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醒了让你只管安心歇息,他们定会提着镇东王的人头来见你!”。
平州城头,浓烟滚滚,杀声震天。
骑在马上在后队督战的平南王唐万年翘首仰望着城头的烟火,颇为感慨。
与他并马而立的是须发皆白的谋士范进。
“本王真是羡煞六弟了,他手下那几员猛将,武艺高强,人人都能独当一面。就连他麾下的兵勇,也是打起仗来全然不顾性命,骁勇异常!”唐万年开口说道。
范进手捋胡须,缓缓点头道:“老夫这两日也是看在眼里,心惊肉跳。此次平定叛乱后,王爷您一定要提点圣上,不能让定北王一家独大,免得成为第二个镇东王,到那时局面可真是无法收拾喽!”。
唐万年连忙扭头盯着范进诧异道:“军师何出此言?”。
范进淡淡一笑,答道:“王爷您想,如今镇东王起兵叛乱,我们两家携手将其击溃不成问题,可一旦将来定北王的人马举兵谋反,我们又怎能奈何于他?因此,你必须给圣上进言,不动声色地将其人马拆而分之,分而治之。”
唐万年闻言缓缓点了点头,低头不语。
烟熏火燎的城楼之上,筋疲力尽的阮武手提宝剑,亲自指挥将士堵住缺口,打退敌军的一次次攻击。
一名将官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来不及跪倒抱拳施礼道:“王爷,我军实在是撑不住了!东、南两门均已被攻破,敌军杀进城来了!”。
垂头丧气的阮武侧耳细听,果然听到了远远传来的马蹄声与喊杀声。
一旁的马元其施礼道:“王爷,我军当初攻城已使平州城墙千疮百孔,完全来不及修补,敌军就立马杀到了。这平州城本就是易攻难守!我军撑了这几日已然不错了,况且敌军两路人马来势汹汹,势在必得,不如我们先退一步,避其锋芒再做打算。”
阮武瞪眼道:“往何处退?”。
先前那位报信的将官急忙道:“王爷,北门外敌军十分薄弱,是突围的上上之选!”。
阮武仰头望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那就传令下去,大军不用集结了,直接从北门突围吧!这个刘谦,出尔反尔,应承本王爷的禅让一事也推三阻四,装聋作哑起来!不如一刀剁了他解恨!”。
马元其连忙上前道:“王爷息怒,此时更杀他不得了。他就是听闻城外有大军来攻才敢故意拖延,不如我们将其与石太宰关入囚车,一同随队撤离。万一遇到追兵也好有个筹码,让他们投鼠忌器。”
阮武思虑片刻,点头同意,一众人等匆匆下了城楼,上马向城中冲去。
北门外,平南王唐万年扔了一些老弱残兵在这里充数。连日来其余三座城门处激战连连,唯独北门外的兵将十分的悠闲。他们抱着刀枪,远远地站在城下弓箭无法企及的地方扯着嗓子吆喝几声,与城头的守军对骂,但就是不上前发动猛攻。
两日前镇东王阮武巡视至此,果断地调离了大批守军去支援其他各门。
“吱钮钮”声音响过,北门城门大开。城外的兵卒吃惊地抬头发现跃马横刀的叛军一窝蜂似的朝他们杀了过来,连忙各举刀枪迎了上去。
背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幸好阮武带领的人马迅速解决了面前的这群老弱残兵。阮武手提方天画戟,头也不回地打马向前狂奔而去。
得到消息的平南王唐万年迅速调动城外还未攻进城去的兵马绕城而过,直接追击逃敌。
已然攻入城中的张佰仟、杜仲年也得到了叛军从北门溃逃的消息,当即将部下人马分成两拨。一拨继续扫荡城内顽敌,一拨即刻杀向北门,追袭逃跑的叛军。
于是,平州城北门之外,烟尘滚滚,数路人马不约而同地策马追杀而来。
阮武的残部先是被平南王唐万年亲率的大军咬住了尾巴,阮武无奈只好拨马杀了回来。
当他看清为首的是手握长刀的平南王唐万年时,不由得呆了一呆。
