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四面围来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似乎已可隐隐看清那些冲在最前面的蒙古鞑们那些油腻的大饼脸时,洪承畴知道,若不迅速作出行动,自已这只孤军,一定会被四面围来的蒙古鞑子给全部消灭。
而现在的自已,如果不投降要抵抗的话,无疑也只有两条出路可选。一条是就地防守,另一条,则是拼死突围。
洪承畴迅速地内心中,否决了第一条路。他知道,现在全军疲惫,若就地结阵固守,无疑只能被动挨打,根本就不是这些游牧骑兵的对手,也许,蒙古鞑子们几番轮射下来,自已的三千人就会登时崩溃了。
所以说,现在的自已,唯一的出路,便是死中求活,趁蒙古鞑子们尚未完全合龙阵型,集中兵力攻其一点,以求打开突破口,让全军得以溃围而出。
而至于溃围而出之后,全军会造受多大的损失,又有多少人能顺利从这极度险恶的环境脱逃离去,那就只看尽人事,听天命了。
洪承畴心思既定,立即高声下令道:“全军听令,蒙古鞑子想合兵击溃咱们,咱们岂可束手就擒!需得全军用力,全力前冲,以求打破包围,突围离去。全军即刻准备,随本学士一同杀敌!”
洪承畴下令完毕,全军将士人心稍定,原本的混乱也尚有平息,整个军伍中人人荷盾持枪,迅速结成冲击阵型,准备向前突围。
这时,一旁的祖大寿却是眉头大皱,他快步凑到洪承畴面前,厉声喝道:“亨九!我军士卒兵士已疲,又装备简陋,若要突围,却是谈何容易!”
“复宇!现在的局面,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洪承畴一脸忧色地急急回道:“我军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向死而生,力求突围以得一线生机,如果固守此处,只怕必死无疑,再无生机啊!”
“亨九,你有没想过,我军疲惫已极,又皆是步兵,想从这四面围来的蒙古骑兵军阵中冲出,谈何容易!“祖大寿一脸忧色地叹道。'本将只怕我军战力低下,一旦突围不成,反而尽皆折损于蒙古鞑子的弓箭之下啊!“
“复宇啊,现在情况这般紧急,能尽可能逃出去,便是最大胜利,岂是可以讨论战损之时!”洪承畴一脸焦躁地说道:“冒死突围,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想凭这点简陋装备,在这平旷之地结阵困守,只怕是全军上下,皆会被蒙古鞑子射得刺猬!“
祖大寿听得到这里,顿是一脸灰败颓然之色。他知道,洪承畴所说的,皆是实情,现在的情况,唯有效当年西汉时,李陵从匈奴突围一般,向死而生,才是唯一的出路。至于到底能突围多少,能有多少人得以活命逃到明境,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很快,四面围绕来的蒙古鞑子,组成一个松散的圆形环阵,把祖大寿与洪承畴部的军兵围在了中间,这些被困的清军,有如惊涛骇浪中,即将被吞覆的一座小岛。
见到圆阵中,那些被团团围住又慌乱不已的清军,正面冲来的东土默特部大济农温布楚虎尔那油腻的大饼脸上,那洋溢于表的得意之色,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冲过去!冲过去射死这些不知死活的清狗!”温布楚虎尔厉声大吼道:“这些清狗已经疲惫不堪,又装备简陋全是步兵,简直就是他娘的待宰的羔羊!“
在他旁边,另一名济农善巴,也同样高声喝道:“儿郎们,快快冲啊!只要冲过去,给他们来番齐射,清狗们一定会全军崩溃,到时候,咱们只抓俘虏就成了!”
