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关羽迎进大帐之中,张佰仟上前就要跪倒施礼。被关羽一把拉住,关羽朗声笑道:“佰仟兄,你我之间就免了这一套吧!”。
张佰仟也不再虚与客套,紧握着关羽的双臂,二人对视良久,忍不住仰天大笑。
关羽扭头东张西望了一番,笑着问道:“怎么不见我那四哥呢?这一路之上,西王爷英勇神武,单枪匹马力战敌酋的故事,听得我两只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张佰仟哈哈笑道:“那日大破贼军之后,我与翟王爷一路追杀败溃的蛮夷,至天色渐暗方才止步不前。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翟王爷意犹未尽,领了一万人马继续追剿溃散的贼寇,其余人马由我统领,前来解飞虹关之围。”
关羽微微皱了下眉头,轻轻点头道:“佰仟兄,我此次率大军前来,劳师远征,不仅是想解飞虹关之围,而是想彻底平息边塞之乱。你与草原联军几经交手,感觉他们战力如何啊?”。
张佰仟正欲回答,忽见帐帘一挑,一名校尉匆匆走了进来,冲着他二人躬身施礼道:“启禀张将军,门外有个独臂的草原蛮夷带着几个人前来求见,自称是草原大汗派来的使者,有礼物要敬献将军阁下。”
张佰仟奇怪地转过身来,喃喃自语道:“大汗的使者?难道是来谈判乞和的?也许是飞虹关久攻不下,敌寇气馁罢战?我军前来解围时,那蛮夷之师并未溃不成军,且战且退,并未伤到其筋骨啊!”。
他转头望了关羽一眼,笑道:“或许是我援军赶来,贼寇听到了风声,闻风丧胆了?”。
玄武将军挺直了腰板,大声吩咐道:“请使者入帐前来觐见吧。”
片刻的功夫,一位身材胖大的使者昂首挺胸,迈步走了进来,他的一只袍袖空荡荡地悬于身侧。其身后跟着一位双手托着木盒的随从。
来人扫了一眼关羽,又将目光投放在张佰仟的脸上,遂上前两步,冲着他微微施礼。
张佰仟望着来人,感觉似曾相识,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尊贵的将军,你我在青州府曾有过一面之缘。奉我大汗之命,鄙人特来给将军献上一份厚礼。”来人开口道。
他扭头使了个眼色,身后的随从低着头紧走了几步,将手中沉重的木盒放在了桌案之上,随即伸手将其打开。
关羽和张佰仟同时往敞开的木盒中望了一眼,登时目瞪口呆,脸色大变。
帐中几位张佰仟的贴身护卫不知谁发出了一声低吼,不待玄武将军吩咐,便迅猛地冲了过来。
“苍啷啷”一阵抽刀拔剑的声响,几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然架在了两位使者的脖颈之上,只等着一声令下,便要将其碎尸万段。
第六章 引而不发()
木盒中盛放着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怒目圆睁,嘴巴大张着,脸上的血迹早已干结,呈乌黑色,连鬓络腮的胡须如钢针一般根根直立,正是大楚冠西王翟龙彪。
当日与玄武将军张佰仟分兵之后,翟龙彪率领人马,对溃散的猛族武士死死咬住不放,穷追猛打。有伤在身的旭日干虽咬牙收拾残部,妄图重新集结,适时反扑。无奈被楚军追杀的太苦,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只得忍气吞声,一退再退。
而在飞虹关前苦战的主力,因飞虹关久攻不下,也渐渐丧失了锐气。
巴尔斯大汗听到敌方援军赶来的消息,一番审时度势之后,为避免己方人马陷于前后夹击的被动局面,主动后撤。负责殿后的人马虽然被疾速追杀而来的大楚军队狠狠咬了一口,场面上一度非常难看,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
后撤的过程中,巴尔斯想方设法终于与旭日干率领的人马取得了联络,同时也得知了有一支大楚的军队在草原上孤军深入,横行无忌。巴尔斯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来了精神。
他太需要一场大胜来重新提振队伍的士气了!