唐万年也圈住战马,在马上似笑非笑地抱拳道:“镇东王,别来无恙啊!”。
阮武眼圈一红,说道:“五弟,你我兄弟曾经并肩浴血奋战数载,今日你却连三哥也不叫了吗?”。
唐万年脸色一沉,正色道:“住口!你起兵叛乱之时,可曾念及我等兄弟手足之情?”。
阮武闻言脸色一黑,咬牙道:“老五,你莫要逼人太甚!将他们推上来。”
随着他的大喊,骨碌碌车轮响处,两辆囚车被推上前来。唐万年见到囚车中的二人,大惊失色,连忙翻身下马跪倒施礼:“大哥二哥,小弟来晚一步,让两位兄长受委屈了!”。
对面马上的阮武“呼”的一挥手中的方天画戟道:“老五,我一直念及兄弟手足之情,才没有伤害大哥、二哥,如今我也不是怕了你。你若硬来,今日我们就鱼死网破,我先杀了他们再与你决战;或者,你答应就此不再追击我部兵马,我就把大哥、二哥交还给你!”。
唐万年连连点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只要留下大哥、二哥,我立誓不再追击你部兵马,任你们自去就是!”。
阮武得意地一笑,冲属下使了个眼色,一行人扔了囚车,飞快地打马而逃。
唐万年连忙走上前去,命令属下砸开囚车,放出两位兄长。
当刘谦和石天弓走出囚车时,唐万年再一次跪倒在地,涕流横流。
刘谦连忙伸手将他扶起,言道:“多谢五弟来的及时,救了我们脱困,六弟呢?他怎么没来?”。
唐万年边起身边道:“回禀二位哥哥,六弟他突发重疾数日了,此次攻城搭救两位哥哥全是小弟一人指挥的。”
刘谦与石天弓连连点头道:“辛苦五弟了!只是放走了阮武那恶贼,着实可惜了!”。
唐万年上前扶住两位兄长笑道:“二位哥哥尽管放宽心,我们有数路兵马追赶,前方还设有伏兵,走不脱他!”。
刘谦和石天弓“哦”了一声,连连点头。
阮武率领着部下夺路而逃,刚刚绕过一片小树林,前方马蹄声声,烟尘滚滚,却是张佰仟率领人马杀到。
阮武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指挥己方人马应战。这些败溃之军本就人心惶惶,无心恋战,却偏偏对方个个如狼似虎,好似怀着深仇大恨,下手丝毫不留情面。不到半个时辰,阮武的队伍就死伤惨重,四散奔逃。
慌乱之中,阮武左突右杀,总算杀开一条血路,带领着越来越少的兵马再次一路狂奔而去。
身后张佰仟的人马不依不饶地拉弓搭箭,一边穷追不舍,一边放箭射杀溃兵。
乱哄哄逃亡的队伍中,马元其原本是紧跟在阮武身边,可惜他骑术不精,不一会就掉队了。
更倒霉的是,一支飞来的冷箭不偏不倚正扎在他胯下坐骑的臀部,那匹马吃痛之下,前腿直立,毫不客气地将它的主人掀翻在地。
栽下马来的马元其脸朝下恰巧跌在一团冒着热气,十分新鲜的马粪里,糊了一脸的马粪,他什么也看不见了。正想挣扎着爬起身,后面冲上来的己方逃兵的一匹战马坚硬的马蹄重重踩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马元其再次结结实实地跌在了那团马粪里,再也没能爬起来。无数慌不择路的逃兵战马又如狂风一般从他的身上踏过,将他瘦弱的身体整个踩进了烂泥里。
一口气跑出了数十里,总算甩掉了逃兵。阮武擦着额头的冷汗,向前望了一眼问道:“总算安全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旁边的一位副将气喘吁吁地开口答道:“王爷,你看到前面那个大坡了吗?这里名唤断魂坡。”
话音未落,突然前方号角声声,杀声四起。断魂坡上战马嘶鸣,人潮涌动,一杆高高的帅旗之下,一位身披红色战袍,英姿飒爽的女将挥舞着手中雪亮的长刀,一马当先地率部俯冲而下。
第三十三章 曝尸荒野()
阮武抬头一见对面的来将,不由得脑中“嗡”的一声。这真是怕谁谁来呀!