听了两名主将的大声鼓励,全体东土默特部的蒙古鞑子,齐齐地爆发了一阵欢呼声,每个愈发猛磕马肚,越发急切地向清军奔来。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脸贪婪急切的表情,在他们眼中,这些被前后左右团团围住的清军,已然是一群等待分配的奴隶了。
见到东土默特部军兵快速奔进,那马蹄声绵密响起震耳欲聋,以及其中夹杂着蒙古鞑子们刺耳的嚎叫时,洪承畴只觉得喉咙发干,一股近乎难以想象的压迫力扑面而来,让他一时间有种艰于呼吸的感觉,只是他知道,现在的时刻,已然到了最后关头,正是全军用命之时。
“全军将士,听我号令,全军一齐向前突击,务必凿其一点,从前面的蒙古鞑子中透围出去!”洪承畴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道。
全体清军齐齐发出一声吼声,祖大寿与众多子侄一马当先,率先朝前发急速冲来的蒙古鞑子对杀而去。
清军这般搏命的打法,倒让前面狂冲而来的东土默特部烟兵一时猝不及防,很多人来不及勒住高速奔驰的马蹄,也来不及拈弓搭箭射发箭矢,便一头与清军撞将在一处,互相绞杀成一团。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刺入身体的噗噗声,马匹倒下的悲鸣,两军军兵濒死的惨叫,几乎在瞬间,就混杂地响在一处,有如死神的欢歌。
在这样的混战中,已然没有阵型,也没有战法,只有彼此拼尽力气地奋力厮杀,只有彼此毫不留情地凶狠对砍,从天空看去,两军士兵,有如两头怪异的野兽,在拼死地厮咬,双方都知道,只有对方的死亡或倒下,才是自已唯一的生机所在。
祖大寿次子祖泽溥,在数名亲兵的保护下,已然奋力砍杀了三名蒙古骑兵,正在他吼叫着,向又一名蒙古鞑子骑兵的马腿上奋力砍去之时,一支冷箭呼啸而来,一下子射穿了他的脖子。
汹涌的血,顿是不可遏止地涌出。
祖泽溥踉跄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已面前的景物,在瞬间变成一片血红,而整个厮杀场景,则是愈来愈模糊,他嘴里发出怪异的嗬嗬声,下意识地用手去拔仅剩一截短短箭尾的羽箭,却身体一晃,猛地摔倒于地,再无动弹。
“泽溥!”
不远处,同样杀得一身是血的祖大寿,见到这悲惨景象,顿是厉声大呼起来,而他的一众子侄,亦是跟随着厉声凄呼。
只不过,任凭他们再如何呼喊,仰趴在地上的祖泽溥,再无动静,他年轻的生命,在这寒冷临茫的蒙古高原上,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祖泽溥的死亡,仿佛有如一个预兆,被四面八记夹的清军,迅速地陷入越来越不利的局面,前面要与东土默特部蒙古军兵拼死作战,后面则有奈曼部的军兵,不停骑马兜射,一根根凌厉的箭矢如雨般飞来,幸得蒙古军的箭矢制作工艺差劲,多为生铁或骨制,才没有对清军造成致命的打击与伤害。
只是饶是如此,清军死伤的人数皆在快速增加,整个军阵中,开始出现越来越明显的混乱,作为全军主将的洪承畴知道,也许接下来不久,已是苦苦支撑的清军,就会全面崩溃了。
就在这时,一柄凌厉的弯刀,猛地从地下斜砍下来,把正在浴血搏杀的祖大寿第三子祖泽洪,给活活劈掉了半个左边的肩膀!
