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山头的军兵,皆渐渐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开始纷纷整备武器盔甲,准备下山作战。
与此同时,那些镇守山头的部将,亦立即执行了他的命令,各个山头上,皆是大火腾空而起,将安放在山头的积存粮草与物资,尽数焚毁。
“镇长,快看,敌军开始冲下山了!我军可否要立即出兵阻截?”
远处的黄得功亲随军兵,见到山头火起,又见沙定洲部纷纷吼叫着冲下山来,忙向黄得功大声禀报。
黄得功手持千里镜,仔细观看了许久,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不必了,让他们下山,让他们在佴革龙山下集结。我军等这一战,已经等得太久了!“黄得功沉声道:“与其再来分兵对战,让残余贼寇趁机逃脱,倒不如让他们集结于处,来个毕其功于一役,给他们来个彻底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黄得功大声下令:“传本镇军令,着全体唐军正面迎敌,各部土司兵马为辅助,协同攻击,同时截断敌军脱逃路,务必将这沙定洲部,全部聚歼于佴革龙山下!”
“得令!”
沙定洲部兵马,在唐军的有意纵容下,得以顺利的冲下山来,然后全军齐集佴革龙山下的空旷场地,摆成前弓后步的战阵,与面大步行来的唐军枪盾战阵,正面对峙。
唐军迫近之时,其余的土司兵马,亦从各条道路上,呈一个半圆状一齐进逼过来。
只不过,他们的军兵,无论是气势还是装备,皆远不能与唐军相比。所以,这些人倒是很自觉地把速度放慢,让那正面进攻的唐军,冲在最为前面的位置。
见到越来越近的唐军兵马,这般齐整地向自已压迫而来,沙定洲的妹夫汤嘉宾明显感觉不对劲。
他皱着眉头思虑了一下,便急急纵马来到沙定洲旁边,压低声音道:“沙头领,我看唐军军阵严整,气势雄壮,装备更是远超我等,其战力定是十分可观。这般劲旅,安可与之正面对战啊。以在下之见,倒不如避其锋芒,转而先去击溃其余的土司兵马,以求突围,岂非更好?”
沙定洲一声长叹,缓缓摇了摇头。
“不可,我军此战,只可一鼓作气,以求速胜,安可复再分兵与他处敌兵作战。”沙定州脸色十分复杂:“如果不能击溃对面的唐军,迫其退走,就算我军击溃了其余土司兵马,也必会被有如黄雀在后的唐军,围追堵截,再难脱逃。”
沙定洲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便闪过凌厉之色:“故而,只有击溃了正面的唐军,才可真正吓阻其他的土司兵马,让他们不敢上前围攻。这样,我们才能打开突破口,最终得以让我军顺利突围脱逃。此计虽险,却是现在唯一的可行之策。”
汤嘉宾脸色难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沙定洲拱了拱手,便自回本阵。
而他一走,沙定洲便立即下令:“全军整备,迎战对面的唐军,等唐军进入弓箭射程,全体弓手一齐上前,用毒箭射杀唐军!”
“得令!”
沙定洲的算盘打得很好,自家的弓箭手,比沐氏一族兵马的明军弓箭手,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都要强得多,尤其是箭头上沾了见血封喉毒素,只要被箭头射中,毒性立发,无药可医。
这样的毒矢弓箭手,是沙定洲最为自以为傲的地方,也是他最大的秘密武器。
他有绝对的自信,只要唐军进了约八十步的距离,那自家的弓箭手上前齐射,必可给唐军一个巨大的杀伤。
如果运气好,甚至几番齐射便击溃唐军,亦是大有可能。
很快,严密整队前行的唐军,进逼到了离沙定洲部约一百五十步处,齐齐停住脚步。
唐军突然停下,其余进逼的各路土司兵马,亦有如齐齐得到了命令一般,亦立即停止了向前包围。
“咦,唐军怎么不攻过来了?他们搞什么名堂?”沙定洲的妻子万氏,在心里也是打着与丈夫一样的心思。她见唐军突然停步,在一旁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沙定洲同样眉头紧皱,对唐军突然停步,大惑不解。
毕竟,这是他与唐军的第一次交手,根本就不熟悉唐军到底是怎么样的作战方式,所以,沙定洲虽然一脸迷惑,却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方为合适。
沙定洲忽然看到,有如变魔术一般,在唐军战阵最前面的大盾上,那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突然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泂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处于一脸懵然的沙定洲部弓兵。
多达五千余名火铳手,一齐做好准备后,黄得功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又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五千余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四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四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沙定洲部兵卒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现在的距离,正好在最大准确射程的边缘,这样可以准确瞄准的密集射击,当然可以造厉可怕的杀伤效果。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沙定洲部兵卒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沙定洲部兵卒,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藤制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沙定洲部兵卒,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至少造成了六百多名沙定洲部兵卒当场死伤,让沙定洲部兵卒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散开,快散开!不要站在一起挨打!”沙定洲怒气填胸,冲着陷入混乱的手下,厉声大吼。
一众将领带着卫兵也急急上前维持阵形,让整个阵型摆成较为稀疏的散阵形状,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正常秩序。
在沙定洲部兵卒才刚刚恢复正常之后,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四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四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沙定洲部兵卒开始疏散阵形,这次射击,共造成了三多名沙定洲部兵卒军兵的死伤。
沙部阵形前头,顿时又开始出现一片混乱。
那些摆在战阵最前面的沙定洲部兵卒,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沙定洲,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简直就是摆好的靶子一样任人打杀,根本没有反抗与还手的能力,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阵型给打乱了,再这样打下去,就算摆开了散阵,也只怕最终结果,是士气被唐军活活打灭,全军尽溃,再不可收拾。
自已原本设想的用毒弓射杀唐军,根本就是一个极为可悲的笑话罢了。
怎么办?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沙定洲心下狂躁,那热汗涔涔的脸上,陡的闪过一丝狰狞。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中求活!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沙定洲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冲上与唐军肉搏交战,只要能与唐狗打在一起,就是胜利!”
