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耻辱啊耻辱!以五倍之众攻敌,却被这支小小的求亲队伍瞬间击溃,这完全出乎了海力古的想象。明军那近乎变态的手掷雷,给阿巴哈纳尔汗留下了残酷而深刻的印象,让他的心灵深受震撼与伤害。整个夜晚,海力古都在思虑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明军有这般强悍的防御力量的情况下,自已到底是该天亮后继续进攻,还是干胞脆在天亮时便撤兵回返。巨大的诱惑与冰冷的现实,折磨得海力古近乎精神分裂,他心乱如麻,在睡席上辗转反侧,一夜难眠。不过,到了天亮之际,海力古还是决定,继续进攻山坡上的明军,拼尽全力去搏一把。如果自已的骑兵,能凭借速度优势,迅速地逼近明军阵地,与他们面对面进行厮杀,那么,那些只会凭险固守的明军,极可能会因此而崩溃。毕竟,战到此时,自已可谓与那李啸撕破了脸皮,彼此双方再无情谊,如果自已不能消灭山头那只小小的求亲队伍,那么,海力古可以想象,等这些使者回禀后,李啸的的报复将会是怎样的迅速而残忍。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尝到掳掠屠杀的甜头,就要承受被攻击反噬的风险。不过,令海力古没想到的是,经过了这一夜的思量,主意已定的自已,却遭到了大济农嘎鲁的反对。嘎鲁忧心忡忡地他说,经过昨天黄昏的这场战斗,自家的骑兵士气已然大挫,今番若再度进攻,纵然勉强获胜,只怕亦是死伤惨重,得不偿失。于是,他以一种哀求的语气,对海力古说道,请汗王看在自家兵力大大受损的情况下,就为阿巴哈纳尔部落的将来,保全这些宝贵的成年男丁吧。说到这里,嘎鲁又低声对他说道,战到现在,明人并未有什么实际上的损失,只要他能放低姿态,对明人承诺赔偿以及发誓永不再犯,那么,将来即使李啸要做出惩罚,却也不会痛下杀手。嘎鲁的这番话,却让海力古怒不可遏。让自已去向那个汉狗李啸求饶,这简直是丢尽了蒙古人的脸面!要知道,自已是高贵的白银家族孛儿只斤氏的子孙,是蒙古草原上的雄鹰之主,骨子流的是蒙古人强悍不驯的血液,根本没有向一个曾为乡村猎户的卑贱汉狗李啸,去屈膝求饶的道理!“嘎鲁,你记住,草原上骄傲的雄狮,纵然被群狼咬死,也绝不会向狼群求饶!”愤怒的海力古,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后,狠狠地用马鞭抽在嘎鲁脸上。嘎鲁惨叫一声,捂住了脸,立刻有殷红的鲜血从他指缝中渗出。“传本汗之令,全军速作准备,以四面合围之势,全力上攻坡上的明军,务必将此阵一举攻下,将明人全部斩成肉酱!”随后,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刷地一声抽出腰刀,高高上举,同时声音冷酷地响起:“此次战斗,本汗亲自押阵,务必一举成功,若有临阵而退者,格杀勿论!”见到全部的蒙古骑兵黑压压的涌上来,防御阵地上的明军与民伕们,皆是脸色凝重。他们知道,决死一战的时刻,到来了。现在上攻的蒙古骑兵,足有近四百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疯狂决绝的表情,他们知道,自已除了拼死上前击败明军外,再无任何活路可条。“各位听本官号令,待蒙古鞑子上攻之际,分两次投完剩余的手掷雷,然后,与攻上阵来的蒙古鞑子决一死战!”徐修的声音,冷冷而坚决地响起。“得令!”下面是一片整齐而坚决的喝喊。很快,在四面而来的隆隆马蹄声里,近四百名蒙古骑兵快速纵马上攻,在清晨的艳阳照耀下,高声啸叫的他们,有如数百只黑色的箭头,向着山头密集攻来。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五十步!“扔!”徐修一声大喝,一百多颗滋滋燃烧的手掷雷,呼啸掷出。总共又有80多颗手掷雷顺利爆响。剧烈的爆炸声里,浓密刺鼻的呛烟中,明黄刺目的火光,在山腰处组成了一个比阳光还要耀目的光环。