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完我,你这番话,说得未免太过虚伪。”吴三桂冷笑道:“本伯看来,你们所谓保卫边境,护土安民,不过仅是一个幌子罢了,真实的目的,无非是想趁我大明无主,利用这般混乱局面,来图我大明之土地城池。“”非也,非也。“高鸿中急急插话过来:”吴将军你这番话语,着实误会了我大清太后及摄政王一片心意了。“”哦,哪里误会了?你倒是给本伯说说。“吴三桂斜了他一眼。
高鸿中干笑一声,他轻呷一口茶水,便继续说道:”吴将军,你与我大清,也算是交手多年的对手了,彼此之间的情况,都是十分清楚。我大清太后及摄政王,对吴将军在京城陷落,皇帝沦亡的境况下,依然驻守边城,力保孤忠,乃是十分钦敬,深为将军忠义之心所感动啊。”
高鸿中这番话,说得吴三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听他继续侃侃而谈:“想来大明京城沧陷,皇帝死于流贼之手,我大清帝国亦深为痛惜。而皇帝一死,明廷已然荡然无存,那这宁远等地,可称为无主之地矣,接下来自是有能力者夺之,又何足怪焉?因此,我摄政王心忧宁远孤城,会因兵微将寡,又外无援兵,最终只会落入流寇手中,实是可惜之至。出于惺惺相惜之意,也是为挽救将军这样的孤胆忠臣,才特命英亲王阿济格率十万精兵,星夜兼程赶至宁远之地,来为将军解困矣。好在全军用命,总算赶在流寇到达之前,来到这宁远城外,甚是令人欣慰矣。”
高鸿中这番话,说得吴三桂呵呵苦笑了起来,他摇头长叹一声,缓缓道:“高鸿中,你还真是巧舌如簧啊。这么看来,本伯倒是要来感激你们了?是不是,本伯要来感激你们,打着救援的名义,实则来吞并我这宁远之地么?”
“吴将军,这话差矣!”宁完我从一旁接过话来:“我大清向以仁义立国,岂会做出趁人之危之举。不过是看到宁远孤城一座,将军你又兵力有限,才打算趁机出兵,与将军共同协守宁远,以防流寇侵夺。这般好心之举,将军又何必太过固执呢?”
未等吴三桂回话,宁完我又紧接着说道:“当然,将军若是觉得,我军此来,定是为了侵夺宁远之地,在下也难强行反驳。毕竟,摄政王也说过,大明皇帝已薨,宁远等地无主,大清不取,则必落他人之手。故我军此去宁远,必须要达成与吴将军一道守城之目的。若吴将军真难以忍受这般局面,摄政王也说了,大清之地,可任由吴将军及其部众驻守安顿,他决不会刻意为难吴将军您哪。”
“既如此,那本伯离开宁远的话,贵军能否将本伯及全部属下,送往明境呢?”
见宁完我把**裸的侵略,美化摭掩得这般仗义,吴三桂内心冷笑不已,故而他也毫不保留地,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对宁完我径直说出。
不过,他刚说完,就后悔了。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已提出这般条件,岂非与虎谋皮么?
“这……”宁完我稍一愣神,眼珠眨了眨,脸上便涌起笑容:“吴将军,你之所求,虽然令人为难,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你身为明臣,理当再为明廷效力,这般话语,亦是情有可原。只不过,在下身微言轻,这般大事,实难定夺。依在下之见,不若吴将军先行率部来投我大清,以为两军合洽之举。接下来,或待我禀明摄政王,或出英亲王安排,或是吴将军亲去盛京与摄政王沟通,最终达成一个妥当的安排,如此可好?”
面对宁完我一脸假笑,吴三桂心下恼怒,却还只能在表面上强忍着没有发作。
操,现在的自已,真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宁完我这厮,看似说话绵软,却是绵里藏针,让自已根本无力反驳,也无法拒绝。
只不过,吴三桂还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最后的一点强硬。
“若是本伯,不愿答应贵军的条件呢?”
吴三桂这句回答,让宁完我与高鸿中皆是一怔。
不是吧,吴三桂这厮,真是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呢。
还是高鸿中迅速反应过来,他知道,吴三桂这句话,无非是想把自已卖个更好的价钱,为自已谋条更好的出路罢了。
于是,他故作恍然大悟般说道:“对了,有件重要事情,忘了和吴将军说了。摄政王说过,只要吴将军能率部来投,不与我军发生没必要的冲突,那么,摄政王对将军,绝不吝于王侯之赏!吴将军,这般优渥条件,岂是他人所轻易能得乎?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吴将军何其聪明俊逸之辈,安能不明此理?还望吴将军审时度势,趁早答应我军的条件。好此一来,两家合二为一,共御流贼,岂不美哉?”
