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张口结舌道:“徐徐天师,怎么是你?”来人连忙飞快地做了个手势,让他闭嘴。
管家赶忙闭嘴,脚步匆匆地走向内宅。片刻之后,菜三爷披着衣服,慌慌地走了出来,低声道:“天师受苦了,随我来。”
菜三爷接过管家手中的灯笼,冲管家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去置些酒菜来,不要惊动了外人。”然后举起灯笼,挥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带着徐天师七扭八拐,来到了后宅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内。
菜三爷放下了灯笼,将屋中间的四方桌推至一旁,抬手掀开木板,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徐天师紧随在菜三爷身后,沿台阶而下,待双脚重新踏在平地上,面前豁然开朗。
不大一会儿功夫,管家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酒菜,菜三爷点亮了烛火,将地窖内照的透亮。
早就饿疯了的徐天师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酒菜,也顾不上客套,一屁股坐下来,抓起一整只烧鸡张开大嘴就往肚里吞。
“慢点,慢点,天师稍安勿躁,我这里酒肉管够!”。一边说着,菜三爷也坐了下来,抄起酒壶给徐天师的酒碗中斟酒。
几乎是囫囵咽下了半只烧鸡,徐天师这才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说道:“还是三爷您行走江湖多年,做事老到,天父圣尊已然归天,我太平天国土崩瓦解,烟消云散,您这里却未受到战火波及,难能可贵啊!”。
菜三爷端起两只酒碗,递给徐天师一只,一边捋须笑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老弟你这些天躲到哪里去了,让我甚是担心不已。”
半只烧鸡打底,几碗烧酒下肚,徐天师又荣光焕发起来,他苦涩地摇头笑道:“东躲西藏,一言难尽。本天师思来想去,掐指一算,还是三爷这里是最安全的落脚之地。”
菜三爷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微眯双眼笑道:“天师此话怎讲?”。
徐天师夹了几口菜,又拎起一条兔腿,三下五除二吞了下去,这才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油花,抬头说道:“原因有三:其一,你我兄弟过命的交情,往日里互相帮衬,甚为投缘。其二,如今城门紧闭,四处搜查,出城是不可能了,但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却是最安全的,所谓灯下黑是也;其三,我不怕三爷您不高兴,你我知根知底,说白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有心绑了我去官府邀功请赏,也等同于自掘坟墓。是也不是?”。
菜三爷连连点头道:“徐天师果然神机妙算,句句在理。不过我蔡某行走江湖多年,为人做事义字当先,绝不会做出卖友求荣那等龌龊之事,天师尽可放心在这里歇息,我自会全力护天师周全。”
说着,双手捧起酒碗,徐天师连忙也端起桌上自己的酒碗,用力的一碰,二人对饮之后相视而笑。
第二天日上三竿,徐天师才从梦中醒来,多日来的担惊受怕一扫而光,腹中也不再饥饿难耐。