巴尔斯一面派人加强与旭日干所部的沟通联络,命令他们继续摆出一副不堪一击,闻风而逃的姿态,与人生地不熟的楚军在草原上兜起了圈子;一面命令属下将士加快行动步伐,不动声色地对翟龙彪的人马实施了包围,预设了陷阱,完成了伏击前的所有准备。
连战连捷,志得意满,大意轻敌的大楚冠西王翟龙彪,率领着属下的精兵强将,终于一步步被诱入了大汗巴尔斯预设的陷阱之中。
面对早有准备,数倍于己的敌军,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过后,大楚人马全军覆没。
而冠西王翟龙彪本人,虽身中数箭,满身的刀伤,仍狂吼着抡动大斧,肆意砍杀贼寇,却因气血耗尽,被旭日干于乱阵中一棍扫落马下,口喷鲜血,含恨而终。
获胜后的猛族武士重新士气大振,巴尔斯汗王乘机对所有人马调整、重编,命人割下翟龙彪的头颅,装在木盒里,招募勇士将其送至飞虹关下。
突尼族独臂勇士满都拉图抱定必死的决心,欣然接受了这个光荣的使命。
玄武将军张佰仟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继而眼圈泛红,怒不可遏。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转过身来,咬牙切齿,一语不发地朝满都拉图走了过来。
满都拉图深吸了一口气,紧握双拳,努力地昂起了头颅,挺直了腰板。倒是他身后刚才手捧木盒的那位随从,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手脚完全不听使唤,浑身上下好像打摆子一样,额头的冷汗直冒。
关羽所受的震撼丝毫不亚于玄武将军张佰仟,同时内心百感交集。但当他一瞥之间看到张佰仟咬牙切齿,赤红着双眼,一语不发地手提宝剑向敌方的使者迈大步走去时,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同时强令自己先冷静下来。
满都拉图望着曾经慈眉善目,如今却面目狰狞,持剑而来的大楚将军,鼻中冷哼了一声,开口道:“将军大人,我既然敢来送上这份大礼,早已抱定了必死之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佰仟微微一愣,稍作迟疑。此时,已行至他身边的关羽对他低声耳语道:“佰仟兄,杀了这几个使者易如反掌,举手之劳,且听听他还想说些什么!”。张佰仟紧咬牙关,轻轻点了点头。
关羽抬头板着脸问道:“除了送“礼”,你们草原大汗可还有何话讲?”。
满都拉图扫视了这位陌生的将军一眼,转脸对张佰仟说道:“我家汗王说了:大将军若识相的话,即刻撤兵,退守玉门关内,将飞虹关拱手相让。如此,我军可保证半年内不攻打青州府!”。
那几位将钢刀架在满都拉图颈项之上的护卫闻言将牙齿咬的“咯嘣嘣”脆响,只需张佰仟的一个眼神,便会将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大胆狂徒剁成肉酱。
关羽闻言,怒极反笑,回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所以我们不会宰了你等!回去之后,也给你们的那位汗王带个话:其一,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他每天坚持把脖子洗洗干净。其二,退回草原深处,永不再犯我大楚边境,我军可保证三个月内不清剿尔等的老巢!”。
满都拉图闻听脸色一变,气鼓鼓地一语不发。
关羽说罢,便对这两位使者视而不见,对那些护卫们摆手道:“将他二人押下去,每人各赏五十军棍,算是留个记号,然后放他们自行归去罢。”
护卫们愣了愣,又齐刷刷地将探寻的目光投向了玄武将军。
张佰仟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护卫们这才推推搡搡地押着那两名使者走出了大帐。
张佰仟往帐外扫了一眼,低声问道:“关将军,为何不斩了来使更为解恨?”。
