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啸偷偷打量姚文昌,姚文量也是仔细观看一脸平静之色的李啸。
这个李啸,如此年轻,当日竟能把郑隆芳打得大败,倒是令人奇怪。
姚文昌是刘泽清手下的“四大金钢”之一。所谓四大金钢,乃是指其手下最为得力的四名位高权重的四名将领。
这四人,分别是副将李洪基、副将施风仪、参将黄国琦、和参将姚文昌。
前几个月率领3000马步军进攻李啸赤凤堡的参将郑隆芳,相比上面这四位来说,无论是战功还是威望,都要差劲得多。
他能被提为参将,全是因为其妹妹是刘泽清所宠爱的一名侧室之故,凭这裙带关系和枕边风,郑隆芳才平步青云,一路升到参将之位。
当日,各人皆以为,进攻有内奸引导的赤凤堡,实在是手到擒来之事。想到攻下赤凤堡后,堡内那大批财物,简直就如赤。祼的美女在床上等着自已扑上去一般,各名将领无不垂涎三尺,争相表态要统军前往。
最终,郑隆芳凭着自家妹妹的床上功夫,以及她在刘泽清处好一番进言,才好不容易谋得这个美差。
只是战斗的结果,让所有的刘泽清部将领,都目瞪口呆。
当看到这位一身肮脏,发须蓬乱,连自已身上的盔甲都被人剥了去的郑隆芳参将,被出钱赎回灰溜溜地返回济南后,这四大金钢,无不在心里把哭丧着脸的郑隆芳笑了个遍。
郑隆芳及一众败兵返回济南,刘泽清本欲对其严惩,幸得其妹在刘泽清处反复哀求,郑隆芳才逃过一劫。虽然还保有参将之职,却再没有带兵的机会了,成为彻底的废人一枚。
姚文昌认定,偷袭赤凤堡这一仗,之所以会如此大败,应该全是那本就智谋短浅的郑隆芳,财迷心窍利令智昏之故。不然,郑隆芳如何会轻易中了李啸的奸计,反被将计就计地打了个大败仗。
姚文昌相信,若换了自已,当断不会中这般浅计,说不定,现在那李啸的赤凤堡,早就成了自已的属地了。
旁边家丁队长洪猛,轻声咳嗽了几声,让姚文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各位一路远来,却是辛苦,看坐吧。”
姚文昌手一挥,作了个虚迎之势,随即令军士上茶。
各人分宾主落坐后,李啸率先开口:“姚大人,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还请参将大人示下。”
姚文昌听得李啸这般问,虽脸上依然平静,心下却是一阵冷笑。
这个李啸,看来根本不知刘大人之计策啊。我军这5000兵马,不过是去应付一下朝廷,到时自会毫发无伤地返回。而你李啸这只军兵,却怕是要全部丢命在那边境之地了。
姚文昌轻咳两声,他淡淡地回道:“李千户,你莫心急。现在你军已至此处,那明日天明后,便与我军一同上路,前往京师。待到了京师后,自有朝廷谕令安排。”
李啸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正说些不闲不淡的客套话之际,外面忽传来阵阵喧哗吵嚷之声。
姚文昌一皱眉,向一旁的家丁队长洪猛示了个眼色。
洪猛连忙出去帐外,很快,他快步返回帐中,先是斜了李啸一眼,便大声地向姚文昌禀告道:“禀大人,外面争吵,却是李千户之军兵,与我军争扎寨之所之故,双方争得不可开交,似乎要争斗起来了。”
姚文昌眉毛一抖,站起身来,对洪猛大声说道:“哦,竟有这事?快带本将去看看。”
李啸与田威段时棨三人互相迅速地对视了一下,也急急起身,随着姚文昌出门而去。
方行不远,姚文昌脸上,已满是惊愕之色,竟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到,不远处的李啸军兵,摆着极其整齐的阵势,盾兵在前,枪兵在后,摆成几成直线般的枪盾战阵,而枪盾战阵两侧之后,各有列好了楔形战阵的骑兵与点了火绳的鲁密铳手,亦已是严阵以待。
沉默而肃杀的李啸军,虽然人数并不多,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威压感。
姚文昌是带惯了兵的人,他当然知道,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能这般迅速地摆出这般严整之军阵,那么,这些军兵,绝对可称为是一只大明朝内罕见的强军!
