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彪形大汉几步走到于星纬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恶狠狠地开口道:“你是这粮庄的掌柜吧?我们只抢粮食,不想杀人,都给我放老实点!”。
于星纬第三次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位彪形大汉威胁性地用自己的下巴抵近于星纬的额头,轻蔑地答道:“老子是太平天国的太平圣军,你想找死吗?”。
于星纬后退了一步,压了压胸中噌噌上蹿的怒火,声音平稳地说道:“不可能!太平匪寇的大军已经被洪水阻断,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彪形大汉又忍不住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于星纬两眼,哈哈笑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太平军的神箭将军王鹤鸣,你胆敢唤我们为匪寇?活的不耐烦了吧!”。
于星纬扭头看了一眼进进出出,不断往外搬运粮食的蒙面盗匪,心如刀割。那可都是他处心积虑,冒了极大风险才刚刚挣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啊!
于星纬咬牙抱拳道:“这位壮士,吾乃冀州府郡守,只要你们不搬走这些粮食,其他的一切都好商量!”。
彪形大汉再次靠近于星纬,眯起双眼又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于大人半晌,忽然一口老痰箭矢一般直接吐在了于星纬的脸上。
彪形大汉随即哈哈大笑道:“你想蒙老子?郡守大人不好好在府衙待着,深更半夜跑到这粮庄做什么?你若是冀州郡守,老子就是当今圣上!”。
于星纬于大人哪里受过这般羞辱?胸中的怒火快要渐渐按捺不住了,他微微侧目向陆笙使了个眼色。
谁知这微小的举动全被那位彪形大汉尽收眼底,他沉着脸怒喝道:“做什么,想反抗?真当老子不敢杀人?!”。
于星纬和陆笙都被彪形大汉身上陡然升起的凛凛杀气给震慑住了,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眼睁睁看着原本满满当当的粮庄被蒙面悍匪们搬运一空,于星纬的整颗心都在滴血,那可都是他冒着丢官罢职的风险换来的银子啊!
看到粮食搬空了,彪形大汉鼻中冷哼了一声,脑袋一偏示意部下迅速撤离,自己也狠狠瞪了于星纬一眼,扭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心如刀绞、忍无可忍的于星纬眼角流出了泪水,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他心里清楚:遇到这伙不讲理的悍匪,粮食再想抢回来是彻底没指望了!他的心底有一个低沉浑厚的男中音哽咽着唱道:让我再看你一眼
呆头呆脑的陆笙显然会错了姐夫的意思,也怪他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受不得半点委屈。
见姐夫不依不饶地追了出去,他咬牙“嗖”地一声拔出佩剑,两步便跳过了门槛,嘴里骂道:“兔崽子们,老子和你们拼了!”。
“啊”的一声惨叫,随着陆笙手中剑落,一名蒙面盗匪背部中剑,口吐鲜血栽倒在地。
蒙面的彪形大汉吃惊地转过身来,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向追至近前,赤手空拳的于星纬哽嗓挥剑斩下。
那队盗匪迅速地转身冲了过来,恶狠狠地将陆笙围在当中,咬着牙刀枪齐举。
片刻的功夫,陆笙便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蒙面盗匪们渐渐围拢在彪形大汉的身边,其中一人望了一眼倒在地上手脚抽搐,还没有断气的于星纬,低声说道:“大帅临来之前不是吩咐过,让我们尽量少杀人吗?”。
彪形大汉淡定地将佩剑缓缓入鞘,朝躺在地上的于星纬啐了一口,不慌不忙地说道:“这种人要银子不要命,杀了也就杀了。不杀几个人,忒也不像那么回事了吧?”。
一行人护着载满粮草的大车,匆匆离去。
躺在地上的于星纬圆睁垂死的双眼仰望着茫茫的星空,他咽喉处的气管已经被斩断了,那里冒出几个血红的气泡,嘴里吐着血沫。他那张英俊的黑脸上忽然浮现出怪异的笑容。
在他的眼中,漫天静静闪烁的星斗忽然快速旋转起来,颜色也由银白变成了金黄,像满天飞舞的流萤,最终又变成了烈焰般的火红色。四处飞窜、低头乱撞的星斗猛然间在天空中组成了一行熊熊燃烧的大字:——人算不如天算!