关羽摇头道:“此二人留着尚有用处。揍他们一顿是让他们骑在马上跑不快,我们只知道贼寇躲在草原深处,但具体的方位还得依赖这二位向导指引。”
张佰仟恍然地点了点头,两人又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子,望着桌上那只木盒,面露悲戚之色。
关羽低声道:“佰仟兄,烦劳你派人先弄个衣冠冢将我四哥厚葬了吧。此事对京城那边及时奏报,不可隐瞒。至于四嫂那里,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张佰仟闻言,顿时黯然神伤,垂首不语。
关羽轻轻叹了一口气,复又打起精神言道:“佰仟兄,即刻集结你属下人马吧。那个所谓的汗王应该还无从知晓我统领大军前来。兵贵神速,你我再度联手,平定边塞之乱,为西王爷报仇雪恨,刻不容缓!”。
此时,帐外传来了棍棒砸落的“噼啪”声,期间夹杂着阵阵惨嚎,关羽充耳不闻,辞别了张佰仟匆匆走出了中军大帐。
“哎呦,哎呦妈呀,疼死我了!”。那位面容消瘦的使者趴在马背上,龇牙咧嘴地都囔着。他额头的汗珠止不住地滚落,脸色煞白。即使是趴在马背上,屁股下面的马鞍上还是渗出了斑斑的血迹。
他抬头瞅了一眼另一匹马上的满都拉图,只见他胡须凌乱,面如死灰,双目无神,仅剩的一只手臂死死地攥住马缰。随着马匹的颠簸,脸上接连不断地做出诡异而痛苦的表情。
“满都拉图大人,这楚军的兵卒下手太狠了,是想把我们往死里打啊!”
满都拉图痛苦地哼了一声,吐了口嘴角冒出的白沫,有气无力地回道:“你知足吧!本来我就没打算能活着哎呦妈呀还能活着回去!”。
那位面容消瘦的使者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片刻思索之后他忽然变得亢奋起来,说道:“也对,我们算是死里逃生!大人,我等舍生忘死,这回去之后,大汗必定重重赏赐,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其实我一点也不贪心,给个几十头牛马,再来百十只羊,一顶大帐篷当然,如果能再赏我两三个美人做老婆那就更好了!”。
满都拉图没有答言,表情痛苦地撇了撇嘴,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他十分警惕地勒住马缰,扭头回望了一眼。
长风浩荡,吹的原野上的草尖一阵摇头晃脑,哗哗作响。极目远眺,身后也空无一人。
身旁的那位使者也紧张地扭头回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难道大人担心大楚的兵马再追上来捉我们回去砍头?不然我们快些前行吧!”。
满都拉图瞪了他一眼,咬牙骂道:“贪生怕死!我倒是也想快些,你屁股不疼啦?!我是担心楚贼尾随,顺藤摸瓜,找到我军的大营所在,再搞个突然袭击。若真如此我们不但得不到奖赏,还会成为草原的罪人!”。
身旁的那位使者连连点头道:“言之有理,还是大人经验丰富!那我们怎么办?不回去了?”。
满都拉图低头想了想,咬牙道:“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反正现在我们也走不快,就慢慢地兜个大圈子。这样,即使真有尾随者,也会被甩掉!”。
京城大都早已恢复了昔日的繁华热闹,丝毫看不出王朝更迭的迹象,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看着这满城的热闹,苏长民的心情也十分的愉悦。
原本一个等着秋后问斩的死囚,稀里糊涂就成了怀远总兵程宏卓营中的一名兵卒,吃上了皇粮。虽说没吃上两天,大齐王朝就没了,但程总兵摇身一变,又成了大楚的将军,也不知他立的什么大功,又被当朝天子赏了个“青龙将军”的封号,据说能跻身大楚开国五虎上将之列。
苏长民想不了太多,他只晓得自己从阶下囚变得有衣穿,按月还能领到军饷,更美妙的是能来到如此繁华热闹的京城瞅上两眼,这辈子真他娘的死了都值!眼见着“青龙将军”程宏卓脸色日渐红润,脚步愈发轻快,就连眼角的鱼尾纹似乎都舒展开了,苏长民内心除了艳羡就是敬佩,将其视为了偶像,默默地顶礼膜拜。
