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舍中亮着灯火,荣成显然还没有休息。
“吱呀!”房门很快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干瘦的中年人。
荣成未满五旬,长得干干瘦瘦,像是晒干了的茄子,脸上三角眼,吊着浅眉,一眼望去就给人以阴鸷深沉的感觉。
白崖隐在暗处,见到荣成这幅面容,不由暗自吐槽,这是他见过最具反派气质的大叔。
不过,等他看到荣成身上没有配剑,顿时又是一喜。
“是你,找某何事?”荣成看见武四站在院门前,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他前些日子就嘱咐过武四,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见面,没想到武四这么快又来找他了。
“荣师兄,小弟有些功课不太明白,想请荣师兄多多指教。”武四像是没看见荣成的难看脸色,暗自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那就进来吧!”荣成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松口,缓缓地说道。
荣成背着手踱到院门前,伸手拉开木门,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武振那小子叫你来的?”
“是!”武四恭敬地低头应道,不经意地抬眼一扫,正好看见一条黑影从院落后面窜了进来。
“三爷,大公子请你过去一趟。”武四目光一闪,适时地转变了称呼。
“噤声!有事进屋说。”荣成猛地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武四。不过,注意力却被对方引开了,对身后的情况一无所知。
“那个废物”
荣成带着武四朝屋里走去,跨过门槛刚想说点什么,就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一只带着淡金颜色的手掌在眼前迅速放大,朝着他的面门拍去。
手掌尚离着有一尺多远,凶猛的劲风就已经刮得荣成面皮生疼。
这是金刚大手印,白崖练了数年,终于在前不久达到了融会贯通境界,使得掌力大增。要是就这么拍到荣成面门上,绝对是个爆头的下场。
荣成的瞳孔瞬间就缩成了针孔状,刚落地的脚尖一点,身体朝着后面滑去。
他滑步的姿势很快,上半身纹丝不动,连膝盖都没有弯曲,纯靠脚趾发力,看着有点像杰克逊的太空步。
这门滑步武功叫做腾云步,最为适合剑客小范围的腾挪躲闪。
荣成一边退,一边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腰间,直到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出门时没有带剑。
更为糟糕的是他刚退了一步,后背就撞上了一个物体,顿时醒觉武四就站在他后面,堪堪挡住了退路。
这一刻,荣成只觉无数匹草泥马从心里奔腾过来,只好勉力后仰着身体,同时抬起手掌,朝眼前的刺客拍去。
不过,两人距离过近,哪怕他后仰着身体,刺客也拍中了他的胸膛。而他的手臂来不及抬高,却是拍在了对面的小腹上。
“砰砰!”两声闷响几乎是同时响起,被对方拍了一掌,荣成只觉五内俱焚,忍不住张口“哇”的一下,喷出一口血雾。
荣成阴鸷的脸上一片狰狞,抬头朝对面看去,见到了一张表情木讷的脸庞。
他是谁?峨眉的人,还是血河道的人?
直到这个时候,荣成脑海中才浮现出了无数凌乱的念头。
只是当他看到对方仅仅身形一顿,就再次扑了上来,终于脸色大变,视线忍不住下移,落在了对方的小腹上。
他的一身功夫的确都在剑上,但也修炼了一门用于近身搏杀的掌法,那就是峨眉摧心掌。
自己的摧心掌有多重,荣成十分清楚,刚才虽然是仓促出手,但对方应该也负伤了才对。
然而,当他看清对方的状况后,顿时心里一片冰凉。
那个刺客小腹上的衣衫已经破碎,碎布像蝴蝶一样飘在空中,但劲装后面却不是皮肤,而是带着龟壳纹理的板状物。
法甲?!此人是有备而来!
荣成见状,心中就是一突,立刻萌生了退意。
他这些年勾结血河道,经常会梦见被人抓住,所以早就准备了几条退路。现在虽然不知刺客的身份,但依然联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武四,拦住他!”荣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要侧身让开正面,让武四拦阻眼前这人,好为自己创造脱逃的机会。
“是,三爷!”
荣成身后传来武四阴沉的声音,随即他就只觉背心一凉,全身都不由为之一僵。
一截剑尖从他的心口冒了出来,上面还带着热气腾腾的血珠。
“你”荣成愣然回望,正看见满脸嘲讽之色的武四狠狠一转长剑。
“你背叛我?!”荣成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阴鸷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狰狞,“砰”的一掌就将武四给击飞了出去。
荣成这一掌含恨而发,武四的胸膛直接凹陷了一块,身体尚在空中,鲜血已经不要钱般从口中喷出,带起一道血色的长虹。
顷刻间,两人都已经重伤。
这个结果让白崖有点意外,不过,他没有迟疑,荣成击飞武四的时候,他已经近在咫尺,狠狠地一掌拍在他的百会穴上。
“砰!”两股红白交间的液体从荣成双耳飙射出五六米远,他的双眼像弹珠一样从眼眶中弹了出来,连着一条血丝挂在脸上,看上去惨不忍睹。
这一掌白崖用上了虎形拳的震劲,隔山打牛将荣成的脑子震成了浆糊。
“哼!”白崖看着七孔流血的荣成,眼中闪过一道戾气,双手发力一扭,将他的脑袋直接拧了下来提在手中,朝躺在地上的武四走去。
“他那一掌你本可躲开,却为何不躲?”白崖附身蹲在武四面前,轻声问道。
“呵呵,躲又如何,不躲又如何?”武四口中不停涌出鲜血,双眼迷离,气息慢慢微弱了下来,“你不是不是对吧?”
