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冲部下高喊道:“弟兄们,别让张将军等太久了,回青州府喝酒去!驾。”
一片喊杀声中,王二毛挥舞着狼牙大棒,李大嘴手举着鬼头刀,脑后的小辫一摇一摆地冲在了倪飞燕的马前。
护国军身着炫黑铁甲的将士们一边凶狠地肆意砍杀,一边心中充满了疑问:是什么力量让这些悍匪不顾生死地前赴后继,以卵击石?
忽然,低沉的号角声鼓荡着众人的耳膜,紧接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更响亮的喊杀声震撼了战场上的每一个人。
郎振东挥手将一名骑在马上的贼寇扫落下马,紧皱双眉抬起头来问道:“怎么回事?”。
还没有等到他满意的答复,护国军后队便出现了一阵大乱,而前方不远处,尘烟滚滚中,一队盔甲鲜明,阵容整齐的骑兵正迅猛地挥舞着刀枪朝这边冲了过来。
一位同样摸不着头脑的副将在郎振东耳边嘀咕道:“难道是我军伏击了贼寇的粮草押运,结果中了贼寇的埋伏?”。
郎振东恼怒地吼道:“不可能!贼寇又不是神仙,怎会未卜先知我军的行动?无论如何,杀退他们再说!”。言罢,紧咬牙关挺枪杀上前去。
王二毛挥动着手中的狼牙大棒,将一名挺枪刺向自己的护国军步卒的脑袋拍扁,眼看着他倒了下去,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水,扭头问一旁的李大嘴道:“我杀了四个了,你呢?”。
李大嘴抬起左手,憨笑着伸出了三个手指。随即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缓缓渗出的血水。
忽然听到来自身后震天的喊杀声,二人忍不住扭头观望。
一杆红彤彤的“关”字帅旗下,银盔银甲,手握黝黑大铁枪的关羽正策马疾驰而来,一边飞奔一边冲倪飞燕高喊道:“倪都统,让你的人马都撤下来,护住粮草车,不得有任何闪失,敌军就交给我们了!”。
正在奋力厮杀的倪飞燕顾不得擦拭喷溅在白皙面颊上的血滴,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惊喜。她原本和手下这些弟兄们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郎振东望着冲到面前的关羽,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忍不住开口道:“怎么是你?!”。
关羽手中长枪一抖,猛刺过来,随口答道:“勿须多言,看招吧!”。郎振东丝毫不敢怠慢,连忙打起精神举枪相迎。
护国军先锋营后队巨大的骚乱是杜仲年率部突然杀入引起的。
郎振东的两员副将拍马上前阻挡杜仲年长刀凶悍的攻势,却没能撑过几十招,便双双落马,壮烈殉国。
至此,护国军先锋营彻底陷入大楚定北王人马的前后夹击当中。他们实在是分身乏术,无法抽身去点燃大楚士卒押运的粮草。
郎振东心无旁骛,专心应对关羽诡异的枪法。大都校场之上的那一幕他还记忆犹新。他知道,对手这次在战场之上,绝不会手下留情。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真正对决,郎振东祭出了平生所学外加十二分的小心。
两马一错蹬,关羽终于寻得了对手的一个破绽,双臂发力,枪头一点,空中只见梅花飘舞,却闻不到花香。
“噗”的一声,郎振东的锁骨处又多了一个血洞。
他狂躁地大吼一声,突然变了招式,既然防不胜防,索性放弃死守,鱼死网破!
关羽看到对手门户大开地玩命狂攻,也是十分讶异。硬拼只会两败俱伤,何况他向来缺乏与敌将同归于尽的自觉性。连忙转攻为守,伺机反扑。
此时,气喘吁吁的崔大奎杀至近前,一铁棍向郎振东抡了过去,郎先锋官闪身躲过,咬牙向他刺出一枪。
人生有一门必修课,叫做忍辱负重。人不能吃不得亏。好比别人无端扇了你一耳光,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着急还回去;自己被咬了一口,不抬眼看看对方是人是兽就张口咬将回去,必定是要坏事的!
