肘腋,我等岂非只手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了么?!”
朱由榔听完二人的话语,心下有如油煎,却又不得不在脸上强作镇定:“二位,本王亦知道,现在是形势比人强。看来,也只能是暂时入缅避难,方为可行之策了。”
“桂王说得是,现在时间紧迫,我等必须抓紧时间,赶到唐军到来前,离开云南进入缅甸,方可保平安哪。”马吉翔见朱由榔终于表态,又急急地附合了一句。
李国泰亦在旁边赶紧插话:“马公公说得极是,现在时间极其宝贵,万万有任何拖延与迟疑,还请桂王速速传令,让在下去通禀那些可与桂王一道离开的官员与护卫,让他们抓紧收拾行李,尽快准备离开。”
见二位最为信任的贴身太监,都在这般苦苦相劝,朱由榔一声长叹,立即下令:“好,就如先前与缅甸所定之条约,带上官员、家属以及护卫,立即离开盏达土司驻地,前往铜铁关!”
“喏,奴婢遵旨!”
朱由榔命令既下,马吉翔与李国泰二人,立即有如打鸡血般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盏达土司的寨楼里,一片混乱与忙碌,更是夹杂着许多妇人与孩童的哭喊,让人闻之侧叹。
盏达土司刀思洪祚,从寨子中最高的土楼上,默默地观看着这一切,他眉头紧皱,不发一语。
旁边的妻子白氏,同样默默地看到朱由榔等人,传达消息收拾行李,弄得鸡飞狗跳一片混乱的场面,最终,她长长地一声叹息。
“大当家的,那桂王朱由榔,是真的要逃缅了,你对他,可有什么打算?”白氏声音很轻,却让土司头领刀思洪祚眉头为之一皱。
“你的意思,莫非是我绑了桂王等人,去向唐军邀功么?”刀思洪祚的脸上,闪过一抹苦笑。
“这如何行事,自是全听头人安排,妾身岂敢多言。”白氏微低着头,神情淡淡。
刀思洪祚一声长叹,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刀家自成为盏达土司以来,世受桂王之恩,累世交好,可谓情意深重。现在这桂王朱由榔,亦对某家颇好,往日多受其恩惠,某家虽是土蛮边民,亦知道义,实不忍背弃于他,更不愿拿下他与一众官员,去向唐军换取富贵前程啊。”
刀思洪祚深吸了一口气:“也罢,为免夜长梦多,也为了尽主臣本分,本头领就再帮他们一次,送他们前往铜铁关,让他们平安出关吧。从此之后,某家仁至义尽,主臣之间,当是再无瓜葛牵连了。”
白氏闻言,亦是一声叹息,却又道:“大当家的,你说,那朱由榔到了缅人地界,真的会得以平安度日么?”
刀思洪祚的脸上,又是一丝苦笑闪过,他捋着胡须,缓缓地摇了摇头:“说实话,难啊!桂王为人软弱,又无兵无将,客居他国,可谓任人宰割。他就算是缩头伏低,处处小心,能否平安度日,亦难知晓。某家只怕,那些缅佬……”
说到这里,他猛地打住,然后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至此,夫妻二人皆又是沉默不语,正午已过的太阳,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很快,朱由榔等人收拾完毕,如先前与缅人所商量的那样,朱由榔带齐了自已的家属,以及那仅有二十人的卫队,又选择好了一百名下属官员,而这来随从与官员,亦多只带了超过五人的家属。
那些未被选上的官员与卫兵,以及他们的家属,见到自已不能随桂王一道入缅,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整个寨楼前哀声连连,让人闻之长叹。
更可叹的是,由于尾随朱由榔从永昌城中逃走的官员颇多,另外当日朱由榔逃走时,更是带了多达数百名的护卫。故而,这些要留在云南的人,倒是比要前往缅甸的一众人等,还要多得多。
所以,他们边哭边把朱由榔等人给围在中央,苦苦哀求让朱由榔带上自已,不要抛弃他们。故而现在朱由榔等人,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这时的朱由榔,亦是十分尴尬,他一脸赤红,大张着嘴,很想好好地劝劝众人,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也许,他是没脸开口。
就在他无地自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些被抛弃的部众时,盏达土司刀思洪祚及时赶来。
他向这一众被朱由榔抛弃的人们大声保证,可让他们继续留在盏达土司地界生活,等待将来朱由榔从缅甸返攻回国,再来带走他们。
当然,如果这些人有更好的去处,那盏达土司也不会加以阻挡,而是任其自去。
有了刀思洪祚这番话,这些原本哭闹不休的一众人等,才渐渐散去,让被围在中间的朱由榔等人,长吁了一口气。
“桂王,你等可是打定主意,要前往缅甸了么?”刀思洪祚轻声问道。
朱由榔躲避着他锋利的眼神,尴尬地点了点头。
刀思洪祚一声轻叹,便拱手道:“既然桂王已打定主意,那在下亦不好多劝。这样吧,为保证一路安全,我派兵一路送你们,直到国境的铜铁关。”
朱由榔一怔,他下意识望向刀思洪祚的眼神,竟有一丝莫名的警惕。
一旁的马吉翔与李国泰二人,亦是一脸复杂的神色,他二人怔怔望向刀思洪祚,张着嘴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见他们这般情状,刀思洪祚自是知道,桂王朱由榔等人,到底在心下是在想什么。
“桂王,可是在担心,在下会对你不忠么?”
