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到平南王府的唐万年正准备宽衣解带,军师范进推门而入,匆匆地走了进来。
唐万年奇怪地问道:“军师有何紧急军务?”。
须发皆白的范进深施一礼道:“王爷,属下有一事,倒是比军务更紧急些!”。
唐万年诧异地摆手请范进落座,瞪大双眼问道:“何事?”。
范进不慌不忙地抬手捋了一把白色胡须,扭头盯着唐万年片刻,并不急于发话。
唐万年纳闷了,不自觉地抬手往自己的脸上摸了一把,他怀疑自己脸上粘了什么脏东西或是瞬间长了一颗痦子。
范进终于开口道:“王爷,今日马大帅身旁的那位婀娜女子是否令你动心?”。
唐万年脸色一红,变得口吃起来:“军师军师何出此言?”。
范进微微一笑道:“王爷,什么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就目前形势而言,我大楚与马家军结为盟友共同对付大齐已成定局,谁能与马家军结成更亲密的关系,在圣上与太宰眼中被高看一眼不说,还将决定谁将取得最高指挥权!”。
唐万年云里雾里,忍不住说道:“军师有话不妨直言。”
范进扭过身说道:“属下建议王爷,趁着今晚夜宴,龙颜大悦之际,开口向马大帅求亲!我已经打探过了,那名女子便是马茂勋的掌上明珠马茹霜。只要圣上金口一开,马大帅自然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此事便顺理成章,皆大欢喜!这样,你明面上有圣上与太宰的扶持,暗中又有了马家军这个靠山,一旦推翻大齐,大楚唯一兵马大元帅之职非你莫属!”。
经范进一点拨,唐万年顿觉眼前豁然开朗。他思索片刻,忙问道:“好是好,但此事是否操之过急了?”。
范进摇头道:“此事事不宜迟,必须当机立断,免得有人抄了你后路!定北王已捷足先登,不知怎么先成了茹霜姑娘的师傅,我们能想到的他也一定能想到!以老夫之观察,那茹霜姑娘眼中竟然已对定北王暗生情愫。”
唐万年吃惊道:“你是说那茹霜姑娘她她心里喜欢定北王?”。
范进摇头道:“她心里喜欢谁并不重要,自古儿女婚姻都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圣上及太宰大人既然早就暗中默许削弱定北王的势力,我们一旦行动,他自然心知肚明,只需做个顺水人情便是了。如此一来,王爷您既稳固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又能抱得美人归,何乐而不为呢?。”
唐万年思索片刻,紧握双拳,咬着牙使劲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庭院深深的皇宫之中,灯火辉煌,钟鼓齐鸣,丝竹悦耳,笑语欢声。
刘谦身着一件崭新的明黄色龙袍,一脸喜色地死拉活拽着马茂勋坐在了上首位,石太宰陪着韩军师居于次席。关羽因为与马家军的毛献义、翁宜春等人相熟,拉着杜仲年与他们厮混在一起。
唐万年、李景澄等大楚的文武大臣,则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马茂勋略显不安地对刘谦说道:“身为大楚一国之君,我坐在你身边恐怕不太合适吧?”。
刘谦大度地摆手道:“仁兄此言差矣,酒席宴上,没有什么君君臣臣,只有兄弟,你就安心地坐着吧!”。
话虽如此,马茂勋还是如坐针毡,坐立不宁,直到几杯酒水下肚才放松了些。
马茹霜坐在马家军将领的一个角落里,时不时穿过晃动的人头瞪视一眼目中无人的“师傅”。
浑然不觉的关羽一个劲扭着身子与马家军的熟人碰杯,并低头对身旁的毛献义道:“毛大哥,这顿酒不算,改天我再单独宴请几位兄长。”
毛献义捋须大笑,连连点头。
酒过三巡,场中心的歌舞美女施礼退了下去。军师范进眼见时机成熟,便起身站了起来,手端着一碗酒朝刘谦和马茂勋走了过去。
