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倒是颇懂江湖规矩。难得啊!其实你就是想要当今圣上头顶皇冠上镶嵌的那颗珠宝,本帮主照样手到擒来!”
两日的时光,弹指而过。但对心急如焚的满都拉图等人,却好似度日如年。
再次来到那所院落时仍是夜晚,厅中依旧灯火通明。入得门来满都拉图就觉得眼前一亮,只见桌案上摆着几把明晃晃的钢刀,刀背比草原上他们常常使用的弯刀宽大了许多,墙角还竖着几杆枪尖闪亮的红缨枪。
满都拉图向随从使了个眼色,那几位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迈步上前抓起了钢刀,先是掂了掂分量,再用手指轻轻测试着刀刃的锋利程度,随后向满都拉图微微点了点头。
刀枪都测试过之后,满都拉图满面红光地抱拳道:“穆帮主当真是神通广大,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令人敬佩。”
穆帮主谦逊地笑道:“小兄弟过奖了,这些都只是一些样品,先让你等吃颗定心丸,大批量的很快就能准备好。”说着,他停顿了片刻,双眼盯着满都拉图低声道:“定金都带来了吧?我们也要过过目,做买卖首先要讲诚信,这样大家才有可能交上朋友”。
“那是那是!我突尼族人行事向来言而有信。”说着,他转脸向另一名随从使了个眼色。那人手中托着一个布包裹,迈步上前,轻轻置于桌案上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裹。
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露了出来,穆帮主脸上的那道斜长的刀疤又不受控制地抖动了几下,他挥手命人点查了银两,满意地点头道:“很好,你们尽可回客栈蒙头大睡,待我将货物准备齐了,随时通知你等交货的时辰和地点。”
他又不放心地回头问满都拉图道:“这么多刀枪,你们准备的有车马吧?洒家可是有言在先,我只负责将你们平安送出青州府地面,后面可不管了!”。
满都拉图连忙道:“帮主请放心,只要能平安离了青州府,我们越过边境就会有自己人前来接应。”
望着满都拉图一行匆匆离去的背影,青龙帮穆帮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奸邪的微笑,凸起的双眼中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京城大都的皇宫内院御书房之中,小顺子匍匐在地,一五一十汇报了自己探监如烟姑娘的经过。
然后他满怀喜悦地低着头等待着一场狂风暴雨,却半天没有动静。
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只看到主子的背影,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小顺子内心不由得讶异起来:依照主子以往的脾气,此时早该龙颜大怒,大手一挥,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风尘女子碾为齑粉才对呀!他怎会一言不发,如此安静?当真是圣意难测啊,还好我没有在监牢之中与那个风尘女子完全撕破脸,否则万一
他顺着圣上的目光向前望去,只见那里悬着一幅画像,画像中有一位神态安详的美人儿目光幽怨地眺望着远方。
“小顺子,传朕的口谕,明日将那如烟姑娘无罪释放,不得为难于她。”
什么什么?小顺子使劲晃了晃脑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竖起了双耳想再听一遍。
李弘基“倏”地转过身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位年轻的天子脸色铁青,双目发红,牙关紧咬,却是紧闭双唇再不发一语,一副即刻要杀人的模样。
小顺子没来由地浑身打了个哆嗦,慌忙低头叩首,两腿发软地匆匆退了下去。
第二章 螳螂捕蝉()
风,已不再凛冽。扬起的雪尘扑打在人的脸上,也不再生疼。
穆帮主约定的最终交货地点,是在青州城南门外的荒野林间。时辰是三日之后的黄昏。
粗笨的木轮马车碾过路面,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车辙印记。
