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后发制人()
门前的校尉匆匆入内禀报:“禀平南王爷,太宰大人到了!”。
平南王唐万年微微一愣,连忙起身整了整衣冠,匆匆迈向房门处迎接。
见到石太宰,唐万年连忙躬身施礼,低声道:“见过太宰大人。”
石太宰双眉紧锁,表情凝重地微微还礼道:“惊闻平南王帐前范军师发生意外的噩耗,圣上与我皆深感不安。圣上国事繁忙,特命微臣前来慰问、吊唁。都怪二哥我呀,不该单独请范军师到府,把酒言欢,秉烛长谈。眼看他醉的东倒西歪,却又因一时疏忽,也并未派专人护送,才酿成如此悲剧,如今想来每每痛悔不已。”
平南王唐万年连忙伸手搀扶石太宰道:“二哥何出此言?小弟万不敢对二哥您有任何责怪之意!太宰大人能邀请范军师单独至府中饮酒,说明是高看他一眼,也同样是高看小弟了。想那范军师在天有灵,也只有感激涕零,哪会生出丝毫的责怪?!”。
石太宰抬头用眼角不易察觉地飞快扫视了唐万年一眼,这才收回目光,黯然垂泪道:“话虽如此说,但范兄之死与某家也脱不了干系,待为兄前去给他上柱香聊表心中愧疚之情吧!”。
高举着点燃的三炷香,石太宰表情沉痛地来至范军师的灵位前,双目中隐隐含泪,深施一礼,缓缓地将手中缭绕着青烟的香火插入面前的香炉中。
诸事已毕,二人重新落座。石太宰意味深长地望了平南王一眼,缓缓开口道:“五弟,受皇兄之托,愚兄还要特意交代你几句:其一,马家军余孽疯狂反扑,大有卷土重来之势。现已收到西线快马传来的奏报:这帮顽匪集结残部,主动挑衅,攻城拔寨,现已近逼我大楚雁翎关。贤弟肩负重任,需早日启程平乱。没了范军师的尽心辅佐,运兵行事望多加小心,万不可让匪寇钻了空子!
其二,除恶务尽,皇兄与我都难免担心五弟因心性纯良,妇人之仁,尤其对那马大帅的千金不忍下死手。切记,马家军余孽皆为我大楚死敌,万不可因儿女私情将国之大业抛诸脑后,那可无异于叛国!”。
唐万年闻言连忙跪伏在地,抱拳施礼道:“敬请两位哥哥放心:在下深知此去肩上责任重大,自当诸事小心。至于儿女私情,马大帅的丫头从来就没把我这个平南王爷放在眼里,当初便让我在百官面前颜面尽失!愚弟心中对她只有羞恼和怨恨,何来私情?此次出征,定当亲手拧断那妖女的细脖颈,将她凌迟处死,碎尸万段,摘了她的脑袋回来献于两位兄长,以表臣下之赤胆忠心!”。
石太宰暗暗松了一口长气,连忙弯下腰来伸出双手相搀道:“贤弟快快请起,如此皇兄与我皆可安心矣!”。
挥舞着手中大棒率先杀入敌阵的旭日干猛然愣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长长弯曲的甬道,两旁是密密麻麻高高竖起的银亮盾牌,并没有想象中一拥而上,恶狠狠手持兵刃的敌军。
不好!旭日干脑中灵光一闪,狠狠一掌拍在胯下的马背上,身体腾空一跃而起。
果然,紧随在他身后手举弯刀的数百勇士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连人带马轰隆隆栽倒在地。
从那一排排竖起的大盾之后,贴近地面的下方,齐刷刷伸出了一排钩镰枪,专门去招呼战马的马蹄。
身在空中的旭日干来不及提醒,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胯下战马,连同身后的弟兄们瞬间扑倒在地。还没等他们爬起身来,又被从盾牌缝隙处猛然探出的阴冷标枪刺的血肉模糊。
旭日干正恨得咬牙切齿,却忽然发现盾阵后一排啸叫的黑色弩箭直奔自己面门而来,顿时又惊出一身冷汗。他只好硬着头皮,一边拼命地挥舞着手中铁棒,拨打疾速迎面而来的箭弩,同时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身体迅速下坠,一边怒火中烧地在心底暗骂:这他妈就是个阴险恶毒的圈套!