郎先锋官这方面的定力实在是差了许多。因为以他的实力,对付一个关羽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哪里还敢分心,以一敌二?
当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突然多出了个什么坚硬的东西时,一切都晚了。
在纷纷飘落的血色梅花瓣中,关羽手中那杆黝黑的大铁枪已然洞穿了他的胸膛,枪头从他的后背探出尺许。
郎振东张开大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呼喊的声响,只从那里喷涌出一股粘稠的血浆,双目望天,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仰面从马上跌入尘土飞扬的地面上。
关羽拔出长枪,抖落了枪尖上的血滴,举枪高喊道:“弟兄们,敌军统帅已殒命!随本帅一同杀上去,不得放跑了一个敌兵!让大齐今后对我军闻风丧胆,望风而逃,杀呀!”。
失去了主帅的大齐先锋营仍在拼命抵抗,但没撑多久,因缺少统一的调度指挥,逐渐被分割包围,陷入绝望的死地。
粮草车旁的王二毛看到己方人马形势一片大好,眼中又燃起了兴奋的小火苗,站起身来伸手抄过沾满干涸污血的狼牙大棒,抬头用充满渴望的眼神望着骑在马上的倪飞燕,叫道:“都统大人”。
捂着腰间伤口的李大嘴也吃力地站起身来,重新举起了那把鬼头刀。
倪飞燕低头瞪了他二人一眼,板着脸喝道:“没有我的将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只管看护好粮草,违令者斩!”。
第三十章 生人勿近()
京城大都,春意盎然。
出狱后的柳如烟与绿萝姑娘得以相见,不禁抱头痛哭。哭够了二人却四处遍寻不着那位婆婆。
她们徘徊在烟柳河畔,行走于街头巷陌,凡是婆婆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仍是音信全无。
如烟姑娘微蹙娥眉,面色凝重。心内充满了狐疑:这大齐的朗朗乾坤下,好好一个大活人总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怎么能这么说没就没了?
“我们去衙门找找看。”如烟姑娘停下脚步,望着绿萝说道。
绿萝浑身哆嗦了一下,怯怯道:“姐姐,我怕”。
“怕什么?当初是衙门错拘了我俩,如今姐姐我已挣脱牢笼,不能独独丢下婆婆不管啊!”。
绿萝犹豫了片刻,鼓足勇气微微点了点头。
二人壮起胆子,离着府衙还有一段距离,便被一群膀大腰圆,手持棍棒的差人喝止住。
“站住,你们俩想要做什么?站在那不许上前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打折了你们的腿!”。一位满脸横肉的矮胖子恶狠狠地叫嚣道。
绿萝连忙全身紧绷地站住不动了,如烟泰然自若地微微施礼道:“几位官差大人,有一位老婆婆前些时日与我一起被你们拘来,送进了大牢。如今沉冤得雪,我已恢复了自由之身,可是那位婆婆却渺无踪迹。”
矮胖子吆喝道:“什么婆婆妈妈的,这里是府衙禁地,念尔等是女流之辈,速速离去,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如烟轻皱娥眉,微微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再次施礼道:“请几位大人行个方便,民女求告无门,才斗胆来至此地。”
说着,她学着婆婆当初的样子,将衣袖中早已备好的银两,不动声色地塞进了行至面前的一位官差的袄袖里。
那位官差先是愣怔了片刻,伸手在自己的袄袖里摸了摸,掂了掂分量。眉开眼笑道:“两位姑娘休要见怪,我的这两位兄弟都是今日才临时抽调来的,皆是第一天才当值,不太懂规矩,没有吓着你们吧?”