祖泽洪厉声惨叫,右手弃了刀,下意识地去捂着喷血不止的左肩膀,就在这时,那柄凶狠的弯刀再度袭来,一道凌厉的刀光挥过,祖泽洪的脑袋冲天飞起,带起一股笔直的血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骨碌碌地滚在某个尸堆之中,而他的无头尸体,则是颈部不停地喷血,最终软软地倒在遍地尸骸之中。
祖泽洪,这名在真实历史中,随清军入关后,接连打败李自成、贺珍、姜等部的清军骁将,最后进封为一等精奇尼哈番的重臣,就这样,与他的二哥一道,被蒙古鞑子斩杀于枯瑟旷茫的草原,以一种令人叹息的方式,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泽洪啊!“
杀得满面鲜血的祖大寿,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呼,他面上的表情因为极度的痛楚,变得十分地扭曲而可怕。紧随着,四子祖泽法与养子祖泽清,亦是悲呼连连。
“兄弟们,不可泄气,拼死杀敌啊!“同样手执一柄钢刀,业已砍得鲜血淋漓的洪承畴,近乎绝望地大声喝喊。
而见得清军陷入困境,作战人员不断被自已击杀,无论是东土默特部还是奈曼部的蒙古军兵,皆是人人意气昂扬,战意十足,他们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喝喊,愈发猛烈地向清军发动攻击。
三千清军,战至此时,已然到崩溃的边每个人都在拼力死撑,
就是全体清军以为必死无疑,全体蒙古鞑子以为必胜无疑之际,在东土默特部军兵的后面的地平线上,忽然又涌如一条长长的黑线。
在祖大寿洪承畴部清军命悬一线之际,由刘文秀亲自统领的三千名唐军骑兵,终于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赶到了。
凛风如刀,四野苍茫,枯黄一片的草原上,唐军的铁骑有如突然间从地狱中杀出的死神,马蹄所向,无不披靡。在略略行近之后,他们兵分左右两部,一部为玄虎重骑,一部为飞鹞子轻骑,两部兵马掀起滔天之势,有如平地突起的狂飙,向正与清军全力作战的东土默特部冲杀而去。
“大济农!不好了!后面有敌军杀来了!”温布楚虎尔身旁,一名蒙古鞑子,忽然尖叫大叫起来。
听到这句话语,温布楚虎尔顿是浑身一颤,他惊恐得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唐军骑兵,已呈铺天盖地之势汹涌而来。尤其是,最前那面巨大的,红底黑字的唐字军旗,正在凛风中猎猎招摇,十分地醒目。
天啊!竟然是唐军来袭!
这一瞬间,温布楚虎尔只感觉自已,似乎从内到外,突然都被冻成一坨冰渣,他的头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不是吧?怎么在自已交战正酣之际,会有唐军突然来袭,这些有如地狱死神一般的唐军,究竟是从哪里偷偷冒出来的。
这个问题,温布楚虎尔并没有思考太久,因为,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唐军骑兵有如两股汹涌的洪流,从背后猛烈地冲击过来。
“快,快拦住他们!一定要拦住他们啊!”这句话,是温布楚虎尔几乎下意识地吼将出来。
来不及了。
一杆锋利无比,上面开着深深血槽的骑枪,有如一条灵动疾驰的银龙,穿过混乱的人群,准确地扎穿了他的皮甲,准确地从他后背穿入,有如刀捅黄油一般,复从他的前胸凶狠扎出。
大团的血雾从温布楚虎尔胸口喷涌而出,有如一口突然开辟的喷泉,他下意识地一张口,又是大团的血水从嘴中咕嘟咕嘟地喷出,随即他整个人,便全身一软,从马上倒栽下来。
纷乱的马蹄下,倒栽下马来的温布楚虎尔,迅速地被纷乱的马蹄踩成一张近乎平扁的人皮。
而与此同时,其余的东土默特部蒙古军兵,也是被唐军刀砍枪刺,纵情屠戮,他们纷纷惨叫着摔下马来,然后同样在一片混乱中,被马蹄踏成肉饼。
唐军的突击是如此的凶猛而残酷,整个东土默特部的蒙古军兵,顿时再无占意,他们嚎叫着纷纷四下溃逃。另一名济农善巴,眼见得大势以去,再也无心恋战,立即高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撤!快撤!保全性命要紧哪!”
凛冽的寒风中,善巴的惨呼声,有如风中一朵飘萍,随即被卷向不知何处。
第五百九十八章 引为前部()
第五百九十八章引为前部
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的东土默特部军兵,听得主帅这句逃命之语,顿时有如泄气的皮球,再无任何抵抗之心,纷纷四散溃去。
“全军听令!勿要追击,绕过清军军阵,再度夹攻后面的蒙古军兵,务必将蒙古鞑子,全部击溃!'刘文秀的话语,又冷冷地在每个唐军骑兵耳边,高声响起。
唐军随及遵令而行,隆隆铁蹄绕过惊魂未定的清军战阵,复从左右两翼兜行而去,径直冲击后面的奈曼部蒙古鞑子。
“袓将军,洪学士,是唐军的兵马!是唐军来救了我们!”
