“釜底抽薪?”李清卓喃喃道,“你是让朕处理了大皇子?”
除了冯氏所出的大皇子,眼下他的儿子只有董贵妃所出的二皇子。
子嗣不丰,一直是他的心头病。
若非眼前的宋珏再不是以前那个,他都要怀疑他是别有用心了。
李清卓犹豫之下,一口郁气顶在了喉咙口,迅速拿帕子捂住嘴不住地咳了起来。
“皇上。”一身着月白色宫装的清丽妇人端着托盘匆匆走了过来,顿下身子帮他抚背,“皇上,先把药吃了吧。”
李清卓见到来人后脸上神情很快就柔和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任由她喂自己将药喝下。
“昭阳的伤势如何了?”喝过药后,李清卓没再继续冯家的事情,而是将话题转到了李青琼身上。
宋珏淡淡道:“伤了左腿,留下了隐疾。”
李清卓皱了皱眉,但未见多少伤心之色,只道:“前些日子朕着钦天监挑了个好日子,你和昭阳便快些成亲吧!你虽然是皇叔的养子,但并未记上族谱,和昭阳成亲不会有什么不妥。你和她成亲之后,朕将手上的兵权交给你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李清卓等同于是看着宋珏和姚景语一路走来的,他太了解宋珏了,若他还是以前那个他,他不会和李青琼成亲。
这是——
他留给宋珏的最后一道考验!
当然若是宋珏能忍辱负重,违背他心里最后一道坚持,那边算他看走了眼,他甘心认输。
宋珏仿若事不关己般,只道:“臣的亲事还是等皇上康复之后再说吧!”
李清卓眸光微闪,未再多言,而是抬抬手吩咐他先退下。
离开前,宋珏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半跪在李清卓身边的女人。
眼下后宫妃子并不多,育有皇嗣的只有家世深厚的冯皇后和董贵妃,再来还有两个小妃嫔分别育有公主。
然东华后宫里最得势的并非这些人,而是在他恢复记忆之前便空降到后宫的宠妃潘氏。
潘宸妃——
谁能想得到多年来杳无踪迹的潘淑仪居然会出现在东华后宫,而且还成了李清卓的宠妃?
回来后,李青琼从太医口中得知自己的腿再不能恢复正常,顿时大发雷霆,打杀了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
“王爷,昭阳公主来了。”彼时,并肩王府,燕白禀道。
宋珏放下手里的书:“她不好好养病,来这里做什么?”
燕白迟疑了下,道:“她知道了自己的伤情,在宫里求到了皇上的口谕,想要住进府里养病。”
鬼医住在并肩王府,李青琼便有了最好的借口。
伤了腿之后,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反正他们是未婚夫妻,只要成亲之后,李青琼保证不会有人活得不耐烦敢在她面前说闲话。
宋珏迟疑了下,然后吩咐道:“将她安排到西院里去。”
燕白暗自挑眉,西院离得王爷住的院子最远,看来王爷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刚刚出了宋珏的院子,迎面姚景语独自一人朝这边走来。
燕白下意识地就想避开,可王妃都看到他了,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上期拱了个拳:“宋夫人。”
想起之前那次自己装腔作势送郡主回姚家,燕白就头皮发麻,生怕姚景语想起来和他算账。
姚景语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配合着宋珏演戏,便也随着他装:“我想见王爷一面。”
燕白赶忙侧过身,一脸谄笑道:“您请!”
他哪敢拦着呀?只盼着王妃和那野蛮公主别在府里碰上了才好!
想起李青琼,燕白忽然正了正色,对着姚景语的背影低声道:“王爷和公主定了亲事是情非得已,他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顿了下,燕白又道:“不止是她,这几年,王爷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
姚景语的步子停了下,也只是停了一下,并没有给燕白任何反应,径自进了院子里。
门口守着的人是宋珏替换上来的心腹,他们认识姚景语,自然不敢拦她。
门推开的时候,宋珏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就继续埋首进了手上的书中,只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姚景语停在离他书桌几步之远的地方:“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两位前辈明天一起进宫?”
宋珏眼皮未抬,淡淡道:“本王要保证皇上的安全。”
姚景语不由冷笑出了声:“你觉得我能做些什么?”
宋珏将手里的书放下,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你告诉本王,你一路跟过来到底想做些什么?”
“我想让你承认你就是宋珏!”姚景语一口道,见他许久没有反应,又嗤笑了一声,“或者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在哪我就在哪!”
宋珏只是淡淡地扫视着她,眼中并没有多余的感情,甚至连那天晚上的热情似火都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影子。
他只说:“你到了本王的地盘上一切都该本王做主,不然本王现在让人送你回去也没什么不行的!”
