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战近一月,半个援军也未得见。这些腌臜鸟人,这些所谓的辽西将门,竟能这般见死不救,这般心安理得坐视友军败亡,实实令俺老安齿冷!你说,这些辽西狗屁将门,是不是无信无义之徒,是不是卑鄙怯懦之辈!”
安和尚说完,瞪着一双牛眼狠狠地盯着祖婉儿看了会,祖婉儿一时气噎,满脸通红,心下极恼安和尚言语粗鄙放肆,却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只得恨恨地咬牙将头扭过一边。
听完安和尚这些话,李啸心下也是黯然,他前世看过明末历史,知道安和尚所言非虚。这些辽镇将门,与鞑子打仗不行,出卖友军倒是由来已久的传统。当初老奴进攻沈阳和辽阳之时,本来在浑河之战中与后金军战成平手的浙兵与白杆兵,就是因为辽镇的临阵脱逃与见死不救方最终全部牺牲。这些逃跑健将与卖队友的高手,实在是大明官军的耻辱。
可叹这样垃圾的辽西将门,朝廷却还不得不引为倚靠,每年花费大量搜括百姓的活命钱得来的辽饷,来养这帮恬不知耻的家伙,并且还一次又一次原谅他们的卑鄙下作的行径,实实让人扼腕叹息!
安和尚见李啸沉吟不语,又继续说道:“李兄弟,莫嫌老哥说话难听,你一介草民,若去投了辽西的明军,无门无路,只能苦熬资历,你一个大头兵,身后没人,手中没钱,想在那利益与人情错综复杂的辽西将门中觅得晋身之机,谈何容易!依俺们老安看来,你去投的话,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凭自武艺得到某个将领赏识,当个亲随家丁到头了。”
安和尚说完,李啸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安老哥说得也甚有道理,却不知道你为何说前往山东投军方是正经?小弟实为不解。”
安和尚嘿嘿一笑,啜了个牙花子,接着说道:“李兄弟,说实话,这也是俺们听来的消息。据说那山东总兵刘泽清,因今年三月剿灭登莱叛军有功,刚升了怀远将军。我等听说,山东兵马久与叛军交战,损失颇多,现在好不容易收复失地,为防叛军复起,必然要大量扩招兵马,我们现在前去,求个一官半职,估计自非难事。”
安和尚说完,满以为李啸会赞同他的话,却没想到李啸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知道明末历史的李啸知道,这个安和尚,还是太想当然了。
据历史记载,山东明军收复登州失地后,总兵刘泽清虽向朝廷提出了扩充兵马的奏请,并且得到了批准。但此人却始终未未扩充多少军力,反而只是利用虚报的兵员名额吃空饷,从中为自已大谋私利。安和尚不知刘泽清为人贪鄙的本性,若想着这番去投,便可顺利当个小军官的,实在也是一厢情愿。
东山的老虎吃人,西山的老虎就不吃人么?这天底下乌鸦一般黑,哪有这么容易随便让人分羹的道理。
“安老哥所言是有道理,李某先送我表妹返回锦州再说吧。”李啸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安和尚脸上有些失落,不过他颇为豪爽的拍拍李啸肩膀,大声说道:“没事,到时老哥我在山东立了脚,李兄弟来投我便是,兄弟我是巴不得你能来啊。”
接下来,两人商议,明天天亮后一齐出发,争取明天晚上赶到西部海边,然后分乘那些走私商船,一方去山东,一方去辽西。