刀思洪祚这话语声极淡,却让朱由榔下意识浑身一颤。
“不,不,不,刀头领你误会了。”马吉翔脸上挤出笑容,急急插话过来:“桂王只是担心屡次劳烦头领,会给头领增添太多麻烦。刀头领这番殷切心意,咱家代桂王谢过了。此番前去铜铁关,我们自去便好,就不需刀头领另行派兵护送了。”
刀思洪祚冷冷一笑,斜眼看了看那一脸谄笑的马吉翔,便道:“从盏达寨楼到边境,尚有近两天的路程,都是些崎岖山路与烟瘴之地,想要轻易到达铜铁关,谈何容易。更何况,桂王乃是万金之躯,安可轻易涉险?你们若无人护送,这一路上若遇险情,岂不一行尽覆了么?”
刀思洪祚的话语,说中了朱由榔心中痛点。
他虽然在心下,对刀思洪祚颇有戒备,但他更知道,没有足护卫的保护,此行却是十分危险。如果没有刀思洪祚派兵一路保护,他们能不能顺利到达铜铁关,实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
于是,朱由榔脸现干笑,便对刀思洪祚道:“刀头领这般盛情,本王却之不恭。本王绝无任何怀疑刀头领之意,刀头领切莫多心。就有请刀头领派兵护送,本王在此谢过了。”
刀思洪祚点了点头,立刻抽调兵马,令他们一路护送桂王朱由榔等人出发。
出发之前,朱由榔动情地对刀思洪祚说道:“刀头领,本王此去,寄居他国,实是万不得已。何时能回国,亦是难知。将来的种种屈辱辛酸,其实本王心下亦多有准备。想来现在这般局面,亦算是本王的命数吧。”
“桂王……”
朱由榔轻声一叹:“本王想对刀头领说的是,本王离去后,刀头领将来无论作何决策,本王都不会责怪于你。本王临行之前,唯一希望的便是,刀头领能善待本王留下的部众,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那本王在异域他乡,亦是心下知足,亦是足以感念刀头领……”
说到这里,朱由榔声音哽咽,眼圈泛红,几乎说不下去。
刀思洪祚后退一步,向朱由榔深鞠一躬,颤声道:“桂王放心,在下深受桂王恩惠,一定会善待各位官员与家属。”
朱由榔嗯了一声,他快步走过去,将刀思洪祚从地上轻扶而起。然后,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慰勉,亦不再多说一语,便转身跨马而去。
刀思洪祚木然站立,直到朱由榔等人消失在目光的尽头,他才一声长叹,转身回寨。
朱由榔等人一路跋涉,终于在两天后到达铜铁关。
马吉翔作为特派使者,带了朱由榔的亲笔印信,立即前往对面的缅关通禀。很快,他就一脸喜色地匆匆返回,告诉朱由榔说对面的缅人已然同意他们入关。
朱由榔心中石头落地,立即招呼众人一道行过那道缅甸与中国交联的藤桥,一齐来到对面的缅关外面。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刚一过来,就有大批缅兵跑来,以十分粗鲁与凶狠的语言,喝令他们立即放下武器。
因为与缅甸的协议有规定他们不得携带武器与盔甲,故众人虽觉屈辱,却亦只能无可奈何地放下武器,叮铃当郎地扔了一地。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些蛮横的缅兵,在他们扔了武器后,还要对他们进行亲自搜身,以确保他们每个人没有私藏武器。
朱由榔等人,顿是脸色大变。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到一名身材粗壮的缅兵,一脸淫笑地伸出黝黑的脏手,一把抓向旁边的桂王妃王氏胸口。
第七百八十九章 寄人篱下,定居亲漂辛()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王妃拼命挣扎,想躲开那直伸过来的黑手。
见到王妃竟被一个缅兵污辱,所有人都一时间呆住了。尤其是那桂王朱由榔,一时间,他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上头顶。
“放开我母妃,你们快放开她!”
在一众大人都呆住了时,那年仅八岁的桂王之子朱慈煊,哭喊着冲上前去,挥着小小的拳头,朝那名施暴的缅兵又抓又打。
那缅兵淫兴正浓,见这么个小孩子前来踢打自已,顿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啐骂一声,飞起一脚,猛踢在朱慈煊心口。
朱慈煊一声惨叫,被缅兵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踢得凌空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短短的弧线,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重摔于地的他,立刻昏迷,再不动弹,想是受伤极重。
“煊儿!”
王妃大声哀哭,她急急扭身想去查看朱慈煊伤情,却又被那名缅兵淫笑着拦住。
这缅兵一脸淫荡的表情,嘴里说着脏话,作势又要向她扑来。
“混蛋!你想干什么!”
