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只能是欲正人,先正已了。
既然自已的建议,不能在全国范围内得以实施,但若能在山东一省之地,加以解决的话,李啸相信,有这个窗口效应,也许会对现在的艰难状况,加以影响与改变。
李啸在万般无奈之际,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陛下,若担忧此法难行,臣请陛下同意,可将山东一省,交予在下管理,在下可先在山东试行此法,若此法可行,则臣再请陛下行于江南及山西等富户豪贾众多之地,可乎?”
李啸向崇祯诚挚地问道,崇祯却犹然沉默不语。
房间中,一片让人压抑的沉默。
“爱卿,此事重大,还是从长计议方好。”崇祯站起身来,然后对李啸说道:“且容朕与朝臣商议后,再行决定吧。”
李啸心中一沉,满心的希望霎时冻结,最终只得无奈地说道:“臣,谨遵圣命。”
随后,李啸又草草与陪着崇祯饮宴了一阵,崇祯便令曹化淳,亲送李啸回营。
回到永定门瓮地的军营中,李啸心下,却没有半点觐见了皇帝的喜悦,他在心中,却隐隐有说不出的隐忧。
在李啸离去后,崇祯返回了乾清宫,随及召来首辅温体仁来入宫密谈。
崇祯对这位自已最为信任的首辅的意见,还是极为重视的。
在把与李啸所谈的内容,以简略地方式转述给温体仁后,温体仁顿是脸色大变,额上竟似有汗涔涔渗出。
对于让崇祯与清廷以姻亲议和一事,温体仁虽是眉头大皱,却还未加反对,但听到李啸要让崇祯向江南富户收取大额税金以资国库之时,温体仁心下不由得大怒。
好个李啸,竟把刀动了老子头上,真是反了你了!
温体仁是浙江乌程人,在家乡广有资财,更兼这些年做官下来,捞了不少油水钱财,在家乡广置田亩,兴办产业,已是乌程首屈一指的富户。在他看来,李啸这条建议,简直是在赤。祼。祼的拿自已开刀啊!
李啸啊,亏老夫当日对你青眼有加,试图在仕途上提携于你,却没想到,你竟是个忘记恩负义,过河拆桥之辈!
哼,你既要步那狂徒李琎的后尘,那老夫便成全你!
“温爱卿,依汝之见,李啸之建议,却是可否?“龙椅上的崇祯,轻声问道。
本已斜签着身子,在一旁一个小凳子上坐着的温体仁,闻崇祯此问,便立刻翻身下跪,同时向崇祯大声禀奏道:“陛下,以微臣看来,李啸所提之建议,实为荒诞不经,狂悖之极!臣请陛下重责此人,以谢天下!”
“啊!”
崇祯听了温休仁这般话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长卿,李啸之建议,朕以为颇有可取之处,如何你竟将他说得如此不堪?”
“陛下,以臣观之,那李啸之建议,明是为圣上解危纾难,实为狼子野心巧言令色而已,陛下须慎查之!”温体仁说到这里,一脸痛惜状:“可叹啊,竟连微臣亦受了其蒙弊,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国之忠臣,朝廷倚柱,却没想到,此人竟是这般包藏祸心,大奸似忠,倒是微臣失查矣!”
“长卿,你之所言,未免太过,李啸之语有何祸心,你且起身,详细说来。”崇祯拉下了脸来。
“陛下,那李啸,第一条建议,说是让陛下娶那鞑子之女为妃,以让明清双方和好,以臣观之,此为大谬也!”温体仁起身,于侧旁凳子复坐,嘴中却继续说道:“以臣观之,若陛下行此事,定会大失国人之心。我忠君爱国之明军将士,尚在为大明与清虏浴血奋战,却闻陛下欲与清廷议和,该会何等失望!而朝野内外,大明国中的士子官员,又将对陛下有何等看法。臣只怕。。。。。。“
“只怕什么?!“
“臣只怕,恐有言语激愤之徒,将陛下比喻为当日与金人议和,苟存江南之宋高宗矣!”