“砰”的一声,那行火红的大字瞬间炸裂开来,幻化成夜空中朵朵瑰丽的七彩烟花,在暗夜的天空中四处飘散。
冀州郡守于星纬于大人眼中的最后一抹亮光也随着烟花的四散逐渐化为了灰烬。
第三十六章 唇枪舌剑()
“慢着!”。蒙面的彪形大汉竖起右臂,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郊外树林中的一团篝火引起了彪形大汉的警惕,他猛地拔出佩剑,催动战马跑了过去。
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正围着火堆取暖,借以驱赶深夜的风寒。
他们是一群下面县区送上来的难民,押送他们的差官们好不容易到得冀州府。一打听,难民营失火了,新送来的难民也无人接收了。几个人一商量,总不能再把他们带回去吧?那样当地的平章大人一准饶不过我们这些当差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夜深人静丢下他们溜之大吉。
彪形大汉收起佩剑,翻身下马,轻轻叹了口气,命人搬了一袋粮食扔给这些饥民。
喜出望外的饥民们齐刷刷跪倒在地,叩头高呼道:“太平军万岁!太平天国万岁!”。
彪形大汉闻言一愣,转头看看自己粮车上插的、队伍中举的可不都是太平军的旗帜吗?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再度翻身上马,打马扬鞭,很快便追上了自己的队伍。
大齐朝廷很快便收到了几份奏报,有义仓主管小吏的、有冀州府主事的。还有护国新军严老将军的奏章。
义仓主管的奏报中声泪俱下地描述了太平乱匪、蒙面大盗的凶恶残暴。他表示,自己与驻守粮仓的兄弟们并肩抗敌、浴血奋战,无奈贼众我寡,义仓被盗匪们抢空了大半,自己也身负重伤。
冀州府临时主事在奏折中埋怨,护国新军作战不利,被太平匪寇穿越防线,夜袭冀州府,义仓也几乎被洗劫一空。他在奏折中特别提到,冀州府郡守于星纬于大人,赤手空拳与盗匪搏斗,横尸街头,壮烈殉国。请求朝廷对其家眷予以抚慰,在文武百官之中宣扬其勤政爱民、勇斗歹徒的英雄事迹,让大家在深切缅怀之余,向他学习。
严老将军在上报的奏章中先是进行了深入的检讨和自责,称自己疏忽大意,让太平贼寇钻了空子,愧对浩荡皇恩。接着痛斥了太平匪寇的暴行,转而分析道:太平匪寇如此猖狂,老臣下定决心戴罪立功,不剿灭太平贼寇,誓不回朝!恳请圣上屈尊亲自过问,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大军剿匪期间的粮草供应。
这一日朝会,大齐皇帝李弘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发雷霆之怒,下旨严令各州府在护国新军剿匪期间不得以任何借口拖延粮草的供给,否则革职查办!
