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痛快了就是瞧不起我们瓦塔人!我们瓦塔人可是以热情好客享誉草原的”。
摩尔牧林开怀大笑,初来时的拘谨一扫而光。他转脸对搬着礼物进来的阿拉坦挥手道:“去吧,你带着兄弟们只管放开了痛饮,别辜负了首领大人的一番美意。”
那位大鼻子长老笑着接口道:“我们瓦塔部落的少女们热情奔放,最喜欢勇武豪爽的小伙子,你们哪位要是喝的豪爽痛快,说不定可以领一个带回去。”
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人高马大的阿拉坦黑脸一红,略显羞涩地放下东西,掀帘而出。
摩尔牧林低头伏在乌纳巴图尔耳边低语道:“先不要谈正事,好好敬首领和长老们几碗酒,拉近彼此感情再说。”
乌纳巴图尔默默地点了点头。
摩尔牧林轻触了一下乌纳巴图尔的后背,满面红光地站起身来,手捧酒碗满含真诚地说道:“虽然我们两大部落以前来往不多,但今日一见拜延八都鲁首领,深有相见恨晚之感。同时也深深地被瓦塔部落的热情好客所打动,我们借花献佛,回敬首领及各位长老一碗酒,希望喀特斯和瓦塔两大部落能够成为永远的亲兄弟!”。
拜延八都鲁首领哈哈大笑着站起身,与各位长老一起举起酒碗,彼此目光进行了短暂的交流之后,捋着花白的胡须仰头一饮而尽。
沙尼哈达伸出毛茸茸的大手,用关节粗大的手指轻轻地拭去了女子眼角的泪滴,轻声说道:“小美人,别哭了。哭也没用了,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手握草原部落联盟大汗的王杖,其实女人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你!也许我表达爱慕的方式粗鲁了些,但你必须相信我,等我统一草原之后,一定让你当王妃,过上天仙一样的生活。我发誓!给我半年的时间,如果半年之后你还不喜欢我,可以随时取我的性命!”。
帐外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道:“大汗,大汗,外面有一位使者紧急求见!”。
沙尼哈达满面怒容地转头骂道:“什么大不了的屁事?让他滚一边去等着!”
骂完了,他又转回头,轻手轻脚地用匕首挑断了绑缚女子的绳索,伸手扯了一条毛毯过来搭在了她的身上,探头用自己拉拉渣渣坚硬的络腮胡须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这才起身披上棉袍,大摇大摆地晃出了帐房。
沙尼哈达敞胸露怀很舒服地仰躺着听完了使者的陈述,毛茸茸的胸前有一个青面獠牙的狼头刺青,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挥手说道:“我也回赠些礼物,你回去转交给那个叫什么玩意来着?哦,忠国公。告诉他我也很想与他合作,只是目前确实腾不出手来!让他稍安勿躁,忍耐一段时日。你最好能把绕行飞虹关的路线图交给我,一旦我腾出手来,马上去帮他的忙!他忠国公的地盘我一寸都不要,就是纯粹为了交个朋友!我们草原的汉子言而有信,吐口吐沫出来就是根铁钉。”
使者焦急地抬起头来说道:“但不知汗王还要多久才可以发兵?”
沙尼哈达踌躇了一下说道:“这个么很快!也许三五日,也许十天半个月,最迟到来年开春。”
使者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喃喃道:“来年开春?我怕国公爷撑不到那个时候!”
沙尼哈达一抖长长的护胸毛站起身来笑道:“这样啊?那我也不必回赠什么礼物了,你也别想回去了!”他高声喝道:“来人,把这个家伙押下去,先关到大牢里,什么时候画出地图再给他东西吃!不老实就把他的腿给我剁了喂狼!”。
使者闻听脸色煞白,惊慌地跳起身叫道:“汗王,你莫要胡来呀!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何况我只是来给您送礼交好?!”
