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浪花翻卷着,拍打着湿漉漉的堤岸,发出哗哗的响声。
江边的小渔村中,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
月光之下,薛神医端起酒盅,滋溜咋了一口小酒,美滋滋地品了品,又轻轻放下了酒盅。
他抬头望了一眼呆坐在对面,满脸愁容的鑫波涛,伸手拍了拍他的膝盖说道:“行了,那陈姑娘都离去这么久了,你还念念不忘呢?当初我怎么劝你的?是个爷们就大胆开口,你可倒好,总说再等等,再等等,这不等到煮熟的鸭子都飞了,后悔有什么用?”。
鑫波涛抓了两把头顶的乱发,难掩一脸痛苦的表情说道:“薛神医,不瞒你说,等到陈姑娘走了我才知道她的好,她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她走了之后,我干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像大病了一场。你说我咋就唉!”。
薛神医伸长脖子道:“平日里看你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子汉,怎么关键时候就张不开嘴呢?想让她留下,那你为何不拦住她?”。
鑫波涛懊恼地伸手抓过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瞬间便满脸通红,一脸懊恼地答道:“我还是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她提出要离开,我当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全懵了,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点啥。”
薛神医着急地拍着桌案道:“那你起码该问问她家在哪,想去哪,还会不会回来吧?”。
鑫波涛窘迫地搓着两只大手,低头说道:“我只记得她隐隐约约提起过京城大都和平州城,还说了句将来有机会一定会回来报答我们,别的就没有了。”
薛神医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低头往二人的杯碗中都斟满了酒,端起酒盅说道:“来,傻小子,我陪你喝一个。别愣着,端起来呀!这俗话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姻缘啊,更要看缘份!我相信:你们二人终有重逢之日,不信走着瞧。”
关羽抵达京城的这一天,大都的天空是灰蒙蒙的。
入城门时天已擦黑,眼看就要关闭城门了。坚硬的马蹄敲打着大都街头同样坚硬的青石路面,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关羽马不停蹄,直接奔到了太宰府门前,对门前的侍卫说道:“烦劳这位小兄弟速速入内通禀太宰大人,就说定北王关羽府门前求见。”
侍卫连忙抱拳施礼,转身低头急匆匆跑了进去。
片刻之后,府门大开。石太宰身着便服,急匆匆地抬腿迈过门槛,亲自出门迎接。
关羽连忙快步上前,正待施礼,被石天弓一把拉住手腕,俯身低语道:“六弟休要客套,速速随我入内,出了天大的事!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当下我也只能与六弟暗中商议此事了!”。
说完,也不等关羽发问。扭身抓着他的手腕迈步入内,关羽只好满腹狐疑地紧跟其后。
进入内室,石太宰的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他一言不发地挥了挥长长的袍袖,几个家人侍从立刻心领神会,低着头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他和关羽二人。
关羽满心疑惑,正欲开口发问,却见石太宰猛然低下头去,双肩耸动。片刻之后再次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痕。不明所以的关将军顿时呆了。
“六弟六弟啊,皇兄他他忽然驾崩了!”石天弓显然在拼命地压抑着自己,不令自己哭出声来。他抬手不断拍打着关羽放在桌案之上的一条手臂,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关羽的大脑中霎那间一片空白,一时没反应上来。当他确信二哥没有撒谎之后,胸中却是百感交集,一时语塞。