一名洪承畴旁边的清军护卫,以激动得向乎不成声的语调,高声叫喊起来。
其实,根本不用他说,祖大寿与洪承畴等人,皆已看得真切,那面巨大的红底黑字的唐字军旗,早已说明了一切。
洪承畴忽然感觉内心一酸,不是吧,自已这么命好,在行将毙命或被俘之际,竟有唐军从天而降,救自已于必死之中,这样逆天的运气,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洪承畴犹在呆呆地感慨之际,正率部从后面攻击他们的奈曼部大诺颜巴布尔,同样是一副目瞪口呆之状。
这,这么强悍而凌厉的唐军,是怎么冒出来的?他们难道是突然从地狱中冒出的魔鬼么?
在亲眼目睹了唐军以雷霆之势,几乎在转瞬之间,就将前面进攻的东土默特部迅速击溃之后,巴布尔能感觉自已忽然从内而外,整个身体都变得冰冷无比。
唐军战力如此强悍,一次冲锋突击,就迅速地打败了东土默特部军兵,那接下来,他们要对付的,必然是自已,而自已的二千兵马,又如何是唐军的对手。
不过,巴布尔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太多,那些有如地狱铁骑一般的唐军,便已迅速地冲到他们面前。
“撤!快撤!全军尽速撤离!”
在唐军前锋离自已仅有百步之遥时,巴布尔终于大声高喊了一句。随即率先拔马而逃。
一见到主将首先溃去,原本斗志高扬,正准备一举消灭清军的奈曼部众,见到自家的大诺颜都弃众而逃了,顿时士气一泄千里,再无任何斗志可言。
奈曼部军兵,顿是全军皆为鸟兽散,每个蒙古骑兵,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拔转马头,掉头狂逃而去。
“全军听令,尽力追杀,不可轻纵了敌军!”见到奈曼部这般稀松不耐打,两军未曾接触就掉头逃跑,刘文秀心下对他们十分轻蔑,又怕失了战功,故急急大喝,令全军不可放松,继续追击。
唐军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四下追杀奈曼部的蒙古骑兵,不多时,便有如风卷残云一般,把奈曼部留在战场上残余部众,全部加以消灭。
放眼放去,整个平旷的草原上,人与马尸枕狼籍,早已干涸的鲜血,将草原染成深浅不一触目惊心的暗红。
“操!还是让这狗入的鞑子跑了!”
望着奈曼部大诺颜巴布尔在部众的保护下,一路仓皇遁去,最终还是逃出唐军的追击范围后,刘文秀心下懊恼不已,狠狠地啐了一口。
就在他下令,让全军就地打扫战场之际,有手下军兵,带着两名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人,来向他求见。
“在下祖大寿,拜见将军。”
“在下洪承畴,参见将军。”
端坐在马上的刘文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冷冷地斜视着地下伏跪的洪承畴与祖大寿二人,心下一时间充满了莫名的感慨与得意。
他当然知道,这二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也知道他们皆是明朝的重臣,却没想到,现在名节已污的二人,竟然最终拜伏在自已这个曾经的流寇马前,这般情景,真真令人感慨万千。
“二位不必客气,本将是李大人帐下副镇长刘文秀,二位且起身说话。”刘文秀翻身下马,笑着虚扶起二人。
在听过刘文秀的自我介绍后,祖大寿与洪承畴皆是脸现羞赧之色,心下大觉愧然。
没想到啊,这刘文秀,这曾经的巨寇张献忠手下第三义子,现在也已为李啸效力,且成了其手下大将,真可谓一步翻身,二步登天,彻底改变了原本的命运。
倒是自已,这样原本的明朝重臣,反而屈身事鞑,名节皆污,现在清廷内乱之际,又不得不反正来投奔李啸,这人生际遇,这造化穷奇,如何能不让人感叹。
两人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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