一众守卫的明军,皆以为还能象昨天一样,把攻上来的蒙古的骑兵炸个人仰马翻,只不过,在劲烈的草原风吹开烟雾后,徐修等人才发现,这次的战果,却比昨天要小了很多。仅仅只有二十多名骑兵被炸死,另有四十多人被炸伤。原来,这次上攻的蒙古骑兵吸取了教训,人人眼中牢盯着坡上的明军,注意他们要投下来的手掷雷。而一见到那有如黑色小鸟般呼啸飞来的手掷雷,便有大批骑兵,拔转马头,或退后,或侧避,故明军这次投掷,给蒙古骑兵造成的伤害要比上次要小得多。躲过明军这波攻击,剩下的三百余名蒙古骑兵,人人脸色狰狞而扭曲,他们发出如狼嚎的啸叫,更加猛磕马肚,往山头猛冲而去。徐修见得蒙古骑兵愈发疯狂地攻了上来,脸色亦是更是严肃。很快,蒙古骑兵到了离自已阵地只有三十步的距离。“投!“徐修一声暴喝,最后的一百多颗手掷雷,瞄准猛冲过来的蒙古骑兵,用力掷出。三十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转瞬即至。而眼见得目标在即,所有的蒙古骑兵,再不避让,纷纷地猛磕马肚,奋力前冲。又是八十多颗手掷雷,齐声爆响。由于蒙古骑兵距离颇近,这次掷出的手掷雷,造成的恐怖杀伤效果,让每个明军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个人可以清楚看到,那些进入手掷雷攻击范围的蒙古骑兵,在浓密的白烟中,在刺目的火光里,人与马皆是残肢四分五裂,鲜血与内脏四处飞溅,在手掷雷的破片所及之处,皆成了一个恐怖的地狱屠宰场。明军这次最后的手掷雷攻击,复让六十多名蒙古骑兵被炸死,七十多人被炸伤。只不过,在与此同时,最后的二百三十多名蒙古骑兵,在躲过了两次手掷雷攻击后,终于攻入了离明军阵地近在咫尺的地方!“各位,守住阵地,务必要在此挡住这些可恶的蒙古鞑子!“身为文官的徐修,手持一把钢刀,声嘶力竭地大声喝喊下令。几乎就在他刚喊完,所有的明军,以及一众民伕纷纷各持刀枪,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决死之态,准备与继续冲来的蒙古骑兵进行殊死厮杀。刷刷的马刀抽拔声里,蒙古骑兵们高喊着,有如杂耍一般,跃过明军那些由粮袋及马车组成的外圈防线,冲入阵中与守阵明军进行最后的决战。而眼见得自家的骑兵,终于冲入了明军阵中,一直紧皱着眉头,在后面一百来步距离外押阵的阿巴哈纳尔的汗王海力古,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瞬间涌起欣喜至极的神色。“儿郎们,明军就在眼前,这帮怯懦的羔羊,如何是我们骄傲的蒙古草原狼的对手!让我们冲过去,把他们统统杀光!“海力古随及率领着二十人的精锐护卫队,纵马狂驰,亲自率队进攻明军的守卫阵地。一场惨烈至极的厮杀,就此展开。明军士兵与民伕,与冲上阵来的蒙古骑兵,互相搏命砍杀。刀枪碰撞的叮当声,刺入人体或马身的沉闷噗噗声,砍入受伤或将死的人那惨叫哀吼声,战马的嘶鸣声,一时间集体爆响,有如一首死神的欢歌。鲜血喷涌,残肢飞洒,空气布满了血腥气与人体排泄的恶臭气息,一百五十余名汉家炎黄子孙,与二百五十多名苍狼白鹿的后代,在这山头阵地之上,刀砍枪刺,凶狠而绝决地厮杀。每一个交战的士兵都知道,战至此时,双方都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砍!用力地砍!拼尽全力地砍!砍掉对方的脑袋,砍下对方的手脚,砍开对方的肚腹,让浸满鲜血的战刀,饱食对方的血肉与鲜血,让对方的惨叫与哀嚎,成为自已的胜利奏鸣曲。刺!奋力地刺!毫不留情地刺!刺穿他们的咽喉,刺爆他们的眼睛,刺入他们的胸膛,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异族,用卑贱的血肉,肥沃这千古征战不休的蒙古草原,让他们丑恶残破的尸体,成为无数狼群啃食饱餐的对象。一刻来钟后,在四面环攻,人数将近是自已二倍的蒙古骑兵的围攻下,明军阵地,开始渐渐地出现松动。