还未到树林边上,远远地看到穆帮主立在那里,满都拉图连忙翻身下马,徒步走上前去。
他一边施礼一边高声说道:“穆帮主,别来无恙。货物都准备齐了吗?我们可是带着鼓囊囊的银子和诚意而来啊!”。
穆帮主不动声色地微微咧了咧大嘴,声音洪亮的答道:“货物按你们的清单准备妥当了,我将其暂时藏在树林里,但要见到你们的银子才好交货。”
满都拉图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满道:“穆帮主处事谨慎,我等能够体谅。但咱们不是事先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难道尊驾信不过我们突尼人?”。
穆帮主将披在自己身上,毛茸茸脏兮兮的黑皮大氅轻轻一撩,淡定地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只要看到你们车上有充足的银两,我自会带你们取货!”。
满都拉图略显不悦地转过身来,向后面挥了挥手,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帐帘挑起,露出了几只木箱。
穆帮主向身边的一位随从努了努嘴,那人快走几步来到车前,爬上去掀开了箱盖,片刻之后回身向穆帮主等人做了个手势,表示一切正常,如假包换。
穆帮主见状立马换上了一副阳光灿烂的笑脸说道:“很好,突尼族的朋友果然讲信用!现在该你们验货了,这边请。”
他弯腰伸手朝着树林方向对满都拉图做了个请的手势。
满都拉图带着三五个随从迈步走向树林,经过穆帮主身边时他无意间朝对方的脸上瞥了一眼。这一瞥之下,不禁令他毛骨悚然。
只见那位穆帮主脸上那道斜长的刀疤突突乱跳,目露凶光,正缓缓伸手摸向自己背后。
眨眼之间,他的手中便多了一把黝黑的大铁铲,猛力向满都拉图的头顶拍去,同时口中高喊:“弟兄们,抄家伙,动手啦!”。
震惊之余的满都拉图就地翻滚,耳边听到了呼呼的风声,总算侥幸逃过了一劫。
几乎与此同时,树林中冲出来一帮人,大呼小叫着各举刀棒,向突尼族人杀来。
短暂的愣怔之后,突尼族壮汉们迅速清醒了过来,不约而同地抽出暗藏的弯刀,催马杀上前来。就连原本赶车的车夫也毫不犹豫地拔刀投入了厮杀。
逃过一劫翻身爬起的满都拉图咬牙从背后抽出弯刀,双眼通红地朝穆帮主扑了过去。他眼睁睁看着穆帮主一铲下去将原本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位突尼族壮士脑袋削掉了半个,鲜血喷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青龙帮加上埋伏在树林中的共有百十号人,而突尼族人也就四十余人。何况他们早有准备,初期明显占据了上风。
但战局的变化往往出人意料,青龙帮的帮众多是一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真要与整天在马背刀尖上摸爬滚打的草原勇士硬碰硬拼起命来,双方过于明显的差距即刻便暴露无遗。
青龙帮鼎盛时期确实曾经有过千余帮众,但随着红巾军攻克青州府,统计人口,分封耕地,鼓励农商,整顿治安,青龙帮的日子一天天难过起来。普通百姓不通过官府,需要他们摆平的事情越来越少了,帮会收入锐减。这还不算,好多帮众家里有了耕地,主动脱离了组织,欢天喜地地回家种田去了。
随着当地治安的改善,游手好闲闹事的人也少了,想收个保护费也没人交了,弄不好还会碰上四处巡逻的兵丁,不由分说就被抓起来扔进大牢里。
穆帮主面对组织涣散,人员流失等严重的局面,痛心疾首之余,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有这些军纪森严的军士们压在头上,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眼看着帮中只剩下了百十余人还在坚守,乞盼着重新变个天,再回到以前大鱼大肉,满街横行的美好日子,这时,愣头愣脑的突尼族人这块肥肉主动送上门来。
穆帮主精心策划,打算抓住这天赐的良机,来个“黑吃黑”,从此重振青龙帮。
不幸的是,他又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过份高估了己方的实力,低估了对手的战力!