武四说得含糊,但白崖却听明白了。
“不错,我仅为卢氏兄妹报仇而来。”白崖虽然不知道武四为何在最后关头看破了自己的谎言,但看他这幅出气多于入气的样子,也不再作伪。
“我求你,求你一事”武四忽然双眼绽放神光,一把拉住了白崖的袖子,“若是宗门问起,你可能可能瞒瞒”
武四说了一半,口中就开始狂喷鲜血,没办法说下去了,眼中神光慢慢黯淡,撒手而逝。
“我答应你!”白崖望着满脸狰狞的武四,叹了口气,伸手合上他的双眼。
说来也怪,本已经死去的武四听到白崖的承诺,脸上的表情竟然慢慢缓和了下来,露出一丝微笑。
白崖慢慢站起身,将身上本就已破烂的长衫撕下,盖住了武四的尸身。
他听着远处越来越响的喧杂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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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火烧静雀()
白崖用布条将荣成的头颅包好提在手上,头颅有些轻,他之前那一掌几乎将颅内的脑浆统统从双耳处压了出来,现在那处地面简直污得惨不忍睹。
“又要干一回老本行了!”
白崖咧嘴一笑,从芥子袋里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几个早就准备好的火把,丢进荣成屋内。
此时已经深秋,山上天干物燥。
荣成所居房屋又是木质结构,浓烟很快就从窗户冒了出来,熊熊的火光将白崖的脸照映得阴晴不定。
他需要将凌天阁武者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来,这样才能留出时间去找武振算账。
做完这一切,白崖顺着山道低头疾走,远远看见赶来的凌天阁武徒,便退入阴暗处,避开来人。
走了一段路之后,他身后传来的喧杂声越来越大,在某个时刻更是突然提高了数个音级,他知道荣成和武四的尸体应该是被人发现了。
他们刚才交手的动静有些大,再加上血腥味如此浓重,就算不放火,迟早也会被人发现。
行百里半九十,白崖现在只想再干掉武振,将此事做完,至于自己的生死,倒是没有多想。
他来得时候就已经考虑清楚,查清卢远和卢清的事件真相,就直接动手杀掉武振。
杀人之后还能逃脱的几率很小,传送阵那关就很难过,把守者稍稍纠缠一下他,只要有一个意境武者赶到,基本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能偷袭宰掉荣成是一回事,正面跟意境武者硬刚又是另一回事,白崖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武力。
不过,白崖觉得自己只要能查清卢氏兄妹的真相,凌天阁未必会杀掉他这个青城门徒,而现在更是如此。只要他说出血河道的事情,静雀峰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凌天阁想瞒都瞒不下来。
当然了,危险也不是没有,万一此峰头的主事人是个暴脾气,根本不听他废话,那十有**会被秒杀。
一个峰头的外堂主持已经不是意境了,至少是势境,甚至可能是先天,跟他师傅刘钰是同一个地位。
白崖走过了这段山路,抬头朝后看,发现那边的火势已经越来越大,竟然正在向着后山蔓延,看得他不禁脸色微变。
“哥会不会点错了天赋,好像很有火系魔法师的潜质啊!”白崖脸色古怪,他每次只要一放火,好像杀伤力都远远超乎想象。
就在白崖杀掉荣成,放火烧山之际,在静雀峰一处半悬在空中的阁楼当中,正有两人相坐对弈。
左边的是一个身材消瘦的老道士,老道戴着木冕,一身宽大的灰色道袍,慈眉善目,颌下留着尺许长的白胡子,左手臂靠着一柄拂尘。
右边的人却是一个面带八字纹,额印朱砂的少年人。他戴着一顶紫金束发冠,看着年纪十五六岁,脸上总带着一丝久居人上的威严气质,正凝神看着棋盘。
半晌之后,他眉头一舒,夹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
“玄元道长莫非不信本王所言?”
