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
隆隆的沉重马蹄声,有如爆豆般密集响起,无数根飞扬的马蹄,有如鼓棰擂动大地。人马一体,已充分加速,疾速冲刺而来的玄虎重骑,对正处于散乱态势的鞑骑,结予了沉重的一击。
40名玄虎重骑的楔形战阵,有如刀切黄油一般,从鞑子阵中凶狠地横穿而过,挡者即死,触者即伤,至少有二十多名鞑子这在可怕的一瞬间,不死亦是重伤。全体骑兵冲过鞑子骑阵后,在鞑骑阵中,留了一条宽阔的血路。
此次玄虎重骑的暴力冲锋,堪称完美,无一人死亡,只有两名玄虎重骑兵受了轻伤。
鞑骑们崩溃了,残余的6名蒙古骑兵率先哀嚎着飞奔逃跑,剩下的十多名后金鞑骑,见得大势已去,亦纷纷拔马而逃。
哪里逃!
总指挥李啸,立刻带着身边的飞鹞子,呼啸前冲,对这些四散奔逃的骑兵大加追杀。
而将鞑子击溃的横行队,则继续大步前冲,准备绕到已被三面合围的鞑子步兵之后,彻底地把这些已陷入绝境的鞑子步兵包个饺子全部歼灭。
田威率领的玄虎重骑,则向远处的拜克图直冲而去!
眼见得大势已去,脸如死灰的拜克图,当机立断,迅速下令,扔掉旗帜与弓箭,让两名掌旗亲军与两名巴喀什兵与他一起,全力向北逃跑。
主帅一逃,那些被三处枪盾兵围攻,背面又有横行队掩袭,处于被李啸军四面围定剿杀的鞑子步兵,再也支撑不住,瞬间崩溃了。
这些曾经把明军打得四下溃逃望风而窜的精锐鞑子,现在终于自已也尝到了被人追杀的滋味。
只不过,哭喊哀嚎的他们无路可逃,一杆杆四米精钢长枪,依然凶狠地朝他们头部、颈部、胸部刺来,一把把虎刀、虎枪、长柄挑刀之类重型武器,依然放肆地收割着这些健壮的生命,四十多名处于崩溃状态的女真与蒙古鞑子,迅速地被杀红了眼的李啸军兵杀尽。
支撑到现在的最后两名白摆牙喇兵,每个人都被四杆长枪同时刺中,枪兵们用尽力气捅刺,竟然扎穿了三层盔甲,对这些给自已造成重大伤害的白摆牙喇兵,枪兵们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眼前得敌军主帅飞速逃跑,李啸紧急下令,命飞鹞子分成两队,一半继续追击溃逃骑兵,另一半的飞鹞子轻骑,随自已全力追杀拜克图。
玄虎重骑因为身披重甲,又经过了刚刚的全力冲锋,体力已是不足,故甲总总长田威下令,全体玄虎重骑停止追击拜克图,掉头转向,朝那正在看管被掳百姓与财物的最后的一佐蒙古鞑子冲去。
听得铁蹄隆隆而来,那些残余的三十名两小佐蒙古鞑子见得已方战败,原本就惶惶不已,见到这群钢铁猛兽狂冲而至,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喊,这些蒙古鞑子立刻四散奔逃。
只不过,两条腿的人,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
除了有三四名极其幸运的漏网者外,这些蒙古鞑子步兵,皆被砍杀,并斩下首级。
由于胯下那些辽东马脚力非凡,拜克图他们逃得极快,很快就到了汤泉河边,随即淌河而过。
这时,李啸率领的飞鹞子才影影绰绰地追来。
等李啸军来到汤泉河边时,拜克图等人已快上了对岸了。
“操,这鞑子逃得恁快,狗入的,竟让这厮跑了!”
一名飞鹞子骑兵大骂起来。
李啸更不答话,却飞速取下夺魄弓,搭弓上箭,吱吱声中,弦如满月。
嗖的一声轻响,一根三棱重箭划出一道肉眼看不清的白光,向那拜克图后背疾射而去!
