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完全没了方才的嚣张与猖狂。
首轮舰炮齐射,造成了近千名清军死伤,虽然这样的实心铁弹绝对杀伤力不高,但对于清军士气来说,则是毁灭性的打击。
士气崩溃的清军,再无没有任何阵型可言,他们有如一窝失去了巢穴的乱蜂,开始了近乎本能地逃命。
东门北面的清军近乎疯狂地北窜而去,东门南面的清军,则是在求生的本能下,掉头返朝南而逃。整个山海关东门之外,除了留下大片死尸与伤兵外,瞬间变成空荡一片。
这番舷炮首轮齐射,近乎完美地实现了唐军总指挥刘国能的作战目标,将那些进攻山海关南门,此时尚未来来得及北撤的近六千名清军,包括刚刚投降清军的祖泽衍部,全部阻隔在东门偏南的地方。
“不要停,继续射!务必不得让他们向北逃跑!”
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了清军的窘迫状况的刘国能,脸上表情十分欣喜,他怒吼着继续下令。
“得令!”
在火炮手们紧接开始新一轮装填之际,刘国能的第二道命令立即发出“传我军令,着全体装载步兵的舰船,速速靠岸,各名枪兵与铳兵尽快登陆,务必将南面这些被炮火阻断的清军,全部包围歼灭,断不可让其逃脱!”
“得令!”
装截了六千兵士的舰船,开动最大马力,沿海岸处一字排开,迅速地从侧舷处伸出一块块长长的舷板,一队队枪兵与火铳兵,从容地排队上岸。
见到唐军开始登陆,被首轮炮火困住的南部清军,立刻明白了自已的可怕困境,为了不窝囊地成为唐军俘虏,他们决定再度突围。
他们有如被困的野兽一般,嚎叫着重新冲了过来,试图在唐军步兵登陆之前,冲过山海关东门之处,与北面的清军本阵汇合。
想逃,哪有这么容易!
就在首批清军刚刚冲到山海关东门之处时,第二轮舷炮射击,顺利地齐齐打响。
又是一番巨大而密集铁弹覆盖,又是一片血肉横飞,又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屠杀。
那冒死冲过来的近千名清军,死伤一片,只有三百名清军摸到了马票,侥幸从密集弹雨的空隙中,逃得一条性命。
也就是说,清军想冒死突围的话,死伤率达到了近三分之二。
见到冲过去的清军这般惨状,剩余的不到五千名清军,再没有勇气与信心拿自已的性命来赌博。他们惶恐不安,远远地避开可被唐军轰击到的范围,基本上全部都依旧牢牢地困于南面的平旷之地上。
他们再无勇气,没有人愿意去拿自已的性命,来赌自已能否在下一轮炮击中幸运存活。这些被围的清军,人人木然呆立,每人都是极度惊恐的表情,愣愣地看着,远处的唐军一队队一排排地顺利登陆。
见到这近五千的清军,被炮火阻断无法脱逃,有如一群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所措。那些眼见得清军撤走,现在皆在城头默然观战的守军,顿时响起了连绵的欢呼声。
此时,山海关总兵祖大乐与副总兵祖大弼二人,见到清军这般窘困,二人皆是无比欣悦舒畅。
“入他奶奶的!唐军炮火好生犀利,俺今天倒是开了眼界了。”祖大弼狠狠一拳砸在城头,大声道“堂弟,现在唐军已活活地把清虏给打成两断,真他娘的替咱们长出了一口恶气。你说,现在要不要俺们也去出城追击,与唐军一道来个前后夹击,一举灭了这五千清军?”
“这是当然,何必多说。”祖大乐冷哼一声,急急回道“这般良机,失之不在,安可轻易错失!况且现在我军体力,已然恢复不少,已可再用。性宇你休辞劳苦,即刻带城中全部还能战斗的军兵,一道从南门杀出,包抄清军后路,务必和唐军一道,将他们一举歼灭。”
“得令!”