沙尼哈达一脸不屑地骂道:“放屁!哪来的那么多破规矩?在老子的地盘上就是我说了算!给我押下去先把他两条腿剁了!”。
杨明义倒背双手在大厅里来回转圈,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已经收到消息,无耻的红巾匪寇把他诚恳的善意完全没放在眼里,大军已悉数渡过千河,直往青州府进逼。大齐朝廷依然装聋作哑,对他不管不问。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期望草原汗王发兵支援,自己孤注一掷投入的筹码已经足够巨大了,为什么迟迟没有回音?
更可恶的是,就连派出去携带重金的使者也完全没了消息!如今之形势,别说什么宏图霸业,实现开国立朝的小目标了,一旦青州失守,自己的小命恐怕也难保了。这一切都是被那个姜启良给害的!杨明义咬牙切齿地想着。如果不是他让我将计就计,答应什么狗屁招安,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说不定现在已打到大都,开国立朝了!如果不是他让我放了聂芸娘那个小娘们,也不至于集体哗变,白白损失了那么多兵马!
杨明义忽然停住了凌乱的脚步,蜡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容。他转身淡淡吩咐道:“来人,请姜首辅,就说本公要请他单独饮酒议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瓦塔部落的营地里依然热闹非常。诺大的毡房之中,火光熊熊,热气腾腾,酒气熏天。毡房之外的荒地上也是火把通明,喀特斯部落的勇士们已然喝的东倒西歪,有人嘴里高唱着吐字不清的长调。
毡房之内,乌纳巴图尔使劲晃了晃有些麻木的脑袋,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他抬头看了一眼步履蹒跚,搂着拜延八都鲁脖子有说有笑的摩尔牧林一眼,心想:也许,明天酒醒之后大家再安静地坐下来谈谈双方结盟共同讨伐沙尼部落的正事比较合适。
摩尔牧林跌跌撞撞地坐了回来,转脸对乌纳巴图尔低声说道:“瓦塔首领及长老们为人友善,很好打交道。我刚才探了一下拜延八都鲁的口风,结盟的事有很大的希望。今晚只管放开了喝,其余明天再谈。”
乌纳巴图尔依然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正准备端起酒碗再去敬酒,忽见帐帘一挑,红头胀脸的阿拉坦端着酒碗笑眯眯地迈步进来。
“尊敬的瓦塔部落首领,拜延八都鲁大人,我可否代表帐外的晚辈敬您老人家一碗酒,祝您老在长生天的保佑下,延年益寿,部落兴旺发达?”
拜延八都鲁脸上乐开了花,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后生可畏,来来来,我们一起干上一碗!”。
阿拉坦紧走几步,双手捧碗来到了拜延八都鲁面前,谦恭地俯身用自己的碗边轻碰了对方的碗底一下,仰头一饮而尽。拜延八都鲁哈哈笑着喝完了酒,还没等他将碗放下,忽见阿拉坦随手摔碎了酒碗,左臂迅疾地圈住了拜延八都鲁的脖颈,右手飞快地拔出随身匕首,架到了他的咽喉处。
摩尔牧林和乌纳巴图尔均大吃一惊,摩尔牧林跳起来高声斥道:“放肆!阿拉坦你喝多了吧?不许乱来!”。
阿拉坦微笑着抬起头来,目光坚毅、锐利,他大声答道:“幸亏我没有喝多,如果我现在不提前制住他,我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轰隆隆冲进来几十个手持弯刀的瓦塔武士,帐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第五章 异军突起()
“阿拉坦,我相信你!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乌纳巴图尔死死盯着阿拉坦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阿拉坦狂放地哈哈大笑,低头盯着拜延八都鲁咬牙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得问问拜延八都鲁大人。我刚刚喝了点酒憋得慌,跑到一旁撒尿,无意间瞥见了拜延八都鲁大人埋伏的刀斧手而已。我只知道一点: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光我们!”。