拜克图久经战阵,听得背后异响,已是下意识地躬身俯背,却没料到,李啸的箭矢极狠极快,那三棱精钢重箭,夺的一声闷响,贯过其身上的精铁甲,深深射入拜克图肩胛之中!
拜克图怪叫一声,险些跌下马来,亲得两边亲军扶住,才重新坐稳。
拜克图忍着肩部的巨痛,不敢稍停,愈发紧磕马肚,加速逃离。
明狗,你且莫得意,老子总有一天,要回来取你的狗命,把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碎尸万段!
向北狂逃而去的拜克图,在心下发了铁誓。
李啸手中弓箭垂落,他凝视着拜克图已逃远的身影,一脸遗憾。
旁边那些跑得喘气不已的飞鹞子,人人脸上,都有莫名失落之色。
世上之事,果然是难于完美啊。
待李啸率众回返之际,监抚司副司长管毅与一众监抚,已将本次战斗情况统计完毕。
李啸军此次战斗,堪称大获全胜。
管毅一脸喜孜孜地向李啸禀告,本次战斗,共计斩获女真鞑子首级136颗,蒙古鞑子首级89颗,健全战马28匹,盔甲160副,其中白摆牙喇兵盔甲10副,普通铁甲55副,棉甲95副,另外刀枪弓箭极多。
而李啸军的伤亡情况则是,枪兵15人战死,20人受伤,盾兵10战死,13人受伤,横行队13人战死,15人受伤,另外骑兵只有两名玄虎重骑受伤,无一死亡。
相比对鞑子的全面胜利,李啸军的这些损失,堪称微不足道。
而在人员财物方面,则共收得被掳百姓1256人,其中壮男780人,壮妇476人。缴获粮食约有2500石,黄金500多两,银子三万二千多两。各色绸缎一千二百多匹。
“大人,我军此战,简直就是猛虎吞狼一般痛快!现在弄到恁多财货,咱们这次战斗,实在是赚大了。”管毅一脸喜色,两只牛眼熠熠闪光。
李啸亦是满脸欢愉之色,他拍拍管毅的肩膀,回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万胜!”
“万胜!”
“杀鞑子,得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
李啸军连绵的欢呼声,让年青的指挥官李啸,愈发意气昂扬,他站着一高旷处,面带微笑目视着向他欢呼的军兵们,炽热的阳光,给他全身抹上一层耀眼的金黄,让矗立的他,宛如一座顶天立地的雕像。
第一百零七章 忧思()
“李大人,副甲长王二不行了,他说,他想在死前见见大人。”
横行队队长安和尚的声音很低,粗犷的脸上,显露出难得见到的凄楚之色。
“哦,速带本官去见他。”
正在指挥军兵用石灰硝制鞑子头颅的李啸,急急回道,转头跟着安和尚向陈麻子医馆大步行去。
“王二此战,先是被鞑骑撞翻在地,险些被马踏死,幸得他机灵躲开,随后便连杀了两名马甲骑兵,最后却不慎被一名白甲捅中了胸口,唉,都是命数啊。。。。。。”安和尚边走,边连声叹息。
李啸浓眉紧锁,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脚下步伐,愈是加快。
进入医馆,李啸见到,陈医师带着几名伙计,急急给伤兵们正骨,清创,上药,打夹板,上绷带,随后,祖婉儿与一众妇人组成的护士队,将这些初步处置好的伤兵,按轻伤与重伤两类,摆放在不同区域的病床上,同时负责煎药,洗绷带,煮药剪,配药品之类辅护工作。
祖婉儿一眼便见得李啸等人进来,不过忙碌得脚不沾地的她,没空与李啸闲聊,只是远远地向李啸点点头,便自顾自的忙去了。
“大人,在这边。”
安和尚指着角落一处病床,李啸看到,胸口裹着厚实绷带的王二,口里不停地咳嗽着,副队长武壮与另外几名横行队员,正守在他的病床边,一边小声地说些宽慰的话。
“李大人。。。。。。”
躺在床上的横行队二甲副甲长王二,瞥见李啸正大步向自已走来,极其虚弱的他,费力地举起右手,向李啸摇了一摇。
