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池并不生气,嘿嘿一笑:“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不在乎身份高低嘛。”
小蕊冷冷一笑:“是吗?那好,那就拜托你去找那些喜欢请你为师的人去,我们娘娘不稀罕!”说罢转身就走。
杨秋池轻叹一声:“唉!沈妃娘娘冰清玉洁,美丽如斯,怎么会去喜欢李清照的词呢,真真可惜了~!”
小蕊猛地站住了,慢慢转过身来,盯着杨秋池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概而已。”
“你敢说李易安(李清照,自号易安居士)的不是?好!好你个小护卫,你等着,我禀报娘娘去!”
“那就有劳姐姐了,”杨秋池很夸张地深深一礼,“就说我们在这里侯着。对了,姐姐禀报王妃娘娘的时候,一定记得说我对李易安是颇有微词,这次来除了奉还诗集外,还想劝说娘娘两句,李易安的词不过尔尔,无需劳神细读的,就不知娘娘是否肯听我金玉良言。嘿嘿嘿”
“你!你!告诉你,你死定了!有本事就别走!哼!”小蕊怒气冲冲小跑着走了。
郭雪莲一张俏脸又被吓得煞白,拉了拉杨秋池的手:“表哥,咱们……,咱们快走吧。”
“为什么?”杨秋池笑问。
“你没听这丫鬟说她要禀报王妃,说咱们死定了吗?还是快跑吧!”
“跑哪里去?这武昌可是楚王的天下,一句话,要咱们躺下,咱们就不可能站着。”
“啊!那……那可怎么办!”
“——凉拌豆腐丝炒鸡蛋!”杨秋池似乎心情挺好,笑呵呵逗她。见她都快急苦了,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咱们一没偷二没抢,三没调戏她沈妃娘娘,她能奈我何?”
“可她是王妃啊,要杀咱们都不需要理由的!”
杨秋池神秘兮兮凑到郭雪莲耳朵边低声道:“嘿嘿,换成别的王妃这完全可能,但是这沈王妃,不会的!她没这能耐!”
“为什么?”郭雪莲睁大了眼睛。
杨秋池扫了一眼清静优雅的王妃寝宫,低声道:“昨晚上王爷选定了女婿,今天你没看见为了这场喜事全府上下都在忙活吗?为什么这沈王妃的寝宫却冷冷清清的呢?”
“为什么?”郭雪莲傻乎乎问道。
“笨啊你!”杨秋池弯手指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一个豆蔻年华美貌清秀而年轻又是最轻的王妃,按理应当是最讨王爷喜欢的才是,王爷大小事情都该找她出出主意吧?可郡主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整个武昌府大小官员都跟蚂蚁搬家似的来…wap..c n来往往送礼道贺,迎接贵宾安排商量婚庆多少事情需要王爷和王妃出面忙碌啊,这王妃怎么半点事都没有似的,这寝宫里甚至比咱们昨天来的时候还要冷清。而且,你想想,昨天咱们两没头的苍蝇似的乱撞,竟然能撞到王妃寝宫的后花园里来了,路上连一个护卫都没有,你不觉得这不正常吗?”
郭雪莲若有所悟,只不过还是没有完全明白,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又问道:“怎么个不正常啊?”
杨秋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有婀娜的翠竹在春风里摇曳,这才凑到郭雪莲的耳朵边,低低的声音说道:“这沈王妃十有**已经失宠,被王爷打入冷宫了!”
“啊?”郭雪莲禁不住叫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睁大了眼睛瞧着杨秋池,“难怪这寝宫里连个护卫都没有,这些天王爷给郡主选仪宾这么大的事也没她什么事,只能一个人孤伶伶在桃树下看书,原来是失宠了。”
“嗯!孺子可教!”杨秋池摸着下巴望着郭雪莲笑呵呵点头道,“既然沈王妃失宠了,别说咱们只是评价了几句古人,并没对她王妃怎么样,就算登鼻子上脸没给她王妃什么面子,只有不欺凌她而扫楚王的面子,楚王不仅不会责罚咱们,说不定还高兴着呢!你没听说古代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娘娘们被宫女太监们欺负的事情吗?有的病重在床连水都没得喝,只能爬出来喝雨水,最后死在屋檐下呢!”