他爬起身来,发现面前早已备好了酒菜,不由得心花怒放,心道:看来这步棋是下对了,等过些时日,城门取消封锁盘查,向这菜三爷讨要些金银,谅他不敢不给,从此远遁他乡,后半生尽可逍遥自在,过些神仙般的日子。
正当徐天师甩开膀子,大快朵颐之时,菜三爷正在护国新军的军营之中,跪倒在严老将军的脚下侃侃而谈,口沫横飞。
“小民我对太平乱匪深恶痛绝,那个自称雷神转世的独眼妖人更是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膝下视若珍宝的女儿被他生生抢了去,极尽*,不久前悬梁自尽了!自那之后,我恨不得扒其骨,食其肉,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喘了一口气,菜三爷接着说道:“老将军携天朝雄师前来剿匪,实乃大快人心,小民我高兴的几天都没有合眼,这才倾尽家财,买通了看守城门的贼军将领,助我大齐王师一臂之力。”
严老将军手捋银须,微微颔首道:“老丈一心为我大齐江山,可赞可叹,我已上奏圣上,定会对您重重嘉奖。”。
菜三爷躬身施礼,深表谢意。抬起头来继续道:“还有一事,昨夜我在门外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见其形迹可疑,我便将他安置在家中。灯光之下,才发现此人竟是太平匪寇的第二号人物,狗头军师徐天师。为防止其再次逃窜,我已命下人在其饭菜之中下毒,想来那贼人此时已然丧命,恳请大帅派人与我一道回去,验明正身。也算是出了老夫胸中一口恶气!”。
严老将军站起身来惊喜道:“哦,如真是那名贼人,你又算立下奇功一件!来人,速随这位老丈去他家中一探究竟”。
十数名军校紧随着菜三爷回到他的府上,但见庭院之中一张草席上躺着一具形容枯槁的尸体,经过仔细辨认,确系逃亡的徐天师。
军校们道过谢之后,抬着徐天师的尸体满意地离去。
不久之后,大齐圣上降下旨意,赐菜三爷“良心居士”封号,每年按六品官员级别发放俸禄,府门前设下马石。说白了就是皇上亲自准许私自搭建的路障。文官到府门前必须落轿,武官打这地方过要下马步行。如果再搭个小亭子支起两根横杆,就相当于现代的高速公路收费站,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蓝衫军被彻底涤荡之后,洪泽湖再度恢复到了波澜不惊的平静状态。
关羽一面派人向平州传送捷报,一面命令部队原地休整待命,等候朝廷新的指令到来。
潮州府城也再度恢复了繁华,街头巷尾贩卖活鱼活虾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日,定北王关羽难得的清闲,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只带了三五护卫,让他们远远地跟着,自己则拉着灵儿的小手,陪她慵懒地逛街。
“这潮州府之所以如此繁华,除了拥有洪泽湖丰富的水产,气候适宜,还因为当地的刺绣独具特色,一会儿看到合适的花色买几匹给你做衣服。”
关羽边走边说,灵儿却是一言不发,微抿着双唇,眼光晶亮透彻,俏脸泛红,一脸的幸福模样。
二人十指相扣,闲散地漫步街头,并未引起路人的过分关注。
远远跟着的几名护卫却是神情紧张,表情严肃,不时地东张西望,观察着每一个可疑的行人。他们的双手都紧贴在腰间,随时准备拔出武器迎敌。
走了一会儿,关羽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护卫,忍不住轻声笑道:“不用过份紧张,我可真没有那么多仇人。”
陈灵儿在一处卖花的摊位前停住了脚步,这里花团锦簇,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鲜花竞相绽放,争奇斗艳。关羽也好奇地停住了脚步,此时是深秋,难道这里的人已经掌握了让鲜花跨越季节的技术?
