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啸的唐军,刚刚在海参崴堡与清军生死搏杀,看上去两者势不两立已成死敌,但久历政治考验的济尔哈朗知道,这样局面,只要稍加外交努力,便可彻底改变。
这政治斗争,原本就是世界上最肮脏下流的事情,为了斗争的胜利,莫说与先前的敌人联合结盟,就是向魔鬼献上灵魂以换取盟约,多尔衮与豪格这两个权欲薰心的家伙,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当然,与昔日敌人的李啸联手,现在那处于相对弱势,前途更加凶险莫测的豪格,当然更有可能这样做。
而只要唐军一参与,大清的这场前所未有规模宏大的内战,那么原本处于相对弱势的豪格,将获得强有力的支撑与助力,那他与多尔衮的争斗,究竟鹿死谁手,却亦还是难知。
而更让济尔哈朗悲哀的是,那就是,无论豪格有没有想到找唐军为助力,那唐军也一定会以各种方式,参与清朝这场规模宏大的内战,不从清朝身上扯了一块肉来,那是绝对不肯罢休的。总之,那李啸的如意算盘就是,一定从动乱不已的清帝国身上,尽可能多地捞取好处,最好能达到趁你病,要你命的效果。
而现在济尔哈朗唯一不确定的,就是现在的豪格,到底有没有想到这一招,还是只想着凭自身之力,来与多尔衮作战。
所以济尔哈朗的作了大部分筹码押宝多尔衮这个决定后,却又悄悄地给自已留了个尾巴。
那就是他虽然打算把全部的兵马,都让手下将领,悄悄地带往辽阳,去为多尔衮作战,但他本人,却与那礼亲王代善一样,继续留在盛京城中,摆出一副为大清忠心效力的样子,从而向豪格表明,自已这样一名德高望重的政治老人,依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依然愿意坚持为皇太极的后代效忠。从而以这种方式,实现两头押注,最终让自已处于不败之地。
这样一来,若是最终多尔衮获胜,那自然会十分感谢他的兵马襄助之功。而若是豪格最终获胜,则必是感激他这样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大清的郑亲王,能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估计也会对他厚待有加。
济尔哈朗想到自已这般煞费苦心的安排后路,不由得心下喟然长叹,脸上泛起莫名的苦笑,然后缓缓在摇了摇头。
他在心下暗暗地想道,也许,现在的自已,这般无奈的境遇,倒还与大清帝国的左支右绌,前途缈茫的现状十分相符吧。
济尔哈朗在院中又坐了一个多时辰,将近正午,他正打算先回家吃饭之际,忽然有手下急急入得堂来,向他紧急禀报。
“禀郑亲王,不好了,城外发生大事了!”跑得气喘吁吁的手下,快步进入堂来,立即伏地而报。
“哦,什么大事,你倒是快说啊?!”济尔哈朗见他行色如此匆忙,顿时脸色大为绷紧,随即厉声喝问。
“禀郑亲王,盛京西门外武静营处,今天一早集结了大批汉军兵马,然后一道渡过浑河,西行而去,倒象是要离开大清境地一般!”