众人闲聊到深夜各自就地入睡,安和尚等人很快便鼾声如雷。
祖婉儿则与李啸则在火堆旁,背靠着休息。祖婉儿犹豫了一下,将头轻轻地枕在李啸坚实的肩膀上。
李啸内心一动,却什么也没说,任凭她这样静静地靠着。
不多时,祖婉儿睡着了,传来轻微的鼾声,李啸轻轻地将她扶下来,让她枕着自已的大腿平躺着睡,以便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李啸自已却是没有半点睡意,他怔怔地望了会烧得劈啪作响的火苗,又默默地凝视那枕着自已大腿熟睡过去的祖婉儿,火光一跳一跳地映照着他的脸,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次日一早,众人便一齐出发,因一路上都是走荒僻小路,沿途倒还顺利,到了晚上天黑之际,众人来到西部海边,果然,这里已有许多衣衫褴褛的难民在这里等待。
为避免引人注目,快到海边之时,李啸脱了白漆盔甲,打包系回马上,只穿着那件破烂蓝色知褐衫,看上去,与其他难民无异。
一艘载客前往山东的商船先来,安和尚等人随着蜂拥的难民用力挤上了商船。
在商船已离开了码头,朝海中驶去之时,安和尚手扣船期舷,大声向李啸喊道:“李兄弟,若不如意,可来山东找我。”
李啸点头,向其挥手致意,目送这艘商船消失在茫茫深夜之中。
第七章 攒典()
前往辽西的船只迟迟未来,在无聊中等待的李啸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人明显与周围的人模样气质不同。
此人一身玄葛罩袍,头戴一顶方巾,白晳的脸上三绺清髯,看上去,倒象是个读书人一般。
在李啸打量此人时,这人也发现了李啸探询的目光,顿时脸上颇为不悦,轻哼了一声,斜了李啸一眼,便转过脸去。
见这人一副清高不屑之状,李啸也转过脸再未看他,接着有一句没一句地与祖婉儿闲聊。
约过了半个时辰,前往辽西的船只终于来了。
一众难民喧哗着涌上前去,想尽快登上船去,从而快些逃离金州这沦陷之地。
李啸一手拉着祖婉儿,一手牵着马匹,随着人流向登船口走去。
说来也巧,那个读书人模样的人,正巧挤在李啸前头。待好不容易来到登船口时,一名歪眼睛的商船护卫拦住了那名读书人。
“****娘,挤什么挤!凡是上船者,一律一人5两银子!”歪眼大骂道,一边一只手向读书人伸了过来。
“有,有,小人这就给银子。”读书人脸上露出谦卑的笑容,一边哈腰,一边一只手朝怀里摸索。
他的脸色突然大变起来。
“咦,我的银子呢,刚刚还在的,怎么不见了?”读书人声音颤抖着,一只手发疯一般在自已身上摸索,却始终未曾寻见。
“找到没有!”歪眼明显不耐烦了。
“船家,小的银子一定是不小心被偷了,还请你大人大量宽限则个,待我回到锦州,一定将所欠5两船费补上。”读书人一脸苦相,低声哀求。
“滚滚滚!没钱还想坐船,死一边去!呸!”歪眼啐了一口,一把将他推开。
读书人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脸色灰败,正欲低头离开,却被一只强健的大手拦住。
“别担心,我帮你付。”李啸小声对这名读书人说道。
读书人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素不相识的李啸,忽然想起自已刚刚轻看李啸的样子,不觉脸上有些发烧,未待说话,却见李啸已转身对那歪眼说道:“船家,我二人,连这匹马,以及刚才那名读书人,一共要多少船费?”