“恭喜圣上,贺喜吾皇,今日有深明大义的马大帅相助,我红巾军如虎添翼,推翻大齐指日可待了!逢此大喜之日,微臣斗胆敬二位一杯薄酒,聊表心意。”范军师弓腰低头说道。
刘谦与马茂勋相视一眼,开怀大笑,端起面前的酒碗站起身来。
刚刚放下酒碗,范军师面带笑意地说道:“圣上,马大帅,好事成双,喜上加喜。在下想请圣上开金口,为我家平南王爷赐婚。”
刘谦与马茂勋皆微微一愣,刘谦缓缓坐下道:“哈哈,老五什么时候学的如此秀气了?这是看上了哪家的闺女,尽管说来。”
范军师放下手中酒碗,冲着马茂勋深深一躬到地,抬头笑着说道:“不知马大帅能否赏老朽一个薄面,我愿意为我家王爷做个媒人。我家王爷对令千金一见倾心,茶饭不思。如若大帅首肯,红巾军与马家军便是亲上加亲,亲如一家了!”。
马茂勋抬手捋着自己灰色的长须,面露难色。他扭脸看了刘谦一眼,心中暗道:怎么会节外生枝呢?这可不是提前预演的剧本啊,现编词你让我该怎么说?
刘谦也颇为诧异,但他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曲直,不由得微微一笑,眯起双眼望着马茂勋道:“仁兄,我那五弟也算相貌堂堂,沙场之上有万夫不当之勇,射的一手神箭更是天下无敌!而且从未婚配,不知你意下如何啊?你若首肯,寡人即可宣布为他们赐婚”。
马茂勋眼珠一转,抱拳笑道:“圣上有所不知,我那丫头自小没了娘亲,娇惯任性,胆大妄为,从不听我这当爹的。终身大事,也全凭她自己做主。”说着,他招了招手,命人将茹霜姑娘唤到了近前。
马茹霜穿过吵吵嚷嚷的人群来至近前,面向刘谦及马茂勋郑重施礼。
当她得知事情的原委后,不由得脸色一变,先是瞪了父亲一下,又不自觉地扭头向正大呼小叫着与毛献义等人拼酒的关羽瞄了一眼。她紧咬下唇,垂下眼帘低头沉思片刻,毅然抬头道:“小女与那平南王爷素未谋面,更不知其人品秉性,好在我师傅曾经与那平南王爷朝夕相处,能否许我问一下师傅的意见再行回复?”。
范军师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但有圣上与马大帅在上,他二人都未曾开口,他就更不好说什么,只能低头闪身退至一旁。
马茹霜长发一甩,转身大步向关羽走去。
翁宜春最先看到走过来的马茹霜,连忙踢了关羽一脚。关羽身边的几位马家军大将也放下了酒碗,疑惑地抬起头来。
四周的空气瞬间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关羽只是一心与马家军的将领们拼酒,全没注意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待抬头看到马茹霜轻咬下唇,目光坚定,安安静静地矗立在他的面前,心里也是一惊,不知道这丫头又想索要些什么东西。
马茹霜郑重其事地对关羽深深一礼,明亮的双眸死死瞪着他的双眼,声音清脆地说道:“师傅,平南王爷托人向我父求亲,圣上也想赐婚。但茹霜与那位王爷仅有一面之缘,对其人秉性更是一无所知。这世上唯有师傅是茹霜最可信赖之人,霜儿只听师傅您的!霜儿一生的幸福荣辱,但凭师傅一言!”。
第九章 欲迎还拒()
抬起头来的关羽这才发现此时四周出奇的安静,鼓乐丝竹之声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
他不由得心中暗恼,仿佛是前世与人下象棋,抓耳挠腮,一筹莫展之际却突然听到对方清脆的一声:“将军”。茹霜你这小丫头也太过份了吧?你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但当他细细打量面前的茹霜姑娘,却发现她白皙的面庞中透出微红,贝齿紧咬下唇,一脸的倔强。明亮的双眸中隐隐还有点点的泪光,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隐忍不发。
关羽的心头又是一软。
可如今这场面让他如何表态?装糊涂同意?随便你?如此岂不是辜负了茹霜姑娘的一片信任与心意,弄不好还会被她记恨一辈子!
