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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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 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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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原“嗯”了一声:“是我让家人持腰牌向你们报案的,可惜你们人手少,还是让女真奸细逃了。”

六个巡捕一齐向张原施礼,一人道:“年前兵马司和锦衣卫都在追索这个红脸贼人,以为早逃往建州了,所以放松了巡逻,没想到还敢留在京城,真是狗胆包天。”

张原道:“以后建州奸细只怕会越来越多,诸位还得多留心才是。”

这时,武陵和皇长孙的伴读高起潜从东岳庙后园小门里探了一下头,然后跑了出来,武陵问:“少爷,奸细没抓到吗?”

高起潜对客印月道:“嬷嬷你在这里呀,哥——少爷他正找你呢,嬷嬷快跟我去吧。”又向张原施了一礼。

客印月透过面纱,望着张原,心里很紧张,不知张原会不会揭露她的身份?

张原道:“等一下,嬷嬷,我有话与你边走边说。”

汪大锤抓着那匹马的缰绳嚷道:“少爷,这马归我们了吧,贼人是我们发现的,也是我第一个冲上去的,这马应该归我们。”

有两个巡捕已经去向东城兵马司报信,另四个巡捕陪着笑,没说什么,这马左后蹄挨了一棒,伤得并不重,能卖好几十两银子呢,巡捕们也很想要啊。

张原打量了一下这匹马,他虽不懂相马,但眼前这匹栗色皮毛的高头大马看样子就很精神,这是女真奸细准备着逃命的坐骑,当然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当下对那几个巡捕铺的军士道:“等下我见到东城兵马司的樊指挥,为你们请功,你们六人及时赶到,虽未能抓获女真奸细,但奋不顾身,让贼人丧胆而逃,避免了进香民众的伤亡,这也是有功的。”

几个巡捕大喜,赶紧谢过张状元,对这匹伤马归属的事自然更不敢提了。

武陵道:“少爷,码头那边就有间兽医铺子,专治牛马疾病,牵去那边给这马治一下伤吧。”见张原答应了,武陵便与汪大锤牵了马绕到运河边去了…雅…骚…吧…威…武…

张原和客印月并肩进了东岳庙后园,高起潜很知趣地落在后边,道士和巡捕们当然也不会跟得太近,张原左右看看,道:“客嬷嬷,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客印月听张原的口气似乎不大想揭穿她,当即低声道:“佟奴儿是我杀父仇人,我不想嫁给佟奴儿,在哈达部被佟奴儿灭亡后,我就逃出来了,至于怎么成了哥儿的乳娘,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佟奴儿就是奴尔哈赤,奴尔哈赤在以爱新觉罗为姓氏之前以佟为姓,东哥之父叶赫部首领布斋是在万历二十一年的古勒山九部联军对抗建州女真时战死的,所以客印月会说奴尔哈赤是她的杀父仇人——

张原虽然觉得叶赫部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东哥竟会成为大明皇长孙的乳娘这实在是离奇,但这世间让人匪夷所思的奇事甚多,问:“你处深宫中,还知道扈伦四部的近况吗?”

客印月道:“我兄弟客光先会打听了来告诉我,我知道女真诸部现在只剩我叶赫部独存,其余都被佟奴儿吞并了,我也知道张先生力主帮助叶赫对抗建州,小妇人很是感激——”

张原问:“客光先真是你弟弟?”

客印月道:“是我舅父之子。”

客印月应该说的是实话了,张原问:“你千方百计入宫是想能有机会帮助叶赫部?”

客印月道:“当然,我誓杀佟奴儿为父报仇。”这句话从齿间迸出,显示客印月的刻骨恨意。

张原道:“奴尔哈赤垂涎你美色,誓要娶你,你要报仇,何不假作嫁他,然后伺机杀他?”