二人正在笑眯眯的低头欣赏,忽然从不远处的马腹下窜出一人,此人黑纱蒙面,服装奇特,一望便知绝非中土人士。他手握一柄乌黑发亮的短剑,从背后向陈灵儿发动了突然袭击。
正全身放松的关羽猛地感到一股杀气,连忙扭头,瞥见一个黑影冲着灵儿扑了过来,他想也不想,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一脚踹了过去。
同样有所察觉的陈灵儿飞快地旋转身形,一只手已经抽出了盘在腰间的软鞭。
“啊”的一声惨叫,那名蒙面刺客连陈灵儿的裙角都未触到,便无端地吃了关羽一记飞脚,身体倒仰着飞了出去。
远远跟在关羽他们身后的几名护卫几乎同时大喝一声,纷纷拔出兵刃冲上前来。
那名摔倒在地的刺客并没有仓皇而逃,而是将右手塞入口中,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刹那间,从四周的屋脊之上,跃下十几个手持利刃,同样蒙面的矫健身影,向关羽和陈灵儿迎面扑来。
关羽毫不迟疑地从背后抽出两把暗藏的宝剑。几乎与此同时,陈灵儿娇喝一声,挥动软鞭,毫不退让地迎着刺客冲了上去,竟是快了一步,挡在了关羽的身前。
那群刺客的目标明显不在关羽,而是毫不客气地将陈灵儿团团围在当中。
第七章 幕后黑手()
说时迟那时快,身材娇小的陈灵儿在包围圈中丝毫不见手软,鞭影舞动,已有三位蒙面刺客惨号着栽倒在地。
关羽生怕她吃亏,脚尖点地跃入战团,身体紧贴在灵儿的背后,剑如流星,抬手将一名冲至近前的刺客劈倒在地。
围着的众蒙面人皆是微微一愣,这个丫头的武功之高已然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知道接下的这笔买卖基本没什么赚头了,面前突然杀入的小白脸更让他们胆战心惊。
转眼间损失四名同伙,这在以前的交易中是绝无仅有,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蒙面人的双眼同时变得血红,牙齿咬的咯嘣嘣乱响,他们打算玩命了。
关羽的那几名贴身护卫此时已冲到近前,大叫着挥舞手中兵刃夹击刺客。
蒙面刺客们看上去训练有素,很快便十分默契地分成了两拨。一拨小心翼翼地继续对关羽、陈灵儿二人加紧围攻,另外五人则挥刀扑向了那几名护卫。
原本热闹繁华的街市刹时陷入一片大乱,商贩、行人纷纷怪叫着抱头鼠窜,慌不择路的人流撞倒了货摊,叮当一阵乱响之后,几条跌落在路面上的活鱼拼命地怕打着尾巴“噗噗”乱跳。
那些刺客对付关羽、陈灵儿二人虽然力不从心,但与关羽的贴身护卫打斗起来却明显占据了上风。
一声惨叫过后,关羽的一名护卫小腹中刀,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其余几位护卫在同伴鲜血的强烈刺激下,发起狂来,大吼着合力围攻其中的一名蒙面刺客,十几招过后就将其砍翻在地。
关羽一面小心应对着敌方的围攻,一面悉心护着灵儿的身侧,同时在仔细地观察着这伙来路不明的刺客:服装奇特,招数诡异狠辣,绝非中土人士,他们的目标明显又不是自己,灵儿何时得罪过他们?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一名额头冒汗的蒙面人突然哇哩哇啦向同伴大声说了些什么,反正关羽是一句都没听懂。
那伙蒙面人突然步伐统一地向他二人猛攻几招,便同时向后跳去,又几乎同时转身向屋脊、墙头跃去,陈灵儿健步拧腰就要上前追赶,关羽连忙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在她耳畔低语道:“切莫追赶,当心中了埋伏。”
灵儿姑娘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却也不再挣扎,任由关羽扯着她的衣袖,缓缓向护卫们走去。
跟随关羽的五名护卫两人身亡,一人重伤。关羽上前简单地安慰了两句,便俯身掀开一具刺客尸体的蒙面罩,鹰鼻环眼,果然是域外之人,所用兵器也甚为古怪。
他扭头问灵儿道:“你认识他们吗?以前可曾有过过节?”。
灵儿俯身低头认真地瞅了几眼,直起腰来时一脸茫然地轻轻摇头。
关羽再度起身,走向那几名幸存的护卫。正当他打算探看下伤者的伤势,命令其他人将他抬回大营医治时,却见那名重伤的护卫忽然浑身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唇边吐出几缕黑血,声音沙哑地说道:“刺客的兵刃上有毒”。话音未落脖颈猛地一歪,便停止了呼吸。
关羽愣了一愣,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他猛地转身,不由分说将灵儿的双臂抬起,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查了个遍,见她并未受到丝毫损伤,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沉着脸对众人说道:“速回大营,此地不宜久留,一切后续事宜交由潮州官府处理。”