撕破脸不同意,坚决反对?此刻唐万年发白的脸上两只眼睛已经如两把利刃了,还有大哥刘谦笑眯眯的眼神,那可是比利刃更加锋利的武器!为了一个几乎与自己无关小女子致使兄弟反目成仇?但真的无关吗?他不由得回忆起当初在马家军生死一线时,茹霜姑娘死死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汗津津的小手,挥手道别时她红肿婆娑的泪眼
正当关羽冷汗涔涔,左右为难之际,一旁喝的面红耳赤的“毛大虫”拍案而起,大步走到刘谦与马茂勋桌前,抱拳拱手高声道:“说到做媒,我毛大虫也算一个!我早就想请求大楚皇帝陛下给关将军和茹霜姑娘赐婚了!他二人郎才女貌,堪称世间绝配!”。
一旁的韩军师也快步走了过来,微笑着施礼道:“不错,我等众人眼中,唯有他二人乃天生佳偶。若他们能喜结连理,我们两军才真正是亲上加亲,亲如一家了!”。
刘谦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两只眼睛更笑的眯成了一条细缝。抬手捋着自己的髭须,稳如磐石。
“一个是平南王,一个是定北王,都是我的好兄弟,就看茹霜姑娘怎么选了。无论选谁,我们都是亲上加亲。”刘谦笑呵呵地说道。从他脸上流露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石太宰迈着方步走过来打着圆场说道:“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莫要伤了兄弟情谊,便是我们两家共同的大喜事。”
闻听此言,平南王唐万年苍白的脸上才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他连忙起身抱拳道:“虽然在下对茹霜姑娘甚是倾慕,但若姑娘喜欢六弟,我这当哥哥的自当高风亮节,拱手想让,怎么着也不能坏了我们兄弟多年的情份!”。
刘谦与石天弓连连点头,暗暗冲他挑起了大拇指。
“哈哈哈哈,都是我的错!”。关羽大笑着站起身来,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撂下酒碗,他先是冲着刘谦、马茂勋躬身施礼,又转身朝着唐万年抱拳拱手。
紧接着,又冲着周围作了一圈揖,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实不相瞒,那日出使马家军,与茹霜姑娘初次相见,我二人便大打出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不是冤家不聚头吧?后来渐渐的日久生情,我二人名为师徒,实则已经私定终身。这一来呢,在下发妻刚刚离世不久,惧于世俗之流言;二来大齐军队虎视眈眈,大敌当前,只好暂时搁置儿女私情。所以,虽有马家军各位将领从中撮合,在下只能隐瞒实情,欲迎还拒。本想着打败了大齐的进攻,再与几位哥哥与马大帅挑明此事,不想平南王今日突然唱了这么一出,关某只好先自罚一碗酒赔罪,然后只得从实招来了!”。
说到这里,关羽淡定地抬头望了一眼茹霜姑娘,不易察觉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完全愣在那里的茹霜姑娘满脸通红,眼角缓缓滑下两颗泪滴。疑惑、震惊、狂喜、羞怯等等诸多情绪从她粉嫩的面颊上飘过。
关羽笑着又对唐万年说道:“还有啊,小弟虽然感激五哥承让,但不得不说你两句:这天下万物皆可虚与谦让,甚至拿来做交易,唯有真情不能!恕小弟就不与哥哥客气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哄堂大笑,刘谦更是拍着桌案笑出了眼泪,抬手点指关羽道:“你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六弟,总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平南王唐万年的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绿,呆立着紧咬牙关哭笑不得。
关羽身后的翁宜春笑骂道:“你小子藏得够深的,天天骗我等长辈们的好酒吃,还害的我们为你俩忧心忡忡,整天瞎操心!”。