歪眼用惊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李啸,心下暗想,这家伙,看起来破衣烂衫的,竟还有闲钱替他人付船费,没想到却是位有钱的主,这样一来,倒要好好敲他一笔了。
“哼,你听好了,你三人每人船费5两,共15两,这匹马占船位太大,至少要抵四人之位,却需20两,另你行李武器带了不少,占了重量,还需另交5两行李费。”歪眼说完,一脸冷笑地看着李啸。
“你这船家,开得好大口,我这三人一马兼些许行李,竟要40两银子船费,这太贪心了吧。”祖婉儿在一旁听得心中火大,忍不住喝问道。
“哟嗬!还敢嫌贵。此船是我开,要坐就交钱。嫌贵你可以不坐啊,又没人逼你坐船。”歪眼火了,语气明显不善。
“行了,船家,这船费我付了。”
李啸拉住了祖婉儿,从怀里摸出3两多黄金,递给了歪眼。
歪眼见到黄澄澄的金子,不觉眼前一亮,他用手掂了掂,足有3两半重,又用牙狠狠地咬了一下,脸上立刻放出光来,好家伙,这可是真金足赤啊。
“行了,你们上船吧。”歪眼喜滋滋地将黄金扔进兜里,向李啸等人挥了挥手。
李啸等人上得船来,在船甲板上靠船舷处,寻了个干净处坐下。
读书充满歉意的眼光投过来时,正遇上李啸温暖的笑容。
“学生吴亮,乃是辽东生员,家在锦州城外杏山驿处,今天多谢壮士出手相帮,且待回锦州后,定将船资全额奉还。”读书人一脸感激地自报家门。
“在下李啸,得遇先生,亦是幸事。这些须船资,李某还付得起,权当交个朋友,吴先生勿放在心上。”李啸笑着回答。
吴亮尴尬一笑,抱拳承谢。随着两人相谈的深入,李啸惊讶地发现,所来吴亮这样一名生员秀才,竟是在东江镇总兵黄龙身边做过吏员,职务为文书攒典。
明朝的吏员分为攒典、司吏、典吏、令吏几个阶层,攒典就是吏之最末等。在明末,大批秀才生员因科举无望,纷纷以当名吏员为出路。只是吏员升迁极难,通常做攒典年满三年后才可以升为司吏,再三年才是典吏,又三年才是吏之最上等令吏,而令吏仍是不入流的小官而已。
但尽管如此,这些跟随在总兵副将等军头大员身边的吏员,哪怕是最末的攒典,比起普通文人来说,还是强上许多的,至少还有上升的机会和狐假虎威的权力,并且个别有机会接触到钱粮应酬之类的吏员,还可以趁机中饱私囊,贪污谋利。
吴亮长叹道:“当日城破,黄总兵殉城尽忠,其他吏员一并被鞑兵所执,随后与被选为包衣的明国百姓一起,押往沈阳。吴某之所以逃得性命,却是因前些时日被派往金州乡下,督查百姓纳粮交税一事,故幸而未被围于旅顺城中,吴某这些时日,秘密潜于乡间,侥幸未被发现,待探得鞑子大军回返后,方潜身到此,准备乘船返回锦州。未曾想身上银钱却被小偷所盗,幸得李壮士出手相帮,方得让学生得以乘船返乡。”
吴亮又要致谢,被李啸止住。不过吴亮还是留下了其在锦州的家居地址,邀请李啸到时一定要去其家做客,以谢今日之恩。
李啸等人正在言谈之际,皆未注意到,两双凶恶的眼神,正从船头舷楼处死死地盯着他们看。
“你是说,那人一出手就是三两黄金,却是个阔绰之辈?”说话的,是个一脸凶相,满脸横肉,正用一根铁牙签细细剔牙的壮汉。
这个壮汉,是这条商船的船主,人送外号横过海,原先是当地一名海盗,因在一次海盗争抢海域的火并中被砍伤了腿,无法再继续当海盗,故不得已买了这条商船当了名海商。虽号称已金盆洗手,但其因海盗本性,暗中养了十多名打手刀客,背地里仍干些见不得人的坏事,当然,规模不能与以前当海盗时相比,一般是干些截掠小货船,以及谋杀有钱船客之类凶残勾当。
不过,在这片海盗横行的海域里,想安然得财可不是容易的事。就在前不久,横过海的商船上被一伙大势力的海盗洗劫,他把船上所有抢来的金银财宝全部献出,方保得性命与船只。
“可不是,这家伙,看起来穿得破烂,没想到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小的在想,此人出手这般豪爽,身上定然还有许多金银,加上那匹雄壮坐骑,可不值得我们干了这一票么?”说这话的,正是那个歪眼。
横过海眼中一丝贪婪之光流过,他冷哼一声,将手中牙签狠狠丢在甲板上。
“哼,咱们现在银钱这般缺少,手头紧乏得很,这等肥羊,岂可放过!就等深夜,待这帮难民人人困乏之际,你等悄悄上去,就地结果了那小子,收了这家伙的财货与宝马,至于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女子,就留她性命,让大家轮流上去好好乐乐,再宰了不迟。”横过海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船主高明,小的这就去安排。”歪眼眼中闪着贪婪之光,连连奉承。
第八章 船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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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海上,放眼望去,四周的黑暗仿佛无边无尽。天空之中,月亮被浓云包裹,只有淡淡的星光与船上依稀的灯笼光亮互为辉映,静静映照着满满一船难民们入睡的面容。
李啸却未睡着。
右手中紧执那柄虎刀的他,虽表面上与其他人一样在闭眼打盹,但在心里却是十分警觉。
在这陌生的环境中,还要护卫这样一名毫无防卫能力的女孩子,李啸实在不敢让自已太过放松。
毕竟,自已亲口承诺过,一定要将她安全送回家的。
忽然,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传入李啸的耳朵之中。
李啸旋即睁眼,却见十多名手持刀剑,一身黑衣,脸孔之上只露出两个眼珠的人,正蹑手蹑脚地向自已走来!