“啊!……”
听到军兵禀报,济尔哈朗一声惊叹,顿是大皱眉头。
他知道,现在非常时刻,这些汉军定然也是在纷纷想办法寻后路,故这段时间以来,有大批诸如孔有德部、耿仲明部的汉军,已纷纷离开盛京郊外的军营,往南开拔前去东京辽阳投效多尔衮。
故对于这样的事情,济尔哈朗自然也是和其他人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毕竟,他那些尚且停留在盛京的镶蓝旗兵马,就已由昨天,统一由手下将领带往辽阳。他自已都是这般行事,又如可去苟责他人。
只不过,现在这名手下所禀报的信息,还是着实让济尔哈朗惊骇不已。
好么,这些家伙,竟然不选边站,反正趁着大清现在一片混乱无人管事的时机,悄然向西遁走,以逃离清境,倒还真是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独特道路。
这样前所未有的明目张胆的叛逃,真的着实让人震惊,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随着皇帝的缺位,高层权贵们的争权夺利之举,使得现在的清朝有多么混乱无序。
而且,这只叛逃的汉军选择的路线极其高明,他们是从西边逃撤,从武静营渡过浑河,再过大胜堡,便是喀喇沁蒙古地界,若叛军到了此地,便是一望无际,再无任何阻拦的河套平原。而由于清朝与蒙古诸部的良好关系,这西去路上,根本就没设立什么象样的关隘,也没有多么防卫的边境部队可以阻挡他们。也就是说,除了清廷现在就立刻派出大军,去追击剿灭这只叛军外,根本就没有其他办法,来对这只叛军采取象样的阻拦措施。
看来这只叛逃的汉军中,还是颇有智谋之士,在给他们出谋画策,才能选定这样一条高明的逃撤路线呢。
只是,现在的自已,手中无兵无权,又有什么办法,去阻止这支汉军出逃呢?可以说,他们此时的出逃,只会是处于完全无人过问也无人关切的状态。
内乱在即,宗室外逃,军队叛离,这大清,莫非真的也要走上象明朝一样的溃灭之路么?
济尔哈朗颓然跌坐回椅子上,他的心中悲凉无比,胸中仿佛有无数句话想大声喊出来,只不过,他张着嘴巴,最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最后,他看着禀报的手下那惶惑不安的眼神,无力地挥了挥手,道了一声知道了,便挥手让他先退下。
阵阵刺骨的寒风,从大堂外不停吹来,跌坐在椅子上济尔哈朗,一动不动,呆坐得有如一具木偶。
第五百五十四章 豪格返京()
在济尔哈朗在大堂中束手无措,长吁短叹之际,由祖大寿统领的叛逃大军,已经渡过浑河,一路西行,过了大胜堡,快到了与蒙古喀喇沁部的河套地界了。朔风怒嚎,天地昏蒙,旷茫荒野上,触目可及处,皆是一片枯黄,无尽的萧瑟与肃杀,填充了整个天地之间。在这茫茫旷野上,一支近五千的部队,旗帜翻飞,刀枪皆闪着寒光,全军将士,正在顶着寒风一路西行而去。一眼看去,有如一条蜿蜒西去的黑色长蛇。此时的祖大寿,一身甲胄俱全,在一从护卫的保护下,亲自带队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此时的他,却是前所未有的意气丰发。满脸微笑的他,那一脸有如刀刻般的皱纹,在寒风中绽开得有如一朵怒放的菊花。“洪学士,过了界河,就是喀喇沁蒙古了,你说,清朝会派人来追我们吗?‘祖大寿捋着风中乱舞的虬须,对一旁穿着厚实毛皮外套,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洪承畴轻声问道。洪承畴抹了一把脸上被风卷沾上去的尘沙,脸上也满是欣喜与释然之色,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对祖大寿道:“祖总兵,以洪某来看,清廷当不会再派追兵来了。一来,现在我等已快到喀喇沁蒙古地界,清廷再派追兵,为时已是太晚。二来,清廷现在忙于内斗,国内各路兵马皆在忙在站队,以接下来应付这场规模宏大的内战,如何还有空闲功夫,去追我们这样一支西逃而去的汉军队伍。我军过了界河后,只管一路西去便是。”洪承畴顿了下,复道:“只要我们这一路上,约束军纪,加快行军速度,不与沿途的诸如喀喇沁、奈曼、东土默特等蒙古部落发生正面冲突,那他们也不绝会为难我们的。