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现在三人,纵然心下再是感叹与不情愿,但在脸上,皆是一脸严肃听命的模样。
毕竟,军令严厉,毫不容情,若是因为懈怠或忽略,出了重大差错,只怕自已颈上人头不保。
跃动的烛光下,主帅祖大乐环视帐中众人,也不与众人客套,立即开始下达命令。
他沉声说道:“各位,现在流寇与清虏合击我军,时间紧急,诸事匆忙。但本帅已然做好了充足防备,定了守御之策,定能将他们牢牢牵制在山海关城之下,绝不会让他们得以近城半步!”
他目光灼灼地扫视了一圈厅中的众人,疾声厉色道:“现在,还请各位仔细听从本帅安排,切实做好守备工作,万万不可疏忽与懈怠。”
按下来,祖大乐开始遂一布置任务,详细安排各部兵马的具体守备工作,以及如何策应衔接之类的重要问题。
听了祖大乐的安排,各人皆齐齐应诺,接下来,立即开始按令行动,分别驻守防线,严阵以待。
且说刘宗敏将统率大军,于数日后,十五万大军,终于兵薄山海关外。
此时,便有哨骑来报,说现在唐军已然做好准备,城池各处戒备森严。与此同时,海面还有大批船只协同护守,整个山海关城已然严阵以待,竟是一丝纰漏也没有。
听到哨骑的报告,刘宗敏十分惊讶。但他到底心下存疑,遂令大军加速前进,直到离山海关约二里开外,方才停下。
随后,在全军就地驻屯之时,刘宗敏亲率数名精锐骑兵,趁近探查。
在影影绰绰看清山海关时,他掏出千里镜伫马而望,又惊讶地发现,唐军竟然已在山海关南面城墙外,环挖了两道深深的濠沟,两道濠沟与南门皆有相连,更可隐约可见濠沟中人头攒动,显然可见唐军早有准备,正等着他们来自投罗网呢。
放下千里镜,刘宗敏的脸色,阴郁得十分可怕。
他知道,唐军防备如此周密,山海关这原本就是天下第一雄关的险要之地,又被唐军这般加强了守御措施,自已原本作想的可以凭借兵力优势,将守兵一鼓荡尽的想法,看来要完全落空了。
刘宗敏心下喟然长叹,看来这山海关城,不经过一番血战,是断然拿不下来的。自已对这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战斗,也要有一个更清醒的认识了。
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就在刘宗敏低头思虑到底要如何行动之际,从空中忽地传来,数声啪啪的轻响。
接下来,在刘宗敏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忽地感觉头盔被重重一击,忽地飞起,连颏下的系带都挣断了。
这头盔从他头上掉下来后,刘宗敏才看清了,一颗铅弹正击在盔缨尾部,齐着根部,把整根盔缨齐齐打断。
与此同时,旁边一名护卫躲避不及,一颗细小而炽热的铅弹,正好击中了他的脖颈,他象一个突遭重击的沙袋一样,仰头向后倒去,从马上倒栽下来。
大股的鲜血从他脖颈伤口喷出,他大张着眼睛,嘴巴里发出含糊的忽忽声,迅速抽搐着死去。
受此冷枪突袭,刘宗敏及其部下皆是大惊失色,各人再不停留,纷纷拔马而回。
逃回本阵后,各人惊魂甫定,刘宗敏忍不住破口大骂:“入他娘!这些个天杀的囊货,今个差点把老子折杀在阵前,真是憋屈得慌!这仇老子记下了,来日破城,老子定要活劈了他们!”
远远地听得刘宗敏破口大骂,正指挥部下扎营歇宿的刘芳亮与李过二人,急急快步行来。
“刘帅,可是探查之际,唐军打了冷枪么?”见刘宗敏一脸狼狈之状,李过一脸关切发问。
“可不是咋地!这般狗入的,端的手黑!”刘宗敏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些混蛋,且让他们得意两天,老子早晚要取他们的狗命!”