刚刚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的马茂勋眉头舒展,面露喜色,抬手捋着灰色的长须哈哈大笑。
也不知是关羽身后,哪位乐疯了的茹霜姑娘的叔叔,抬腿朝着关羽的屁股踹了一脚。
毫无防备的关将军被面前低矮的酒桌一绊,竟然身体歪斜着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手疾眼快的茹霜姑娘踏步上前,一把将他扶住,紧拥怀中。同时抬起一双秀目,恨恨地朝他身后瞪了一眼。
关羽感到胸前一阵温热滚烫,鼻中闻到了茹霜姑娘满头青丝所散发出的特有的缕缕发香。不由得微闭双眼,心中无声地轻轻一叹,伸出两只大手搂住了茹霜圆润的双肩。
不论众人如何哄闹,坐在对面始终保持清醒的钦差御史李景澄看到最终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抬手给自己斟了半杯酒,举至唇边,旁若无人地缓缓饮了下去。
大楚皇帝刘谦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缓缓站起身来说道:“诸位,今天是个好日子,可谓双喜临门。我等且共同举杯,朕已下了决心,此次御驾亲征,与众位兄弟并肩作战,不推翻大齐誓不还朝!待到我数路大军得胜归来,论功封赏,寡人还要为六弟及茹霜姑娘亲自主持大婚!”。
众人齐声叫好,群情高涨,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凉风习习的大草原上,联军的中军大帐之中,气氛略显沉闷。
巴尔斯大汗负手于后,来回踱着步子,不时低头看一眼灰头土脸,跪在地上的阿古达木和察干铁木尔两名爱将。
片刻之后,他轻叹一声道:“你们俩都起来吧!那突尼族部落本就强悍,我也没打算一蹴而就。”
阿古达木与察干铁木尔赤红着脸站起身来,彼此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阿古达木上前一步施礼道:“汗王,原本我军还是占据优势的,只是突尼族中冲出一员猛将,合我二人之力竟然未能将其拿下,实在是惭愧的很!”。
巴尔斯闻言突然停住脚步,眼中一亮说道:“哦,突尼族竟有如此猛将?详细说来听听。”
察干铁木尔翻着白多黑少的眼珠想了想,说道:“此人手拿一根大铁棒,力大无敌,竟然一棒震飞了我手中的弯刀。若不是阿古达木及时出手相助,我恐怕就不会活着回来了!”。
阿古达木急切的说道:“察干铁木尔,与之交手你可曾想起一个人来?”。
察干铁木尔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道:“没错,虽然他二人所使用的兵器不同,但同样是力大无敌,臂力惊人,绝非常人可敌!”。
巴尔斯疑惑地问道:“你们俩说的是?”。
阿古达木和察干铁木尔同时面向巴尔斯,异口同声地说道:“喀特斯部落的阿拉坦。”
巴尔斯面色沉郁地点了点头道:“没能收服阿拉坦这员猛将,是我联军最大的损失,也是本汗王心头一个最大的遗憾!”。
他猛抬头紧盯着阿古达木二人道:“你们说此人有阿拉坦之勇?”。
阿古达木与察干铁木尔再次相互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狠狠点了点头。
巴尔斯仰起脖子,眼光投向帐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照你们二人的说法,这突尼族部落灭不得了,只能降服,不能屠尽!”。
阿古达木大吃一惊,连忙说道:“汗王你可想好啊,开弓哪有回头箭?战端已起,双方互有死伤,仇恨的种子已然种下了,只会随着草原的春风生根发芽。双方再想坐下来谈判,握手言和是万万不可能了!”。
巴尔斯微微一笑,抬手捋着上唇那两撇金黄色的髭须。
察干铁木尔也上前一步劝道:“是啊,大汗,阿古达木说的在理。何况如若还未取胜,我联军就主动坐下来与一个小部落谈判求和那,那让未加入联军的部落该如何小看,嘲笑我们联军?”。
巴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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