客印月“哼”了一声,说道:“佟奴儿武艺高强,我身入虎口哪能杀得了他,杀而不死,叶赫部必亡——而且女人若被男人占有过了,心思或许会变,我姑母便是。”

这话深刻,可以解释为什么从刘邦、曹操直到朱元璋这些强者纳了很多战败者的妻女为妾侍却没被枕边人复仇的原因,东哥的姑母孟古哲哲就嫁给了奴尔哈赤,奴尔哈赤杀孟古哲哲的兄长布斋,孟古哲哲又能有什么话说,皇太极的生母便是孟古哲哲——

张原心道:“奴尔哈赤对东哥是念念不忘,宣布七大恨时还把未能娶到东哥也作为对大明的仇恨之一,简直是无理取闹,若按历史进展,客印月根本等不到她能影响大明朝政的时候,叶赫部就已经灭亡了,萨尔浒之战的后一年,那时大明已经无力保住叶赫部,奴尔哈赤杀死了东哥之兄布扬古,吞并了叶赫部,统一了海西女真,从此毫无顾忌地南下侵略大明。”

但疑点还是很多,张原问:“既然十三年前你就已离开叶赫部,为何汝兄布扬古还把你忽而许配给这个忽而许配给那个,而且前年你不是终于嫁出去了吗,嫁给了东蒙古的一个部落首领之子,出嫁的又是谁?”

客印月轻笑道:“张先生的博学多闻让人惊讶,小妇人的事你好象全知道。”

张原道:“也有不知道的,需要嬷嬷向我解释,比如方才那红脸汉子用女真话说的是些什么?”

……/雅/骚/吧/更新内容/不喜欢/楼中楼/

“嬷嬷——”

朱由校站在东岳庙大殿的右庑门,见张原和客印月走过来,便挣脱了魏进忠的手,跑过来抱住客印月的腰大哭起来,抽噎抽噎道:“嬷嬷,你跑到哪里去了,吓死我了。”皇长孙对客印月的依赖无人能够替代。

客印月赶忙俯身安慰,在皇长孙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皇长孙顿时破啼为笑,客印月为他擦拭泪痕,斜睨着张原,说道:“张先生,我们可以回去了吗?”这话有点示威的意味。

揭穿客印月的身份对张原没有半点益处,客印月若被逐出宫中甚至被严惩,就会把他和皇长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完全破坏掉,若不能得到皇长孙的信任,那他书生救国将成泡影——

张原道:“我送你们上马车吧。”跟在朱由校和客印月等人往庙外走去,客印月微微一笑,牵着朱由校的手,行步款段,步履从容。%雅%骚%吧%水粉%爱扯%小老虎%

魏进忠暗暗打量张原和客印月,先前他就觉得张原能识破红脸汉子是女真奸细就有些奇怪,而客印月得张原示警反而独自走到一边就更奇怪了,现在看客印月和张原的神态,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隐情,魏进忠很想知道这其中隐情,当然,他知道现在得罪张原或者客印月绝没有他的好下场,但既然发现了这个苗头,他就想逐渐深挖,看有没有对他有利的东西——

张原等人出了东岳庙大门,还没走到松林边马车前,就见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樊尔成领着一队马弓手急驰而来,女真奸细再次现身,事关重大啊。

张原让客印月领着朱由校赶紧上车,莫泄露了行踪,他自己在道旁向樊尔成拱手迎候,樊尔成翻身下马,向张原略一问讯,便带人追了下去。

钟本华心有余悸,对张原道:“今日真是凶险,若那贼人是冲哥儿来的,那我等百死莫赎。”

张原道:“两个女真奸细并不知你们身份,应该是偶然遇到,你们回宫也不要提起今日之事。”

钟本华、韩本用、魏朝等内官一头称是,虽然皇长孙没受到伤害,但与女真奸细擦肩而过这等危险也会让随皇长孙出宫的这些人受惩罚,马车里的客印月也在低声叮嘱朱由校不许说在东岳庙遇险之事,客印月道:“哥儿,你若对别人说了遭遇女真奸细之事,那嬷嬷定会被赶出宫去,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嬷嬷了。”

朱由校道:“我不说,我绝不说,我根本没看到什么女真奸细。”

客印月微笑道:“那就好。”把朱由校的脑袋抱在她胸前,撩开窗帷一角,看着立在松林边的张原,心想:“张原这时没揭穿我,以后想揭穿我也难,张原是聪明人,揭穿我对他没有好处,嗯,这样也好,我对他倒可以开诚布公了。”