“你!。。。。。。”崇祯从龙椅上腾地跳起,脸色霎时涨红:“朕这般自降身位,迎娶鞑女,还不是为了国家!况李啸也说过,若能救国,区区名节,又算得了什么?”
“哼,陛下,那李啸说得轻巧,他以为迎娶鞑酋之女,那些鞑子便会息其兵戈两国交好,如何有这般容易!臣只怕,这般委曲求全之议和,清庭未必会有多看重,来日定当还会再度入我大明境内掳掠作乱,到时,陛下名节已失,却又无法息止兵戎,又当如何?”
崇祯被温体仁这般一顶,顿是语噎,他喉头涌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只得闷闷地坐下。
“臣再来说说第二点,那李啸,为填补国库之亏空,竟欲拿江南富户开刀,实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现在我大明内,中州板荡,流寇纵横,江南乃国家最大的税赋来源之地,万万不可再有失啊。富户济贫民,助有司,乃是地方安稳之支柱,若要逼得江南富户亦起来闹事,与中州的流寇结为一体,则臣恐我大明,怕真是回天无力了!”
温体仁这两段话,连骗带吓,让崇祯哑口无言。
崇祯沉默了许久,才呐呐地开口:“那依长卿之见,朕该如何处置李啸之建议呢?”
温体仁冷哼一声,忙道:“陛下,以依臣之见,李啸之策,概不可举,且需陛下下召,趁李啸尚在京中之时,令锦衣卫严厉查办李啸,看看他是不是与那清虏有所勾结,才说出这般包藏祸心之建议!”
崇祯脸上一阵哆嗦,他脸现为难之色:“这如何使得。李啸方立大功,斩获恁多首级和俘虏,若半份功劳未赏,反而因其酒醉之辞,而严查我大明之功臣,则朕亦恐寒了天下人之心矣。这严办李啸之事,断然不可。”
温体仁沉吟了一下,便点头道:“陛下仁心,宽恕李啸,却也可以。毕竟鞑虏未退,李啸尚需拱卫京城,那此事可就此先行揭过,以为权宜之计。至于封赏李啸,臣以为,陛下当厚其爵而虚其职,对李啸实施明亲暗疏之策,方可谨防其有不臣之心,以防其有暗中坐大之忧啊。”
崇祯脸色阴沉,呆坐得如同一个木偶。
许久,他才终于又开口问道:“那依卿看来,该如何封赏李啸方可合适呢?”
温体仁沉吟了一下,便道:“以臣之见,可加李啸为太子少保,升左都督,再授荣禄大夫,荫一子世锦衣千户,诰赠上三代皆一品,便足矣。”
崇祯一声轻叹,然后又说道:“即如此,便依卿之言办理吧。只不过,李啸全军忠勇杀敌,驱驰国事,实是堪为我大明官军之典范。这样吧,朕再赐李啸全军为猛虎军,以彰其为国之爪牙也。另外,令李啸挂”灭虏将军“印,以表其功,其部立功人等,兵部核验,叙功升赏。”
温体仁点头领命,躬身回道:“微臣谨遵圣谕。”
第二天,当宣旨太监,带着朝廷谕令,来到永定门外,向李啸宣读了朝廷的圣旨后,李啸口呼万岁,跪地接旨。
只是,当李啸听到,朝廷最终只不过升了个左都督的虚衔,挂个了“灭虏将军”印,另外只有加太子少保,荫子诰祖之类,李啸心下,忽觉寒意阵阵。
他已预感到,崇祯对他的建议,很可能一条都不会采纳,大明帝国还将继续延续目前不断下倾的态势,直至最终完蛋。
而自已,因为那向富户收税的建议,定已触怒了朝堂之上绝大多数的官员。极可能从现在开始,自已已然成为朝堂公敌。
不过,李啸脸上,还是十分平静。
在送了宣旨太监一点程仪后,太监欢喜而去,李啸脸上,却满是萧瑟之意。
他忽然明白,其实自已在掏心窝与崇祯说这番话时,便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
那就是,他高估了崇祯的能力。
一个才能平平,心性软弱多疑的年轻人,守成尚且不易,若要他现在挑起重担,去与那些奸滑自私的朝臣作斗争,去改变现在这内外交困一片糜烂的危局,确是为难他了。
可叹自已原本还一心想着,让崇祯把山东交给自已作征税的试点,现在想来,何其可笑。
莫非,大明要亡,乃是天数?