“你说的是先皇的张裕妃吧?”
“哦,你也知道?”
“是,我听我爹说的,这张裕妃得罪了先皇的乳母客氏,客氏向先皇进谗言,将张裕妃打入冷宫,不许给食物。张裕妃在冷宫之中被活活饿死,临死之前,饥渴难当,便爬到屋檐下喝雨水充饥,最后死在屋檐下。听说死时还身怀有孕呢。”
“是啊,所以说‘落草的凤凰不如鸡’呢,就是这个道理。”
听了杨秋池这番话,郭雪莲虽然心里还是揣揣,但毕竟稍稍放心一些了。想了想,瞧了杨秋池一眼,低头嘟哝道:“可是……,既然沈妃都被打入冷宫这么倒霉了,咱们干嘛还要来找她麻烦呢?”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她落魄的时候,咱们对她好一些,跟她说说话,帮她解解闷,日后她飞黄腾达了,才不会忘了咱们的好!”
“哦!我明白了,表哥原来是帮沈王妃来了。我还以为……嘻嘻嘻”
“以为什么?以为我无事生非找她乐子?还是见色起意图谋不轨?”
“嘻嘻,后面那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哦。”
“你个小妮子!”杨秋池笑道,不过心里也想,自己来找沈妃,到底有没有怜惜之情呢?这可得警惕,情债往往就是从同情开始的,自己这一辈子已经交给了冰儿,再别惹什么麻烦上身才好。
唉!怕只怕自己不招惹情债,可情债偏偏找上门啊!
这时,小蕊匆匆回来了,对杨秋池道:“你们还呆在这里,果然有种,好!跟我来!娘娘要见你,听听你有什么厥词!”
杨秋池笑了,从小蕊这话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
他们两人带着小黑狗跟着小蕊,走过长长的翠竹掩映的碎石蜿蜒小径,来到一处华堂前,进了客厅,小蕊让他们在客座上坐下,也不倒茶,寒着脸走到靠里的一道帷帐边上,拉住一条鹅黄色绳索,慢慢将横过大厅的一道帷帐徐徐拉开。后面依旧是一道帷帐,只不过薄如轻纱一般。
小蕊躬身道:“娘娘,那两个护卫来了。”
杨秋池忙定睛瞧去,只见一道帷帐后的椅子上隐隐约约坐着一个女子,看衣着打扮,正是沈王妃。
杨秋池和郭雪莲急忙起身,躬身抱拳施礼:“小人杨秋池、郭学廉拜见王妃娘娘!”
半晌,轻纱帷帐后沈王妃轻声道:“听说你对李易安颇有微词,就说来听听吧。”
虽然沈王妃没有叫杨秋池他们坐下,可杨秋池还是老实不客气地撩衣袍自己坐回了椅子上。郭雪莲虽然觉得这样很失礼,不过见杨秋池坐下了,便也讪讪地半侧着身坐在椅子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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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炒卖易安词
杨秋池道:“娘娘,李易安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文豪,与前代那些应歌填词模仿女子的矫情雌男儿相比,她的词自然深挚,当然不是一个档次。比如她的《点绛唇》‘和羞走,俦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活脱脱一个纯洁、活泼、聪毅、多情的少女就显现出来了,如果这一首真是李易安的词,那到还不错,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你认为这是伪作?”
“是否伪作在下不敢妄言,但李易安乃名门闺秀,少有诗名,恐怕不至于如此放荡不羁吧!”
沈王妃眉头一皱:“如何放荡不羁了?”
