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因为古朝绣屏的事,赵世荣和毓绣阁闹得鸡飞狗跳、差点就不死不休的崩裂局面,但凡是遇古巷上的店家,没一个不知道的。昨儿却又听人说,赵世荣和陶德福有说有笑地坐在店里喝茶聊天,嘿!这才几天工夫?这就峰回路转了?
不知详情的只当那两个老家伙就是老顽童,和吸着鼻涕的小屁孩没两样,前一天掐架、后一天和好;可他们这些知情的,却知道内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那可是涉及千八百万的标的,谁那么大方,说算了就算了?
赵世荣要是拿不到赔偿款,肯给陶德福好脸色?
毓绣阁要是依着赵世荣的要求给足了赔偿,还能这么和颜悦色地陪赵世荣喝茶聊天?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聚鲜楼的老板摇头晃脑地坐在柜台后,视线时不时地往大门方向扫几眼,这一扫,正好看到陶德福和赵世荣有说有笑地并肩走进来。特别是赵世荣那厮,笑容灿烂得能在脸上开出花来了。
聚鲜楼的老板忍住揉眼睛的冲动,起身招呼道:“哟!两大老板同时光临鄙店,让鄙店蓬荜生辉呀!”
“得了吧,你袁老板肚子里有几两墨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陶德福张口笑骂道。
袁老板笑着拍拍陶德福的肩,不着痕迹地将他稍稍拉离赵世荣,压低嗓门问:“事情解决了?”
陶德福就知道他想问这个事,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道:“解决了。这不,店里新来了个绣工,懂这方面的绣技,帮他把绣屏补好了,银货两讫。”
“哦?”袁老板一听,视线往后头的绣工群扫了扫,“和我说说,是哪个?这么厉害,连古朝绣屏都会补,看来你们毓绣阁又要财源广进了,你那个大老板没给你加薪水?”
陶德福没好气地道:“没扣我薪水就不错了,这回的事,人大老板心里指不定窝火着呢,要是没这个绣工,我没准儿要卷铺盖滚蛋了。”
“这么严重?也是,赵世荣对那架绣屏宝贝着呢,虽说有个烂洞,可毕竟是正宗的老物件,修补好了千万大洋随便卖卖,这要是被你们店给搞砸了,还不得和你拼命?”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可让我赔,我哪赔得起?最后还不是得问店里拿赔偿金,人大老板还不得恨死我。”
“难怪今天要请客了。”袁老板笑睨了他一眼。
“这你倒是误会了,今儿个请客的是赵老板。”陶德福笑着回头指指正和禾薇低头说话的赵世荣。
袁老板了悟地“哦”了一声,趁机又往绣工队伍里看了又看,至于身型娇小、一眼就看出是个学生妹的禾薇,被他自动忽略了,只当是赵世荣的哪个亲戚呢,可最终也没认出究竟哪个绣工才是陶德福口中的古绣高手,忍不住拿胳膊肘捅捅陶德福,“还没说哪个人呢。那两个高级绣工我认识,其余的几个都脸生,给我指指呗,一会儿也好向她敬杯酒,手艺好的人,我最敬佩了……”
“你省了这个心吧,我答应了人家要保密的。”
“嘿!我说那人脑子秀逗了吧?这么好的事干啥还要保密?传开了,不是对她在刺绣界的名声有好处吗?赵世荣这事多好的广告呀,别人盼都盼不来……”
“横竖我不说,随便你去猜。不过你可别往我们店里打听,这事可是我们大老板拍板敲定的,答应了人家就必须得做到。不然,日后谁还敢信我老陶的话?”