而前面自已的这5000兵马,虽然也是各持武器,嘴中叫骂不停,却是阵列散乱,乱而无章。虽然人数是对面的数倍,却完全没那有李啸军那种慑人心魄的威慑气势。
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姚文昌心头。
想不过,自已这样号称带惯了兵的人,却这般明显的让这个毛头小伙子李啸比了下去,真是令人惭愧。
原本姚文昌心中,是对李啸满是不服,只是在见到李啸军战阵的一瞬间,原本的不服心理,立刻就被真心的敬服所代替。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见得比自已强的武将,每个将领都会从心里油然产生敬意,哪怕他不会表现在脸上。
看来那个郑隆芳败在李啸手下,倒也是情有可原之故。
“都住手!岂有大明官军同室操戈之理!”
姚文昌一声大喝,让前面的手下兵将停止了漫骂。各人一见是自家主将过来了,纷纷调头下跪。
此时,李啸也已让田威过去传令,让对面的李啸军解除敌对状态,收队回营。
姚文昌心下暗自庆幸,若非自已出来及时,自已手下这5000兵将真与对面战阵肃然的李啸军打起来,打败仗的可能性,倒是相当大。若是这样,自已怕是再无脸面来收场了。
姚文昌那圆眼一转,已是迅速打定主意,这个李啸,非但不能与其翻脸为敌,反而要努力与此人搞好关系才是。
与强者为友,方是为人处事最正确的做法。
至于刘泽清给他下的那道待李啸军返回山东后,再相机攻杀李啸的秘密军令,姚文昌暗想,除非李啸军受损严重,否则,自已决不能做这不自量力之事。
姚文昌瞥见,自已的家丁队长洪猛,此时脸上也是一副讪讪之色。
“洪猛,传我军令,但凡刚刚带头与友军李啸部闹事者,一律重打十军棍!”姚文昌大声喝令。
“得令!”
姚文昌转过身来,一脸灿烂笑容地对李啸拱手致歉道:“手下军卒,不知礼让,李千户莫要见怪。现在此事揭过,各位,且请再随本官入帐,本官设烤全羊宴款待各位,今夜定要与李千户一醉方休!”
李啸目光灼灼地望着姚文昌,拱手笑道:“好!承蒙姚大人这般盛情,在下今夜定陪姚大人喝个痛快!”。。
第九十九章 去处()
次日天刚放亮,姚文昌部与李啸部,拔营起行,继续向京师进发。
姚文昌选的路径,是从武定州进入北直隶的庆云县,到过盐山县,再到沧州,再北上青县,随后折向西北的顺天府保定,然后一路北上,过霸州,固安,最后从京师南端的永定门进入北京城内。
由于李啸军行进速度快,不知不觉两军已拉开距离。数日后,一日行程将近是姚文昌部两倍的李啸军,已远远地将只能日行三十里的姚文昌部甩在后面。
李啸刻意加快行军速度,也有无奈之因。现在全军一千二百多人,路上的粮食消耗极快,因为每天行军辛苦,一个战兵一天消耗米粮可达三斤。一石188斤米粮中,脱去麸皮杂质等物后,只能吃到150斤左右。那一天算下来,消耗的消食便有近25石。若按姚文昌部的行军速度,那路上的粮食消耗将增加近一倍!