“王二,别动,本官来了。你别瞎想,会很快好的。”
李啸大步上前,双手握着王二半举起的右手,关切地回道。
旁边的武壮等人,见到千户官李啸过来,都急忙退开几步。
王二却边咳嗽边摇了摇头。
“大人,在下知道,这次是真的熬不过去了。当兵吃粮,死在战场自是平常。只不过有件事,俺,俺一定要问下大人。”王二费力说完,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你说吧。”
“李大人,你是监抚司司长,俺就想问你,俺这样以前当过流贼的人,真的能上天庭么?”王二连声咳嗽地问道。
“当然能,知错能改便是好汉。如果连你这样奋勇杀鞑的勇士都不能上天庭,那还有何人有资格上天庭。”李啸的话语柔和而坚定。
“大人,说实话,俺,俺并不想上天庭,俺只想死后,能和俺爹娘,俺大哥,俺妹妹们生活在一起,有地种,有衣穿,有饭吃,一家人平静安稳过日子,就知足了。”王二脸上挤出苦笑,猛地一咳,却喷了一大口血来。
“王二,你放心,你这份心思,天庭都知道,天帝一定会满足你的。“李啸眼眶湿润,他小心地用湿毛巾,帮他把嘴边的血擦净。
“大人,俺,俺见大人,就是有一个请求,想对大人说。”王二喘着粗气,急促说道。
“你说,本官都听着。”
“大人,俺死后,抚恤金就不要了,俺在世上,再无亲人,就把给俺的抚恤银两,让军中的兄弟们吃好点,让他们为俺多杀几个鞑子报仇。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俺埋葬时,把俺的坟头朝向西边,俺生不能侍奉父母,死了的鬼魂,也要回山西老家,也要与他们在一起。”王二说完这一大段话,愈发断续无力,眼眶却却有两行浑浊的眼泪,缓缓流出。
“本官答应你,一定会做到。你就放心吧。”
李啸声音哽咽,他抚摸着王二尖凸的前额,发现王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睛却渐渐地失去了光泽,被自已握着的右手,再无任何力度。
李啸眼中,泪光闪烁,他强忍着没有流出来。
天庭,遥远而圣洁的天庭,真的存在么?
只是充满永恒安乐的天庭若不存在,何以抚慰这些忠勇的灵魂,何以慰藉在乱世中挣扎求活的人们!
这些在疆场上为国战死的士兵,这些在乱世中悲惨死去的百姓,有如轻烟随风而逝,无人记挂,无人知晓,他们的最终宿命,也许只是历史学家笔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冥冥历史中,似乎总有一股黑暗的力量,嫉妒我中华的灿烂文明,欲将其压制而后快。元灭宋,清灭明,这些残酷黑暗的野蛮力量,总在中华将要产生变革之际,便硬生生地将华夏文明打断,让中华文明一次次开倒车,这些渴望和平安稳,有地种有饭吃便知足的百姓,颠沛流离,悲惨而死。尤其是阴毒的满清对华夏文明的篡改,对汉人思想的钳锢,对上国衣冠服饰的毁弃,让自古便领先世界的中华,终成了国际社会上的丑角。其种种卑鄙罪恶的思想与手段,流毒至今,令人扼腕。
李啸感觉自已胸口,似乎堵着一块大石一般,让他憋得紧,压抑得慌,想要放声呐喊,想要怒吼苍天,却又发现,自已什么都说不出口。
“现在天气炎热,要把这些战死的兄弟尽快火化,装入骨灰盒,待我军返回后,带回山东厚葬。”
从医馆出来的李啸,已恢复了一脸平静的常态,他对监抚司副司长管毅叮嘱道。
“大人放心,学生一定办好差事。”管毅郑重回道。
加上伤重而死的军兵,这次战斗总共有40名战兵死亡,这40名战兵的尸体,在堡外统一火化。
李啸带着全堡人员,参与了这些忠勇的战兵的火化仪式,他亲致悼词,洒酒祭奠。李啸的这些举动,让全体军民十分感慨。