在凛凛刀光伴随着血肉横飞的喊杀声中,一个又一个的青龙帮帮众倒了下去。青龙帮从最初对突尼族人的围杀变成了被追杀。
满都拉图咬牙切齿地挥舞着弯刀,与穆帮主奋力拼杀。志在必得的穆帮主完全没有将眼前这个突尼族的烙腮胡子放在眼里,挥舞着手中的大铁铲,步步紧逼。
但很快他的额头便冒汗了,一方面因为没能按预期的计划三下五除二就收拾掉面前这个大胡子,更让他难堪的是,他看到不少手下面对来自突尼族人的拼死反击,一些人已经开始满脸是血、惊恐地怪叫着转身逃窜了。
自己带来的人手可是比这些草原蛮夷多出来一倍啊!这些平日里狐假虎威、张牙舞爪的窝囊废,怎么到了真刀真枪、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就拉稀了呢?!
在诸多的史料中,对突尼族人的记载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悍勇好斗,善骑射。
“噗”的一声,穆帮主身旁的一名帮众双脚离地,一跃而起,一只手捂着钻入咽喉的利箭一声不吭地栽落尘埃,喷出的鲜血溅了穆帮主一脸。震惊之余,他内心连连叫苦不迭。
眼见形势发生逆转的满都拉图咬牙挥刀欺身而上,恼羞成怒,满脸涨红的穆帮主狂吼一声举铲迎了上来,大有一搏性命之势。
一匹快马冲至近前,马上之人手中弯刀舞动,猛然向穆帮主兜头劈下。可怜穆帮主正挥铲全力向满都拉图猛攻,来不及撤了招数,只好委屈地低头闪避。“咔嚓”一声,原本头顶盘好的发髻被一刀削去大半,散开来凌乱的头发瞬时便遮住了他的双眼,样貌十分狼狈。
及近崩溃的穆帮主甩动着一头乱发,发了疯似的嗷嗷乱叫着向面前的满都拉图扑去。而在他身旁的青龙帮帮众正一个接一个地扑倒在地上,却再也没有人爬起来过。
没等勇猛的穆帮主铲死满都拉图,他自己肩头、后背已经连中数刀,鲜血直流。咬牙扭头四望,自己竟然变成了孤军奋战,受到了三四个突尼族人的围攻。
无奈之下,他只好暂时放弃了一铲拍死满都拉图的计划,先行自保。狂吼着转身将一名偷袭他的突尼族骑士铲落马下,踏前一步准备拍碎了他的脑壳泄愤。
然而他的脚步突然迟滞了一下,低头望去,一把弯刀从他的下腹冒出尖来。微一扭头,看到满都拉图狞笑着紧贴在后背的胡子拉渣的胖脸。穆帮主魁梧的身躯晃了两晃,嘴角流出了如口水般的一串血珠,脸上那道斜长的刀疤无力地扭曲了几下,十分不情愿地萎顿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突起的双眼。
青龙帮一代帮主,像是一个出道已久的十米跳台老手,自信地舒展身体,潇洒地弹跳而起,在空中做了几个漂亮的空翻,即将入水的那一刻,他突然彻底傻眼了。因为,他发现下面的泳池中空空如野,滴水皆无。他用自己粉身碎骨的血肉之躯告诫黑道后人:“黑吃黑”是个难度系数极高的危险动作,无论搞得好搞不好都必须付出有人丧命的惨重代价!
满都拉图在穆帮主的黑皮大氅上擦掉了弯刀上的血迹,扭头招呼自己人道:“逃跑的青龙帮人马就随他们去吧,别追了,我们还有大事要办,速速离开此地!”。
紧张的突尼族武士麻利地收起了弯刀,迅速地集结在满都拉图周围,打算护着装满银两的马车,即刻撤离。
忽然,十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被赶进树林中的青龙帮溃卒又“嗷嗷”乱叫着,挥舞着手中兵刃,从那片光秃秃的树林中又冲了出来。
满脸络腮胡的满都拉图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些人疯了吗?明明不是对手,而且他们的帮主都已彻底放弃抵抗,一命呜呼了,他们还要出来送命?