“汝侯,现在敌军早有防备,布置周全,我等却将如何行事?”刘芳亮一脸忧色地问道。
刘宗敏脸色十分难看,他咬着牙说道:“还能如何,且待全军休息几日,待清军到来后,再与其南北夹攻,全力进攻山海关便是!这山海关城,虽然坚固险峻,俺就不信,凭着俺们十五万的兵马,还拿不下这小小的山海关城!”
听了刘宗敏的话,刘芳亮与李过俱是无话。
也许,在唐军已有周密防备的情况下,刘宗敏这般做法,在现有条件下,是堪为最合适之举了。
一场不可避免的残酷血战,即将开始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意想不到的夜袭()
不多时,大顺军的三处营地,皆已安驻扎营完毕。
这三处营地,互为犄角,呈品字形,以为互援之势,三处营地分别驻屯了五万人。其中前突的中营,由主帅刘宗敏据守,左营主将为刘芳亮,右营则为李过。
为稳妥起见,诸如军械粮草等后勤重要物资,皆驻屯在后面的左营与右营,第营间隔约二里,以保持充足的活动空间。
刘宗敏满以为,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已只要就地屯驻,便可安然无事。只要待到清军赶至北边,便可与清军一道,南北合力夹攻唐军了。
他万万没有想知道,他的这般算计,自以为安稳无差,结果却是,就在他安顿下来的第一天里,就迅速被唐军破坏搅乱了。
当天夜晚,月黑星稀,四寂无声,一路跋涉的流寇军兵,已然人人疲惫,他们正在营地中酣然而睡,这时,从山海关处,忽然远远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隆隆擂鼓声,很快,山海关之处灯火闪烁,天鹅号声与呐喊声,亦连绵响起。
异变突起,处于最前头的中营,顿是人人惊觉,乱成一团。
听到山海关号角齐鸣,鼓声震天,原本在中军大帐中,睡得嘴角流涎的刘宗敏,登时吓得从床榻上惊跳而起。
“怎么回事?唐军要来夜袭夺营么?!”刘宗敏一边紧急穿衣,一边冲着门口发怔的护卫,厉声大吼。
那护卫畏惧地望着他,嗫嚅着回道:“回禀大帅,山海关处虽然灯火通明,鼓声震天,喊杀阵阵,却一直未有兵马前来,倒甚是奇怪。”
“哦?竟有这等怪事?”
刘宗敏皱着眉头,穿衣着甲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他略一思怔,随即下令:“去,速去左营与右营,传磁侯与毫侯来帐商议。”
很快,一身甲胄又神情慌张的刘芳亮与李过二人,匆匆来到中军帐中。
“汝侯,唐军这般擂鼓响号,作势甚壮,却又不来相攻,却是何故?”刘芳亮急急发问。
刘宗敏黑着脸,他尚未回话,一旁的李过倒是一脸犹豫地插话道:“刘帅,我在想,可是那守关的唐军,可是欲学三国时诸葛亮吓退曹操之策乎?”
“哦,是么?那你倒是给俺好好说说。”
“刘帅,是这样的。”李过见刘宗敏感兴趣,便侃侃而谈:“当时,刘备方夺西川,复与曹操相持于汉中,那刘备占了险要之地,曹操则只得在平旷之地扎营。而为了逼迫曹操退兵,军师诸葛亮想到了一条计策。”
“是何计策?”
“那就是,在夜深人静,军士乏惫之际,诸葛亮就下令下属军士,擂鼓呐喊,一齐鼓噪,作出欲要夜袭曹营的态势,让曹操及其手下大军,惊惧万般却又无可奈何,全军将士始终处于焦虑烦躁的状态,无法得以安睡。”
“操!既然诸葛亮使出这等恫吓手段,那就不管他就是了呗。”
“这可如何使得!要知道,兵家诡道,孰可掉以轻心。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诸葛亮这样轮番击鼓威吓,会不会趁曹军麻痹之际,真的派兵前来突袭夺营。这于十假之中,忽来一真,那曹军懈怠无防,可就要吃大亏了。”
“唔,这倒真是令人头痛之事。那后来呢?”