卷二 如今却忆江南乐 第四百五十一章 慕少艾

rì头西斜,已经是申时初刻,慈庆宫的三辆马车辚辚驶动,就要离开东岳庙,张原在路旁拱手相送,中间那辆马车里的皇长孙朱由校突然探头道:“张先生——”

张原赶紧趋步上前,马车停下,就见朱由校伸手出窗,递出个木偶:“这是我制作的,送给张先生的小公子玩耍。”

张原双手接过,见是个四寸长的木偶,五官四肢俱全,还上了漆,雕刻jīng致,四肢有小丝绦cāo纵,稍一牵动,木偶就举手划脚,还能点头眨眼睛,表情生动——

张原心想若是换了张居正在此,只怕当场就会斥责十三岁的朱由校吧,尊贵的皇长孙怎么能如此不务正业呢,当年万历皇帝十来岁时酷爱书法,练字比较勤,有一次写了“弼予一人永保天命”八个字赐给张居正,张居正就批评说皇帝不应该在书法上花费过多jīng力,帝王之学当务其大者,所谓其大者就是四书五经和治国的学问了,不然的话象隋炀帝、宋徽宗皆能诗善画,却无救于灭亡——

张居正这么一说,就把万历皇帝的一点文雅的爱好给掐灭了,大明臣子对皇帝的要求往往比对自己的要求高,宽于待己严于责人,他们要求皇帝做圣人,动辄弹劾,从这个方面来看,大明的皇帝也可怜,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道德虚伪和心理扭曲也就很难避免——

张原手捧木偶,面露笑意,说道:“殿下心灵手巧,真是让人佩服,读书写字之余,有些其他爱好也无妨,就是不要误了读书。”

朱由校听张原夸赞他,很是快活,说道:“钟师傅每rì督促我读书写字呢。早晚还练了太极拳强身健体。”

后面一辆马车的钟本华听到了,心道:“你每rì读书、写字、练拳加起来不足一个时辰,其余时间全是做木工活或者玩游戏。”

这时,从朝阳门方向驶来两辆马车。有几个仆人跟在马车边快步走,走在前面的一个仆人见到张原,喜道:“姑爷在这里,正好遇上了。”

张原扭头看时,见是内兄商周祚的仆人,行在前面那辆马车缓缓停下,窗帷一掀。露出商景徽满月般的笑脸,声音脆如黄莺:“姑父,我们都来了。”

张原朝小徽点了一下头,向朱由校作揖道:“殿下赶紧回宫吧,多谢赏赐。”

朱由校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马车的那个前发齐额的美丽女孩儿,马车驶离了还探着着头往后面看,客印月“嗤”的一笑,说道:“看不到了。快坐好吧。”拉着朱由校坐好,放下窗帷。

“嬷嬷,那女孩儿是谁?”

“不是称呼张先生为姑父吗。那就是张先生夫人的侄女了。”

朱由校“哦”的一声,说道:“宫里没有这样美的女孩儿呢,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客印月微有些醋意,说道:“等张先生再入宫进讲时你问张先生就是了。”

朱由校有点不好意思,说道:“这,这不大好问吧,要不嬷嬷帮我问,可好?”

客印月笑了起来:“哥儿,你省省心吧,张先生的妻兄不就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吗。方才那小女孩儿定是商御史的女儿,商御史是四品官,是不能与皇室联姻的,所以你不要再想那女孩儿了。”

朱由校茫然道:“这又是为什么?”

客印月道:“老祖宗规定的,祖制。”心想:“若张原妻子的侄女能嫁给哥儿,那以后张原岂不是权倾朝野。不过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张原不做官,平民百姓的女儿才能做皇后做贵妃,官宦小姐根本没有入宫的资格。”

朱由校别的不大懂,祖制却是知道,祖制就是天条,绝不能违反的,不禁大感沮丧,小小年纪长叹了一口气。

客印月见皇长孙这副样子,忍笑安慰道:“哥儿你是难得出宫,其实这天下美女多的是,以后你大婚选妃时,嬷嬷帮你挑,定要挑一个绝sè美女为妻,好不好?”