袁老板见问不出什么,笑着指指陶德福,便没在这个事上继续纠结了,不过领他们进包厢时,拉住陶德福,问他要了尊手绣观音像。
“这不,老太太过两个月八十高寿,家里准备给她好好办场生日会,我正愁手头没东西送礼,你给我整个观音像呗,老太太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对着观音像念佛经,你那个新来的绣工那么厉害,就让她帮我绣一副吧,价钱好说,开好了票让伙计直接送到我这里,回头就把款子给你打过去。”
陶德福皱着眉有些为难:“这事还得问问人家……”
虽说人小姑娘挺缺钱的,但毕竟还是个在校生,总不能为了刺绣,把正经学业给耽误了吧?可也不能把话说满咯,没准儿人家愿意接呢,毕竟有活干才有钱赚嘛。
于是,陶德福安抚袁老板:“不急,这不还有两个月才过生日吗?一会儿回去我问问她,再给你答复。”
袁老板点点头:“那行,我等你消息。”
第20章 老家来讯儿()
吃了顿堪比庆功宴的丰富午餐,几个人的称呼也从“老板”逐一改到“老叔”。赵世荣带着微醺的醉意,用力地拍着禾薇的小肩膀,边打酒嗝边说:“小禾啊,呃,下回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只管找我,呃,你老赵叔我虽说破产了,可人脉还是杠杠的,呃,你不用,呃,不用和我客气撒……”
禾薇的小身板,被他拍得差点没散架,最后还是陶德福出马,让俩伙计把赵世荣架上车,把他送回了家。
禾薇跟着陶德福回到毓绣阁,其他绣工、伙计都各司其职去了,她因为刚来店里,还没什么活分派给她,索性厚着脸皮跟着陶德福来到他办公室,蹭他的好茶喝。
陶德福对她也大方,直接拿出珍藏多年的极品普洱,冲泡后,给她斟了一杯,随口说了袁老板想要一副观音像的事,没说人指名要她绣,而是说:“赵芙蓉和于雅君,因为一直在店里绣,手头存了不少活,袁老板这事,是临时冒出来的,说起来也是我朋友,朋友所托,我自然是想给他最好的,你的绣技,比她俩都胜上一筹,你要觉得行,这观音像的事,我就托付给你了。”
禾薇很高兴开工第一天就有生意上门,忙说:“行的,陶叔您看着安排。就是有个事,我想和您打个商量。”
禾薇想问的是能否把绣活带回家去做。除了双休日,她白天都要上课,傍晚放学还要留下来体育锻炼,根本没时间来毓绣阁。而既然瞒着家里,双休日也总不好老往外跑。万一被问起,她又该头疼找借口了。
“这个没问题。”陶德福一口就应允了,“只要注意点,别把绣品搞脏了,不过我想这一点你肯定懂的。”
禾薇点点头,见这问题解决,惬意地品起杯中的佳茗。
既然要带回家去绣,陶德福喊来周安,让他把观音像可能要用到的针线、布料全都理出来,装在一个无纺布袋里,方便禾薇提回去。
两杯好茶下肚,禾薇也不好意思继续蹭下去了,临走前,她对陶德福说:“陶叔,这副观音像算是我送给店里的,您就不要给我算钱了。”
陶德福听得一阵讶异:“小禾,你这是……”
“您和毓绣阁对我这般照顾,我正想着绣点什么送给店里,既然有客人要观音像,也省得我另外想绣样了。绣屏的修补费,陶叔不让我客气,同样的,这事也请陶叔别和我客气,就这么说定了。东西我提走,绣好了或是有什么其他问题,我会再来店里的。”
说完,禾薇朝陶德福晃了晃手里的无纺布袋,转身出了毓绣阁的大门。
“嘿!这丫头……”
陶德福听得一愣一愣的,等会过意,哪里还瞧得见禾薇的身影?忍不住失笑:“这小丫头有意思啊,别看年纪这么小,待人处事绝对有一套!”