“宋珏!”姚景语捏着拳,重重喊出声。
宋珏挪开了视线,不再回应。
彼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本公主要进去见王爷。”
守在门口的侍卫不让她进,外头便争执了起来。
姚景语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原来是未婚妻住到家里来了啊。”
宋珏蹙了蹙眉,对于李青琼的不识相实在有些恼火。
站起身,准备出去,经过姚景语身边时,却被她一把捏住了胳膊。
再回神时,姚景语已经将他推到了身后的软榻上,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阿珏,我知道是你。如果你是因为以前的事情还在生我的气,那这些不理不睬我可以暂时受着,以前是你追在我身后,现在换我来追你。但是——你千万别触到我的底线。否则,我不会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
说着,眼中黠光一闪,倾身贴在了他冰凉的薄唇上,玉手一路往下钻进了他的衣裳里。
宋珏愣了一下,随后闷哼一声,眯了眯眸,反客为主一个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
房里的动静隐隐传到了外头,外面守着的那些侍卫以前做过宋珏的暗卫,对于听墙角这件事他们已经没有太多感觉了,但是眼下多少有些尴尬。
李青琼是被人抬着过来的,闻声,她皱了皱眉:“里头什么声音?”
众人皆低头不语,李青琼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心里也是隐隐懂得一些的,再看这些人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涨红了脸,歇斯底里地拍打着藤椅命令手下人:“你们给我把门撞开!”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狐媚子那么大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爬到宋珏的床上去了!
两方争执,宋珏的人不敢真的伤了李青琼。
疏忽之下,被人将门撞了开来。
可随即对上的就是宋珏那张阴沉满布的脸,他身上的衣裳并未系好,头发也散了下来。
刚刚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拖下去杖毙!”宋珏冷冷启唇,目光如利刃般射向了李青琼。
那两个撞门而入的人登时吓得瘫软在地上,被人拖着往外走的时候,才想起来求饶。
李青琼不管他们,她死死地盯着宋珏:“你让开,本公主今天非把那个胆敢勾引你的狐媚子揪出来不可!”
宋珏看着她,忽而笑了一声,薄唇缓缓开启:“你以为你是谁?”
李青琼面上一僵,随后眼里蓄起泪水,不敢置信地问道:“嘉誉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要成亲了,难道你还要拿我当外人?”
宋珏不以为意地挑了下胸前一缕乌发,随即冷笑:“你去宫里问问你的皇兄,他三宫六院哪个少了?别说你我还没成亲,就算是已经成了亲,本王要宠幸哪个女人轮得着你来管?”
李青琼嗓中一噎,所有的话瞬间被堵了下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和姚景语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吗?甚至为了她放话再不要别的女人,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变了?
李青琼咬着牙,双眼通红不依不饶道:“本公主不管,总之今天我非要将那个女人就出来不可!李嘉誉,咱们还没成亲,你就在这么多人面前打我的脸,你就不怕我去和皇兄告状?”
“你尽管去,若是不想成亲也只管和你皇兄说。”宋珏漫不经心道。
李青琼愣住,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她说:“你想逼着我退亲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别想!”
宋珏,这辈子,我李青琼就缠定你了!
宋珏摆摆手:“送公主回去,好好伺候,下次再让她随便颤闯本王的地方,刚刚那两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李青琼手下的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闻言,不顾李青琼的怒骂就迅速抬着她离开了。
彼时,姚景语慵懒地从榻上起身:“我这才发现,其实偷偷摸摸地来也是别有趣味,怨不得以前有人总是喜欢偷偷夜探我的闺房。”
宋珏不说话,刚刚被李青琼打断的火气还没下去,他推着人压到了榻上,与她额头相贴:“现在,对你来说,本王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吗?”
“你觉得呢?”姚景语将问题顶了回去。
如果不重要,她会将葡萄留在青州城,千里迢迢的追过来吗?
宋珏弯着唇:“我不知道,但是不管重不重要,既然你来了,就别想着再走了。”
就这样吧,既然她非要和他一起携手并进,那他便带着她一起。
若是这个时候他还护不住自己的女人,那也就不用再谈谋求大事了。
他知道,以姚景语的性子肯三番两次地放下身段甚至不和他计较李青琼的事情,便是因为她对他全身心的信任。
“你这个小混蛋,你要让本王拿你怎么办?”紧密相贴的那一刻,宋珏在她耳边喟叹出声。
浮浮沉沉中,姚景语抱紧了他的脖子,眼角笑出了泪:“阿珏,你终于回来了。”
进宫之前,宋珏思忖一番,最后还是将潘淑仪的事情和她说了。
姚景语大惊:“你说淑仪她,成了李清卓的妃子?”
宋珏点头,将她抱在怀里:“不错,当今宸妃,仅次于冯皇后和董贵妃之下,李清卓很宠爱她。初初进宫的时候,曾有不长眼的宫妃找她晦气,最后都被李清卓处理了。如今,论起宠爱,皇后和贵妃都要让她三分。”
姚景语有些惊讶,细思之下又觉得不可思议,她斟酌着问道:“你说,六哥会不会也在汴梁城里?”