退朝之后,李弘基回到寝宫,脱掉龙袍,换了一身轻便衣服。老太监郑德才连忙捧上早已沏好的茶水。
李弘基轻轻咂了一口茶水,微笑着问郑德才道:“郑公公对冀州府太平匪寇抢粮一事有何看法?”。
郑德才吓出了一声冷汗,连忙跪倒叩头道:“老奴不敢妄议朝政。”
李弘基挥手道:“平身吧,这算不得妄议朝政,只当是你我说说闲话,朕赦你无罪。”
郑德才这才爬起身来,垂首而立,却依然低头不语。
李弘基奇道:“怎么着?突然变哑巴了?要不要朕找个御医过来给你看看?”。
郑德才无奈低声道:“老奴老奴实在是不敢妄言。”
李弘基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微笑道:“如何想就如何说,怕什么?”。
郑德才咬了咬牙,低头道:“老奴只是纳闷,这太平贼寇怎么能绕过了洪水,深夜奔袭冀州府,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弘基盯着郑德才沟壑纵横的老脸看了好大一会儿,哈哈大笑着转过身,目光投向了远方。好似喃喃自语道:“那严老将军行事太过大胆,好在寡人深信他一心为国,不予深究。乞盼他不负厚望,将功补过,早日铲除太平乱匪!寡人现在担心的是,朝中有一股暗流,好似有人不希望严老将军凯旋而归”。
马铃脆响,环佩叮当,一袭雪白衣裙的苏伦嘎骑在马上,在一队沙尼部落护卫的簇拥下前往联军的大营。
宽敞硕大的毡房之内,巴尔斯、乌纳巴图尔、阿拉坦、阿斯兰等人都正襟危坐。
听到苏伦嘎临近的消息,塔塔尔部落的阿斯兰按捺不住地跳了起来,准备出帐门迎接。
巴尔斯皱着眉头低喝道:“阿斯兰,你要做什么?坐下!别忘了她现在代表的是沙尼部落,是沙尼哈达!”。
阿斯兰犹豫了片刻,喉头的粗大喉结快速滚动,连咽了两口吐沫,欲言又止地缓缓坐了下来。
乌纳巴图尔用布满血丝的双眼冷冷扫了他两眼,又回头分别望向腾格尔和阿拉坦,腾格尔不易察觉地微微点了点头,阿拉坦则避开乌纳巴图尔的目光,深深低下头去。
在大帐门前下马的苏伦嘎正迈步往里走,门前的卫兵伸手拦住了紧跟在她身后,腰悬弯刀的两名健壮的沙尼护卫。
苏伦嘎微微一笑,风轻云淡地扭身对那两名贴身护卫说道:“你们留在外面吧,不用跟着我。”
其中一名护卫急切地说道:“那怎么行?王妃娘娘。临出发前沙尼哈达首领对我二人再三交代,即使我二人粉身碎骨也要片刻不离您的左右,要绝对保证您的安全!”。
苏伦嘎款款一笑,说道:“放心吧!他们一群大老爷们绝对不会对我一个弱女子下手的。不然,他们也不配做我们沙尼部落的对手了。”
两名护卫犹豫着退到了一旁。
苏伦嘎伸出纤细柔美的手指,轻轻挑开帐帘,迈步走了进来。
从苏伦嘎迈入大帐的那一刻起,大帐内出现了令人窒息、异乎寻常的宁静。此时如果有一枚绣花针落在地上,也一定会发出洪钟般的轰鸣。
巴尔斯只觉得眼前一亮,刺目的晕光令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眼。
阿斯兰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浑身颤抖着抬起了屁股,却又羞于独自站起身来,只好悬在半空中,浑身瑟瑟发抖。
察干铁木尔瞳孔猛然放大,深深屏住了呼吸。他耳中听到了百灵鸟的欢唱,鼻中闻到了浓浓的玫瑰花香。
阿古达木像被人施了魔法,整个人定在了那里,手中端着倾斜的酒碗里酒水依然在哗哗流淌,但不是流向嘴里,而是一滴不剩地倾倒在胸前的衣襟上。
乌纳巴图尔低着头紧闭双眼,面色阴沉可怖。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唯有腾格尔表现还算正常,他只冷漠地扫了苏伦嘎一眼,便咬牙伸手摸向了腰刀的刀把。
“咳咳咳”巴尔斯用几声咳嗽打破了令人难堪的寂静,伸手指了指专门留给苏伦嘎的席位,请她坐下。
然后抬手抚弄着自己金黄的髭须,眯眼笑道:“怎么?沙尼哈达本人不敢来吗?”。
苏伦嘎款款地落座,神态自若地微笑答道:“沙尼首领敢于和你们刀来剑往,今日不过是坐下来轻松地谈话而已,您觉得他会怕吗?我来也是一样的,同样可以代表沙尼首领,代表整个沙尼部落的诚意”。
坐在最远处的腾格尔猛拍桌案道:“我看没什么好谈的,血债要用血来偿!我们部落族人的鲜血不能白流!”。