禾薇把绣活带回家后,当然没敢当着家人的面做,只是放在晚上,做瑜伽之前绣上一个小时。时间过长,也怕影响视力。
禾曦冬吃过晚饭后都要出摊,不到十一点基本不会回来,除非天下雨。
禾薇平时都会陪禾母看会儿黄金档的乡土肥皂剧,一过八点半,就自觉起身洗漱。洗漱完毕回到自个儿的小隔间,脱去校服,换上禾母自己做的棉布睡衣,练一会儿瑜伽然后睡觉。作息时间规律地能和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媲美。
如今有了绣活,她的作息稍有了改变。
禾曦冬出门后,她也和父母说了声,便窝回了自己房间,还小心翼翼地扣上插销。
禾父禾母当她是在学习,毕竟,升上初中以后,她进步斐然的成绩,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都自觉放轻手脚,尽量不去打扰她。
而等禾曦冬回来时,她基本已经练完瑜伽上床睡着了。
这样富有规律的日子,一晃就过到了月底。
观音手绣图,也已完成了三分之一。
十一月三号、四号,学校组织秋游。
明江中学有个不成文的惯例,那就是每届的初三生,都能组织一次两日游的采风活动。但是为了确保学生的安全,全年级所有老师都要分派到各个班级随行。
托初三生的福,初一、初二的学生,在结束三号这天的秋游活动后,还能在四号休息一天。
而没参加秋游的禾薇,就凭空多出了两天休息天。
禾曦冬早几天就在问她,要不要去哪里玩,他带她去。
禾薇踌躇了。
她倒是想出去走走,穿来这个世界后,还没怎么出去过,就在几条街巷间从陌生穿梭到熟悉。
可她又想抓紧时间把手头的观音像绣完交工,正纠结呢,禾父老家托人来家具厂找他们,得知俩口子已经不在家具厂干了,辗转找到江滨小区,说是禾奶奶今年生日做大寿,让他们一家子回去吃生日饭。
老一辈过生日一向过农历,禾奶奶的农历生日是十月初一,换算成今年的阳历,正好是十一月四号。
得!这下用不着纠结了,全家都要回禾家埠老家。
禾家埠虽说也隶属大清市,但离清市还是有点距离的,坐中巴至少要一个半小时,还不包括上下中巴后的公交车程。
是以,十一月四日中午的生日饭,他们一家最迟三号中午就得过去。做人子女的,总不好和一般亲戚一样,踩着饭点到吧,总得提前帮忙干点活不是?
“可奶今年不是才六十七吗?怎么就要做大寿了?”禾曦冬百思不解。
禾母神情恹恹地说:“说是今年以来,你奶一直这里痛那里酸,老念着撑不到七十岁,你大伯几个索性顺了她的意,今年就给她把大寿做了……”
“这也太扯了吧!”禾曦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还有人这么咒自己的吗?这要是七十岁撑到了呢?是不是还得再办一次?”
“都提前办过了干啥还要再办一次?”禾母满脸不解。
禾曦冬耸耸肩:“高兴呀!!原以为撑不到的结果撑到了是不是该大办一场庆祝一下?”
禾薇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引得禾父直瞪他们兄妹俩。
“你干啥瞪孩子们,冬子的话又不是没道理,没准儿你阿姆就是这么想的……”禾母没好气地接道,末了又问:“你说咱们家送多少礼金合适?”