说着,向身边那位一脸横肉的矮胖子偷偷递了个眼色。
那位差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垂下眼帘,收起了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嘴脸。
那位笑容可掬的差官接着说道:“哎呀,二位姑娘,不是我说你们,这府衙可是郡守大人办差的要害所在,不是你们找人的地方。今日亏着是遇到我等心慈面软,换做旁人,早就不问青红皂白,先打你们个半死再说了!”。
绿萝瞪大了眼睛,将信将疑。如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接着,那位差人眼望前方正色道:“不过据刚才那位姑娘所言,你们可以去府衙大牢那边瞧瞧,所有的临时人犯都在他们那里。”
如烟低头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连忙俯身再次施礼,拉着绿萝的衣袖转身而去。
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大牢门前,负责守卫的差人们立马大呼小叫起来:“站住,尔等再敢上前一步,休怪我们兄弟手黑,便以砸监反狱的罪名直接射杀了!”。
绿萝闻言吓的脸色发白,如烟姑娘有了上次的经验,丝毫不见慌乱。她微微躬身施礼道:“哪位大人可上前来借一步说话,民女有要事相求。”
为首的小头目不满地撇了撇小胡子,手按刀柄,迈步上前。
如烟姑娘如法炮制,那位小头目的脸色转瞬便阳光普照,鸟语花香。
他客气地抱拳道:“两位佳人有何要事?但有所需,我等一定拔刀相助!”。
如烟姑娘连忙问道:“前些时日,与我一同被关进大牢的那位婆婆至今杳无音讯,不知官差大人可曾见过?”。
那位小胡子狱吏真诚地摇头道:“这个我等的确不知,除了当日负责审讯的官爷,我等下人谁操那个闲心?何况牢内囚犯众多,人满为患,没人记得那些许小事!”。
如烟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去。
那位小胡子狱吏见状心头一软,连忙热心地补充道:“姑娘不必烦恼,稍待片刻,我帮你找两个人来,他二人一定知晓!”。
不大一会功夫,小胡子带来了一个獐头鼠目,神态猥琐的小个子。看此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狱吏。
那人来至近前,先用贼溜溜地双眼上下打量了如烟与绿萝片刻,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怀好意地微笑。
那个小胡子狱吏开口道:“他哥哥不在,这位小七老弟身份特殊,对牢中囚犯之事了如指掌,一定能帮上你们。”
如烟连忙再次道谢。抬头见那个衣衫脏臭的小七直勾勾地望着她,心中顿觉不快。
小七嘿嘿笑了笑,低头说道:“小的专管从牢中向外运死人,他们或者突发恶疾身亡,或者熬不过用刑一命呜呼的都经我兄弟二人之手运出城外。你要找的人兴许明天就可以让你们见到,只是”。
如烟连忙说道:“需要多少银两你只管开口。无论如何,婆婆待我二人情谊深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七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明日一早,西门外小的恭候两位姑娘大驾光临,记着带足了银两就是了!”。
回去之后,如烟与绿萝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天天光放亮,城门一开,她二人便急急地出了西门,站在路旁翘首以待。
一炷香的功夫,一辆用破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马车停在了她们身旁。
小七一脸猥琐的笑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说道:“二位姑娘上车吧,我们找个僻静之所交易,说不定你二人苦苦寻找的老妪就在车上呢。”
如烟急匆匆的就要抬腿上车,绿萝自身后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如烟扭腰身回头看了一眼,也有些犹豫了。
小七手持马鞭催促道:“怎么?你二人改主意了?若动作麻利点,那老妪还活着也说不准!”。
如烟不再迟疑,咬牙迈步上了马车。
车上一股刺鼻的腐臭气息,呛的如烟和绿萝眼泪直流,她二人连忙掏出绢帕,掩住了口鼻。
