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郡守听闻不由老脸一红,伸手接过萧成贵递交的文书,忙掩饰道:“马钰将军威名赫赫,历某早有耳闻,三年前他曾率我大齐十万儿郎大破二十万蛮夷之师。有他亲自坐镇,红巾乱匪平矣!平州城安矣!”
关羽的部队一直与翟龙彪、刘谦的人马混编在一起,之所以没有让他单独统兵,他自有几分自知之明:自己职位太低,资历太浅。因此,心态还算平和。至于每每召开高层军事会议,都拉着他参加,他也心知肚明,一来这是大哥、二哥真把他当自己人了,二来也是两位哥哥对自己有扶持、栽培之意。
迈步走入中军大帐,众将早已聚齐。只听得三哥阮武的大嗓门正愤愤不平地嚷嚷着:“老五怎么回事?早就约好了三军齐聚平州城下,合力攻城。他却自己抢先一步突前发动进攻,这是不把几位哥哥放在眼里,连大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刘谦并不生气,反而满面红光的呵呵笑着。最近几场战役打得顺风顺水,已连克三个县城,拿下整个郡府指日可待,他的心情非一般的畅快,所以对于五弟的行为非但毫无责怪之意,倒颇有几分欣赏。
石天弓却面露不悦之色,习惯性的捋着自己的长须,低声道:“五弟年轻气盛,贪功冒进,这样很容易吃亏呀!”。
翟龙彪大手一挥,说道:“管他娘的,咱们反正早晚都要拿下平州,既然五弟先行一步,那我们还等什么?马上发兵齐攻,也好助他一臂之力呀!”。
石天弓摇头反驳道:“我军虽三战三捷,但将士疲累,需要短暂休整。劳师远征,兵家大忌!”。
刘谦站起身来,面带微笑抬起双臂虚虚地向下压了压,止住了众人争论。开口说道:“二弟无需多虑,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携连胜余威,拿下平州城再歇息不迟!探子已经回报,平州城只有区区四万余吓破了胆的府兵,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各位兄弟马上回去,整好所部兵马准备即刻启程,一同杀奔平州城下,踏平府郡,横扫平州!”
石军师犹豫了一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同众将一起抱拳拱手道:“谨遵将令!”。
平州城下,硝烟弥漫,杀声震天。眼看一排云梯又被城楼上的府兵推倒,攀上云梯的手下弟兄惨叫着摔落,唐万年白皙清瘦的脸上青筋突起,骂道:“娘的,看来这州府坚城确实比县城难攻打多了!”。身旁的一员偏将大声道:“五爷,要不咱们等候首领率大队人马到齐了再攻城吧,这样打下去损失太大了!”唐万年铁青着脸一摆手:“放屁!老子就要抢这拿下平州的首功!告诉弟兄们再加把劲,夺下平州城有肉吃,有酒喝,大把的女人随便玩!”。
话音未落,一名斥候慌里慌张地跑至近前,大喊道:“报五爷,十里外发现官府援军无数,正朝这边赶来!”唐万年怒道:“奶奶的,教了多少次你们都学不会!无数到底是多少人马?哪来的援军?”斥候面红耳赤道:“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只是旌旗遮天蔽日,看杀来的方位应该出自京城那边!”
偏将拱手急劝道:“五爷,来者不善!我们还是先行撤兵吧!免得被包了饺子!”。
唐万年恨恨地一咬钢牙,向队伍后方张望了一眼,沉声道:“鸣金收兵!步卒先撤,弓弩营和骑兵营断后。注意秩序,不要让城上府兵发现异常。一旦有追兵,就地格杀,让他们有来无回!”