心绪低沉的李啸,沉默登上了永定门的瓮城城楼,眺目南望,唯见村镇丘墟,人烟寥落,旷野茫茫。
秋风萧萧,将他鲜红的披风猛地掀起,猎猎如旗,却让他高大雄壮的身影,愈显落寞苍凉。(。)
第二百二十八章 午门献俘()
崇祯九年八月十日。
侵掠明朝的清军,在统帅阿济格的率领下,从冷口(今河北迁安县东北)出关而去。比历史上的返回时间,竟整整提前了二十天。而且,这次清军掳掠的范围,也大大缩小,基本只在宣府北路与东路,以及顺天府近畿一带。
在李啸的猛虎军那沉重打击下,这次清军掳获的成果,比真实历史上要小很多。
总共只掳获了人3万2千余人,畜4万7千多头,收编明朝降军3000多人,另获黄金2000多两,银子二十一万八千多两,绸缎6千多匹。
这个掳掠成果,比历史上的真实掳获,缩小了一半还多。
除了大大缩水的战果外,清军此次入关,兵马损失也十分可观。竟总共有近万兵马或死或俘,其中绝大部分兵马损失,是被李啸军所击杀俘获。
而最让征明统帅阿济格痛心的,还是此次入关,竟折损了统帅扬古利,大将谭泰等重要将领,这对于气焰嚣张的清军来说,实是最为沉重的打击。
率军北返前,深感自已吃了大亏的阿济格,报复地集齐大军,围逼京师,试图引诱明军出京决战。结果,明军按兵不动,死守京师,阿济格也没有能力真的来攻打京城,在围城三天后,无奈撤围北返。
这次从关内撤退,清军也没有如历史上一般,“俱艳饰乘骑,奏乐凯归”,也没有写上“各官免送”字样扔于路旁,以戏虐明朝将吏,而是灰溜溜地以行军态势,押着缴获与俘虏,快速出关北去。
回程的路上,征明统帅阿济格,一直铁青着脸,一点都没有获胜凯旋的喜悦,倒似自已打个个彻底的败仗一般。
他旁边的副将阿巴泰,同样满脸灰沉,无精打采,低垂着头骑马赶路的他,心中的郁闷无以复加。
两人都能隐隐感觉到,这次北归之后,迎接他们的,很可能不是盛大的欢迎仪式,而极可能是严词斥责与惩罚。
其原因便是,除了折了扬古利谭泰等重要将领外,那正黄旗部满洲兵力的严重损失,才是最让阿济格内心害怕的事情。
自皇太极兼并正蓝旗以来,其亲统的两黄旗实力大涨,要知道满洲清军常备兵力才六七万人,两黄旗兵力竟占了两万多人,实力远超其他各旗。
而现在,正黄旗部竟有六千五百余人,折损在此次入关作战中,正黄旗的精锐兵力已毁大半。那清帝皇太极,若得知自已的直属兵力,受到这般近乎毁灭性的损失,该会怎样的暴跳如雷。
这都是那个该死明狗李啸造成的!
“狗入的李啸,老子一定要斩了你的狗头!”