高鸿中把话说到这一步,吴三桂终于明白,自已再也无路可退了。
若要想保住权势与富贵,现在的自已,也就只能投降清廷一条路可走了。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莫名悲哀。
自已本来,还是打算做个忠臣的,哪怕局势再恶化,也希望勉力自保。至少另投新主时,还能找个汉人政权效力。却绝没有想过,最终有一天,会去给异族人卖命。
就象前段时间,祖大寿投降清廷,还曾寄给了自已一封劝降信,并随信寄了一把常用的虎骨小刀为凭证,自已都坚决不为所动,没有做出投降异族的举动。只是现在,自已在清军大举压境的情况下,却只能暂时投降清人以求自保了。
前后对比,何其悲哀。
吴三桂一脸戚色,尚在犹豫不决之中。就在这时,有三声号炮远远炸响,房中各人,皆可清楚听到。
吴三桂的脸色,刹时变得惨白。
“吴将军,时不我待,速下决断吧!这号炮一响,可见阿济格将军已然等不及了。”宁完我察颜观色,对吴三桂急声道:“万一英亲王见我等迟迟不归,疑吴将军对我等做了手脚,旋发大军来攻打城池,可就糟了!到了那般境地,吴将军纵然再来后悔,又有何用焉?”
吴三桂仰天长叹一声,两道泪水潸然而落,他喃喃道:“好吧,本伯同意了,接下来,全凭二位处置……”
不多时,宁远城四门大开,城头上清军旗帜亦高高挂起,吴三桂及其一众手下,垂头丧气地从城中走出。
见到吴三桂及其部众,未曾一战,就被宁完我与高鸿中两名说客给说服,这般驯服地出城投降,统军大将阿济格乐得拍腿大笑。
“哈哈哈,吴三桂这厮,真他娘的是条没骨气的狗!这一没明廷支援,倒是蔫巴得比谁都快!看来多尔衮对此人的看法,还真是他娘的入木三分!”
接下来,阿济格强忍着内心的无尽喜悦,装出对吴三桂等人一副尊重的样子,作装客气地对他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
接下来,便问他,是想继续驻守宁远城,还是要愿去大清其他地界驻守。
吴三桂听得此问,心下有如刀割。
若说他的真实想法,当然是想继续驻守在宁远城中,从而更好地保持自已的独立性。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刚从心头冒出,他便知道,这事绝无可能。
毕竟阿济格全军近十万人,现在必定是要全军驻扎于此,这宁远城小地狭,如何容得下恁多兵马。自已这四千兵马,已然是低人一等般的存在,还是趁早识相离开,最为妥当。
再说了,若硬要驻守这宁远城中,阿济格以全军统帅的命令,要将自已的这只队伍拆分到清军中,自已难道还能拒绝不成?甚至接下来,他强令自已打头阵,去攻打山海关的祖大乐部,自已又能以什么理由加以拒绝呢?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早躲离这是非之地,至少,能让自已暂时保全这一众手下。
想到这里,吴三桂脸上涌起苦笑,他朝阿济格略略拱了拱手:“英亲王,在下既已投清,就全凭英亲王裁处了。只不过,宁远地界狭小,为免大军驻扎有碍,在下愿率部离去,为大军腾挪地方,决无二话。”
见吴三桂这般上道,阿济格心下对他是既鄙视又喜欢,他昂然道:“吴将军果是深明事理之人,本王甚是喜欢哪!这样吧,你立刻率军北返,全军暂驻广宁。在广宁安顿之后,你再与你的一众部将,前去盛京,接受摄政王安排。”
第六百四十六章 兵围山海关()
对于阿济格这看似客气,实则毫无商量余地的话语,吴三桂心下又愧又恨,却依然只能诺诺连声,随即下去安排。
离开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极度蔑视的冷哼。
这一刻,吴三桂心如刀割,牙齿咬得格格响。
此时,他忽然想起,在清军第四次入关时,年轻的自已,率领着关宁铁骑,一路南下入援济南,后与唐王李啸联手,一同将济南城中十万清军一击而溃,杀得满城清军人头滚滚,然后直追了清军数百里的豪迈往事。
历历如昨,物是人非。
以前那个意气丰发,亲率铁骑追击鞑虏的少年名将,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已然全无道义与胸襟,只剩苟且保命与精明算计陌生人。而这个陌生人,就是现在的自已。
往事不堪回首。
现在的自已,已投降清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再回想起这般英雄往事,如何一个愧字了得!又如何一个恨字了得!
一失足而成千古恨,从今之后,也许自已只会有如行尸走肉一般,苟且图存于这天地之间了吧……
两个多时辰后,吴三桂全军装理完行李,全军排成一字纵队,从宁远城中默然撤走。阿济格安排两万清军兵马,名为护送,实为监押,一路引领着吴三桂部兵马,逶迤前往广宁北去。
车粼粼,马萧萧,这只明军中最有战斗力的精锐部队,以这种一种屈辱而苟且的姿态,渐行渐远,消失在道路尽头,消失在时间深处。
宁远城,这座向来让清军顿挫于城下的辽东坚城,就这样不费一枪一弹,不损一兵一卒地落入清军囊中。
宁远坚城这般轻易地得手,自是极大了鼓舞了清军士气,让他们愈发膨胀,开始急不可待地,准备进一步夺取南面的山海关。
阿济格的大军,仅在宁远城中休整了一日,就立刻再度挥兵南下,直逼山海关。
兵贵神速,既然下定决心要拿下山海关,就不要给山海关总兵祖大乐半点喘息时间。
在山海关外巡游的祖大乐部哨骑,忽地见到北面,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清军兵马,惊得几乎跌下马来。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山海关内,立刻向祖大乐禀报“祖总兵,不好了,清军大举来袭了!”