李啸为保证粮食供应,采用的是沿途不断购粮以补充消耗的方式,让运粮的四轮马车上,总是有充足的粮食存量。只是入得北直隶地界以来,当地粮价腾贵,一石米粮竟可达四五两!为了降低粮食消耗的速度,李啸只有加快行军以期早日到达。
在李啸部与姚文昌部还在北直隶南部辛苦行进之时,大明帝国的宣府与大同一带,情况愈发糜烂。
六月二十日,皇太极命贝勒德格类率两蓝旗,及蒙古巴林部,土默特部,扎鲁特部之兵,从独石口进入明境,一路烧杀抢掠,直至朔州。
六月三十日,皇太极命贝勒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率两白旗及蒙古阿禄翁牛特部,插汉部新附之兵,从宣府龙门关外边墙处入关,由宣府攻往朔州一带。
七月初八,皇太极与贝勒豪格、阿巴泰亲率两黄旗、汉军兵、孔有德部天佑兵、尚可喜部天助兵,一同入寇尚方堡,同样从宣府往朔州一带烧杀抢掠而去。
后金军攻势极猛,各地明军根本无法抵挡。宣府总兵张全昌,大同总兵曹文绍等,连战皆败,只敢据守重要州城,再没人敢撄后金的健锐兵锋。
而宣大总督张宗衡,宣府巡抚焦源清,大同巡抚胡沾恩,山西巡抚戴君恩等人,因为抗鞑不力,皆受到了盛怒不已的崇祯皇帝亲笔谕令的严辞斥责。
更让人心忧的是,后金猖獗入寇,还造成了一个更可怕的结果。
七月底,由于朝廷紧急抽调各地军兵抵抗后金的人侵,原本将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困在车箱峡的五省总督陈奇瑜,一面要应付朝廷不断催促限期剿灭流贼的谕令,一面还不得不不断地抽兵北上,以分担宣府与大同的后金入寇压力。全体剿寇军兵原本旺盛的士气,顿时消沮了不少。
陈奇瑜为了尽快结束这场地剿匪战事,下令对车箱峡内的匪寇加大进攻强度,以迫使他们尽快投降。
只不过,陈奇瑜这般无奈举动,却被一个人看破了他的心机。
此人,便是李自成的谋士顾君恩。
他向李自成等流寇头目建议道:“各位头领,那陈奇瑜这般加紧进攻我义军,却是技穷之故,想早日结束战争罢了。此人这般心急,我军却正好将计就计。”
李自成等人听闻他这般说,皆是心动,连忙让他详说其计。
“各位头领,我义军之中,尚有许多财宝妇女,何不用来贿赂此人,打通关节。有这些财宝美女奉上,那陈奇瑜及手下各将,安可不动心。他们现在本就一心想早日结束此战,我军若能虚假投降,岂不正如其意?我军还有数万之众,实力尚足。只要此人答应,让我军平安出了峡谷,我义军便是猛虎入山,飞鸟投林,那陈奇瑜将再难制我义军。”
顾君恩说完,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头领,皆称此计大妙。遂派使者以重宝和许多美女送给陈奇瑜及手下兵将,称愿投降官军。
使者言辞卑切,又有诸多财宝美女送上,陈奇瑜及一众部将皆是大喜,立即答应了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投降请求。
这些老奸巨滑的流贼,一出车箱峡,立即杀官复叛,把陈奇瑜安置的50多名安抚官全部杀尽,随即入寇凤翔、仁寿等临近县城,流寇的势力,又开始在陕西等地重新炽盛起来。
陈奇瑜见闯了大祸,后悔不迭,为图自保,就把责任推给陕西巡抚练国事。他上奏章劾弹练国事,说他不听指挥,肆意妄为,逼反了本以投降的流寇,这才让自已功亏一積云云。
而陕西巡抚练图事,闻得陈奇瑜欲把自已当成替罪羊的消息,也急忙上奏章给皇帝。
他在奏章中写道:“汉南流贼尽入车箱峡,本已入死地,剿灭可期。奈何总督陈奇瑜,却传檄停止进剿,转而接受流寇的投降。臣当时听闻,便觉大骇!据悉峡内流寇有四万之众,哪怕是真心投降,这多么人的饮食供给,又能从何而来,还不是要四处去剽掠地方!而我军现在围剿的官军,因因连连抽调,只剩二万余人,人数只有流寇一半。原本凭借车箱峡之险,我军兵力尚可固守,现在把流寇放出车箱峡,简直是放虎入林,释龙入水,还有何法可制!。。。。。。”
。。。。。。
京城。
乾清宫。
宫中热浪翻涌,酷热袭人,外面那几排被热毒太阳晒得蔫头蔫脑的槐树中,蝉声嘶鸣,声声不歇,尤添了让人焦躁的暑热。
练国事这封奏章,从崇祯皇帝手中,缓缓滑落于地。
“砰!”