朱由校点头说“好”,却有些意兴阑珊。

……

张原自是不知美丽的小景徽这么一露脸,就惹得十三岁的皇长孙动了爱慕之心,他看着那三辆马车络绎驶远,心道:“客印月竟是号称女真族第一美女的东哥,说出来都没人信啊,让东哥留在皇长孙身边真的妥当吗,东哥堪称红颜祸水,她订了好几次婚,但那些与她订婚的女真部落首领都落得个败亡的下场,她简直是专门配合奴尔哈赤来统一女真诸部的,当然这个局面非东哥所愿,奴尔哈赤也只是以得到东哥为借口来大动干戈,万历四十六年奴尔哈赤向大明宣战,把没娶到东哥也算作明朝对他的迫害,着实可笑!”

又想:“那红脸汉子滞留京中不去难道就是为了寻找东哥?红脸汉子若是皇太极的话,那东哥就是其姨母,东哥到大明已有十余年,方才也遮着面纱,红脸汉子不见得就能真确地认出了她,应是有些疑心,毕竟象客印月这样身材高挑的女子是不多见的——”

那边小景徽已经下了车,正搀扶母亲傅氏下来,傅氏身体不好,与玉雪粉嫩的女儿景徽相比,显得脸sè腊黄,随后下来的是商澹然,后面那辆马车是王微、商景兰和穆真真——

小徽道:“姑父,你怎么独自来东岳庙了,都不叫上小姑姑一起。”

张原走近前向嫂嫂施礼,笑道:“还好没叫上你们,方才女真jiān细在庙里现身,大锤都和女真jiān细打起来了——莫慌莫慌,女真jiān细已逃了。”

武陵、汪大锤牵着那匹马过来了,汪大锤显得很高兴,没抓到女真jiān细抢到一匹马也不错,向傅氏、商澹然见了礼,笑呵呵道:“少爷,那牛马医说这马骨头没断,敷了点伤药,养个几天就好了。”

张原陪嫂子傅氏和澹然她们再入东岳庙上了香,穆真真又到后面帝妃行宫掷金钱,穆真真准头极佳,一掷就中,道士只得了一文钱。

……

张原第二天特意去了一趟东城兵马司,问追捕女真jiān细的情况,顺便在樊指挥面前给那六个巡捕美言了几句,樊尔成说锦衣卫的校尉还在继续追踪那两个女真jiān细,五军都督府已再次传令各边城严查出辽东的可疑人等,京中的五城兵马司也加强jǐng戒,从即rì起,要求各厢坊里正和巡捕对外来人口严格审查,京中各家客栈对行迹可疑的住客要立即上报兵马司——

张原心道:“京城各守备衙门从此事吸取教训加强戒备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萨尔浒之战后,给奴尔哈赤充当jiān细的汉人客商会越来越多,奴尔哈赤那边缺衣少粮,但金银珠宝很不少,若能禁绝大明商人与后金的贸易往来,那对后金是一个沉重打击,当然,这不是一纸禁令就能杜绝的,厚利之所在,命都可以拿来搏,大明朝灭亡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想发财,而且女真人rì子难过,必会更加疯狂抢掠大明边城,辽东处境艰难啊,且看我这次朝鲜之旅能否成行。”

……

秦良玉、秦民屏和马祥麟等人在京中过了元宵,领了皇帝的赏赐,于正月十八离开京师踏上回川中石柱的归程,秦良玉得知张原可能会出使朝鲜,身边缺少得力的护卫,便留下两名土兵作为张原的贴身护卫,两名土兵一个名叫马阔齐,一个叫舍巴,马阔齐是张原的旧相识了,那年在杭州,马阔齐就与穆敬岩一道打跑了姚复雇来的一伙打行青手,马阔齐高大魁梧,舍巴却是矮小干瘦,两个人体貌很悬殊,但秦民屏对张原说:“马阔齐只有蛮力,个子大看着凶神恶煞,其实远不如舍巴厉害,这二人极为忠心,贤弟完全可以信任他们。”

自东岳庙让两个女真jiān细从容逃去,张原就深感自己身边缺少有武艺的随从,当时若秦民屏几人在场,必能擒住那个红脸汉子,所以秦良玉让马阔齐、舍巴二人追随他,他谢过秦良玉之后,欣然接受。

就在这一rì,张原请求出使朝鲜的奏疏也送到了礼部,礼部主管朝鲜外交的郎中邵辅忠接到张原书呈之后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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