“驾”小七一甩马鞭,马车歪歪扭扭地沿着一条小路,向远处一片浓密阴森的树林走了过去。
车至林边,从一棵树后闪出一个肚腹滚圆的人。此人手执一把奇形怪状的利刃,脑瓜顶上亮闪闪的,四周倒是有一圈稀疏的毛发。
“来啦?七弟。”他随意地向赶车的小七打了声招呼,便走向马车的后方。
如烟和绿萝相互搀扶着下了车,举目四望。这里十分荒凉压抑,没有人烟不说,甚至听不到鸟叫声。
如烟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腿脚,大着胆子向那二人走了过去,问道:“婆婆在哪里?”。
此时小七和那个秃顶正呼哧呼哧地从马车上抬下几个被草席遮盖的薄木板,他拍了拍手道:“这几个是刚从牢里运出来的,每个看一下十两银子,我也不知你要找的人是哪个。”
如烟和绿萝互相对视了一眼,如烟毫不犹豫地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绣花钱袋,从其中取出一整块银锭递给小七道:“这个总是够了吧!”。
小七与秃顶两眼放光,面面相觑了片刻,咧嘴上前双手接过,揣入怀中说道:“慢慢找吧,我二人定会帮你们找到的。”
如烟和绿萝先用绢帕捂住口鼻,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伸手揭开了第一张草席。
死者是个骨瘦如柴的女子,年纪比婆婆小了十来岁。只见她双眼圆睁,看不到一丝黑眼珠,满脸的污垢,头发蓬乱,嘴角有干涸的黑色血迹。身体僵硬呈蜷缩状,好似受了极大地惊吓。
如烟连忙重新盖上草席,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掀开第二张草席,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头乌发。死者面朝下趴着,却是全身不着一缕,黯淡无光的皮肤上左一块右一块,满是大小不一的乌青。
如烟和绿萝顾不上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迈步走向了第三具尸体。
第三个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和婆婆年龄相仿。但她的脸和身体已严重肿胀变形,口歪眼斜。更骇人的是,她的一侧眼眶里只留下一个黑色的深深空洞,眼珠不知是被挖去了还是被什么东西吃了,鼻孔里渗出一些粘稠的黄色液体。
如烟和绿萝终于忍不住了,几乎同时撒腿跑向一边,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小七叉着腰大声问道:“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吗?”。
如烟一边眼泪汪汪地连连作呕,一边摆了摆手。
小七叹了口气道:“那就是没有了,这两天死了的女囚就这三个,牢城营里还有几个,都是大老爷们!”。
如烟和绿萝终于都吐干净了,相互搀扶着双眼无神地站起身来。
小七抬手道:“看到前面那片树林了吗?那里有个大坑,里面扔着前一阵子死掉的囚徒,你们去找找吧。如果还没有,就是早死了,已经被野狗啃干净了!”。
如烟二人跌跌撞撞地相互搀扶着,沿着他所指的路线迈步走了进去。
小七和那个秃顶俯下身子,掀开草席,熟练地在那几具尸体上翻检着。
秃顶眼光闪亮地叫了一声:“玉镯子,他娘的,取不下来啊。”
小七凑过去看了一眼,摇头道:“值钱的早被牢里那帮兔崽子们撸跑了,这个估计不值钱!”。
秃顶举起手中那把奇形怪状的利刃,用力挥了下去,口中说道:“管他呢,聊胜于无吧!至少能换两碗酒喝。”
小七斜着眼瞪了他一下,撇嘴道:“鼠目寸光!你刚没看到刚才那女子手中的钱袋鼓囊囊的?”。
秃顶惊喜地抬头道:“你是说把她们俩都两个大美人,挺可惜的!”。
小七一脸猥琐,奸笑道:“你以为我傻啊?先绑回去,玩够了再杀呗!”。
第三十一章 厉兵秣马()
战场上的喧嚣终于归于沉寂,“黑豹”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倪飞燕的面前。
“倪都统,你属下将士们伤亡情况如何?”关羽上上下下认真地打量了倪飞燕几眼,确定她没有负伤,这才微微点了点头问道。
没等倪飞燕开口回答,王二毛和李大嘴挤上前来。
“关大大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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