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姚景语精明,在等她开口的这段时间宝珠心里七上八下的就跟挂了只吊桶一样,听到姚景语同意,心下大喜,赶忙笑盈盈地福身道:“是,王妃,奴婢这就回去禀告我家少夫人。”
宝珠走后,静香皱着眉上前,斟酌着道:“王妃,苏家和咱们没什么交情,苏家那两位小姐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咱们真的要去吗?”
对于苏家小姐的印象静香还停留在许久前端宁公主为六爷举办的那次相亲宴上,三小姐苏晴没给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但那位性子刁蛮处处针对她们家王妃的嫡出二小姐苏晰却让她记忆犹新……
姚景语弯起了嘴角,眼中快速掠过一丝精光:“去!怎么就不去了?普宁寺那等佛光普照之地,咱们用得着怕那群魑魅魍魉么?”
这世上可没听过有人千日防贼的,与其退避三舍,不如迎头而上,看看对方到底玩什么把戏。
原本宋珏是打算陪姚景语一同去的,可临出发之前却出了一点意外,必须赶去处理,只能让燕青和燕白等人护送姚景语前去普宁寺。
苏家人于姚景语先行一步到达普宁寺,周雯在见到姚景语的时候,眼中很明显的震惊与意外:“表姐,你怎么来了?”
后头妙菱正要说话,被姚景语抬手阻止,她别有深意地朝宝珠看了一眼,只一瞬间,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最后嘴角绽开,对周雯笑道:“今儿个是初一,正好天气又好,便想着来普宁寺拜拜!”
“菩萨可不是什么人都保佑的!”一旁苏晰撇着嘴小声嘀咕了句,
可现在她也就只能嘴皮子上耍耍便宜了,看着姚景语嫁给宋珏后,变得越发明艳,明明心里不甘心至极,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姚景语还是姚家七小姐的时候她尚能出言讽刺几句,但现在换做了宸王妃之后她是万万不敢随便放肆的。
罢了,也没什么好想不开的,以前迷恋宋珏,甚至觉得他外头的那些恶名声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吸引力。可现在想想,就算当初自己说服父亲让她嫁进宸王府,大约也驾驭不了这种男人。横竖现在她已经定了亲,对方也是云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没什么可过不去的。姚景语现在看着光鲜,没准以后宋珏倒台了,她不定得怎么跟着倒霉呢!
思及此,苏晰脸上就现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讥诮笑容。
倒是一直安安静静如隐形人一般的苏晴悄悄地偏过头来,对着姚景语微微一笑。
姚景语礼貌性地稍稍颔首,也并未将苏晰的话放在耳里。
周梓晗与她是相看两厌,这会儿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直接扫了她一眼,然后冷哼一声就目不斜视地领着儿媳妇和女儿进了大殿。
彼时,参拜完之后,姚景语一行人由寺里的小和尚领着到后头的厢房里歇息,打算用过午斋之后再下山回府。
“阿弥陀佛,施主留步!”走到厢房门口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苍老中略带着嘶哑的声音。
姚景语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见对方是一个身形瘦弱的白须老和尚,略微挑眉,反手指向自己:“大师是在唤我?”
又扭过头,带着不解的眼神看向了那带路的小和尚,这普宁寺她也并非第一次来,但此前倒是从未见过此人。
小和尚单手施了一礼,道:“这位是方丈大师的师弟圆音大师,此前一直在外云游,半个月之前才回到云阳城来。”
彼时,姚景语并未多想,就也虔诚向圆音颔首,道:“见过圆音大师!”
圆音道:“不知施主可否匀出一些时间?老衲有些话想单独说与你听。”
姚景语还没开口,奉命贴身保护的燕白就跟赶苍蝇一样挥着手赶人了:“去去去,哪里来的老和尚?休要在此多生事端,我家王妃岂是你能随意冒犯的?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你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便是,若是不说就滚一边儿去,否则小爷对你不客气!”
说着,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佩剑。
圆音并未生气,也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只是依旧嘴角噙着淡笑,双目看着姚景语等待她的回应。
见到他眼底的那抹精光,姚景语心头陡然一跳,不知为何就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圆音和尚不简单。刚刚看宝珠的反应便知她之前的猜想没错,是苏光佑想要借周雯的手让她来普宁寺,莫非这个圆音和尚也是他安排的?
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普宁寺香火旺盛,历史已有百年之久,便是如今皇上崇尚道家,它也没有败落下去。圆音既是住持方丈的师弟,想必也是得道高僧,岂会听苏光佑的摆布?
罢了,既然人都来了,总不能还做个缩头乌龟,而且今日也带了不少高手,她也不觉得圆音能做些什么事情,便微微侧身,抬手请道:“既如此,大师便和我一起到厢房里来吧!”
又回头吩咐燕青燕白:“你们在外头等候。”
“王妃……”燕白想要阻止,他看到那个老秃驴就觉得不舒服,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燕青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对姚景语颔首应道:“属下遵命,王妃若有事直接唤属下便是!”