一支利箭擦着旭日干的头皮飞了过去,他借助猛然下坠的气势轮圆了手中的大铁棒,玩命地向一堵盾墙砸下。“轰隆”一声,那堵盾墙坍塌下去一大块。旭日干大吼一声,踩着倒下兵卒的身体奋不顾身地向内猛冲。
周围一拥而上,各举刀枪的大楚兵卒非但未能使旭日干胆寒,反而激发了他的无穷斗志。他深知自己已身陷死地,唯一拼死一搏或许尚有一线生机。砸翻了几个迎面冲来的持枪兵卒,一匹战马冲了过来,马上的将领咬牙将手中长枪忽地向旭日干当胸一刺。
旭日干不愧猛族中的一员悍将,他一边疯狂大吼着,挥棒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刀枪,一边猛地侧身躲过当胸刺来的长枪,双腿猛一发力,已然跃至那匹战马近前。马上的将官猛然一愣,回枪横扫。
旭日干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然将手中大棒杵在地上,一面挡住敌方横扫而来的长枪,一面足尖发力,霍然腾身一跃,伸开双腿向马上的敌将踹去。
对方显然有些出乎意料,心有不甘地大叫一声跌落马下。满头大汗的旭日干终于夺得了一匹战马,正准备抡圆了铁棒大杀四方,一抬头,恰好瞥见曾经伤过自己的那员使枪的敌将抖动枪头的红樱策马向自己冲来。
旭日干虽然作战勇猛,但一点也不傻。见到玄武将军张佰仟挺枪跃马率队朝自己冲来,二话不说策马掉头就跑。使足了吃奶的力气,终于从自己身后刚刚被打开的缺口处,落荒而走,全然顾不上扔在阵外茫然不知所措的那一群部下。
头顶的阳光照耀在阿古达木宽阔的额头上,一排细密光滑的汗珠清晰可见。
自从与杜仲年交上了手,他微闭双唇,紧咬的后槽牙从来没有松开过。
他深知对手武功高强,自以为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急于为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察干铁木尔报仇雪恨,但同时又丝毫不敢疏于防守。从理论上来讲,当然必须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进一步取了贼人脑袋。
然而对手的难缠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敌手稳扎稳打,不慌不忙,手中长刀舞动的水泼不进,针扎不透。
阿古达木的内心先是冒起一缕青烟,继而噌噌地往外冒火苗,都快烧到嗓子眼了。
作为此次双方决战的主攻将领,他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必须力求突破,有所建树,方能使整个战局朝着对己方有利的方向扭转,否则,就是对不起大汗,对不起死去的察干铁木尔兄弟!
“啊——”阿古达木口中发出一声大吼,积攒了全身的能量,赤红了双眼,不顾一切地挥刀向杜仲年发力猛攻。
黑须飘飘的杜将军鼻中冷哼了一声,双臂一抖,仍然不慌不忙地见招拆招。眼中甚至闪过了一丝轻蔑,仿佛在说:来呀来呀,有多大本事尽管使出来,在你小子把自己活活累死之前,爷爷我保证不主动出击取尔等性命!