被锋利的匕首紧紧抵住咽喉的拜延八都鲁脸色煞白,呼吸急促,花白的胡须微微乱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数十个手持弯刀的瓦塔武士刚刚挪动脚步准备冲上去解救首领,阿拉坦立刻怒目圆睁地喝道:“你们胆敢再上前一步,信不信我马上摘了他的脑袋?!”。
瓦塔武士们犹豫了,不敢再动,却不约而同、不动声色地向摩尔牧林和乌纳巴图尔两人悄悄围拢过来。乌纳巴图尔猛地一转身,拔出了随身的匕首,护在了摩尔牧林身侧。
“行了,事到如今我就老实告诉你们吧!”那位大鼻子长老终于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开口道:“你们缴械投降吧!我们瓦塔部落已经和沙尼部落结成了同盟,共同对付你们飞扬跋扈的喀特斯部落。你们外面带来的那点人马早已喝的烂醉如泥了,周围有数万瓦塔武士将你们重重包围,你们插翅难逃了!”。
乌纳巴图尔哈哈大笑着接口道:“好啊,这位长老,你这是诚心让你们首领给我们陪葬了!阿拉坦,听我的指令,随时准备动手宰了他!”。
半天没发出声音的拜延八都鲁终于声音沙哑地说出话来:“别都住手!放他们走。”
那几十个持刀武士愣了片刻,无人挪动脚步。
拜延八都鲁胡须乱颤,气急败坏地跺脚骂道:“老子他妈还没死呢,就指挥不动你们这些王八羔子了?!”。
武士们这才撤步拧身,让出一条通道,乌纳巴图尔轻轻拽了一下酒早已吓醒了一半的摩尔牧林的衣袖,快步通过通道出了毡房。
如果说没迈出毡房门之前,摩尔牧林的醉意只吓醒了一半,那么在毡房之外他就被彻底吓醒了。
茫茫的夜空黑漆漆的,连一颗星星都找不到,而屋外的荒地上火把通明,自己带来的千把号人大多数血肉模糊,横尸一地,有的甚至身首异处。只剩了不到三百没有喝醉的喀特斯勇士被团团围在中心。手举火把乌压压的一大片瓦塔黑衣武士肃然而立,默不作声,好似刚刚从地底钻出来的黑无常,有多人弯刀之上还在滴答落血。
乌纳巴图尔神态自若地穿过人群,牵来了三匹战马。此时,阿拉坦姿态亲热地揽着拜延八都鲁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挪了出来,手中闪闪发光的匕首始终不离他的哽嗓咽喉。
乌纳巴图尔一甩他棕色的卷发,笑着对拜延八都鲁说道:“首领大人,你是放我们走呢?还是让我们为你陪葬?”
拜延八都鲁没有一丝犹豫地大声说道:“都闪开,放他们走!”。
摩尔牧林高声对着众人说道:“好,我们喀特斯人言而有信。今天这笔账我们来日战场上清算,只要拜延八都鲁首领将我们送出你们瓦塔领地,我们绝不会伤他一根汗毛!”
闻言喀特斯侥幸存活的勇士们纷纷推开围住他们的瓦塔武士,找来自己的战马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瓦塔武士们眼巴巴地望着拜延八都鲁,却不敢有所动作。
一群喀特斯骑士将阿拉坦及拜延八都鲁围在中间,阿拉坦将胖嘟嘟的拜延八都鲁轻松地扔在马背上,最后一个翻身上马。回头笑着对瓦塔武士们高声说道:“我的手会发抖,只要听到弓弦响,无论有没有放箭,拜延八都鲁大人都没命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咬牙切齿的沉默。
几百匹战马在茫茫黑夜中狂奔,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夜晚的安宁。黑压压的瓦塔骑兵远远地跟在后面,马上之人高举火把,却也不敢靠的太近。
终于逃出了瓦塔部落领地,后方高举火把远远跟随的瓦塔骑兵也全都站住不动了。阿拉坦和摩尔牧林等人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阿拉坦赤红着双眼高声道:“凭什么要放了他?难道我们那么多弟兄都白死了吗?我要一刀宰了他!”