第七百八十章 四面围击 崩溃在即()
沙定洲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沙定洲部兵卒立即使前冲。
他们的目标,便是攻到盾牌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后退无路,前行挨枪,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阵前,与唐军肉搏交战,让他们再无法打放火铳,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沙定洲部兵卒们挥刀舞剑,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一百来步的距离中,沙定洲部兵卒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沙定洲部兵卒,乃是其治下全部成年男女,故人数颇多,这些面孔黥着可怖图案的蛮族战士,无惧死亡,他们象野兽一样吼叫着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
而就在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终于等来了最佳的攻击时机。他们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沙定洲部兵卒,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敌军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沙定洲部兵卒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两千多名密集冲锋的沙定洲部兵卒,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很多敌军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沙定洲部兵卒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两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沙定洲部兵卒,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五千杆燧发鲁密铳又齐齐打响,绵密的枪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沙定洲部兵卒,大部分在离濠沟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唐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彻底崩溃了。
大批沙定洲部兵卒,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只有约两千余名沙定洲部兵卒,极其幸运近乎下意识地来冲到唐军大盾前,只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朝这些阵型混乱而低落的沙定洲部兵卒,狠狠刺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沙定洲部兵卒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沙定洲部兵卒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这样严密而准确的杀戮,让沙定洲部军兵皆是感觉自已如同置身无间地狱。
“不许逃!有逃跑者格杀勿论!”见到见方已离唐军近在咫尺,却这般阵型大乱,沙定洲怒火中烧,他咬牙狠狠下令:“去,把那些临阵脱逃者,给俺全部宰了!”
他随身的护卫骑兵呼啸而去,对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到后阵之处的溃兵大砍大杀,杀得这帮可怜的家伙哀嚎不已,惨叫连连。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重新向前冲阵。
在沙定洲的强力镇压下,沙定洲部兵卒军兵开始恢复秩序,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一般,无惧死亡地迅速冲了过来,开始对唐军的枪盾战阵,进行强力冲击。
由于敌军已到阵前,为免杀伤自已人,唐军辅兵不得不与火铳手一道后撤,只不过,战到此时,他们与火铳手一道,已然杀死杀伤了七八千名沙定洲部兵卒,效率可谓惊人。
更加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沙定洲部兵卒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沙部兵卒的性命。
而沙定洲部兵卒战到此时,为了保命,也为了战功,每个人都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沙定洲部兵卒尸体。他们无惧死亡,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由于沙定洲部兵卒兵力实在太多,在这面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沙定洲部兵卒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沙定洲部兵卒要越过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那是相当困难。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沙定洲部兵卒的战损与死亡。
当然,沙部兵马也有其独特的优势,那就是,他们的士卒,很多人的手中刀枪,都淬了巨毒。唐军但凡中了刀枪,皆是难逃一死。因此,大批沙部兵卒哀嚎倒下之时,亦有不少的唐军士卒倒地牺牲。
饶是如此,沙定洲部军的伤亡远超唐军,一番血腥厮杀下来,唐军与沙定洲部兵卒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五左右。对于唐军来说,他们在抵抗住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迅速渐占上风。
不过,沙定洲部兵卒数量极多,他们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很快就凭着兵力优势,整个战阵幅度继续向两边延展开来,这些无惧生死的蛮族战士,试图从两边包夹唐军的枪盾战阵,实现三面共同攻击的效果。
沙定洲部兵卒的这番意图,迅速被唐军第九镇长黄得功识破。
他手中令旗翻飞,迅速下达军令,让一直呆在两翼的横行总队员,让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出阵攻击,护住两翼。
军令下达后,那些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铠甲,人人武装到牙齿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出山,蛟龙下海一般,大声吼叫着,挥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北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沙定洲部兵卒两翼,大砍大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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