“含羞迎笑,倚门回道,与《女论语学礼》的‘下面相逢,低头看顾’可是相侼的,试想,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如何能‘倚门回首’,还假惺惺地‘把青梅嗅”?而且,还“袜划金钗溜”,就这么穿着袜子躲在门后面偷偷瞧男人,那也太不端庄了吧!所以,我宁可相信这是有人借用了易安居士之名的伪作。”
沈王妃一呆,半晌,才说道:“这不足为凭,或许李易安自己便是轻灵姿秀、活泼洒脱的女子,与那些‘学针凿,刀剪缝’的闺秀或有不同。”
杨秋池也没争辩,笑了笑,说道:“昨天见到娘娘遗落的书卷,正好看到李易安那首《一剪梅》,这首词情景交融,将相思缠绵的离别之苦融入了红藕、玉簟、兰舟、雁字、月、花之中,可谓思之切,愁之苦,情之痴,尽显李易安婉约词宗的特点。相传他丈夫离家日久,李易安难解相思之苦,写了这首词给丈夫,她丈夫被这首词感动,加上好胜心强,竟然连写五十首合词,想盖过这首词,却无一能胜过者,只好卷铺盖回去陪伴娇妻。”
沈王妃淡淡说道:“是啊……”
只说了这两个字,却又没了下文,杨秋池当然不能让场面冷下来,便接着说道:“李易安的《临江仙》,我最喜欢的是那一句‘庭院深深深几许’,连用三个‘深’字,一读之下,让人禁不住弥漫在一种淡淡的忧愁之中,还有《声声慢》,…wap..cn‘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一连串的叠音,将那刻骨铭心的痛,渗入心腑的衰愁、悲愁都尽显无遗。此等心情,惟女儿能有之,此等笔墨,惟女儿能出之!再如她的《醉花阳》,无一字不秀雅,尤其是那句‘莫道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读罢掩卷冥想,那因为刻骨镂心的思念而面容憔悴楚楚动人的模样就在眼前似的,令人再三吟咀而有余味。”
沈王妃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软软道:“看来,公子对李易安还是推崇有加的呀。”
“是,李易安的词,肆意落笔,乃才气豪纵;无所畏羞,乃真情喷薄,‘雪里已知春信至,此花不与群花比’李易安可比梅之超群,菊之高洁,桂花之脱俗,银杏之纯净也不为过。”
沈王妃嘴角露出了一丝柔柔的微笑:“既然公子如此赞赏李易安,先前又如何会颇有微词呢?”
这沈王妃最是喜爱李清照的词,原先听丫鬟小蕊说杨秋池对李清照颇有微词,心中有些不悦,但她受冷遇惯了,倒也不觉的如何,同时也想听听杨秋池究竟有个什么说法,想不到杨秋池先是小评了一下李清照那首《点绛唇》,说是伪作,但点评完全是冲着维护李清照的形象去的,与其说是否定,倒不如说是对李清照的肯定,让人听了没有半点不舒服,紧接着,杨秋池又是一连串对李清照的赞美之词,而且都是针对李清照经典代表词作,点评一语中的,赞美恰如其分,而且都是赞到了点子上,没有半分乱拍马屁的味道,让沈王妃听起来格外的顺耳,禁不住面露微笑,暗自点头,心想这护卫倒还真是懂词,真的了解李清照,而不是凭空乱说。
杨秋池一听沈王妃称呼自己为“公子”,便知道她对自己的观感已经有所改变了,这时候不能再继续拍马屁,得拿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免得被她认为自己先前是虚张声势,目的只不过只为了见她而已。所以,杨秋池咳嗽了一声,说道:“唐诗宋词上万,诗词名家数不胜数,但能冠以‘宗’者,寥寥无几,李易安的词虽然奇秀,推为婉约‘词宗’,但在我看来,这其中是有些水分的。真要论一代‘宗师’,恐有欠缺啊。”
“哦?”沈王妃皱了皱眉,轻声问道:“请教公子,却要如何才能算得上这‘宗’呢?”