摩尔牧林急道:“阿拉坦,瓦塔人可以厚颜无耻、阴险狡诈,但我们喀特斯人光明磊落、言而有信!血海深仇有的是机会在战场上偿还,切莫一时冲动坏了我们部落的名声!”。
乌纳巴图尔犹豫了片刻,也开口道:“听牧林舅舅的吧,阿拉坦。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糟老头子有损我们喀特斯雄鹰的声誉,也于事无补。”
阿拉坦恨恨地咬紧牙关,鼻孔里发出一声闷哼,抬手重重地将拜延八都鲁扔在了地上。
一行人快马加鞭,还没窜出去十里地,刚刚绕过一个低矮的沙丘,迎面忽然亮起火把,杀声四起,箭雨如飞。
摩尔牧林大吃一惊,极力睁大双眼瞅了瞅,忍不住说道:“这些瓦塔人疯了?竟敢越出领地这么远截杀我们?!”
阿拉坦爆喝一声,挥舞着巨大的双镰猛催坐骑冲上前去。
乌纳巴图尔一边舞动着手中弯刀拨打箭枝,一边扭头对阿拉坦高喊:“保护牧林舅舅!”。
对面的近千名瓦塔武士眼见这几百号人不要命地冲过来,也没了投鼠忌器的后顾之忧,纷纷放下弓箭,拔出了弯刀,发一声呼喊,齐齐冲了过来。
眼看这数百喀特斯勇士就要陷入死地,忽然一声尖利的呼哨声打破了夜空的沉寂,斜刺里马蹄声疾,冲出了大约两千骑兵拦住了瓦塔武士的去路。
乌纳巴图尔和阿拉坦都无比震惊地看到,这些服装各异的骑士竟然是一个战力惊人,训练有素的整体。从凌乱的服饰上判断,他们应该不属于四大部落的任何一个。但他们挥舞弯刀,砍杀瓦塔武士的动作、力度及保持队形的考究,完全不输于久经战阵的喀特斯勇士,甚至还略胜一筹。
当最后一名瓦塔武士哀嚎着着被斩落下马时,乌纳巴图尔才愣过神来。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那群骑士纷纷点燃了火把,缓缓行了过来。乌纳巴图尔连忙轻提马缰,无限欢喜地迎了上去。
“喀特斯部落乌纳巴图尔衷心感谢各位勇士的搭救之恩!”一边说着,他一边在马上弯腰施礼。
火光之下,这支队伍的领头人物含笑在马上微微弯腰还礼,当对方抬起头来,乌纳巴图尔看到了一张红中透黑的四方大脸,两只仿佛能将暗夜刺穿的炯炯有神的眼睛以及微黄卷曲的浓密胡须。
来人声如洪钟地说道:“乞彦部落的巴尔斯见过汗王长子。”
他又随手一指说道:“这位是塔塔儿部落的阿斯兰,翁吉剌惕部落的阿古达木,扎剌部落的察干铁木儿这样吧,如果汗王长子不嫌弃我们小部落毡房简陋,请随我们一同回去围炉而坐,畅饮马奶酒,我再详细为您一一介绍。”
乌纳巴图尔喜出望外,爽快地一口答应。整顿本部落人马,却遍寻不着摩尔牧林的踪影。
两拨人马高举火把,惶急地一通乱找,终于在不远处的沙地上找到了摩尔牧林的尸体。他的前额中箭,直穿脑后,早已没有了呼吸。
乌纳巴图尔怀抱着摩尔牧林已经冰凉僵硬的身体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过了好大一会儿,巴尔斯轻拍了乌纳巴图尔的肩膀一下,低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夜晚寒气大,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姜启良迈步走入杨明义的营帐,中间的地上摆着一个低矮的案几,上面布满了酒菜。姜启良不由得心头一热:大敌当前,危机关头,国公爷还没忘了我!
杨明义客气地招呼姜启良坐在案几边,自己则坐在了他的对面。杨明义蹙眉道:“姜首辅,使者已出使多日,草原汗王那边迟迟没有回音,而红巾匪寇已渡过千河,向我青州府杀来,本公十分忧心呀!”。
姜启良低下头叹了口气道:“草原汗王恐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甚至是饮鸩止渴,臣下内心其实一直不太赞成走这一步。”
杨明义抬头笑道:“那携带重金出使草原的使者可是姜首辅亲自挑选的,他不会是跑了吧?”
姜启良忙道:“这个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