沉默了老半天,关羽才紧皱双眉低声问道:“二哥切莫过于伤怀,皇兄他正值壮年,身子骨一直十分硬朗,也没见得过什么大病,怎会突然离世?其中必有蹊跷!身为一国之君,皇兄的后事二哥你又是如何处置的?出了这么天大的事,怎么我这一路之上没有听到一丝风声?”。
石天弓抬手用衣袖拭去了挂在眼角的泪水,仰起脸来郑重说道:“六弟果然聪慧过人!愚兄也觉得事有蹊跷,而且两位贤弟又带兵远征在外,所以我只好将皇兄秘密掩埋,秘不发丧。又嘱咐皇兄身边之人三缄其口,待查个水落石出再做决断。况且,一旦对外公布消息,皇兄的几位子侄、至亲难免会为了争夺皇位大动干戈,我担心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天下又陷入一片大乱!”。
关羽连连点头道:“二哥办事果然沉稳。如今可查到什么疑点?”。
石天弓目光深邃地抬手捋须道:“皇兄乃深夜时分在金贵妃的寝宫暴毙,没有任何外伤。只是面色发青,双目突出眶外,双唇发紫。问过御医,疑为中毒所致!已将金贵妃宫中一干人等统统关押,连夜突审,有太监、宫女交代说,皇兄死前那位金贵妃曾喂食他服下一颗红丸。
严刑之下,那金贵妃也招认了:皇兄所服红丸乃她花了大价钱从一名崂山道士手中所得,说是什么狗屁长生不老丸!服过之后,能青春永驻,延年益寿,长生不死!”。
关羽内心突然忍不住地想发笑,但他拼命忍了下去,伸长了脖颈问道:“那位道士可曾擒获?”。
石天弓点头道:“那道士还未溜出大都,已被我巡城兵马司官兵擒获,当下正秘密关押在刑部大牢。只是那厮死不认罪,更不肯交代幕后主使。至于红丸的配方,也是打死不肯吐露一个字,至于他与那金贵妃是否有奸情,也是查无实据。所以,为兄才急急招你回来商议,这种种棘手之事你我兄弟当协力同心,小心应对才是!”。
关羽低头思索片刻,沉声说道:“二哥可否允小弟去刑部大牢会一会那位神奇道士,也好早日揭开谜底?”。
石天弓毫不犹豫地顿首道:“此乃理所当然,有何不可?为兄也想早日知晓那妖道究竟是受了何方歹人指使,贼胆包天才敢来加害皇兄!如此多多有劳贤弟了”。
第三十一章 出师不利()
志在必得的大楚平南王唐万年万万没有料到:与仓皇逃回故里的马家军余孽的首次交锋,己方人马竟然会损兵折将。
炮声隆隆,硝烟弥漫中,趾高气扬的大楚人马高喊着向马家军的阵营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对面阵营中,稳坐马上的“毛大虫”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只见他一手捋须,一手紧握着长刀,微眯双眼注视着对方气势汹汹,奔涌而来的人马。在他的眼中,仿佛那些冲过来的不是人,而是一群饿疯了的小狼崽。
他的身后,一身戎装的马茹霜面色凝重,一杆长枪横亘在马鞍桥上,眼中毫无胆怯、迟疑之色,倒显出了几分飒爽英姿。
劈啪作响的中军大旗下,马承恩双眼中喷出掩饰不住的怒火,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待敌军冲入弓弩的射程之内,他毫不犹豫地猛然将高举的右手挥下。几乎与此同时,数以万计的黑色羽箭呼啸着冲天而起,向迎面冲过来的敌军人马倾泄而下。
人喊马嘶声中,冲在最前面的大楚骑兵纷纷一头栽落马下,瞬间便停止了呼吸。
看到了己方中军发出反击的信号,“毛大虫”猛然举起手中雪亮的长刀,大吼一声:“杀啊!”,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这片曾经荒凉、寂寥的大地上,突然间像是架在炉火上煮沸的一口大锅,瞬间便热闹了起来。
一身疲惫的大楚定北王关羽回到了自己在京城大都的崭新官邸,这里宽敞明亮,幽静安详。但因为没有女主人,总显得空落落的,少了些人间的烟火之气。仆人们遵照太宰大人的吩咐,早已把各处打扫的一尘不染,关羽却无心查看,直奔卧室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当中,忽然耳边传来轻声呼唤,关羽揉了揉双眼,一咕噜爬起身来。
床前站着身着明黄色黄袍的刘谦,黯淡的月色中,只见他双目突出,面色发青,厚厚的嘴唇呈现紫黑色。
关羽大吃一惊,拢神细看,竟然当真是那位皇兄,急忙出言询问:“大哥,你没死?二哥他为何要骗我?!”。
月光下面色青灰的刘谦脸上颧骨十分突出,明显比原先清瘦了许多。那两道枝杈分明的扫帚眉无力地向下耷拉着,咧嘴苦笑道:“他未曾诓骗与你,但你可知我是被何人所害吗?”。
关羽十分费解地使劲摇了摇头。
刘谦仍然咧着嘴角,脸上挂着诡异的惨笑,却不再说话,而是猛地一把撩开了鲜艳的明黄色皇袍,露出了下面遮盖的丑陋身体。
鲜亮的皇袍之下,这位大楚的开国皇帝竟然是浑身上下赤条条地一丝不挂。更骇人的是,他那略显肥厚,微微凸起的大肚腩之下,两腿之间,竟是空荡荡无一物,显然是被人阉割了!