随着玄武将军张佰仟挺枪跃马冲出大阵,率部向阵外茫然不知所措的旭日干属下人马发起猛攻,草原联军面前这个奇特、缓缓旋转的圆形大阵忽然停了下来。
缺少主帅统一调度指挥的这一波联军勇士,面对恶狠狠迎面冲杀而来的大楚人马,仅仅是出于本能地拼死抵抗了一阵,便纷纷开始溃散了。而他们迫于无奈的溃散又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一直不慌不忙,稳扎稳打的杜仲年一眼瞥见那厢的张佰仟已然率部发动反攻,顿时来了精神,大喝一声,刀法瞬间变得凌厉无比,身后的将士们也如同得到了暗示一般,狂吼着一拥而上,突然变换阵型,向阿古达木所部猛冲猛打。
满头大汗的阿古达木咬牙苦苦支撑,堪堪招架不住。他身后的人马一时方寸大乱,顿时便乱了阵脚。
战场的另一侧,信心满满的汗王巴尔斯忽然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敌方突然变阵了,而且速度奇快!原本呈现在眼前的巨大圆环瞬间坍缩下去,只留下一个尖锐的箭头,而坍缩下去的圆环忽然像天鹅闪动的巨大翅膀,飞快地向己方人马的左右两翼实施包抄。
巴尔斯连忙勒住飞驰的战马,抬头向远方的战场眺望,看了两眼之后只觉后背冷汗直冒:果不其然,旭日干的人马陷于凌乱的溃散中,而阿古达木率领的那一支劲旅也被团团围住,正自苦苦挣扎,双方已陷入大混战。
在马上犹豫了片刻,巴尔斯还是咬紧牙关,重新高举弯刀催动战马向前冲去。
他心里很清楚:此时畏难后撤,自己率领的这一路人马当可全身而退,但对于整个联军来说只能是灭顶之灾。唯有勇往直前,拼死一搏,争取杀出一条血路,与其他两路人马汇合,方能力挽狂澜,扭转整个战局。
一杆红彤彤的“关”字大旗下,大楚的中军得到指令,轰然而动。
跃马前冲的巴尔斯忽然发现一根枪杆黝黑的大铁枪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二话不说,用手中弯刀毫不含糊地磕挡开对方的枪杆,咬牙切齿又极其迅猛地举刀朝敌将头顶挥手劈下。
第二十三章 征西讨逆()
京城大都的烟柳河畔,一位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的瘦小之人一瘸一拐地缓慢挪动着双腿,身旁一位少年低头扶着他的一条胳膊,亦步亦趋。
那人间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向河道中的各色画舫望上一眼,叹一口气。他下巴上耷拉着像断了半截老鼠尾巴似的胡须分外惹眼。
停步岸边,他双目空洞地眼望四周,又无端地重重叹了一口气,喃喃道:“都已经改朝换代了,没想到此地还是如此热闹繁华!可惜物是人非:当年这条河上的花魁柳如烟不知身在何处,还有为师的老相好雀儿姑娘也不知流落何方,如今是否尚在人间?!果然是:沧海桑田弹指间,人生长恨水长东啊!”。
一旁的少年低声道:“师父,您老总对陷害你的仇敌念念不忘,却说不出他姓甚名谁,家居何处,却让徒儿如何为你报仇雪恨?”。
当年曾经叱咤风云于一时的飞贼“窜天猴”侯三努力地挺了挺微曲的腰杆,眼中泛起丝丝恨意,咬牙道:“那歹人说来也算是你我的同道中人。不过此贼子为人奸诈,出手阴损毒辣,为师两次都是不小心栽在了他的手里。虽不知其姓甚名谁,但他的容貌就算化成灰我也识得!对了,那贼子似乎姓任”。
说到这里,侯三忽然转回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身边的少年低语道:“徒儿,你是否有信心夜晚潜入皇宫走上一遭?那里珍玩宝藏无数,随便取些来就够我们爷俩半年的吃喝用度了!”。
闻言他身旁的少年浑身一抖,额头冒汗道:“师父,皇宫大内戒备森严,机关重重,潜入其内九死一生,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成问题,更别说窃取珍宝了!我看还是呆在外面保险点。”
侯三眼中灼灼的亮光逐渐黯淡下去,低头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对!可是徒儿,你还得加强练功啊。为师的仇敌当年可是出入禁宫如履平地,若想宰了他,你必须技高一筹才行啊!”。
少年连忙低头微微施礼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苦练吃饭的本事从不敢稍有懈怠!”。