令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偶像有一天会亲手将锋利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不得不重新去面对死亡。
第七章 忠心耿耿()
话说大楚皇帝刘谦在曾经是大齐的京城大都举行了隆重的登基大典,再一次宣告大楚帝国的确立,同时分封赏赐了有功之臣。
原怀远总兵程宏卓因为献出大都有功,避免了京城一场血光之灾,深得刘谦赞赏,加封其为“青龙将军”,与玄武将军张佰仟、朱雀将军仇盛戎享受同等待遇。还有一个“白虎将军”之位刘谦私下里是留给杜仲年的,只等着关羽凯旋过来,便将其属下人马不动声色地一分为二。
程宏卓在京城中分得了一套宽大的宅院,允许其作为他的将军府。程大人顿时感激涕零,发誓誓死效忠大楚王朝。欣喜之余,想起远在异乡的众妻妾,一定要接她们来京城风光风光。于是,派出属下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前去迎接。而苏长民恰巧被安排在队伍之中。
简短节说,这路人马接到几位夫人,又踏上了返京的旅程。几位夫人喜极而泣,谁也没料到本家老爷因祸得福,竟然升官发财,比原先更加牛气了。
返程途中,因为多出了十几辆马车,行进速度缓慢,又偏逢连阴雨,令兵士们苦不堪言。唯有苏长民毫无怨言,挥汗如雨地跑前跑后,甚是尽心,博得了程大人众妻妾的一致夸赞。
这一日车行途中,突然狂风大作,本就泥泞不堪的道路更加难行。突然“喀拉”一声脆响,一辆陷在泥坑中的马车轮轴断裂,那辆马车在风中歪歪斜斜,眼看就要翻到在地。
狂风中被吹的睁不开眼,摇摇晃晃的众人都傻呆呆地缩着脖子看着,唯有苏长民眼疾手快,大喝了一声冲上前去,不顾泥水飞溅,硬生生用自己结实的肩膀扛住了即将翻倒的马车。
缓过神来的众兵卒片刻之后才骂骂咧咧地围拢过来,有人帮着扶住歪斜的车厢,有人上前拉住了狂躁的马匹。
这辆马车上坐着的是“青龙将军”程宏卓一位年轻的小妾,乳名萱儿。一阵头晕脑胀,惊魂稍定之后,她觉得车辆不再摇晃,这才脸色煞白地壮着胆子掀开了帐帘。四周扫了一眼,又皱眉发起呆来。
只见四周一片浑黄的泥汤,竟是全无落脚之处。
此时满脸汗水和泥水混杂的苏长民正好抬起头来,他见面前的这位美娇娘眉头紧锁,死活不愿挪动地方,四周扫了一眼,立马明白过来。连忙弓腰低头,拍了拍自己宽厚的肩膀,冲她摆了摆手。
那位被唤作萱儿的小妾犹豫了片刻,脸色微红,最终还是伏在了苏长民宽厚的背上,任由他像一匹健壮的骡子一般,驮着她像另一俩马车跑去。
队伍又稍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天擦黑之前便寻了一家大客栈安顿了下来。
也许是受了惊吓,又或者因为久在程府,身娇肉贵,再加上淋了些雨水,那位名唤萱儿的小妾当晚四肢抽搐,高烧不止。管事的连夜请了当地的郎中诊治,郎中说其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开了些汤药,叮嘱其要歇息数日,方可重新上路。
程府的大夫人等众妻妾不干了,大家都心急如焚,急于踏入京都,早日见到老爷,好一家团圆。后来大家伙一商量,干脆留下辆马车,一个老妈子,七八个兵卒在此,大队人马先行一步,待萱儿好些了,让她们再追上来便是。
次日雨过天晴,众人便急火火上了路。被迫留下的兵卒中,除了苏长民毫无怨言,其他人都骂骂咧咧,直嚷嚷晦气。
在客栈中沉闷等待之数日里,这些程将军手下的老兵油子们闲的无聊,或者吆五喝六,狂饮吹牛,或者彻夜赌钱,倒也落了个逍遥快活。
这一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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