祖大弼大声回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去,立刻就要去点齐兵马,从南门杀出城去。
“且慢!”这时,祖大乐却又急急唤住了他。
“堂弟你还有何吩咐?”
“性宇,等会追击时,务必注意,不可伤了泽衍性命。”祖大乐表情复杂,喉头涌动“虽然这个混蛋,在这危急关头,背叛了我投敌献门,但……,但我还是希望,他不要这就此死于阵中,而是由我这个父亲,来亲自审问他。我定要好好问下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在这紧要关头,背叛自已的父亲……”
祖大乐哽咽着说不下去,祖大弼亦是一脸凝重,他哏了一声,向祖大乐重重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而此时此刻,一直在清军本阵中密切观察时局的阿济格,从千里镜中遥遥看到,那数千名被炮火阻断,惶然无措地挤在南面一块旷地上的五六千清军时,他心下的痛楚,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唉!若不是自已一时贪功,又心存幻想,想让他们在唐军赶来前夺下山海关,而是立即当机决断,让他们及时后撤,那这数千兵员,又如何会落到这般成了瓮中之鳖的惨境!
一招之错,满盘皆输,何其痛悔!
现在,在唐军这般强大的炮火阻隔下,自已想再救出这数千人,只怕是痴人说梦。
雄关漫道真如铁,自已却只能损兵折将黯然归了。
阿济格脸色灰白,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长长地一声叹息。
其实,自已也许还要感觉庆幸吧,如果自已的撤退命令再下达得晚一些,那么损失的兵马,可就不止这数千人了,极可能会多达两三万。若到了那般境地,多尔衮一定会严厉斥责自已。自已也极可能会与多铎一样,被革去亲王爵衔,甚至会与他一道,极其屈辱地去看守皇陵打发时间。
阿济格深吸了一口气,摆脱了头脑中的杂乱思绪。他看到那一队队登陆的唐军,已在滩头渐渐麋集,而从城头撤回的清军,已基本全部返回了本阵,阿济格知道,自已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应该是赶紧率部撤退了。
不然,自已在这里迁延得更久,亦是毫无益处,只会节外生枝。
有道是慈不掌兵,那五千兵马,就算他们倒霉,要怪就怪他们自已运命不好吧。
”传本王之令,全军掉头北返宁远,来日再来重夺山海关。“阿济格最后看了一眼那些被围的清军,率先拔转马头,面无表情地冷冷下令。
”嗻,奴才遵令!“
七万余名清军,汹涌北撤之际,滩头登陆的唐军,已经开始重新结阵。他们迅速地组成了前排为枪兵,后排为火铳兵的一字长蛇阵型。
一排排密集结阵的长枪锋利冰寒,一根根装填完毕的燧发鲁密铳,黑洞洞的枪口直枪南面方向,这笔直而充满杀气的枪铳战阵,完全代替了一直轰击的舷炮,将南面被围清军的归路,彻底阻断。
此时,副总兵祖大弼亦率领了约七百余名还能战斗的军兵,从山海关南门呐喊杀出,径直杀往被围清军之后路。
见到自已两面被围,而清军本阵兵马,竟不管不顾地掉头离去,这些被围的清军,顿时士气崩溃,许多人竟开始放声痛哭,更多的人脸色惨白,完全不知所措。
靠,为大清拼死杀敌到现在,自已陷入重围,那北面的清军主帅阿济格,竟视自已为累赘,他们不发一名援兵,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已,自已这番卖命,何其不值!
有一些归心似箭不甘被围的家伙,他们象发疯了一般,挥刀舞枪地,径直冲向唐军阵地,试图穿过唐军阵地,与阿济格一同撤走。
令人无语的是,叛变投敌的祖泽衍,竟与其一众护卫一起,率先打马冲阵,试图凭着骑兵的冲击力撞开唐军之阵。
“泽衍不可!”