李啸一声大喝,手中虎刀立刻握紧,昂然弹地而起。
十几名黑衣人见李啸发觉,不觉一惊,这伙人见偷袭不成,连忙止住脚步,立刻点亮了许多火把,将这甲板周围,照得通明。
一众难民被李啸的喝声惊醒,睁眼却见手执虎刀的李啸正欲与一众黑衣人厮杀,吓得纷纷哭喊四处乱跑起来。
李啸大喝道:“各位勿惊,且都退开至船两头去,以免伤到尔等。”
难民闻言,纷纷向船头船尾两头纷跑,把中间一大块甲板空地让给了李啸与一众黑衣人。
“李啸,发生什么事了?”李啸背后,传来祖婉儿惊疑恐惧之声。
“别怕,不过有几名歹人罢了,吴亮,你与婉儿且退到我后面去。”李啸沉语低喝。
他的话语刚毕,大惊失色的吴亮,连忙拉着祖婉儿退到李啸身后一个船桩处。
李啸与十多名黑衣人无声对峙之际,右腿有些瘸的横过海慢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后面跟着一个歪眼的家伙,两人皆是一脸凶相,却是满脸得意之状。
“喂,你叫什么名字?”横过海斜着眼睛发问。
“爷爷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李啸是也。你又是什么狗东西?”李啸冷冷地回道。
“呵,你小子好大口气。某是这船船主横过海,李啸你这厮敢在老子面前自称爷爷,只怕是活腻歪了吧。”横过海冷笑起来,一边向一旁的歪眼使了个眼色。
歪眼会意,大声向李啸嚷道:“船主说了,他只要你小子识相,将身上武器财物与这匹宝马交出,便可留你小命,若敢说半个不字,定要叫众好汉将你剁成肉酱!”
李啸冷冷一笑,手中虎刀一横:“这般谎话骗鬼去吧!爷爷连鞑子都是说杀便杀,还怕你们这几个毛贼!废话休说,想拿爷爷的财物,且看我手中的虎刀答不答应!”
横过海大怒,右手猛地作了个下劈的手势。
十多名黑衣人,立刻同声发出一声爆喝,各举刀剑,向李啸一齐攻来!
李啸狂吼一声,手中虎刀凌厉而出,疾速划出一道惨白色的半弧,立刻便有两声惨叫一并响起,两名冲在最前的黑衣人胸口鲜血狂喷,随即倒地抽搐而亡。
剩下的黑衣人见李啸出手如此凌厉,瞬杀二人,不觉一怔,随即又呐喊着围了上来。
李啸脸色冷酷如铁,他反手一挥,虎刀磕飞了一名黑衣人手中兵器,随即顺势一脚侧踢,将一名绕行而来的黑衣人踢得凌空飞起,惨叫着远远摔出,再爬不起。
正面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