“后来,曹操实在无法忍受这样无休无止的煎熬与折磨,最终不得不下令退军返回。曹军退兵之后,这汉中之地,皆为刘备所占。”
听完李过的话语,刘宗敏低下头,手抚浓密的胡髯,一脸思索的神情。
忽然,他似有所悟,急急说道:“李过,那你的意思,可是说现在唐军,也是会与当年诸葛亮吓退曹操一样,用这番威吓之计,来折磨消耗我军么?”
“正是如此。以我之见,唐军定是如当日诸葛孔明一般,每夜骚扰,让我军不得安息……”
“那么,你认为,唐军有勇气有能力对我军进行突袭么?”刘宗敏皱着眉头问道。
“极有可能,唐军现在稳守山海关,可谓以逸待劳。他们若利用我军麻痹疲惫之机,发动夜袭来攻打我军,亦是极有可能之事。”李过一脸忧色忡忡。
李过的话,让刘宗敏脸上忧色更甚,一时间,他心下踌躇,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了。
“毫侯所言,俺到以为,未免太言过其实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刘芳亮,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现在我军兵力多达十五万,全是精锐部众,势力之大,足以令敌胆寒。而据了解,守山海关的唐军,不过万余人,守城已是艰难,如何还有胆量出城夜袭,依我看,他们估计只敢使出这般会伎两来威吓我军,却绝无胆量出城夜袭。故而,还请汝侯下令,令军士勿要惊慌,不要理会唐军伎俩,好好休息便是了。”
“磁侯,这话可不得。军情大事,岂可侥幸啊。”李过摇头道:“万一唐军不按常理,定要发兵夜袭,而我军麻痹懈怠,复将何以挡之。若是首次开战,便打个败仗,被唐军挫了威风,后面的仗,只怕不好打了。在下还请汝侯下令,连夜拔营而后撤十里开外,远离唐军攻击范围。同时多派哨骑,通夜巡查,以防唐军渗透攻击,方为要事。”
“哼,李过,你未必太胆小了些。”刘芳亮对李过的说法十分不满意,他冷声道:“若依你这般说辞,我军战都未战,因为唐军一通擂鼓喊噪,便要灰溜溜地自已撤营,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若传出去,我大顺军的脸面与尊严,岂非皆要丢尽了么?”
“磁侯,军情大事,性命生死,岂可顾及脸面之类虚物乎?”李过立刻皱眉反驳:“若我军就此放松警惕,万一唐军真趁机来攻,我军不加防备,必定死伤惨重,这般责任,岂非远比拔营后撤要严重得多了么?真到了那么境地,这首战失利的责任,磁侯你可愿承担么?”
听得两个人意见相左,刘宗敏愈发烦躁,他咬牙喝道:“好了!都别争了!瞎吵吵再久,也吵不出个啥玩意来。好了,现在本帅已有决断,你们且听令便是。”
听刘宗敏这般说了,刘芳亮与李过停止争论,两人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入刘宗敏。
“你二人听好了,现在我军刚来此地,一兵一卒未战,便因唐军一通鼓噪,就要拔营撤返,未免太伤士气,也太损我军荣耀与尊严,故毫侯之策,断不可取。”刘宗敏瞥了一眼面带失望之色的李过,又对脸上稍现得色的刘芳亮说道:“但是,唐军诡计多端,虽然我军兵力是其十余倍,但他们真的狗胆包天,敢要十假之中忽来一真,我军真无防备,必遭重挫,亦是极有可能。故而需得早作防备,方可稳当。”
他话语一完,立即下令道:“你二人各自回营后,需得加派人手,于营外严加防范,严密观测唐军动向,以防有其军兵袭营。”
刘芳亮与李过二人齐声应喏,正欲离去,李过却又扭过头来,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刘帅,我等此去,自会多加防备,只是,左营与右营位置稍后,唐军纵想偷袭,倒是一时难顾。我最为担忧的,倒是中营。”