以我估计,顶多在半个多月后,我军便可抵达宣府北路的金汤城,到时,我们就可以顺利投靠唐军定北营了。”祖大寿点了点头,欣然道:“好啊,这一去,我等便是有如投渊之鱼,入林之鸟,清廷再想找到咱们,却是不可能了。希望我们能一路顺利地,平安到达宣府北路吧。“他停了下,又感叹道:“真没想到,我祖大寿,向是自视甚高的人物,没想到却有一天,会往投自已的昔日手下小卒,前往效力驱驰,这造化离奇,真真何以言之!”祖大寿感叹说完,率先纵马扬鞭,向结满厚冰,已成一条晶莹玉带般的界河,纵马扬鞭驰去,扬起烟尘滚滚。而在他身后,各名子侄自是人人奋发,带着全军快步跟行而上。放眼望去,铁流滚滚,一路西去。又过了两天时间,在祖大寿等人,率领着叛逃而去的军队,刚刚穿越辽河河套,正向喀喇沁蒙古部与奈曼蒙古部快速行进之时,当日从军中脱离,率先赶往盛京的豪格,终于率先带着本部的两千余名骑兵,在这个寒风凛冽的早晨,赶到了盛京城外。望着面前的这座清朝都城,这座由祖父老奴与父亲皇太极苦心经营多年的,号称清朝第一坚城的盛京城,终于出现在自已面前,豪格心下,一时间五味杂陈。想到当初,十万大军,由汗阿玛皇太极亲自统领,从盛京誓师出征,当时的情形何其煊盛,军容何其壮阔,全体出征军兵,估计每个人都在心下认为,这次出征,应该是会毫无意外的获胜,而且,这场战斗还会是一边倒的,近乎碾压式的大胜。然而,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那些凭着一座尚未建完的城堡据守的唐军,竟是如何的强悍善战,抵挡住了清军一波又一波的强大攻势,最后在经过了近一个月的苦战后,等来了援军,把这座几乎被清军彻底吞入肚中的海参崴堡,给近乎奇迹般地守住了。占据绝对优势的清军,付出三万多人死亡的代价,都未能把这座小小的海参崴堡给夺下,实在是大清帝国这些年来,堪称最大的惨败。而在这场败仗中,大清帝国最大的损失便是,便是在损兵折将之余,还把大清的皇帝给弄成了重伤痴呆,这简直是一个灾难性的结果。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而这场东征的败战,把大清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给消灭了,使得原本就争权夺利明争暗斗的宗室权贵们,一下子失去了最高权力的约束与规范,开始为了夺得大清帝国的最高权利,撕破面皮,开始迅速地近乎白热化地残酷争夺。而作了整个爱新觉罗宗室中,权力最为显赫,力量也最为出众的多尔衮与豪格,自然在这战争结束的一刻,迅速地从盟友转变为死敌。随后,豪格便有如被人强行赶上架的鸭子一般,在诸如索尼、鳌拜等手下重臣的极力鼓动下,率先带着本部兵马离开,迅速赶回来,抢占这座大清的第一重城,首都盛京。想到这里,豪格的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悲伤。若不是汗阿玛突成痴呆,自已怎么会起了这样趁乱夺位的心思,如何是正常情况,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地等着皇太极自然挂掉后,遵循遗诏接位便可。象现在这样的混乱局面,是头脑单纯而短浅的豪格所从未遇到过的,他根本就是在一种懞懂的状态下,被手下的大臣给强行推上了这条争夺大清最高权利的不归之路。现在的一切,难道是宿命么……不过,豪格迅速地从感伤的心思中回过神来,他心中却油然而起一种莫名的欣慰。那就是,擒贼先擒王,破国必夺都,见到这座大清第一重城盛京,最终还是先落入了自已手中,豪格感觉自已能及时听从手下建议,脱离本部率先赶回盛京,还是感觉十分欣幸的。他知道,若是让多尔衮抢先一步,把这盛京城给占据了的话,那雄踞两京的多尔衮,可就彻底占据上风,自已再想趁乱夺位,基本完全不可能了。而真等到多尔衮顺利而彻底地掌握了大清的最高权力,掌控了整个局势,那接下来,等待自已的,将是一柄砍断自已脖颈的血淋淋鬼头刀吧。豪格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开始如先前在路上所商议好那般,开始迅速下令。