马上的突尼族武士们不得不紧张地重新拔出弯刀,准备再次绝地反击。
等那些青龙帮的人马冲出了树林,离得近了些,满都拉图终于从他们的脸上发现了诡异之处:他们的脸上没有搏命的兴奋或者是复仇的愤怒,有的只是深深的惊恐表情。就好像是一群疲于奔命,被猎犬随处驱赶,步履蹒跚的鸭子。
其他手握弯刀的突尼族武士也发现了异样之处,树林中不时传出扯动弩箭弓弦的响声及盔甲金属细微摩擦的声音。而被抛在后面的青龙帮零星人马便随着那弓弦的响动纷纷栽倒在地。
大地微微地震颤起来,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满都拉图等人即刻意识到:这是大队骑兵要发动攻击了!
惊愕的满都拉图扭头观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旌旗飘舞,铠甲鲜明的数千骑兵兜着圈子围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在中心,这下恐怕是插翅难逃了!
一匹高大的战马之上,一位眼如铜铃,手握两把骇人开山大斧的壮汉声如洪钟地高喝道:“他娘的,你们好大的狗胆!在爷爷我的管辖之地还敢公然舞刀弄枪,聚众围殴!管你是青龙还是白猫,统统下马跪地求饶!否则别怪你翟爷爷手痒,又要大开杀戒了!”。
第三章 远交近攻()
马上的突尼族武士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利刃,其实他们从来没听说过面前这位满脸长满钢针的彪形黑大汉的名头,甚至不知道大楚帝国的存在。但他们心里很清楚:以一敌二可以拼一拼,以一敌十还是算了吧!可见,在生活中有一个清醒的数学头脑,关键时刻能保住性命。
望着雄赳赳迈入大帐的冠西王翟龙彪,玄武将军张佰仟连忙迎了上去。
“西王爷,区区百十个青龙帮的毛贼,哪用的着你亲自出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翟龙彪咧着大嘴往外呼呼吐着热气笑道:“久不上沙场,老子早已手痒难耐。本想着这次总能开开荤吧,他娘的竟然没机会动手!那百十号青龙帮的残渣余孽不知为何,稀里糊涂就被几十个草原蛮子料理了,真他妈晦气!”。
张佰仟闻言微微一愣,皱起了双眉问道:“草原蛮子长途跋涉跑到我青州府作甚?你把他们都杀了?”。
翟龙彪将手中的马鞭扔到桌上,摇头道:“砍杀一群不知反抗的人有何乐趣?我把他们都绑了,押了回来,改天拉到街市上集体砍头,也好震慑下还敢对我大楚心怀不轨之人。”
张佰仟抬手捋着颌下长须沉吟道:“我劝王爷切莫急于动手,先搞清楚他们来青州作甚,与青龙帮又产生了什么过节,开春我军攻打飞虹关才能做到无后顾之忧。”
翟龙彪顿了顿,抬眼说道:“也好,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你自己去审清楚就好,早点问完,别耽误了咱们晚上畅饮就行!”。说着,转身就要向帐外走去。
张佰仟急忙上前拦住道:“王爷留步,你是青州府的最高军政长官,剿灭青龙帮余孽又功不可没,还是我俩一同审问吧,省的事后再向你解释。”
翟龙彪大手一挥道:“你办事,我放心!我说佰仟兄,你哪都好,除了酒量差点,还有就是太婆婆妈妈。以我的脾气,仨月前青龙帮的那帮兔崽子早就该玩完了,你非要耐住性子等他们犯事了再一网打尽。这些草原蛮夷问咱们也是白问,敢跑到青州直接砍了脑袋,谅他们今后再也不敢来了!”。
张佰仟苦笑道:“王爷此言差矣,治理地方全不似上阵杀敌那般痛快淋漓,事事需考虑周全。即便是战场厮杀也要多动脑筋,这还是我从关将军那儿学来的。”
翟龙彪抬头望了一眼帐外辽阔的蓝天,悠悠叹口气咬牙道:“提起六弟那小子,也不说抽空来看看他四哥,好久没和那兔崽子一起开怀畅饮了,还挺想这小子的!也不知他人模狗样儿出使西北马家军回来了没有。”
“阿嗤”骑在马上飞奔的关羽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心中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