而那些鞑子的无头尸体,李啸同样命人火化,随后,抛洒在外面的荒田中做肥料。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如果不赶快处理这些鞑子尸首,很可能会导致瘟疫爆发。
接下来,李啸根据监抚司的战报统计,开始对手下军兵进行论功行赏,以及相关抚恤。
五千多两银子,哗哗地便花了出去。
见得那些李啸军兵上台领赏银,一直在城墙上观战的杜少如部,卫镇抚安谦手下的45名堡兵,以及新招的75名堡内民户男丁新兵,皆用一种满怀羡慕的眼神,看着那些一脸喜色的李啸军军兵领赏。
家丁队长许茂心下暗叹,这支李啸军,这般能战,又这般赏罚严明,与大明的其他官军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之别啊。
卫镇抚安谦亦是感慨,要是李啸这样的强军,能永远驻守在这金家庄堡垒多好。这样的大明官军,才是真正的百姓保护神,才是真正能让人从心里感到佩服的威武之师啊。
接下来,李啸开始处理那些被鞑子掳获,却有幸被自已解救的一众男妇。
李啸提出,他们中想回家者,可立即自行返回,还可以给他们一人几天的干粮。
让他没想到的是,除了仅有一百多人想回家外,大部分男妇都表示,现在鞑子已把自家的家园尽毁,他们失去了亲人又无家可归,已不想返家。如李大人愿意收留,他们皆愿在李啸军中效力。
这些人都是鞑子挑选过的成年男妇,都是壮实人口,他们愿意加入,李啸当然表示欢迎。
在给了那欲返回宣府东路老家的一百多人每人一周干粮后,李啸让他们自行回家,还派出飞鹞子为他们哨探了一程,送至南河边方返。
现在李啸军中,尚有壮男690人,壮妇430人。
李啸让这些壮男全部编入辅兵预备役,让他们与那些堡内新兵一样,一起开始最基本的军事训练。
那些壮妇,李啸则全部交给后勤队长陈猴子管理,由他分配她们做各类后勤服务事项。
由于新来了大批人口,且有了大批的缴获粮食,金家庄堡人心安定,且变得更加富有活力,原先大片空出的民宅,皆被李啸改用成临时军营,以安置大批新兵与后勤队的新成员。
金家庄堡恢复了正常的日子,波澜不惊地又过了三天。
诸如田威段时棨之类手下将领,都能感觉到,从这场邀击战后,这几天里。李啸的脸上,虽与以往一样平静自然,但在无人时,脸上似乎多了一层淡淡的忧虑之色。
家丁队长许茂,也看出来了。
在第三天时,他在给关押在居宅中的杜少如送饭时,无意间向杜少如提及此事。
杜少如闻言,放下碗筷,双眼中便有两团亮光在跳动。
“你可看得真切?”
许茂看着杜少如奇怪的表情,然后犹豫地点点头。“说来也怪,现在打胜了这鞑子,这李大人倒反而有担忧之色,却是让人奇怪。”
“哼,你们不知道缘故,本官却知道那李啸肚子中,藏的什么花花心思!”
“杜大人,你能看出来?”
“当然!本官告诉你,那李啸之所以担忧,定是因为鞑子首级无法报功之故!”
“哦?”
“那李啸,本是客军,在我宣府镇内无依无恃,现在立得如此大功,他却没有立刻报功,你道是何故!”杜少如脸上闪过阴阴的笑容。
“大人之意是?”
“狗入的李啸怕上头吞了他的首级与军功,这才压着迟迟不上报!算这小子聪明,他若真的傻乎乎地报上去,哼,他这几百颗首级,怕要立刻被已被皇上骂了个半死的总督、巡抚、总兵、兵备道,以及各路镇守将领们抢光了。李啸这样的外地客军,就算被人吞了首级与军功,也只能干瞪眼罢了!”杜少如冷笑起来。
“这么说,那李大人,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敢上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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