一马当先冲下山坡的聂芸娘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几名叛军兵卒的脑袋就已经飞上了天空。
硬拼肯定是要完蛋的,阮武眼珠一转,即刻催马上前高呼道:“弟妹且慢动手!”。
聂芸娘闻言一愣,停止了挥舞手中的长刀,她面前的叛军人马趁机“呼啦”一声散开去,躲得远远的。
阮武满脸堆笑地说道:“弟妹呀,我们之间有天大的误会!那六弟也误会我了。”
芸娘鼻中冷哼一声,微微笑道:“莫不是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
阮武一脸真诚地长叹一声,痛心疾首地缓缓说道:“本王完全是受了小人的蛊惑,听信了谣传,以为当今圣上我大哥被人挟持,这才起兵勤王救驾。谁知进入平州,完全不是那回事。”
聂芸娘微微歪了下脑袋,用嘲讽的眼神盯着阮武道:“然后呢?”。
阮武脸红脖子粗地辩解道:“然后我就与大哥、二哥把酒言欢,冰释前嫌。突然六弟就带领大队人马兵临城下,不知六弟何意,所以我部不敢打开城门。我对天发誓,与几位兄弟手足情深,大哥、二哥毫发无损。”
见聂芸娘完全不为所动,阮武继续道:“其实我和六弟的冲突是由那个大齐前任郡守之女引起的,我领她出来与六弟说话,消除误会,哪知她失足从城头摔下,这才兵戎相见。其实这是成全了弟妹你呀,你与六弟大婚之后,就是正室了。”
听到这里,聂芸娘突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眼中含泪怒喝道:“住口!你这个恶贼竟然害死了我家晴儿姐姐,我岂能饶你?!”。
言罢,手中大刀一举,不由分说直奔阮武杀来。她身后的将士也同时发一声大喊,各举兵器一拥而上。
阮武愣住了,他本想花言巧语讨好眼前这只母老虎,盼她能放自己一条生路,谁料竟会是如此结局。事到如今,已经毫无退路,只能放手拼死一搏了!
想到这里,阮武脸色一黑,咬牙抄起方天画戟,朝着冲杀而来的聂芸娘迎了上去。
阮武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小娘们刀法凌厉,非比寻常,当年力大体壮的翟龙彪就曾吃过她的亏。可是使出浑身解数,酣斗了数十招,阮武仍然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情急之下,他不由得大汗淋漓。
随着时间的推移,叛军人马被斩杀者不计其数,还有不少直接下马抱头跪地乞降。
童威、雷震二将抽出身来,各挥兵器催马冲向阮武,打算助芸娘一臂之力。
哪知芸娘虚晃一招,跳出战圈,大刀一横拦住二将道:“你们皆退至一旁观战,今日谁也不得插手,我要亲手刀劈此贼,替我家姐姐报仇雪恨!”。
气喘吁吁的阮武大吼一声,毛发根根直立起来:小娘们,你也太小瞧本王爷了!本王爷已经领教过你的刀马功夫了,确实厉害!但本王爷统帅大军南征北战,勇冠三军,今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与你同归于尽!
阮武催马冲上前来,抖动方天画戟,“嗖、嗖、嗖”分上、中、下三路向聂芸娘发起猛攻。
聂芸娘不慌不忙地举刀一一化解,双眼死死地紧盯阮武的一举一动,认真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既然是生死全在此一搏,阮武反而放下了一切,将平生所学发挥到极致,每一出招都极为狠辣。
但无论如何拼命,技不如人是致命的缺陷。始终保持冷静的聂芸娘终于瞅准了机会,娇喝一声,一刀劈下。
这一刀极为精妙,紧贴着阮武手中的方天画戟而下。宽厚的刀背将方天画戟轻轻磕了一下,既化解了对方的进攻,又逼得对手全无变招的空间。
“噗”的一声,阮武的脖腔里窜出一股热血,头颅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滚,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形象便永远地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聂芸娘身后的童威、雷震等将士高举兵刃,齐声欢呼。
聂芸娘不动声色地吩咐道:“将这恶贼的头颅包起来带回去,交给关元帅,听凭他发落。”
雷震上前拱手道:“聂将军,这些降兵降将当如何处置?”