直面刘宗敏两道犀利的目光,李过毫不避让,他继续说道:“中营位置最为突前,与后面的右营与左营,一时难以呼应,若唐军真趁夜来袭,中营当是最可能被攻击的部位。在下只希望,刘帅能周密防备,以免唐军诡计得逞,”
“这事本帅自是知晓,不必你一再提醒。”刘宗敏心下不快,冷笑一声回道:“本帅今夜定为加派哨骑,外出巡营,且会在营外环设拒马,那唐军纵然不顾死活,强要来袭,只怕亦极难接近。而只要他们攻势受阻,那么我们当可反制其部,甚至将唐军偷袭之兵马全部消失,亦是可能呢。”
听了刘宗敏这非但不作紧张预案,反而相当乐观的回复,李过却是紧皱眉头。
他张了张嘴,要再多说点什么,但他看到刘宗敏阴沉的面孔,最终只是轻叹一声,什么也没多说,掉头离去。
刘芳亮李过二人离去后,刘宗敏立刻开始加强军营防备。
他加派了数百名哨骑,让他们通夜在营外环营巡查,同时在营门入口,以及栅栏薄弱处,令手下军兵紧急加固安置了大批拒马与倒刺,以防唐军偷袭。
这些工作交待下去后,刘宗敏生怕手下偷懒,他倒也慎重,不辞辛苦亲自巡营检查,一边监督军兵加快速度布置,一边下令营中不得喧华骚动,各名军士要严守军律,所有没有任务的军兵,依旧如常歇息。
好不容易忙完这一切后,高度疲惫刘宗敏,回到帐中倒头就睡。
接下来的局势,倒真如刘宗敏所料,差不多每隔半个时辰,山海关之处就是鼓声隆隆,呐喊震天,让刘宗敏的营地,皆是好一阵紧张。
起初两次的山海关异动,刘宗敏还耐着性子起身查看,到了第三次时,他在床上醒来,却已懒得动弹,只下令让手下军兵去查看有无异常。
而到了第四次山海关鼓声响起之际,刘宗敏已是酣声如雷,根本不作他想。
与他差不多的是,全营军兵,除了巡逻的哨骑与岗哨,还在与沉重的瞌睡作艰难的斗争外,其余军士,皆是深入梦乡,整个营地之中,鼾声此起彼伏。
只不过,刘宗敏与其手下,满以为唐军只是虚张声势,存心不让自已与手下军兵安稳歇息,但他万万没想到,唐军在这第四次鼓声响起时,已然有大批辅兵,悄悄来到了营地旁边的小树林中。
其实,在前几次鼓声响起时,唐军已然开始行动,他们利用鼓声、号角声、呐喊声为掩护,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大批辅兵,已从城中潜出,开始了夜袭行动。
唐军的夜袭计划,说起来,倒还真与当年诸葛亮打退曹操之策,颇为相象。
那就是,利用擂鼓吹号呐喊为掩护,让唐兵辅兵为先遣队,携带已拆成散件的小型投石机零件,和大批的单兵震天雷,从外城濠沟里爬出,悄悄潜去城外的小树林中。
到了小树林后,他们利用微弱的月光为照明,利用山海关城间歇响起的鼓声为掩护,凭着往日早已演练多遍的拆装训练,迅速而准确地组装拆成散件的小型投石机。同样,那随身带来的单兵震天雷,也每十个为一组,捆绑成束,准备投掷使用。
他们的攻击目标,便是李过所预测的那样,是刘宗敏所驻守的中营。
毕竟这里距离树林最近,若从小树林发起攻击,这处军营,正好处于小型投石机的最大攻击范围边缘。同时,它与左右两营距离较远,若有突发情况,另外两营也难以援救,故而攻击此处,当为最好的选择。
按唐军计划,等到辅兵开始投掷震天雷,刘宗敏的中营一片混乱时,那一直在山海关东门处静静待命的四千骑兵,便可立即跃出城去,向溃败的清军发动凌厉的攻击,对溃逃的刘宗敏部大肆追杀,尽可能地给他们造成最大杀伤。
这样的夜袭,当然也有相当的危险,考虑到自身毕竟兵力有限,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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