首先崩溃的,是那些民伕。这些只会下苦力,完全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民伕,虽被徐修临时征召为战士,但在这样残酷搏命的厮杀中,他们的战力与决心,与久经战场的蒙古骑兵相比,实在相差太远。他们哀嚎着四下溃散,扔下刀剑想逃离这可怕的修罗场,只不过,杀红了眼的蒙古骑兵们,绝不可能给他们逃生的机会,已饱饮鲜血的弯刀,毫不留情地朝他们背部与脖颈砍去,让数十名溃逃的民伕登时被杀尽。原本就在艰苦作战的明军,登时陷入了四面重围腹背受敌的绝境。“儿郎们!继续砍杀,明狗子已支撑不住了!只要杀光他们,这里全部的东西,可就都是咱们的啦!“一刀砍掉了一个明军头颅,半边脸被喷起的鲜血浸得殷红恐怖的海力古,见到明军败象已显,他近乎疯狂的喊叫声中,满是欢喜。听到主帅的大声鼓劲,剩余的近二百名蒙古骑兵,齐齐发出如狼般的吼叫,愈发奋力地向前冲杀过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援军突至()
面对对更加汹涌冲杀过来的蒙古兵,身为文官,却手持钢刀,俨然肃立刺的明军总指挥徐修,脸色苍白,牙关紧咬。
他知道,四周那些护卫在他身旁,正拼死作战的明军,在民伕们溃灭后,面对两倍兵力的敌军,业已到了支撑的极限。
一名又一名明军,惨叫着倒下。这些原本用于追逐护卫的轻骑兵们,现在在这样的纯步兵作战状态下,在与两倍敌军交战,还能达到相同的战损交换比,其实很不容易了。
在这决死厮杀的时刻,徐修却忽然想到了自已的过往之事。
最初的他,只是山东黄县的一名童生,考秀才考了三次,都未曾得中,心灰意冷回家当个教孩童启蒙的教书先生,谁知时运不济,仅过了一年,又碰到了孔有德叛乱,徐修全家被杀,只有他一个侥幸得脱,躲过了这场刀兵之灾。
孔有德之乱平定后,黄县人口大减,孩童更是稀缺,故徐修虽只剩孤身一人,却亦是谋生相当不易,吃了上顿愁下顿。
而就这时,刚刚建完赤凤堡的李啸,在黄县招远等地,大规模招聘书生,困于生计的徐修,当下毫不犹豫地前去报名。
很快,徐修凭着不错的口才,打动了亲自面试的李啸,被安排到监抚司成了一名宣讲监抚。
他先在在辅兵队中担任监抚,随后,在李啸攻杀入侵单县的流寇黑蝎子后,徐修又被调任为针对流寇新附军俘虏的宣讲监抚官。
又过了不久,徐修因为工作出色,又被调任为新成立的横行队的监抚文官。
再后来,李啸率军入援宣府北路的金家庄堡,在成功击退此次入关的清军后,随后在原金家庄堡位置,修筑金汤城。而工作能力出色的徐修,则被安排为留在金汤城中效力,随后,徐修步步晋升,直至成为现在的金狼营监抚司总监抚官。
到现在成为去土默物部的求亲使者时,不知不觉,自已已在李啸军中,度过将近四年的时间了。
现在的他,在这被皇帝亲自赐名的猛虎军中,身居高位,受人尊敬。与原先那个连养活自已都不易的教书先生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而在去年,徐修终于在金汤城成婚,娶了一名原为流民的山西女子,一家人在金汤城生活得和乐融融。且在今年年初之时,儿子也顺利出生,徐修涕泪纵横地祭告先祖,徐家终于有后了。
原本以为,这次去土默特部求亲,实是一次平淡无奇的任务,却没想到,脑后长反骨的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会这般卑鄙偷袭这支小小的求亲队伍。
只不过,战到此时,这支只有一百余名军兵和数十名民伕的求亲队伍,已击杀了将近四百名的精锐蒙古骑兵,可谓是堪称奇迹了。
这时,一名蒙古兵嚎叫着挤开徐修旁边的护卫,冲了过来,只不是在他正欲举刀猛劈之时,一把锐利的钢刀,已深深扎透了他的胸膛。
这是徐修第一次杀人。
他将深深捅入这名蒙古兵胸口的钢刀,用力地搅了一搅。
那名蒙古兵脸色顿是扭曲而狰狞,他低吼着,缓缓倒地。
“各位兄弟,我军战至此时,已是足以告慰李大人了!”脸上血污点点的徐修,厉声大喝:“兄弟们,今天我们就在此地,与这帮可恶的鞑子血战到底!杀鞑子,上天庭!”