阿济格咬牙切齿地暗暗发了重誓。
见得清军终于北返而去,大明朝庭上下,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崇祯皇帝随后,便拿兵部尚书张凤翼与宣大总督梁廷栋开刀。
对于在此次清军入侵防卫战中,表现畏首畏尾,对鞑子几乎毫无办法的的兵部尚书张凤翼与宣府总督梁廷栋二人,皇帝极不满意。虽未如历史上一样,要将他们下狱拿办,却亦将其厉声斥责,并撤职了事。
不过说起来,张凤翼与梁廷栋二人,还是要暗中感谢李啸才是,毕竟正因为有了李啸的卓越战功,朝廷才会对他们网开一面,让他们得以去职归乡,而不是象历史上一样,被朝廷逼得吃大黄自杀。
接下来,朝廷宣布了新的人事任命。
丁忧在家的原兵部右侍郎杨嗣昌,被皇帝下旨夺情,任命为新的兵部尚书。而原关内五省总督的卢象升,则接替梁廷栋,担任宣大总督一职。
在清军出关远去后的第二天,朝廷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
这是崇祯为激励军民百姓,而执意要做之事。当然,献俘仪式的主角,便是那斩获首级与俘虏,立了大功的猛虎军。
依献俘礼制,早在前一日,内官己设御座于午门楼前正中,此时锦衣卫,也设仪仗于午门之前御道之东西,教坊司陈大乐于御道之东南西北各向,以为四面齐奏之势。还有鸿胪寺,设赞礼二人于午门之前、东西相向。
在献俘当天,京中文武百官,皆具朝服诣立午门下方两侧,还有京畿各坊厢里老人,也被一同邀请参行庆贺礼
京城的主要干道上,五城兵马司的军兵们,分成许多小队,马上开始清道,兵部的引路官员也先到了永定门瓮城中,准备引领猛虎军出行。
此时,京师各大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京城百姓,沿街的楼房店铺中,也都挤满了人,人们或是站在门口,或是打开窗户探头张望。
辰时刚到,永定城瓮城中,军鼓们隆隆响起,随及传出一阵洪亮的口号与歌声。
“万胜!“
“万胜!“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今生杀鞑子身虽死,来生投在富贵家!”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嘹亮歌声中,刀枪耀目,盔甲鲜明,旗帜飞扬的猛虎军,排着整齐的步伐,从永定门瓮城出口门洞行出。最先头的是飞鹞子轻骑,然后是盾兵,随后是枪兵、辅兵、鲁密铳手,再接下来是横行哨,再后则是土默特蒙古骑兵,队伍最后面的,是玄虎重骑与李啸的护卫骑兵。
京城围观的百姓们,吃惊地看到,在那枪兵长枪高举的枪尖上,竟分别扎着数千个用石灰硝制面目狰狞的鞑虏人头!
而在了辅兵与横行哨之间,则押着一群用绳子捆成一串,八百名垂头丧气行进的,只着了内衣,形象极其不堪的清军俘虏。
身着一身明军骑兵服饰,率着着土默特部蒙古骑兵前行的蒙古公主英格玛,见到那人山人海的围观百姓,心下十分激动。
走在大明帝国的心脏城市,被万人瞩目钦敬,这种巨大的荣耀与气势,令她深深沉醉。
一脸喜悦之色的她,回望后面押阵前行的李啸,却发现,李啸脸色十分严肃平静,并没有显出什么明显的激动表情。
嘹亮的军歌继续回荡,“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围观的人群,一开始被猛虎军的威猛气势所深深震撼,全都静悄悄的,等到猛虎军全部走出门洞,向着正阳门大步行进之时,一个声音突然大喊一声:“好个猛虎军,真是端的好汉!”
看呆了的京城百姓们,终于反应过来,齐齐跟着高喊:
“猛虎军!”
“好汉!”
“猛虎军!“
“好汉!“
。。。。。。
很快,两边百姓的喝彩声,欢呼声,汇成潮水般汹涌的声浪,有如春雷滚滚,响彻京师外城。
李啸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情。
自建奴入寇以来,他们无时不生活在恐惧之中,从大明帝国各地,传来的明军连战连败的可怕消息,令百姓们惊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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