见到祖泽衍在这般紧要关头,在这般必死之境,还想着与清军一起撤逃,东门城头一直用千里镜紧张观战的祖大乐,顿是脸色大变,失声大叫。
祖大乐再不稍等,他以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迅速下城,复从山海关南门,以最快速度策马疾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在清军冲阵前,把自已的儿子祖泽衍,给先劝回来。
来不及了。
在这些得了失心疯一般的清军,一齐吼叫着冲过来之际,已然装填完毕,甚至可以说是饥渴难耐的三千杆燧发鲁密火铳,一齐打响。
”砰砰砰砰!……“
细密的铳声,有如接连燃放的大爆竹,连绵炸响,长长火龙一般飘飞的余焰,大团大团洁白刺鼻的硝烟,无数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从地狱飞出的死亡小鸟,发出欢快的尖啸,向疯狂奔来的祖泽衍等人,以及他身后狂奔而来的清军,激射而去。
”噗噗噗……“
这些铅弹,在击中者的身体上,溅出许多细小的血花。那指头大的细小弹头,迅速地透过盔甲,钻入血肉之躯,把里面的肌肉、血管、筋脉、内脏皆搅了个稀烂。
惨叫声连绵响起,大批中弹的降兵与清军,皆有如被击中的面袋一般,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三颗激射而来铅弹,几乎同时击中了策马狂冲的祖泽衍,一颗击中腹部,一颗击中臂膀,还有一颗则是击穿了颈部。
祖泽衍象一只被人突然提起的兔子一般,他瞬间重重后仰,复从飞奔的坐骑上倒栽了下来。
重重倒地的他,溅起大团泥尘,弹孔汩汩冒血的他,在地上滚了两滚,便再无动弹。
“泽衍!”
策马疾奔,远远地看清了这悲惨一幕的祖大乐,心下大痛,忍不住热泪横流。
冲阵的清军,被唐军这番凌厉的迎头痛击,有至少五百多人死伤,剩余的冲阵之徒,见此惨状,再无战心,有的就地弃了武器,跪地投降。有的则赶紧掉头,径直跑回那四千余名清军阵中。
“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唐军阵中,响起有如滚滚春雷般的喝喊。
外无援兵又被彻底包围的残余四千多名清军,被唐军这凌厉一喝,已然魂不附体,他们亦纷纷弃了武器,跪地乞降,哀求饶命。
此时,策马狂奔的祖大乐,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祖泽衔的尸体旁,他翻身下马,一把扶起祖泽衔已开始渐渐变凉的尸身,不觉放声痛哭,老泪纵横。
“泽衍,糊涂啊!……”
祖大乐抚尸而哭之际,已然匆匆赶来的祖大弼部,见到清军跪地投降,心下犹是恼怒不已,他大喝一声,便下令部下纵情杀俘。
“将军休得动手!这些鞑虏既已投降,当可暂放他们一条生路。”
祖大弼一今方下,手下军兵还未来得及行动,便宜被对面的一名唐军将领大声喝止。
这名身材高大的唐军将领,一边大声喊叫着摆手示意,一边向祖大乐祖大弼等人快步行来。
这名将领,便是唐军主将,兴中镇副镇长刘国能。
祖大弼闻言,只得无奈下令部下住手。
那投降的四千余名清军,立刻被快步赶过来的唐军,有如用绳子捆粽子一般,成百人一条地捆成长长的一串。而堪堪躲过祖大弼泄愤之屠的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沮丧与庆幸交织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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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雄关如楔,不可轻弃()
第六百五十章雄关如楔,不可轻弃
“祖总兵,还请节哀顺变。”
此时,已然了解了事情经过的唐军兴中镇镇长刘国能,来到祖大乐身旁,低声相劝。