当初父亲过世的时候姚六也没有回来,姚景语一直就怀疑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按理来说,当时金沙滩的事天下皆知,姚六就算再颓废,也不可能不回来送父亲最后一程的。
闻言,宋珏道:“这几年,你们都没他的消息吗?”
姚景语摇了摇头,言语之中有些伤感:“母亲过世前,曾经叮嘱过我,烨儿年纪小,一定要把六哥找回来。”
可现在,事情成了这个局面。固然她知道潘淑仪还活着很开心,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去面对她。
想了下,姚景语在他怀里仰头问道:“能让我和她见一面吗?”
之前宋珏也不是没想过私下见潘淑仪,但是眼下情况未明,谁知道潘淑仪是不是站到了李清卓那一边?
即便姚景语之前和她姐妹情深,可人心易变,宋珏不会冒这个险。
宋珏思忖着道:“咱们不能自己去,不过有人或许能帮得上忙。”
夜深人静,秘牢幽暗之地,李清卓带着人缓缓走了进去。
他捂着帕子,似乎是无法适应秘牢里的血腥之气。
“听说你要见朕?”李清卓停在最里头的一间牢房外头。
姚景晨转过身来看着他:“我只是在提醒你三年之期到了。”
他清瘦的脸上神采依旧,就连李清卓都有些意外,这三年的牢狱之灾甚至让他脱胎换骨像变了个人一样。
三年前,他在青州城见到了类似潘淑仪的人,但那时他追在车驾后面喊她的时候她却没有一点反应甚至不曾给过他一个回眸。
他没有等来潘淑仪,等来的却是李清卓。
他们之间有一个约定,他自愿被他关上三年,他便会让他亲口去问潘淑仪,问她是不是变心了。
李清卓轻笑:“姚六爷的记性很好,不过朕要和你说一件事。你被关的这三年里,外面风云变幻,而淑仪她已经自愿嫁给了朕,成为了朕的宸妃娘娘。如此,你还要见她吗?”
他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属于胜者的,独有的轻蔑和得意。
“我不信!”姚景晨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一字一顿道。
李清卓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朕向来是个守诺之人,你要见她,朕便让你见好了。”
出了秘牢之后,李清卓问向心腹侍卫赵凛:“宸王妃混在了使者队伍里进了并肩王府的事可确定了?”
赵凛禀道:“青州城那边传来了消息,宸王妃已经久未在人前露过面,想必是**不离十。她应当是疑心并肩王的身份才一路混在了鬼医身边跟了过来,不过据王爷身边的人说,王爷并没有搭理她。”
李清卓弯了弯嘴角:“事情还不能现在就下定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演戏呢?”
不到宋珏和李青琼成亲的那一天,他都不会全身心地信任他。
他吩咐赵凛:“明日一早你将姚六放了,等他见过宸妃之后便也刺客之名将他拿下,然后把消息传出去,闹得越大越好。”
离开姚家之后的潘淑仪性子越发地沉静,进了宫之后,除了照顾李清卓,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偏安一隅,从不与人来往。
许是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耳朵听不见,后来恢复了孩子后,她依然不怎么爱说话。
伺候她的大宫女琳琅时常看着她在宫殿里或是池塘边一坐就是一天。
潘淑仪很美,比年轻时候多了一分沉淀,黛眉杏眼,樱唇挺鼻,安静下来之时,就如画上的仙女一样。
“娘娘,起风了,咱们回去吧!”琳琅上前将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
已是春末,但傍晚之时,外头还是冷风阵阵。穿着单薄的春衫在外头行走,时不时还会打一个寒战。
不管外头的人怎么传这位所谓的宠妃,琳琅和关雎宫里其她的宫人都十分庆幸自己能在潘淑仪身边伺候。
在她们眼里,恐怕再没有哪位主子比她们家娘娘性子更好了,无怪乎皇上椒房独宠。
彼时,她扶着潘淑仪刚回到关雎宫,迎面就撞上了一个陌生的小太监。
琳琅怒道:“你是哪个宫的?怎的走路如此不长眼?冲撞了娘娘该当何罪?”
那小太监不说话,只是抬起头勾着嘴角道:“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找宸妃娘娘。”
他的笑容里全是冷意,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将“宸妃娘娘”四个字咬得极重。
甫一撞进那双熟悉的眸子里,潘淑仪不由得晃了晃身子,勉强扶着琳琅的胳膊才站稳。
琳琅以为她是被惊到了,立马就拿出大宫女的气势,双目警惕地盘问他:“皇上派你来的?怎的我从来都没见过你?”
姚景晨不说话,只是一直勾着嘴角看着潘淑仪。
潘淑仪摆摆手:“琳琅,他的确是皇上派来的人。”
琳琅哦了一声,心里还是奇怪得紧。
姚景晨一路跟着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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