“古往今来能谈得上‘家’甚至‘宗’的,必须达到三种境界:第一层境界可以称为‘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层算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至于最高的第三层嘛,那得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了。这三个境界从茫然疑惑到上下求索的痛苦,再到最后悟得真谛的释然。最要能达到第三层者,屈指可数!李易安的词最多停留在第二个境界上而已,她的亡国恨给人的感觉就不如她爱情、人生的愁苦那么浓烈。而且她用词多是白描直叙,意境美感还谈不上登峰造极。就这两点,便算不得‘宗’了。”
沈王妃呆了半晌,幽幽道:“公子高见,虽有可商榷之处,却一语中的,点出了易安词的微瑕,听了真是受益匪浅啊。”
“不敢,王妃谬赞了。”杨秋池急忙躬身施礼。
其实,这大一通都不是杨秋池自己的观点,全都是高中时那个女老师那一个星期讲授的精髓,他昨晚上傻呆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其实就在回忆老师当初讲的内容,今天原封不动照搬出来而已,而这些论述,其实都是几百年来对李清照的词的评价精髓,是经历了历史上这么多名家的点评,集中而来的精华。沈王妃陡然都听,当然要听傻了,还以为是杨秋池自己的见解,真佩服个五体投地。其实,要让杨秋池另外评判一个词人的词,那马脚立即就露出来了。
郭雪莲睁着个大眼睛瞧着杨秋池高谈阔论,她不知道杨秋池为什么要费尽周折来和沈王妃谈诗论词,难道真是出于对诗词的喜爱吗?恐怕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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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死水般的日子
沈王妃转头吩咐丫鬟小蕊:“还不给杨公子他们倒茶!”
“是!”小蕊答应了,很快端了两杯茶上来,又送来一盘水果,低声对杨秋池道:“公子请喝茶!——娘娘很开心,谢谢公子!”
杨秋池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对于一个被打入冷宫的王妃,这种欢悦是何等的难得。低头瞧了瞧脚边的小黑狗,正摇着尾巴瞧着自己,顿时有了个主意,说道:“娘娘,老是谈论诗词未免气闷,让我的小狗表演点小玩意给娘娘瞧瞧,开开心,好吗?”
“嗯,你的小狗会些什么玩意呢?”沈王妃微笑道。
杨秋池拍了拍手:“小黑!”
小黑狗立即从他身边窜了出来,趴在他面前,吐着粉红的舌头,摇头摆尾瞧着他。
杨秋池将手抬起来,叫道:“小黑,起立!”
小黑狗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人立而起,两只前爪耷拉在胸前,吐着舌头,眼睛咕噜噜转着,瞧着杨秋池。
“很好!”杨秋池从茶几上拿了一个鸭梨,在小黑狗面前晃了晃,然后贴着地面滚向沈王妃,叫道:“找回来!”
小黑狗立即几个虎跳,在鸭梨即将滚到沈王妃帷帐下的时候,追上去一口咬住,衔着蹦跳着跑了回来,放在杨秋池脚边,撒着欢乱摇尾巴。
沈王妃乐得咯咯笑,鼓掌道:“真好!你的小狗真听话!”
杨秋池很得意,站起来走到场中蹲下,将手平伸,说道:“小黑!跳!”
这是一个他和小黑狗经常玩的游戏,小黑狗早已经驾轻就熟,几个蹦跳窜了过来,身子一纵,跃上杨秋池的手掌,与此同时,杨秋池手掌一翻,将小黑狗托到空中翻了两个跟斗,稳稳落在地上。
“好啊!”沈妃和小蕊都鼓掌叫好。
杨秋池做了个手势,指了指王妃的方向叫道:“小黑,倒立!走!给娘娘行礼去!”
小黑狗立即抬起两只后腿,前脚掌交替前行,摇摇晃晃穿过那层纱帐,…手机小说站wap。。c n来到沈妃脚下,放下后脚,人立而起,吐着舌头,两只前脚交叉成抱拳状,朝着王妃频频晃动,恍如施礼一般。引得沈王妃笑得前仰后合,不停鼓掌。
杨秋池微笑着瞧着掩嘴而笑开心异常的沈妃,不觉有些诧异,按道理小黑的表演虽然说精彩,却也不至于笑成这个样子啊。想必是沈王妃寂寞已久,好不容易有人陪着热闹,自然很是开心,禁不住有些同情起这美丽的王妃来。
沈王妃终于止住笑,想了想,站起来,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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