不怪禾母这么问,实因禾父在老禾家的地位有些尴尬。虽说是禾奶奶亲生的儿子,可禾奶奶连着五年生了三个儿子,并没有多疼爱这个生产时痛了她一整晚的小儿子。
禾父在十三岁那年,跟着禾爷爷的堂弟来城里学手艺,那位膝下无子无女,有点把他当过继儿子看待的意思。而当时老禾家的日子也的确不好过,禾奶奶对此既没明着赞成,但也没说反对,还收了对方送的过继礼,从某种定义上说,算是变相认可了过继这一事实。
哪知,禾父到城里不到三年,待他如亲生子的堂叔肺癌过世了,伤心过度的堂婶,不到半年也跟着去了。当时,他的木活已经学出了师,并经堂叔的请托帮忙,进了当时有“铁饭碗”著称的家具厂。
办完堂叔堂婶的身后事,禾爷爷、禾奶奶把他找回了家,说是日后仍是老禾家的人,别往外说什么过继不过继的。就这样,禾父在离家三年后,又回归了禾家,可感觉上,总觉得多了层隔阂。
再加上老家的两个哥哥,早年下海做生意,算是村里最早发家致富的一批,聚在一起时,言谈间总有几分嫌他穷的意思,逢年过节提着手礼回去时,也总会被借机奚落一顿。渐渐的,他们一家回去的次数就少了,如今也就清明、除夕提点节礼回去上上坟、拜拜年。
“随个大流就行了。”禾父沉默片刻后,抬头接道。
“上回公爹做寿,随村里的大流送了六百六十块,你大哥大嫂那些话难听的,我到这会儿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禾母自嘲地扯扯嘴角,起身进厨房张罗晚饭。
禾薇生怕禾母背着他们偷偷抹眼泪,忙跟进去帮忙。
说是帮忙,无非就是洗几株小白菜。禾母是绝对不让她碰砧板的,为啥?砧板上有菜刀啊。
“妈,爸说随大流就随大流嘛,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横竖就是吃顿饭,吃完就回来了,脸色难看、嘴上难听都和咱们没关系,咱又不求他们什么。”
禾薇边洗菜边劝禾母。
禾母正从盐缸里拿腌着的鲳鱼,这还是禾父昨天从码头回来时路过渔场问一熟人买的,除了这条斤把重的大鲳鱼,还有两只梭子蟹,昨儿晚上清蒸后一家人分吃掉了。
自从禾薇出院后,俩口子在饮食方面开始注重起来了。节省归节省,该给俩孩子补的,也不敢落下了。毕竟是生长发育期,要真患上了营养不良、贫血缺钙的疾病,日后想再养回来可不止是几条鱼、几块肉能解决的问题了。
听女儿这么说,禾母的动作顿了顿,是啊,不就是过去吃顿饭嘛,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权当下了次馆子,自己掏钱吃了顿大餐,不过就路远了点而已。
这么一想,禾母的心情好了不少,边上锅蒸鱼,边说:“你倒是忘性大,上回禾美琴把你欺负到哭,回来说是再不去禾家埠了,这么快就忘了?”
禾薇脸上一囧,不敢再多话了。
第21章 买彩票()
十一月二号这天,下午只有两节课,而且放学后,全年级教师都必须留下来开会,议题自然是有关明后天秋游的注意事项,如此一来,禾薇的锻炼计划也就搁浅了。
当然,贺迟风原本的意思是,让她自个儿绕着操场慢跑两圈、然后练一遍他教的锻体拳再回家,禾薇因为想起手绣观音还缺两种丝线,只慢跑了一圈就提前开溜了。
来到毓绣阁,问周安领到她要的丝线后,见陶德福没在店里,便没多留,把东西塞入书包,走到巷尾等禾曦冬一起收摊回家。
禾曦冬还以为妹妹是特意来等他回家的,受宠若惊地忙要卷麻袋收摊,被禾薇制止了。
“哥,时间还早,你再摆会儿,我逛逛附近的铺子。”
方才出校门时,她听到几个门卫在议论上一期的彩票中奖额,心头微动,不管能不能中奖,至少能把她手里的钱,光明正大地取出来用。
而她若是没记错的话,遇古巷上就有一家彩票贩售点。果然,没走几步,就看到了。
【你想中大奖吗?】系统君略显兴奋地问。
禾薇顿了顿脚步,有些无语,莫非融合了主脑之后的系统君,不仅能间接读心,还能预知彩票的大奖号码?
【如果我说预感很强烈、测算结果肯定灵验,你信不信?】
不用问,系统也知道禾薇肯定不会信,于是换了个方式:
【横竖你要买彩票,不如让我试试?】
有时候,能量太满且又无处可用,也是件极为苦恼的事。
禾薇没意见,反正就买一注,而且也没有特殊情结的号,选什么数字都无所谓。
“一注自选号……好咧!这是你的票,请收好,后天晚上七点半准时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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