一名护卫再也看不过去了,他迅疾冲过去拦在王妃面前,并一把将那缅兵用力推开。
那缅兵被推得踉跄后退数步,他恼羞成怒,刷的一声抽出尖头腰刀,朝这名已然缴械手无寸铁的护卫,当胸猛刺而去。
噗哧一声轻响,那尖头腰刀,直直地捅穿了护卫心口,从他后背狰狞透出。
大团的血雾从这名护卫胸口激喷而起,他大张着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有大股鲜血又从嘴中喷涌而出。
缅兵刷地抽刀,这名护卫扑通一声,仰栽于地,身体犹在一动一动地抽搐,眼神却已渐渐涣散。
见到自已朝夕相处的伙伴就这样惨死在自已面前,另外那十九名护卫,皆是激动愤恨得近乎发狂,他们立即从地上重新捡拾起武器,作势就要朝那些缅兵攻去。
而一众缅兵亦纷纷抽刀,嚎叫着对冲过来,一场厮杀眼看就要爆发了。
那桂王朱由榔,见到这短短的数息之内,竟有这般异变,一时间,他的脑袋有如短路一般,完全一片空白。
而旁边那马吉翔与李国泰,亦是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关内传来一声威严的怒喝:“住手!都不许擅动!”
马吉翔闻声一愣,他知道,这是那主事大臣变牙简的声音。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即从缅关中快步走出,马吉翔定睛一看,此人果然是变牙简。
“是缅甸主事大臣变牙简,各位速速放下武器,万万不可厮杀争斗!”马吉翔冲着自家那十九名护卫急急地连声大喊。
那十九名一脸愤恨的护卫,听到他的喊话,各人俱是恨得直咬牙,却又不得不遵其命令,纷纷丢了武器。
对面的缅兵见他们弃了刀枪,亦是纷纷收刀入鞘,然后皆转身向从关内走出的变牙简行礼。
变牙简嗯了一声,便快步向那马吉翔走来。而马吉翔见他过来,亦快步迎上前去。
“变牙简主事,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唉,要不是你来,可就”马吉翔一脸谄笑与委屈交织的模样,让他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变牙简微微一笑,便道:“马公公,贵部前来我缅甸,实在有失远迎。我亦是刚刚才到缅关,却没想到,正好在此处得见贵部,倒甚是赶巧了。”
马吉翔心下暗骂,呸,什么赶巧,你这厮早就躲在关中,此番作为,不过是想给我桂王主臣一个下马威罢了,还这般惺惺作态。
不过,他在脸上却依旧满是笑容:“是啊,真是凑巧,本来桂王前来,我部应该先去向贵国通禀一番的,只是时间紧急,这才”
变牙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又故作一脸惋惜地说道:”没想到啊,本主事一时疏忽,没有交待好手下,才发生这般让人痛惜的惨事。方才这般争斗,倒是我方无礼了,本主事在此,向各位赔罪。”
他冲着马吉翔等人略拱了拱手,但转过身来,故作一脸严厉地对后面的缅兵喊道:“此人误杀桂王护卫,虽罪无可遣,但情有可原,来人,先将他拿下关押,日后再治其罪。”
“喏!”
数名缅兵匆匆上前,将那捅杀的缅兵反扭了臂膀,押着他往关内走去。
那缅兵一脸沮丧,只不过此人临进关时,还扭过脸来,冲着朱由榔等人,作了一个狰狞威吓的表情。
见到变牙简这般名为惩罚,实为袒护其手下,那十九名护卫以及随行的官员,皆是恨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们身在缅境,又无武器护卫,已是任人宰割的肥猪,安可复有半点反抗余地!
变牙简随后又缓步走到那名被捅死的护卫前,故作痛惜地看了一番,便又朝剩余的缅兵喊道:“你们几个,且把此护卫给好生安葬了,万万不可轻忽对待。”
“喏!”
几名缅兵上前,抬起这名护卫尸首,抬向旁边的山岗处。另有缅兵开始临时钉打木板,准备做一副简单的棺木,给这名可怜的护卫安葬。
交待完这些事项后,那变牙简才故意恍然大悟般地对马吉翔说道:“你看我,真是不知礼数,这一时忙乱,竟忘了问你桂王身在何处,本主事还要向他问安呢。”
见变牙简这般做态,马吉翔心下羞恼不已。却还是只能脸上堆着笑容,引他到人群后面,见那正呆站此处的桂王朱由榔。
变牙简那尖刻的三角眼,迅速地将一脸惶然的朱由榔上下打量了个遍,嘴角隐泛笑意,便微微的伏身拱手:“在下是缅甸主事大臣变牙简,见过大明桂王。”
桂王朱由榔,仿佛直到现在才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哦的一声,转身看到这微伏拱手的变牙简,内心的愤恨与羞辱,却是难以言说。
入他娘的缅人!你们辱我王妃,伤我王儿,杀我护卫,现在又来惺惺求见,演的真是好一出双簧,你们真的以为,本王是个瞎子,看不出你们的可恶用心吗?!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还真的能为了此事,而与缅人翻脸不成?
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朱由榔一声轻叹,抑制着内心那翻腾不已的愤怒,对变牙简轻声道:“变牙简主事,你且平身说话吧。”
变牙简起身后,便又拱手道:“桂王,今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