祖大乐紧搂着儿子已经冰冷的尸体,他双眼肿胀,泪流满面,显然一时间,还无法从儿子的死亡中走了出来。
刘国能以同情的目光,静静等了祖大乐许久,终于见到祖大乐把儿子祖泽衍的尸首,轻轻放下。
在又凝视着祖泽衍的尸体许久后,祖大乐才抹去眼角泪水,站起身来与刘国能说话。
“祖总兵,令郎之死,本将……”
刘国能本说说句歉意的话,却被祖大乐摆手打断。
“没事,刘将军。”祖大乐阴郁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苦笑“战场厮杀,刀枪无眼,生死自是寻常。只可叹,泽衍一时糊涂,生生自毁前途与性命,实令我这个做父亲的,心下万般痛惜!但他的死,却是咎于自取,不与贵军相干。“
他顿了下,脸上泛起苦笑“想来若不是我等运气好,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得遇贵军及时来援,力挫清虏,保此关城,我等皆早为清军刀之下鬼矣!这般大恩大德,本兵心下自是牢记,且容日后回报。“
刘国能摆了摆手”祖总兵不必客气,我军也是奉唐王之命,特来搭救贵部。却没想到,清军竟能这么快就来攻打山海关,倒亦是大出我军所料。可叹现在,北面的宁远,只怕已是沦陷了……“
听刘国能谈起宁远,祖大乐想起前两天宁远的吴三桂才派人过来商谈南撤山海关,与其一道其守关城之事,心下不觉一阵刺痛。
为什么这样被明廷视为倚柱之辈,竟然一箭不发,一兵未战,就这么快的去投降异族,去效忠满鞑,这内中缘故,如何能不令人感慨。
”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之地,刘将军且与本兵入城说话。”祖大乐见刘国能提起宁远,心头顿是愈发沉重,忙对刘国能加以阻止。
刘国能一声轻叹,点了点头,同意祖大乐的意见。道
接下来,刘国能交待一众唐军,与残余的守城明军一道,紧急打扫战场。
那些战死的清军,全部在剥去武器盔甲之后,尸骨全抛入海中喂鲨鱼。那些伤情严重,却还未死的清军伤兵,亦全部惨叫着被活活抛扔入海,海面上红水翻涌,有如煮沸的鲜血,大批鲨鱼上下跳腾,大肆享受这难得人肉盛宴。
而自家战死的守城军兵,考虑到现在条件有限,则是在山海关北门外一处山丘中,挖建了一座大坟,将他们集体掩埋。
至于那被唐军射杀的儿子祖泽衍,祖大乐则是令祖大弼在城中寻出一副好棺木,就近埋于城外。又刻意交待,不必立碑,上覆草木,从今之后,父子恩断义绝,再无联系,人间黄泉再不相见。
至于缴获的诸如攻城梯与铁皮楯车等清军军械器仗,则全部就地拆除,将有用部件全部搬入山海关城中。
刘国能与祖大乐二人,入得城中官署客厅,随即闭门密谈。
“刘将军此来,具体是何打算?”祖大乐率先问道。
“祖总兵,我等是奉唐王之令,特来山海关之地,援救你部兵马。幸好我等昼夜兼程,总算及时赶到,得以在这危急时刻,将贵部兵马救出,实是万分幸运。只可惜,我军还是来迟了一步,以致宁远沦陷,吴三桂部兵马,皆陷于敌手,实是令人痛惜。想必将来,唐王定要怪罪我等呢。”刘国能一脸不甘,语气十分无奈。
祖大乐以一种复杂地目光望着他,心下的滋味,更是五味杂陈。
现在的他,既为自已与余部能被唐军及时救出而庆幸不已,又为诸多战死伤残的部下,以及自已儿子的死亡而无比感伤。
他当然知道,唐军这番援救,来得是何其及时。如果唐军再来迟一步,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吧。
他略一沉吟,便轻声问道“祖某想知道,贵军在救出我军之后,却是做何打算?”
刘国能想都没想,便径直回答道“唐王已有吩咐,若救出你等,即刻带你们全部回返山东安置,以图将来。”
听了刘国能的回答,祖大乐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见他神情有异,刘国能忙问了一句“祖总兵,你可是有甚其他想法?”
“刘将军,恕祖某说句实话,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