崇祯右手狠狠砸在御桌上,精瓷茶杯瞬间被震翻,骨碌碌从桌上滚落,随即摔得粉碎。
“鞑子入寇连陷州堡,流寇也又重新肆虐,国事这般败坏,文武官员如此无能,朕养你们何用!朕养你们何用!!”
崇祯又是一记重拳猛擂于桌,随后从龙椅上弹地站起,年轻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愤怒。
他余怒未歇,又朝地上那练国事的奏章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旁边几名手执拂尘的内监,见到盛怒的皇帝这般模样,皆是大气也不敢出。
“速传兵部尚书张凤翼前来见朕!”
很快,兵部尚书张凤翼,在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的引领之下,快步入得殿来。
曹化淳,祖籍江苏徐州,明永乐二年家族迁居顺天府武清县王家坨,十二岁入宫,因为人机敏勤谨,受大太监王安赏识,被分派入信王府中陪伴侍奉五皇孙朱由检。朱由检当皇帝后,对这位陪伴自长大的太监感情极深,亲切地称呼他为曹大伴。崇祯五年时,曹化淳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并兼任东厂提督
此时,他与张凤翼入得以殿来,两人皆已跑得气喘吁吁,一身大汗淋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伏跪于地的兵部尚书张凤翼,犹是不停喘气,脸上汗水直趟。
“张九苞!你说,你这个兵部尚书是怎么当的!现在北边鞑子猖獗,南边流寇复炽,简直是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共同来对付吾大明。你且说,现在局势这般糜烂,尔可有何计策,以拯危局!”
皇帝焦躁地怒吼,让张凤翼浑身一颤。
他不敢抬头,继续伏跪于地答道:“禀皇上,现在局面这般危急,臣身为兵部尚书,难辞其咎。陛下若要责罚罪臣,罪臣自当伏首认罪!”
崇祯见他这副无能模样,心下更是恼怒。他又暴喝道:“张九苞,你尸居其位,无所作为之罪,朕自当追究。只是现在时势这般危局,你身为兵部尚书,难道就束手无策不成!”
张凤翼见皇上暴怒,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半直起上身,拱手说道:“皇上息怒,罪臣有一言,要对陛下实说。”
“讲!”
“陛下,罪臣以为,那鞑子侵入我宣府大同,烧杀抢掠,看似危急,然只为掳夺人口财货也,待其饱掠一番后,自当出关而去。而现在流寇复炽,荼毒我中州之地,四处流窜,杀害军民,裹胁百姓,却是危及我大明根本之心腹大患也!孰轻孰重,罪臣请皇上明查之!”
崇祯听了张凤翼的话,稍稍冷静了些。他冷喝道:“张九苞,那你之意,可是要朕以流寇为重,而以鞑子为轻乎?”
“吾皇圣明。罪臣之意,便是如此。在下以为,现在应对鞑子,可由各地抽调之兵马,凭城固守,使其不得攻入我京畿之地便可,待其掳掠充足后,定会自行退兵。而我大明的剿匪精锐军兵,却不可再轻易调往北方边境,仍需紧急对又是四处为祸的流寇大力进剿,方可保得我大明之国家根本啊!”张凤翼说完,重新伏跪于地。
崇祯缓缓地坐回龙椅,他脸色沉峻地沉思了一阵,忽地想起方才陕西巡抚练国事的奏章,忙问道:“张九苞,那五省总督陈奇瑜与陕西巡抚练国事,两人互相上文攻讦一事,尔可知晓?”
张凤翼不觉一凛,忙道:“禀陛下,臣已知晓。”
“那你说,现在形势如此,却当如何处置二人?”崇祯逼问了一句。
“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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