“鳌拜听令!““奴才在!”“本王着你迅速带兵入城,全面接管城防,然后据占城中武库、官衙、粮仓等重地,以确保本王兵马入城后,能一切平安无事。你记住,务必尽快夺城,以防生变,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得令!““何洛会、杨善听令!““奴才在!““本王着你二人,与鳌拜一道入城后,迅速接管城中驻军兵营,率先将忠于本王的正黄旗、镶黄旗、正蓝旗全部控制在手,若城中还有其余各旗兵马,随即裹胁控制,务必让他们不能脱逃出城。““得令!““索尼听令!”“奴才在!““着你带本王亲笔书信入城,率先拜见诸如代善、济尔哈朗等大清重臣,以稳定城中的宗室,同时发榜安民,晓谕城中百姓,让他们不必惊慌,确保城中秩序维持原样。““奴才听令!”索尼正欲前行,豪格又叫住了他。索尼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却见豪格脸上满是愁容,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肃亲王……”豪格轻叹一声,复道:“索尼,你听好了,对代善、济尔哈朗各府宗室亲王重臣,皆只能好言抚慰,决不可能随意动粗。另外你只需要通知他们便可,待城中安定,本王入城之后,还会亲自去拜见他们的。”索尼见豪格这样一副想做大事,却又犹豫反复的模样,不由得心下亦是一声暗叹,只是他嘴上,还是急急应了声是,便率着一众护卫,一道入城而去。原本一片平静的盛京城,迅速地被突如其来的肃杀气氛所笼罩。鳌拜带着一千名骑兵,率先直接从城中东门突入,那守城将领,乃是正黄旗部将,见是鳌拜杀气腾腾地带兵入来,心下虽觉惊惑,却丝毫不敢阻挡,立刻放鳌拜带兵入城。鳌拜一控制盛京东门,立即兵分三路,分别前往沈阳另外三门,接收城池防务。见到这批身上带着凛凛杀气的清军入城,随即在城中纵横驰突,四下有如入无人之境,城中的百姓惊骇不已,人人哭爹喊娘四下奔逃,整个城中秩序顿是大乱。这另外三处城防处中,由正蓝旗兵马驻防的西门,以及由镶黄旗兵马驻防的南门,皆是顺利地交接了城防,只有由一处由镶白旗兵马驻防的北门,遇到了矛盾与阻碍。这一处的镶白旗兵马,共有一百多人,由一名牛录额真沙尔虎达率领驻守其间,此时,见到城中忽然大乱,沙尔虎达顿是惊骇不已。很快,便有手下军兵来报,说是正黄旗大将鳌拜,带着大批兵马入城,正在四处接防城池守卫,听了这个消息,沙尔虎达心下更是震惊不已,不过,接下来,他就开始迅速地后悔了。原来,当天,沙尔虎达听闻皇帝在东征海参崴堡时,身受重伤不能理事的消息,他也曾想过,可能接下来大清国中,会有一场血雨腥风的争权夺利的内战,就要开始了。这些天来,盛京城中,除了正黄旗、镶黄旗、正蓝旗的兵马,皆全部继续在盛京附近外,其余的五旗满洲兵马,包括大部分蒙古八旗与汉军八旗,大部分已悄悄地前往辽阳,去投靠多尔衮的大哥阿济格。而沙尔虎达之所以未与那两白旗兵马一样,悄悄地潜离盛京前往东京辽阳,却是他心下有所不忍,不肯背弃之故,才一直留了下来。原来,这沙尔虎达,老姓瓜尔佳氏,其先祖为海西女真苏完部,居虎尔哈一带,在老奴时代,其父亲桂勒赫带着整个部落来投,被老奴授于牛录额真一职。而在皇太极时代,其父战死,年轻的沙尔虎达开始从军,首战从征瓦尔喀部,立下功劳,被授于世职备御。而在今年夏季,沙尔虎达与另一名将领巴兰奇,同征北面的女真部落,俘获人畜极多,故被加了半个前程,而皇太极为示宠爱,特令其袭父职牛录额真,并暂在这北门处担任城防守备,同时还告诉他,等到这次东征归来后,再对他另有任用。故而,沙尔虎达对皇太极十分感激,他对自已的将来充满了美妙幻想,只不过,没想到自已一片痴心,最终只等到了皇帝重伤不能理事的消息。听到消息的沙尔虎达,顿时有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他在心下哀叹道,自已怎么会这样时运不济,在皇帝还未给自已再作下一步安排,再作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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