彼时,见厢房们关上,妙菱斜了燕白一眼,单手叉着腰下巴微昂笑嘻嘻道:“还是燕青大哥懂事,哪有像你这样做人家奴才的呀?王妃都开口了,你还三番两次地驳斥,难不成拿自己当主子了?”
自从东华驿馆荀妙心的那件事情之后,燕白和妙菱两人就是相看两厌,妙菱知道燕白记恨自己,更是寻着了机会就要出言讽刺几句,以往比这更过分的情况比比皆是。燕白真的是看在静香的面子上才硬生生地忍下了这口气,但今日本来就火大,妙菱却偏偏还撞到了刀口上——
燕白双眼一眯,杀气陡然间外泄。
妙菱平日里在那些小丫头面前也是耀武扬威惯了,再加上王妃在王爷面前得脸,寻常王爷身边的侍卫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冷不防撞见了燕白这似是要吃人的眼神,吓得本能地就往后退了几步。
但为时已晚,燕白手里的剑已经抽了出来,直接指到了她的鼻尖上,冰冷的剑刃离得她不过毫厘之距。
妙菱吓得面色煞白,身上一片冷汗,燕白却嘴角勾起,与他平时纨绔不羁的笑容比起来,显然多了一抹森冷,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是什么东西?就连王爷也不会一口一个奴才唤我们,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
他们是受过宋珏的恩惠又臣服于他的本事,这才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边的,与平常人家那些奴颜婢膝的下人根本就不可一概而论!
妙菱张了张嘴,却发现平时的牙尖嘴利到了此刻却一点都派不上用场,微垂眸子见那泛着幽幽冷光的剑尖,不由得鼻间冷汗直冒,两股战战,想说的话却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燕青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舒服的,自己心上人骂的是燕白,但又何尝不是将他连带着骂了进去。他一直都知道妙菱看不上自己,但亲耳听到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番心境。
可不舒服归不舒服,眼睁睁地看着燕白欺负一个女子他还是做不到的——
“够了,别在这闹事!”燕青上前按住了燕白的胳膊。
燕白没动,目光却看向了一旁的静香。
见状,妙菱就跟陡然有了救星一般,快要哭出来似的看向静香:“大姐……”
静香抿着唇,没有开口。
燕白却适时地收回了剑,嘴角的冷笑瞬间敛起,又挂上了一丝不羁,目光灼灼地看向静香:“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但也是最后一次!”
静香面上泛红,拉着妙菱就迅速地逃离开去。
因为要守着姚景语,燕白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追上去讨好心上人,但看着静香落荒而逃的背影,他眼里泛起了一抹狼光,有着对她势在必得的决心。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眼光也太差了些!难道你就没看出来那女人心比天高么?”燕白抱着剑倚在门框上,冷嗤道,“我先在这里把话说明了,那丫头心思不简单,只怕还打上了咱们王爷的主意,你最好是当机立断,别到时候伤了我们和王爷之间的情分!”
燕青抿着唇看了他一眼,就又跟个木头桩子一样面无表情地站直身子守在门前,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将他的话听在耳里。
燕白幽幽叹息,早就让这木头开荤了,可他偏不听!要是能多经历了解一些女人,又岂会被妙菱那个小丫头片子迷失了心智?
而妙菱这边,被静香拉了几步之后就重重地甩开了她的手,冷着脸,贝齿紧咬唇瓣,以一种极其陌生的目光打量着她:“大姐,刚刚你为何不向燕白那个混蛋开口,难不成你真的想让他伤到我?”
静香虽然一贯来沉默寡言,对这个妹妹也多有谦让,但她深知,现在的妙菱早已不是那个在青州城时与她患难与共的小女孩了。她相貌绮丽,又心比天高,再加上王妃心善,对她们与其说是主仆更多不如说是姐妹,这也使得她虚荣心膨胀,越发地放肆了起来。
但她却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下去……
“燕青和燕白是王爷的人,就连王妃平时也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你哪来的胆子三番两次地奚落他们?”静香冷声指责道。
妙菱双颊鼓起,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再客气也是奴才!”
静香不由得冷笑:“那你又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青州城第一钱庄的大小姐?”