“杀鞑子,上天庭!”
“杀鞑子,上天庭!”
只剩下的六十多名明军,在激烈的战斗中,拼力吼出了这句他们不知道在喊过多少遍的口号。
所有人那决死的眼神中,竟还带着一丝莫名的希冀。
如果注定要战死在这遥远的异域,如果注定要在这冰冷的草原洒尽鲜血付出生命,那么,我们这样尽忠而战的汉家儿孙,一定能昂首挺胸地进入天国的大门了吧。
而见到剩下的明军,犹在这般负隅顽抗拼死作战,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怒火中烧,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狰狞地吼叫了一声,挥着弯头腰刀,直取被明军保护在阵中的徐修。
擒贼先擒王。
海力古确信,只要干掉了这个可恶的汉人头目,剩余的明军,将会再无作战的勇气与动力,便可任凭自已宰割。
而在内圈之中的马喀塔,眼见到在外圈处,那些拼死作战厮杀成一团的明军与蒙古兵,心下一时竟没有担心自已的安危,反而被这激烈的战况深深震憾。
没想到啊,这人数这么少的明军,竟能消灭掉几倍于已的蒙古兵,还能与这依然两倍于已的蒙古兵死战不退,实实令人佩服。
而这样悍勇的明军队伍,真的是汗阿玛往日里,所极度轻蔑的无用胆怯的军队吗?
只是,这些悍不畏死血战不退的明军,还能支撑多久呢?
那些***成性,嗜血残忍的蒙古兵,又该会对自已作出何等可怕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马喀塔心下,又骤然紧绷。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件让交战双方都未曾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从南边的地平线上,仿佛突然涌起一条细细的黑线。
而在瞬间,这条黑线便立刻变粗,变大,从地平线的方向,向这座正在拼死作战的小山坡汹涌而来。
“啊!汗王,明军的援兵来了!”
嘎鲁的声音,在正拼死而战的阿巴哈纳尔汗王海力古身后,惊恐地响起。
啊?!
不会吧?!
竟会有明军的增援部队到来了么?!
海力古一个闪身退步,扭头望去,顺着嘎鲁所指的方向,他惊讶地看到,从南边地界,已汹涌地出现在大批的骑兵,远远可看旗帜招展,每人身上的刀枪与盔甲,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点点金光。
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那原本疯狂而炽热的心情,瞬间掉入了冰湖的底部。
这明军的援兵,来得真他妈的巧啊。
完了,功亏一篑啊!
“撤,快撤!”
一旁嘎鲁的声音,已是大声地响起。
听得自家大济农这般狂喊,原本以为胜利在握战意高昂的一众蒙古兵,顿时有如霜打的茄子,迅速焉了。
嘎鲁给海力古牵过一匹坐骑,让他立刻乘马下山逃去。
见得自家头领率先下山逃走,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大喊,原本四下围攻的蒙古兵,纷纷掉头朝山下涌去。有马的逃在前头,没马的则顾头不顾腚地跟在后头,踉跄着奔逃下坡。
而这时,原本以为死路一条的徐修等明军,见到蒙古骑兵纷纷掉头逃走,人人惊讶不已,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蒙古兵在胜利就要到手之时,却放弃胜果撤退。
直到看到了从南边地界,正汹涌冲来的明军军兵时,这些战至此已时已然精疲力竭的战士,才明白究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