侯三满怀希望地深深望了他一眼,又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吁”。“大楚征西讨逆大将军”唐万年勒住了胯下战马,抬头望了一眼孤零零横亘在苍茫荒野中,略显破败的雁翎关城楼,转头吩咐道:“派人前去通传守关将领,速速打开关门,迎接我大军。传令下去,将士们在此地休整两日,随本将军出关全歼马家军余孽!”。
片刻的功夫,只见关门大开。守关的兵卒呼啦啦手持刀枪分成左右两列,列队相迎。
雁翎关守将姓刘,是个敦实的小个子。指挥着手下展开了欢迎的队列,他便打马扬鞭,单人独骑前来拜见征西讨逆大将军,大楚平南王唐万年。
尚有一箭之地,刘将军便勒住座骑,滚鞍下马,双手抱拳,急匆匆地迈步上前跪倒在地,俯首口中高呼:“末将参见平南王爷,迎驾来迟,望王爷恕罪。”
唐万年并未下马,只是鼻中冷哼了一声,抬了抬下巴开口道:“刘将军镇守我大楚要塞,劳苦功高,且抬起头来回话。”
那位刘将军连忙很老实地抬起头来。
马上的唐万年低头望去,不禁眉头一皱:只见这位刘将军一脸的灰尘,脸上最惹人注目的是脸庞正中央通红的酒糟鼻子,以及硕大鼻头下悬挂着的两串晶莹剔透的鼻涕。
唐万年一脸不悦道:“阁下既然前来参拜本王,就不知先整理下仪容吗?为何灰头土脸,鼻涕也不擦干净?这成何体统?!”。
刘将军闻言满面通红,连忙抬手擦了一把鼻涕,垂首答道:“王爷赎罪,小人接到通传,着急出来迎接王爷大军,一时疏忽了。其实末将早上洗过脸了,只因西北风沙大,因此才满面灰尘。至于那个末将前几日偶感风寒,擦也擦不干净,绝无对王爷有不敬之意!”。
唐万年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挥挥手道:“算了,起来吧,先带本王入关再说。”
刘将军并未起身,而是伏在地上叩首道:“王爷,容末将回禀:关内地方狭小穷陋,进驻数千人马尚可,这十万大军实在是塞不下!还请王爷安排将士们在关前安营扎寨。”
唐万年的脸色更加阴沉,思索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回身招呼“朱雀将军”仇盛戎道:“仇将军,你去安排吧。本王率卫队先一步入关了。待一切安排妥当,夜晚我们一起喝两杯,去去一路的辛劳,解解乏。”
仇将军连忙下马施礼道:“王爷请便,末将自当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粗壮敦实的刘将军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赔笑地垂手站立一旁,让过唐万年一行,自己又不敢即刻上马,只得牵着马缰,迈开大步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入得关内,刘将军怀着深深歉疚的心情跑前跑后。
他命令手下将关内自认为最好的房间腾出来请平南王爷入住,又亲自去安排平南王卫队的饮食起居,为他们的马匹备好草料,着人精心看管。一切安排妥当,他这才抽空跑回自己的屋里,命人打了盆凉水,使劲地洗脸搓脖子,恨不得脱光了一头扎进面前不大的木盆里。
掌灯时分,刘将军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平南王爷的门前,点头哈腰地请门前的护卫入内通报:酒菜已备好,请平南王爷移步用餐。
唐万年此时正坐在桌旁饮茶,挥手命人传刘将军入内。
刘将军几乎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抱拳施礼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唐万年抬头瞄了他一眼:脸倒是洗的挺干净,但那个肉乎乎、红彤彤的酒糟鼻下,悬挂的两行不争气的清鼻涕又出卖了他。
唐万年轻皱眉头,微微摇了摇头。抬手放下茶碗说道:“刘将军,我军长途跋涉,十分辛劳,今夜你不妨陪本王与仇将军痛饮几杯,放松一下筋骨。再则,酒宴之上本王还要问你些匪情。”
刘将军喜出望外,小心脏砰砰直跳,脸上隐隐泛起红光说道:“承蒙王爷错爱,末将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万年又斜了他一眼,冷冷一笑说道:“刘将军,这酒菜不能干吃干喝吧?你久居此地,派人去街市找几个粉头来陪着大伙一起乐呵乐呵,应该不难吧?”。
刘将军微微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转着眼珠低声问道:“王爷您的意思是?”。
唐万年轻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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