这句话直直地戳到了妙菱的心窝子里,不管是在黑市落难的时候还是在给姚景语做丫鬟的这几年,她从未忘记过那段前呼后拥富贵奢侈的日子。若是换了个主子,她或许不敢多生心思,可姚景语为人和善,她们的日子甚至过得比一些小户人家的正经小姐还要好。换句话来说,她从未将自己真正地摆在一个奴婢的位置上……
面色瞬间垮塌,不由自主地就红了眼眶,妙菱梗着脖子看向她,满心满眼地不甘心:“现在王妃嫁到了宸王府,咱们是她的陪嫁丫鬟,你怎知就会一辈子都是奴才低人一等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静香看向她的眸子里多了一丝狐疑,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顿时大惊失色,神色谨慎地左右看了看,随后将她拉到了旁边的树下看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不该有的心思?做通房、姨娘甚至是以后母凭子贵爬到侧妃的位子上?”妙菱挑着眉,不避不让地迎上她的视线。
静香瞬间怔愣,原以为妙菱就算是看不上燕青燕白等人,最多也只是以后让王妃求个恩典嫁个正经人家,没想到她居然如此野心勃勃。
“你忘了心漪的下场了是不是?”静香急道。她真想一巴掌将这个妹妹打醒,但她答应过母亲会好好照顾弟弟妹妹,若是可以,她一定要在王爷和王妃察觉之前将妙菱的心思扳正过来。
听静香提起心漪,妙菱身子一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就回想起了当年那片惨绝人寰的血淋淋场面。可是事情过了这么久,那个时候王爷还不知道女人的好处,所以才多有抵触,她不信他现在还是这样。
强装着镇定挺直背脊,妙菱看向静香,眼里就多了一丝讥嘲:“大姐,你何必在这与我装模作样呢?难道你就没打这个主意?”
“你在胡说些什么?”静香气得面红耳赤,却还是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的音量。
她岂会打这种主意?没有人比她看得更清楚,王爷和王妃之间绝不可能再插进第二个人来。
于凌薇、孙文婧、荀妙心……或许还有更多她们不知道的,这些飞蛾扑火的例子难道还不够么?
王爷生来就在这天底下最富贵的皇室里,各式美人不知见过凡几,就连孙文婧那等家世好相貌好的他都看不上,妙菱又岂能入得了他的眼睛?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妙菱却没有一点觉悟,只觉得静香是在惺惺作态,便嘴角凉凉弯起,讽刺道:“若非有别的心思,你为何总是拒绝燕白的好意?不过是和我一样看不上他们罢了!”
“我……”静香语塞。
她拒绝燕白是因为自小跟在母亲身边看多了男人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丑恶嘴脸。燕白相貌倜傥,又性好渔色,一开始不也因为妙菱貌美对她多番调戏么?再加上他红颜知己数不胜数,静香有自知之明,自己相貌平平,只有身材尚可,不觉得能拿下他那颗荡尽千帆的心。他之所以一直对她锲而不舍,不过是因为第一次在女人身上吃了挂落不甘心罢了!
燕白的游戏,她玩不起。这辈子,能跟在姚景语身边她已经心满意足了。以后,等有了小世子小郡主,她就梳起不嫁,留在她身边做个嬷嬷帮她照顾孩子们。
彼时,静香正欲再开口,妙菱却已经不耐烦地挥挥手,冷然道:“你我本来就只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你也不用一直在我面前端大姐的架子。王妃心善,对我们更是情同姐妹。更何况,等她有了身孕,王爷肯定是要有人服侍的,与其找外头那些信不过的,她会不选择咱们这些身边人?我也不是那等不知道感恩之人,就算以后真的成了王爷的枕边人,我也不会背叛王妃的。你且莫要再劝我,若是看不惯,最多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就是了!”
“你……”静香还想要说些什么,妙菱却已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而相对于静香和妙菱这边的剑拔弩张,厢房里姚景语和圆音之间的气氛也好不到哪去。
听到圆音说的那些像模像样的话之后,姚景语不紧不慢地端起身前的茶盏低头抿了口,不以为意地冷笑道:“大师,常言道,心中有佛一切皆是佛,若心中有魔则一切都是魔。你说宋珏乃注定天煞孤星之命,若我继续同他过下去,不出两年必定会连累到身边至亲之人,六亲死绝家畜尽亡。然我却不能认同这个说法。”
“哦?”圆音倒也有趣,听了姚景语的驳斥,却不怒反笑,等着她的下文。
姚景语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慢条斯理地看着他答非所问道:“大师好歹也是出家之人,一开口便是诅咒我家人,也不怕犯了业障?”
圆音浑然未将她的奚落放在心上,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是能拯救施主与你家人逃过一劫,便是堕入阿鼻地狱魂飞魄散,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那景语在这里便先谢过大师的好意了。只不过我是个俗人,不相信什么天道轮回,从来只相信一句话,”姚景语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又顿了下,看着圆音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人定胜天!”
圆音面上一愕,但眼中那抹错愕很快便被他抹开,微微扬起嘴角,胡须跟着挑动:“若老衲说施主今日之内必有一劫,且不出两月,必有至亲之人丢掉性命,施主可信?”
说着便站起身,准备离开:“真到了那时候,施主再好好想一下老衲今日的话,就知道老衲并非是在妖言惑众了!”
姚景语跟着起身,在他身后冷下脸道:“大师既然如此神机妙算,还是将这些机缘留给自己,算算你天命几何,莫要因为泄露了太多天机引得佛祖震怒,天打雷劈才好!”
圆音走到门口的步子顿了顿,背对着她,嘴角抽搐,脸上和善瞬间敛去,代之以一片狂狷。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王妃,那老秃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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