此时,山海总兵祖大乐,与副总兵祖大弼二人,正在客厅中议论吴三桂要放弃宁远,南下与他们共守山海关之事。二人听到哨骑禀报,皆是不胜惊骇。
副总兵祖大弼,象被马蜂蜇了一般,从椅上腾地跳起,快步来到跪地的哨骑面前,握紧沙钵大的拳头,雷鸣般地怒吼道“你这厮可看清楚了?真的是清军兵马?”
“禀将军,小的没有看错,确是清军兵马。我等一眼望去,清军无边无际,声势十分浩大,以在下估计,至少有七八万之众!';
听到哨骑的这番禀报,素有辽东第一猛将之称的祖大弼,亦是脸色大变,他下意识地回望了祖大乐一眼,看到祖大乐同样是一脸呆滞的表情。
操!这是怎么回事,北面不是有吴三桂的兵马吗?怎么清军前来,竟无半点消息报前来报,难道说,吴三桂那边,已然沦陷了么……
但是,就算是吴三桂的宁远城被清军攻下,也不可能连一个南逃的溃兵都没有,连一点清军南下的风声都不曾泄漏啊。
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吴三桂这厮,极可能一箭未发,一兵未战,就迅速投降了清军,才让清军得以全无消息地快速南下,直逼自已驻守的山海关。
吴三桂这厮,真他娘的无耻之极!
枉他被朝中众臣一致看重,称其为大明将星,却没想到,这个曾被朝廷重用并视为倚柱的人,现在却卖身卖得这么坚决而彻底!
现实真是最大的讽刺。
想到这里,祖大乐的脸色十分难堪,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好么,清军有七八万之众,而自已却只不过只有两千兵马,就算是想要凭着这天下第一雄关驻守,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啊!
祖大乐脸色难看,而素有辽东第一猛将之称的祖大弼,更是一脸茫然。
祖大弼原先一直在亲哥祖大寿手下做事,曾任锦州前锋营副总兵,后来在松锦大战中,因为明军崩溃,祖大弼率其部众,与吴三桂部一道南逃至宁远,才总算勉强保全性命。避免了与其亲哥祖大寿一样,被清军俘虏的可悲命运。
只不过,祖大弼虽在宁远,却羞于在自已的侄子吴三桂手下做事,他后来找了个借口,离开宁远,前来投来堂弟山海关总兵祖大乐,随后被祖大乐任命为副总兵,与其共守山海关。
前段时间,流寇兵临京城,崇祯皇帝紧急抽调京畿附近的兵马,祖大乐部的两千兵马,亦收到了调兵入京勤王的圣旨。
面对这道圣旨,祖大乐与祖大弼二人,皆是犹豫不决,十分为难。
他们深知,流寇调派大军,重兵围城,那在多达数十万的流寇重压下,自已这两千兵马,极可能给流寇大军塞牙缝都不够。
更何况,象诸如密云总兵唐通,蓟镇总兵马科,宁远总兵吴三桂等人皆是互相观望,不曾派发援兵勤王,祖大乐虽然心下对皇帝甚是怜悯,但最终也是跟随大流,按兵不动。
崇祯皇帝的死讯传到山海关时,祖大乐祖大弼等人,皆是明白,自已接下来要面临重大选择了。
而他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就是,现在的自已,在明廷已灭,皇帝已亡的情况下,如何为自已为部下,谋得一条最好的出路,才是最为迫切也最为重要的事情。
而祖大乐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就是加强山海关防御,同时坐观局势变化,等待自已的女婿李啸,派兵前来救援或接收自已,当为最为可靠的举措。
毕竟,自已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最可倚靠的,就是这个从破落猎户起家,最终成为大明亲王的人杰女婿吧。
如果能在李啸手下做事,相信他定会对自已照顾有加,哪怕只能谋得一个闲职,自已也可安度此生,平安到老了,断不会与自已的堂兄祖大寿一般,在清虏手下有如行尸走肉般苟活存命。
祖大乐这个想法,祖大弼亦是十分赞同。
想当初李啸还仅是辽东军中一个小小百户,举目无依,茕茕孑立,正是自已对他刻意提拔,才让他一步步凭军功崭露头角,最终凭着自已努力成为大明亲王的。
如果自已将来能在唐王李啸手下效力,祖大弼相信,单凭过去的这份提拔之恩,李啸也一定会对自已高看一眼并大力照顾,自已也就可以结束现在这样灰暗无力的生活状态,能重新开始搏取功名奋发有为了。
只是,现在吴三桂举城投降清廷,这多达七八万的清军突然压境,让祖大乐原本的设想,皆成为泡影。现在,更严峻的生存问题,已径自摆在面前。
清军趁着自已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向自已发动突然袭击,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真是端的可恨!
就在这时,厅房的门又砰的一声,被人打开了。
进来的,是自已的独子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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