芸娘回头扫了一眼,冷冷道:“把他们都绑起来,也悉数带回平州听任关元帅发落。”
饱经战火洗礼的平州城,此刻总算再也听不到喊杀声。四门洞开,平南王唐万年谦恭地骑在马上,紧紧跟随着前面的两位兄长。
城门前来往穿梭的兵将们大都识得这位大楚皇帝,纷纷让开道路,跪倒施礼,山呼万岁。
劫后余生的刘谦面带微笑地频频向众人挥手致意。
夜幕降临,狼嚎狗吠。
月光下的断魂坡前,死尸成堆。聂芸娘所部因为着急赶回平州,对敌方阵亡将士的遗体没有统一掩埋处理。
此刻,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群饥肠辘辘的野狗,急不可耐地扑向了那群尸体。不巧的是,从另一个方向也出现了一群皮包骨头的野狗,两拨野狗瞪着猩红的双眼,为抢夺食物展开了激烈的撕咬。
一连串的惨嚎与狗毛乱飞之后,两拨野狗达成了默契,分别占领了一块地盘,基本上相安无事。
一具无头的尸体又忽然引发了双方的争夺,七八条狗呜呜低吼着死死咬住不放,据理力争,最终那具尸体被撕成了两半。那具尸体的脚旁边,扔着一杆方天画戟,朦胧的月光下,方天画戟的戟身上反射出一片黯淡的晕光。
起风了,秋凉如水。
定北王关羽端着在中军大帐之中,面色略显憔悴。
张佰仟、杜仲年等人一一汇报完所属部队减员情况及战果,聂芸娘起身上前,命人将包着镇东王阮武头颅的布袋呈了上来。
布袋打开之后,关羽恨恨地盯着镇东王阮武的面容端详了好久,发出一阵冷笑,挥手命人将其悬于帐外的旗杆之上。
聂芸娘屏气凝神盯着关元帅的面庞好大一会儿,才开口道:“元帅,我们从断魂坡还俘获回千余叛军,不知该如何处置?”。
杜仲年也上前道:“我部攻陷城门后,也有数千叛军跪地请降,是将他们打散重编还是直接遣散?”。
关羽脸色阴沉,头也不抬地挥手道:“所有叛军降兵集中在一起,全部坑杀,一个不留!”。
聂芸娘圆睁双眼,脸色煞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杜仲年也张口结舌,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关羽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冷冷地咬牙道:“本帅讲的还不够清楚吗?全部集体坑杀,一个不留!”。
聂芸娘高声道:“元帅请三思,不可因一时激愤,铸成大错!”。
关羽虎着脸拍案道:“本帅再说一遍,全部集体坑杀,一个不留!军令如山,任何人不得说情!”。
聂芸娘脸色苍白地紧咬下唇,微眯双眼,毫不掩饰地瞪着关羽。她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曾让她神魂颠倒、牵肠挂肚的男人。
张佰仟、杜仲年等人面面相觑,最终都轻叹一声,纷纷低下头去,拱手抱拳而退。
原本就并不怎么明亮的月亮又躲进了云层里,茫茫大地又一次被黑暗笼罩。
两队手执火把,头裹红巾的兵卒手握刀剑,驱赶着另一群同样头裹红巾,却双手被缚,哭号声不断的兵卒来到了远离军帐的一片开阔地上。
这里早已挖好了一个巨型的深坑,那深坑好似一张咧开的大嘴,急于吞噬些什么。
“嚎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