望着忽然缓缓退却的红巾军,城楼上的守军官兵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一位留着八字浓须的矮胖将官不无得意地转身对传令兵说:“去禀报郡府大人,就说红巾匪贼已被我击溃,平州城稳如泰山,让大人尽管放宽心。”传令兵领命而去,身旁一位高瘦的统领凑近讨好道:“大人,匪贼已溃不成军,我等是否开城门追杀一番,也好讨个彩头?”。
那位矮胖的将官闻言立马吹胡子瞪眼,扭着脖子骂道:“追……追……追你娘个大脚丫!你眼瞎啊?没看到贼军后队变前队,撤退的井然有序?!嫌死的慢你自己撞墙去,别连累老子和弟兄们!”那位统领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退到了一边。
队伍已撤出距平州城十里之外,唐万年勒住马缰问道:“我军背后可有平州府兵追击?”自他身后迅速跑上一匹战马,马上之人施礼道:“回五爷,我军撤离,平州城始终四门紧闭,并无一个府兵敢出城追击”。
唐万年欣慰地点点头,暗暗松了口气,忽然听到队伍后面一阵骚乱,耳中远远传来疾驰的马蹄猛烈击打路面所发出的隆隆巨响。
“全军止步掉头,准备列阵迎敌!”唐万年气恼地大喊一声,同时摘下了悬挂在马背上的长刀。没能迅速拿下平州城已让他十分恼火,如今搅了他好事的远道而来的官军竟敢疾驰来追,更让他火冒三丈。他心里恨恨道:今天你唐五爷要大开杀戒,让你们见识一下我手中长刀的威力!
追击而来的是清一色的骑兵,中军迎风飘摆的墨绿色旗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马”字。旗下一匹健硕的白马之上端坐一位气势逼人的中年将领,正微眯着凤眼,一边捻着胡须观察敌阵,一边微微点头。
片刻之后,他转脸对身旁的萧成贵说:“贼军退而不乱,布阵有序,不可过于小视。此路匪寇,绝不能算乌合之众了!难怪能连克我三座城池!”萧成贵黑红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冷哼道:“我们可也不是无能的府县守军,今日落到我们手里,算他们祖上没有积德,我这就送他们回老家去!”凤眼将军闻言仰天哈哈大笑,挥挥手道:“去吧!杀出我骠骑营的威风。让那些蟊贼能侥幸活下来的从此闻风丧胆,即便死了的下辈子也再不敢造反!”。
“末将得令!”萧成贵黑红的脸上迸发出兴奋地火苗,随手撩起挂在马鞍桥上的长槊,高举过头。“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冲天而起,数万名阵容整肃,一身乌金盔甲的官军骑兵分为三个方向同时出击,战马咆哮着卷起滚滚尘烟,恰似三把夺命利刃,直指红巾军刺了过来。
“骑兵营分左右两翼抵挡来敌,中军后队用攻城大炮给我轰正前方杀来的骑兵,等他们再靠近点弓弩营瞄准给我往死里射!待他们冲到眼前,长矛步卒顶上去,捅他们个人仰马翻!”唐万年冷静地发布着命令,传令兵挥舞着彩旗,用旗语通知各方。
“轰………轰”,隆隆的炮声响了,正面第一方阵的官军骑兵队伍中浓烟腾起,数匹战马的残肢连同它的主人一起在空中翻滚着。但活着的人马丝毫不为所动,速度不减地继续向前疾冲,很快进入了弩箭的攻击范围。
红巾军五千弓弩手挽弓齐射,箭如飞蝗。骠骑营又有百十人栽落马下,空缺处却马上有人主动补位,攻击突进速度依然未减分毫。距离红巾军阵营尚余五十余步,骠骑营骑兵不约而同的纷纷从马匹一侧取下短柄连发硬弩,抬手齐射。由于红巾军阵型过于收缩,连弩的扫射造成了极大地伤害,红巾军弓弩营前排几乎无一幸免,瞬间鲜血四溅,栽倒一片。
第十五章 短兵相接()
弓弩营连忙整体后撤,手持长矛的红巾步卒挺身嚎叫着迎着狂奔而来的战马冲了上去。马上的骠骑营骑士早已放回了连弩,也都换成了长矛,借着战马的灵活与速度,将行动笨拙的步卒伸过来的长矛打落一旁,顺手将步卒挑起、摔落。
两翼的战况并没有比中路好多少,甚至更为惨烈。官军的骑兵无论从数量还是速度、战力上明显优于红巾军太多。差距之明显,以至于一些彻底打散的小规模战团中,三个红巾军骑兵围杀一个官军,最终活下来的竟然是官军骑兵。唐万年万分讶异的看到自认为牢靠的防线被无情地撕开了一个个鲜血四溅的缺口。万般无奈之下,他狂啸一声,带领着中军亲自挥舞长刀杀了上去。