听到少年人的话,老道士神色不动,只是翻了翻眼皮,微笑着说道:“非是贫道不信六王子所说,只是凌天阁混入了魔门奸细这种事情若无真凭实据,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看着老道士平淡的表情,孟岷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可依然觉得气闷不已。要不是他身为天潢贵胄,都恨不得爆上几句粗口。
仙武宗门的武者,特别是先天武者从来不会将王子王孙的身份当成一回事情。
尽管孟勉面前这个老道士是个谦谦君子,但面对一个毫无武力的普通人,武者的傲慢是印在骨子里的。要不是孟岷早有安排,只怕他都很难见上对方一面。
“玄元道长,无风不起浪,查上一查也无妨啊!”孟岷不甘心地又尝试了一遍。
“六王子若无真凭实据,那么可有具体的怀疑对象?”玄元道长的眼睛终于睁开一条线,深深地看了一眼孟岷。
“没有!”孟岷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
他幼年在梦里所见的那个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醉生梦死的草包,实在记不得太多事情。
孟岷只记得梦里那个自己在快成年的时候,益州好几个仙武宗门爆出了一件丑闻,它们被邪宗魔门渗透到了内部。
这件事情好像是某个药王谷的弟子,在偶然间发现的,但梦里那个自己当时并不关心这种事情,所以记不得具体情况。
此事导致那几个仙武宗门展开了一场大清洗,但牵涉到的邪宗魔门并未损失太大。它们的阴谋尚未来得及实施,就被破坏掉了,所以除了几个眼线,高层武力没有损失。
在这次事件中,唯一倒霉的是几个益州本地的武道世家。
因为邪宗魔门正是通过他们的子弟,渗透进了那些大宗门。结果就被这些大宗门秉承着宁杀错勿放过的精神,统统镇压了一遍,虽然没有斩尽杀绝,但也都元气大伤。
孟岷之所以会想起这件事情,还是跟白崖有关。
白崖进入青城后,他就没法再关注了,只能派人盯着白崖还在成都的几个朋友,希望从他们身上得到白崖的消息。
正是如此,孟岷才获知了卢氏兄妹遭难的事件,并由此想起了这个丑闻。
因为这次事件中的武氏,正是那几个被大宗门镇压的倒霉世家之一,而且由于驻地在成都,所以孟岷残留着那么一点印象。
想起这个丑闻之后,孟岷马上意识到这是他在这些仙武宗门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他甚至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只要稍稍提醒一下这几个仙武宗门,就能得到不菲的人情。
再调查了一番武氏子弟的分布情况,他终于留意到了凌天阁。因为武氏子弟在凌天阁的人数最多,被渗透的几率也最大,他可以去碰碰运气。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就借口调理身体,死皮赖脸地蹭进了静雀峰。
在见到玄元老道之前,孟岷做过两手准备。
如果玄元老道不相信他,那么就仅仅留下个警告。反正等到事件爆发,玄元老道就会印象深刻了,凌天阁也不得不欠他一个人情。
万一玄元老道真的相信了他,孟岷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野心。
以他梦中所见,在邪宗魔门渗透益州宗门的事件之后,整个神州天下就开始进入了多事之秋。
这个事件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新一轮乱世的大门!
假如他能说服玄元老道选择隐忍,而不是像前世那样提前引爆丑闻,完全可以从邪宗魔门钓出来几条大鱼,这可比区区一场中下层武者的清洗要狠多了。
至少能砍掉一只邪宗魔门伸进益州的爪子,在乱世之初为益州正道赢得先机!
而对于孟岷自己来说,给益州的宗门高层留下一个精明强干的印象,以后争夺王位的胜算也多了几分。
“六王子一无真凭实据,二无怀疑对象,你让贫道怎么查呢?”玄元老道叹了口气,在棋盘上放下一枚白子,“该嗯?”
玄元道长一直微微眯着的眼睛忽然猛地一睁,眼中神光爆射,朝孟岷看去。
孟岷全身毛孔不由自主地直立而起,只觉冥冥中有一头幕天席地的巨兽正盯着他。
不过,他很快就发觉老道士没在看他,而是盯着自己身后的墙壁,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重重间隔,正注视着静雀峰的某个角落。
即便如此,孟岷也还是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道长玄元道长,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无事,贫道去去就来!”玄元老道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站起身干笑着作了个揖。
见到老道丢下他,径直出门而去,孟岷看着面前未完的棋局摸了摸下巴。
“钟侗!”
“属下在!”
眼如鹰枭的锦袍武士从门口转了进来,他是唯一一个被允许跟着孟岷进山的护卫。
“走,我们去瞧瞧!”孟岷跳下床榻,拢起手中折扇,朝阁楼外面走去。
“殿下!”锦袍武士苦着脸跟在后面,“属下的武功在这静雀峰可算不得什么,万一有事可就麻烦了,我们还是别”
“没事,吾这王子虽然不入先天武者之眼,但在山上居住多日,很多人都认识了这张脸,不会有人故意找吾麻烦的。”孟岷自嘲地用折扇点了点自己的脸。
钟侗暗自叹了口气,他这主子打小时候就有主意的很,一旦什么事情下定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他已经束冠,自己这帮人除了文先生为首的几个谋士,其他人更是劝不动了。
两人刚走出半悬空在山壁上的阁楼,站在栈道上就愣住了。
只见远处火光熊熊,竟然映红了半边天空。站在栈道上,他们很清楚地看到整个静雀峰后山都被大火所吞噬,黑烟如龙直上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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