回到军营的关羽紧皱双眉,不安地来回踱步,思绪纷乱:究竟是何人?如此阴毒!想将我身边唯一的灵儿置之死地而后快?!还好灵儿她武艺超群,我又恰巧在身边。待我查出这幕后黑手,定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我已经失去了晴儿,芸娘也离我而去,灵儿她万万不能再有任何的闪失
换了一套鹅黄色衣裙的陈灵儿迈步走入帐中,望着关羽焦灼的面孔,忧虑的眼神,不禁怦然心动。她的内心既有几分心疼,又有几分莫名的欣喜:这个坏人,总算没有枉费我对他的一片痴心,他应该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吧?至少说明他心里有我
陈灵儿故作轻松地款款上前,伸出嫩藕般的双臂轻轻环绕着关羽的脖颈,略带顽皮地笑道:“你发的哪门子愁啊?难道你不相信我的武功?别忘了当初连你也是我的手下败将,被我捆死狗一般地掳到了山岗之上。若不是我一时心软,你早就没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触碰着关羽的鼻尖。
关羽抬头望了她一眼,艰难地一笑,伸出双臂轻轻地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片刻之后,他在她耳畔低语道:“我对你的武功有绝对的信心。但此事非比寻常,我在明敌在暗,到现在我也想不出何人会下此毒手!他们明显是针对你的,如果是冲着我来倒真没什么好担心的。”
灵儿执拗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说道:“不!那样我反而会担心死的。也许是他们搞错了目标,原本是想刺杀你也说不定。所以,今后我要时刻不离你的左右,保护你。”
关羽抬头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又重新用力地将她的小脑袋按入自己的怀中,继续说道:“你别乱打岔。没能保护好晴儿,我已经抱憾终生了。所以,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我决不允许你再出现任何的闪失!你我必须分开一段时间,我要将你暂时雪藏起来,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闻言陈灵儿吃惊地抬起头来,关羽轻轻抵住她光洁的额头,放缓语气说道:“乖,听话。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将其碎尸万段!时间不会太久的,你别担心。确保安全之后你我只管放心大胆地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灵儿脸色微微一红,羞怯地轻轻点了点头。
是夜,定北王关羽的军营之中火把通明,马队来往穿梭,热闹非凡。
已经披挂好兵卒盔甲的陈灵儿在几名膀大腰圆的护卫簇拥下再次来到了关羽的帐中。
关羽定睛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在你这一路人马出营之前,我已经派出了四路人马分赴不同的方位,你们走后,我还会再派三路人马出营。如此,贼人纵有三头六臂,也不知你究竟在哪一路骑兵中,去往何方。跟随你的这些侍卫,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忠勇之士,他们会同你一起留在那里,直到收到我的密令之后才会伴你安全返回。”
关羽缓缓站起身来,将一双大手轻轻按在陈灵儿的肩头说道:“灵儿,切记:你万不可自恃武功高强贸然单独行动,你的命就是我的命,珍之重之!别忘了,你还要替我生一窝小猪仔呢”。
陈灵儿忽然眼眶湿润,她抓住关羽的手腕轻声道:“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你也要加倍小心!”。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严老将军终于率领着护国新军的将士们得胜还朝。
凯旋之师回到京城大都,受到了大齐朝野上下空前一致的热烈欢迎。
大齐皇帝李弘基亲自下旨,加封严老将军为“兴国公”,赐免死金牌,赏黄金百两,爵位可世袭罔替,代代相传。
这个免死金牌要单独拿出来说一说,这玩意儿老厉害了!也就是说今后严老将军哪天喝多了酒或者和媳妇吵架了不开心,拎把菜刀上街,随便砍个把人。只要不是势力更大的皇亲国戚,各级执法官吏不但不能将其拘押审问,还要客客气气地请他老人家嘬一顿,劝他消消气,再派专车专人护送他回府,哄他睡着了才算功德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