刀、槊电光石火相撞的一瞬,唐万年与萧成贵俱自吃了一惊,都感到对方武功之高出乎自己的预料。唐万年自起义以来,打过无数大仗,罕逢敌手;萧成贵久经沙场,更是甫一交手,便能掂出对手的成色。两人心中同时加了几分小心,手上力道却不减反增。一杆长槊,宛如游龙戏水,鲜活灵动却招招致命;一柄长刀,恰若风中飞轮,貌似呆板却密不透风。
这厢两人正在酣斗,身后的整个战局却发生着不可逆转的变化。如果红巾军的防守开始还只算是撕开了一道道难看的创口,一柱香的功夫,就已变成了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唐万年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如果是在校场之上单打独斗,他毫不畏惧对手。可是,这里是战场!身后大批部下不时哀嚎着栽落马下,鲜血溅了他一身,不禁让他心惊肉跳。他深知,这样打下去早晚自己会成为对方围攻的对像,最后满身鲜血栽落下马的只能是自己!
战场经验丰富的萧成贵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手心神不稳,手中的长槊更加了几分力道,同时变招迭出,逼得唐万年穷于应付,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腿上、肩上片刻之间就被戳了几个血窟窿。
远远驻足山坡上观战的骠骑将军马钰面带微笑,欣赏着自己的骠骑营再次大破敌军。差不多是时候了,只要自己传令带着身边的预备队冲下山坡,就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一支红巾匪贼将全面崩溃,从此灰飞烟灭。他缓缓地抽出了腰间的宝剑,传令兵马上心领神会地举起了令旗。忽然,他的微笑僵住了,随着“呜……呜呜”一连串凄厉的号角,他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漫山遍野头裹红巾的人像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啸叫着冲入了战圈。此时,传令兵的令旗还没有落下。
“休得伤我五弟!”萧成贵感觉耳边像晴空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炸雷,紧接着,一对从天而降的巨斧“铛”地一声磕开了他的手中长槊,猝不及防的萧成贵长槊险些脱手。紧接着,他听闻耳边风响,一杆黑色的大铁枪悄无声息地从背后直刺过来。萧成贵扭腰侧身躲过,心中十分恼火,战场上有战场不成文的规矩,使巨斧的家伙还罢了,好歹吆喝了一嗓子。可这扎黑枪的家伙全无道义,明目张胆的偷袭,绝非正人君子之举!他扭头怒视,看到一个面皮白净的后生正毫无愧色的呲着牙冲他冷笑,手中那杆大铁枪乌黑锃亮,背后还背着两把宝剑。
关羽率部跟随刘谦、阮武、翟龙彪等合兵一处,匆匆赶往平州城的途中,正遇上被骠骑营追剿的唐万年领兵苦战,堪堪支撑不住。刘谦一声令下,翟龙彪所部率先杀入战团,这才救了唐万年一条性命。红巾军仗着人多的优势开始了反攻。
骠骑营不愧是久经沙场,在短暂的慌乱之后迅速重新稳住了阵脚,但英勇的萧成贵同志着实是撑不下去了。本来一个唐万年还能对付,突然多出个力大无穷的黑铁塔,时不时兵器相撞就震得他头皮发麻,最可气的是那个持枪的小白脸,完全没有章法却出手刁钻,速度奇快,冷不丁就在他背上捅个不大不小的血窟窿,虽不致命却让人无法忍受。懊恼至极的薛成贵真想推开众人,丢下兵器,冲过去一巴掌拍死他。
骠骑营的几位偏将发现主将险象环生,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围拢过来。但刚到近前不是被无情的大斧当做劈柴从中劈开就是被那杆神出鬼没的黑枪扎了个透心凉。随着阮武所部也加入战团,整个战局愈发陷入胶着,红巾军的人海战术终于阻挡住了骠骑营锐利的兵锋。战役由一边倒的追袭战变成了双方的消耗战。每一秒钟,都有人头翻滚着跌落尘埃,脚下干裂已久的泥土迅速被血水灌溉,很快变成了黑红的泥浆。