巴尔斯不悦地用眼白扫了腾格尔一眼,默不作声。
苏伦嘎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轻启朱唇言道:“这位壮士,我不知道你是哪个部落的。你能保证你们部落从来没有欺凌过其他弱小部落?没有欠下过累累的血债?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草原上各部落之间的相互仇杀是该告一段落了。”
乌纳巴图尔仍然脸色铁青,紧闭双眼。他鼻中冷哼了一声道:“既然要谈,那就先说说你们沙尼部落能开出的条件,如何能做到令我们大家满意。”
苏伦嘎扭头扫了他一眼,面色一冷,语气也变得冰冷了许多,开口说道:“喀特斯部落的乌纳巴图尔将军,请你先搞清楚状况。我是代表沙尼部落坐下来与大家和谈的,不是来乞降的!你们喀特斯部落作为草原盟主、手握汗王权杖的时候,可曾问过其他部落,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否令大家满意?!”。
巴尔斯用不无欣赏的眼神偷瞄了苏伦嘎一眼,身体松弛下来,微微弯下腰,两只巨大的手掌轻轻摩擦着,转头对苏伦嘎微笑说道:“既然是和谈,双方当然都要拿出一些诚意,总可以谈些条件吧?”。
苏伦嘎轻轻吐了口气,放缓语气说道:“可以。今天我就在这里代表沙尼部落,代表部落首领沙尼哈达本人宣布,沙尼哈达愿意交出草原汗王的权杖,从此以后,沙尼部落不再与草原任何部落结成盟友,也不会敌视任何部落,大家和平共处。如果你们同意,双方人马同时后撤三十里,脱离战场,不再兵戎相见,化干戈为玉帛。”
巴尔斯抬头扫视了面色凝重的众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我们部落联军浴血奋战,消耗巨大。倘若仅仅是沙尼哈达交出汗王权杖,恐怕还远远不够!”。
阿拉坦连连点头道:“是的,苏伦嘎。如果今天是因为你,我们二话不说马上撤兵,什么都不要。但你现在代表的是整个沙尼部落,我们就这么不战而退实在说不过去,这太不公平了!”。
苏伦嘎微微一笑,面容友善地双眼凝视着阿拉坦道:“阿拉坦,喀特斯部落首领当汗王的时候从没听你说过不公平。也许其他的部落觉得不公平,却敢怒不敢言。为何轮到沙尼部落,大家却口口声声讨要个公平?难道把沙尼部落翻个底朝天,所有的部落资产都拿出来分给大家才公平嘛?我看未必吧?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掠夺和抢劫,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乌纳巴图尔猛地一拳擂在了桌案上,挺身站起,睁开了自己猩红的双眼,怒不可遏地说道:“汗王的权杖是沙尼哈达用卑鄙的手段抢去的,本就不属于他!除非他愿意交出沙尼部落的所有资产,同意沙尼人今后做其他部落的奴隶,否则就没得谈!”。
对乌纳巴图尔突然提出的条件,巴尔斯愣住了。这完全打乱了他原先的计划,令他一时不知所措。
苏伦嘎冷若冰霜地起身斥道:“乌纳巴图尔将军,你不要欺人太甚!再说一遍,我今天是本着坦诚之心来与大家对等和谈的,不是来卑躬屈膝求和的!沙尼部落从没有向任何部落屈服的传统!如果你们愿意继续打下去,沙尼部落坚决奉陪到底。沙尼族的勇士们会战斗至最后一个人倒下为止!”。
第一章 辣手护花()
大帐之内又一次陷入了令人难堪的沉默。
巴尔斯抬起双手,脸上堆笑虚虚地向下按了按,开口说道:“都坐下来,慢慢谈。乌纳巴图尔将军,你也不要太过激动。”
苏伦嘎扭头看了巴尔斯一眼,缓缓坐了下来,抬头面向众人放缓语气说道:“部落间相互的敌视和仇杀,难道双方不都是受害者吗?当然,沙尼哈达以前做了很多过份的错事,我可以回去与他商议,除了交出汗王权杖之外,应该将沙尼部落的马匹、牛羊拿出一些来送给他过去曾经主动伤害过的部落,算作一种补偿。但具体的份额待我返回商议妥当之后才能确定。”
腾格尔嘿嘿冷笑道:“被沙尼部落掠走的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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