毛骨悚然的关羽惊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却突然发现面前的大楚皇帝消失了。抬眼向窗外望去,天刚蒙蒙亮,原来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古怪的梦呢?关羽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擦拭着额头冒出的虚汗,低头紧皱双眉,百思不得其解。
乱军丛中,马家军猛将“毛大虫”毛献义双手紧握刀杆,挥舞着手中雪亮的长刀,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毫不手软地肆意砍杀楚军将士。有两员不服气的楚军将领见他目中无人,气不过便迎着冲了上去,可惜技不如人,未能走过几十招便做了“毛大虫”的刀下之鬼。其余兵士对其悍勇凶狠望而生畏,纷纷拨马闪至一旁,避之唯恐不及。
平南王唐万年手下的一员偏将,将滴溜乱转的眼珠投向了“毛大虫”身后不远的马茹霜身上。他心中暗想:那个舞刀的贼将太过生猛,我上去估计也是白给。不如趁乱去收拾了他身后那个手握长枪,乳臭未干的俊俏丫头!如此一来可保全性命,二来还能立功领赏,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到这里,他飞快地拨转马头,让过了气焰嚣张的“毛大虫”,冷不丁瞅个空子,高举起手中双锏,张牙舞爪地朝马茹霜杀来。
一身戎装的马茹霜面沉似水,暗咬银牙,心中怀着深深的仇恨,舞动着手中长枪神出鬼没,对蜂拥而来的大楚官兵视如草芥,下手毫不留情。虽说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参加血淋淋的实战,却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慌乱。
正自杀的过瘾,忽觉一个巨大的阴影不怀好意地迎面扑来,裹挟着凛凛的杀气。
马茹霜丝毫不敢怠慢,轻抖缰绳拨马闪避,那员平南王手下偏将势大力沉的一锏落空,胸中甚是气恼。他咬牙切齿地一边低声恶毒咒骂着,一边拨转马头,再次向身单力薄的马茹霜迎面攻来。他心想:虽然这死丫头侥幸躲过了老子一记必杀,但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老子就算一锏劈不死你,吓也要吓死你!
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待马茹霜看清来将,非但不再躲闪,而是微皱娥眉,“朴楞”一下摇动手中长枪红樱,一声不吭地迎着他杀了过来。
那员偏将心中疑惑:还当真有不怕死的?老子瞧这小妮子模样水灵俊俏,一锏下去拍死了她委实有些可惜!倘若能将其生擒活捉,献与王爷,岂不更妙?万一王爷一高兴,再大度地将她回赐于我,那本将军岂不是人财两得?哈哈。
一经交手之后,这位偏将大人很快就主动修正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妈的,看来老子刚才确实是想多了!管她是死是活,还是先保证自己能立于不败之地再言其他吧!
冰冷残酷而血淋淋的事实再次证明:他还是想太多了!