骠骑将军马钰皱起了眉头,一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陷入深深的犹豫。他不知道此刻该不该将手中最后的预备队投入战场。旁边一位参军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走上前来低语道:“将军,我军劳师远征,此次追击仅带了三万精骑。敌众我寡,趁着当下已经给了他们教训,还不算吃亏,尽快脱离战场吧。否则,您手中这点精兵强将会消耗殆尽。来日方长,全歼匪贼不可急于一时。”
马钰默默地点了点头,手中的宝剑重新入鞘,无奈的叹道:“鸣金收兵!”。
话音未落,红巾军背后的山坡上,也响起了清脆的铜锣声。战场上的双方都同时松了一口气,罩在每个人头上的死亡魔咒暂时解除了。
此战唐万年所部元气大伤,原本士气高涨准备拿下平州城的近四万大军,活着回到营地的只有不足三成,虽然追击的骠骑营也付出伤亡八千精骑的血的代价。
满身血污,一脸羞愧的唐万年一瘸一拐的走近首领和军师,艰难的倒身要拜。刘谦忙伸手相搀,劝道:“五弟重伤在身,不必多礼。”
石军师轻叹一声,也安慰道:“老五不必过于自责,我和大哥看的一清二楚,你已尽力,是敌军过于悍勇,非你之过!攻取平州城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骠骑营驻扎在平州城外十里处,马钰刚刚回到大营。历郡守就登门拜访表示感谢,他心里很清楚,手下府兵所谓击溃红巾匪患的捷报多亏了这位骠骑将军,与略显疲沓的府兵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马钰略微客套了一下便直奔主题,提出府兵暂时交于他统一调度指挥。
“我们已经和匪贼交过手了,可惜关键时刻他们来了大批援军,未能一举歼灭!”
马钰一脸诚恳地对历郡守言道:“这些红巾匪患实力不弱,如不尽快铲除,待他们羽翼丰满,就不光是你平州城的安危问题了!所以我与众将商议决定要主动出击,分割歼灭,不留后患。至于府兵调出后平州城的安全,郡守大人尽可安心,马某不会给这些蟊贼留下任何攻击府郡的机会!”。
历宏昌站起身来一躬到地,朗声道:“别说是府兵,就是历某人的性命交在大将军手上也放心至极。平定匪患,粮草方面但有需求大将军尽管开口,历某定当殚精竭虑,不负所托。”
马钰展颜大笑,抱拳道:“郡府大人言重了,剿灭乱匪,是在下职责所在。如今边关风声日紧,早日平定匪患,我也好腾出手来,为国效力,以谢君恩。”
关羽独自被招入中军大帐,却只见首领面色沉郁,低头不语。一旁的石军师也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行过礼后,关羽问道:“不知二位哥哥找小弟来,有何差遣?”
刘谦抬起头来,叹道:“不瞒六弟,那个骠骑营行事狠辣,我们刚夺下的新安县城已被其围困多日,想来此时已岌岌可危。此次令你率领一哨人马前去,城池可以丢弃,但你无论如何要救出被困的弟兄。”
石军师补充道:“大哥和我忙于整集兵马,以便应对骠骑营下一步可能的动作,无法抽身。你五兄唐万年重伤未愈,四哥翟龙彪有勇无谋,营救你三哥脱险的重任只能委托小弟你了。切记,尽可能避免与骠骑营的正面冲突,因为我只能给你拨一万骑兵。营救你三哥阮武脱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是大哥那句话,城池可以丢弃,早晚我们会重新夺回,但兄弟的性命要不惜一切保住!”
关羽躬身施礼,庄重地点了点头。开言道:“请二位哥哥放宽心,小弟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刘谦爽快的一挥手:“六弟但讲无妨!只要是哥哥们能办到的,自当全力助你。”
“此去解围,越快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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