马打盘旋,又走了十几个回合,只见茹霜姑娘忽然双目如电,玉腕翻转,手中那杆长枪似精灵附体,“啪啦啦”旋转起来,瞬间变成了一个五彩的小喇叭,喇叭筒里星星点点喷射出一朵朵小小的腊梅花瓣。
这是什么鬼东西?那员偏将伸长了脖颈,瞪大了双眼,手中双锏却不敢丝毫停歇,手忙脚乱地挥舞着去拨打那些貌似小巧精致的梅花瓣。令他万分震惊地是,他没能击中其中的任何一朵,倒听到“噗”的一声锐响。低头一看,更令他毛骨悚然:自己被层层盔甲包裹,肌肉结实的上半身凭空消失了!原先应该是胸脯的地方现出一个大洞,这还不算,一只手臂举着铁锏飘飘荡荡地飞舞在半空中,好似终于获得自由的一只飞鸟,却不知想要飞向何方。
浑身溅满敌人鲜血的高明催马挥刀赶到了霜儿的身边,正看到那员妄图偷袭霜儿的敌军将领尸身直挺挺地栽落马下。这位大胡子侍卫抬手抹了一把喷溅在脸上的血水,浓厚的胡须下面,嘴巴里长长吐了一口热气,不动声色地龇起白牙,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稍待片刻,他又怒目圆睁,大吼一声,举刀跃马向敌军杀去。
大楚阵营的中军旗下,骑在马上远远观战的平南王唐万年脸色由白变青,越来越难看。眼前的场面令他相当不满,甚至于怒火中烧。我方不仅拥有数十门火炮,人马数量上也绝对占据优势,竟然打成这个鸟样子?让本王还有何脸面上奏皇兄?!
他毫不犹豫地下令“朱雀将军”仇盛戎率部全都压上去,同时暗咬后槽牙,自己悄悄摘下挂在马鞍桥一侧的长刀,等待必要时打算亲自上阵了。
接到指令的“朱雀将军”仇盛戎丝毫不敢怠慢,摇动手中钢叉率领手下兵将冲入了人喊马嘶的战场之中。
其实这位仇将军心中也有苦难言,手下这帮将士当年经严老将军亲自**,战力不差。只是自萧山一战,这些本来信心满满,誓死保卫大齐王朝的兵将忽然莫名其妙就成了敌寇的俘虏,人人胸中很是郁闷。
随着大齐王朝的顷刻覆灭,从上到下,官兵们人人心中充满疑惑:我等为何而战?谁是贼寇,谁是正统?老子他娘的现在到底算是红巾匪寇还是大齐王师?可他姥姥的大齐都没了
于是,好多人彻底懈怠下来,再没有人拼命操练,大家伙整日里饮酒作乐,醉生梦死,得过且过。如今,又被強拉到这鸟不拉屎的荒凉之地与一帮不要命的悍匪以命相搏,究竟图个啥?为了谁?恐怕只有鬼知道!
无论如何,既然稀里糊涂身处战场当中,保住性命乃第一要务!他大楚平南王的精锐之师说是与我军并肩作战,可为什么每次都让我们冲锋在前?凭什么?!
满头大汗的“毛大虫”正杀得兴起,忽见又一波敌军喊杀连天地迎面扑来,他抬手擦了一把前额的汗水,轻蔑地撇了撇嘴角:不就仗着人多吗?老子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就是了!
见迎面冲上来的“朱雀将军”仇盛戎毫不客气地拦住了他的去路,两人都二话不说,一个举刀,一个亮出钢叉,同时拼尽全力,咬牙切齿地死死战在了一处。
催命的隆隆战鼓声中,战场之上飞沙走石,随处可见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成千上万个年轻而鲜活的生命瞬间倒地,长眠不起。直至若干年后,这片原本就荒凉的土地上,每当大风飞扬,还随处可见掩埋在尘沙中森森的白骨裸露而出。
第三十二章 夺命仙丹()
潮湿昏暗的刑部大牢中,一座单独的囚室内,一身道服的一位中年人正盘腿坐在地上的一堆干草中,闭目养神。
“哗啦啦”一阵牢门锁链打开的声音传来。
中年道士忍不住睁开双眼,凝神观望。只见一个面皮白净,剑眉朗目,脸上挂着似笑非笑古怪表情的青年人踱步走了进来。
道士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此人未着官服,也未见一脸横肉,更没有端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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