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芦野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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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芦野侠踪-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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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知昆仑派八大门规第五条就是“戒仕”门人弟子绝不得与衙门打上交道。
  “千手如来”虽不信李启承竟敢才下山就违背门规,但心中却也疑窦难消。
  那时节正是大明王业始定,天子朱洪武大封诸候。
  虽说诸候都是皇室兄弟亲戚,但却更是勾心斗角,暗中各树势力。
  其中一些聪明的诸候竟想到拢络江湖人士为他们救命。
  于是在重酬高官的诱惑下,不少醉心功名的武林人士都为官家拉拢。
  “千手如来”万料不到自己满腔心血,培育出来的徒弟竟是一个热衷名利的小人,更想不到他下山不及一年,已与官家混成一片。
  究竟纸包不住火,终于一天——“千手如来”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以上乘轻功潜入官府密室,偷听到他徒弟和官府中人的对话——
  “凭老弟这副身手,莫说王府中侍卫无人能及,就是江湖上前辈高手,依我看来也很少有及得上老弟的哩!”一个尖嗓子的人笑说道。
  “明日老弟在“燕王”前露一手,保证侍卫领班之职非老弟莫属哩,哈哈……”又是那尖嗓儿的人道。
  “小弟不敢忘王兄引荐之情……”
  “千手如来”冯民和听到这里,宛如千斤重锤猛击头上,一时昏昏沉沉,说不出是悲伤还是绝望……说也奇怪“千手如来”并未勃然大怒地跃下找逆徒算帐,他勉强定了定神,悄悄地离开。
  毁了他?他可是自己一生希望所寄托啊!
  可是,可是昆仑派绝不能容得如此败类!
  败类!败类!昆仑派宁愿绝传也决不容留此弟子!
  “千手如来”一直矛盾着,若真叫他立刻就此回去斩了李启承,他又的确做不到。
  李启承自幼跟着自己,深山习艺的情形一幕幕浮上脑海——
  “我得给他一次机会!”“千手如来”坚决的自语。
  眨眼间,一年过去了,李启承仍像没事人一般的样子,再回到山上,想得师门最后绝学。
  “千手如来”虽然忍着一肚怒气,但此时一见李启承面,再也忍不住,当下一肚子怒气像火山般爆发出来。
  也是冯民和爱徒心切,这顿发作端的声色俱厉。
  李启承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这时一见师父形色,便知自己行动必为师父目睹,无法抵赖,心中又想得昆仑最后绝学,当下装得神色大变,无限悔恨的样子,但始终并不出口讨饶。
  “千手如来”最爱李启民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这时见他一声不响,面现悔色,心中先自消了几分怒气。当下命李启承面壁一年,好好思过。
  李启承虽是心中大急,但面上装出感激流涕的样子,心中却暗自盘算。

  原来“燕王”朱棣是个雄才大略的野心者,见李启承这等人材武艺,暗中起了拢络为自己心腹的计划。
  这一代枭雄眼光何等锐利?在李启承酒余兴起之际,暗中摸出他的本性及弱点。
  “千手如来”对这徒儿爱护之极,又加李启承对他恭谨有加,竟被蒙了十余年未发觉他的本性。
  而“燕王”是存心要寻李启承的弱点加以利用。
  又当李启承酒后放肆,极易显出本性,是以一来即为“燕王”看出他热衷名利,喜人捧赞的弱点。
  果然在厚利高官诱惑下,短短数月已自成了“燕王”心腹卫士。
  他临回山时曾与“燕王”约定半年,不论如何必要回来一次,届时“燕王”还有一桩重要工作派给他做。
  所以他见师父已全然洞悉自己秘密并令自已面壁一年思过,心中确是焦急万分。
  正当他心中极端烦燥时“千手如来”又过来对他狠狠训斥一顿。
  李启承急上加怒,暗中道起了杀机!
  黑夜笼罩着大地,山中一片寂静,大地在酣睡中。
  一切显得那么恬静,但这平静中却令人感到一种异样的恐惧!
  “千手如来”安详地在石床上入定,匀均的呼吸声不时传来,一方淡淡月光照在灰色的长袍上。
  忽然,那一方月光为一个黑影遮住,石床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
  那黑影悄悄站在床前,双眼盯住“千手如来”安详的脸,脸上表情变化不定,一会儿阴森可怕,一会又显出悲痛懊丧。
  最后,脸色又转为狰狞可怖,头发根根倒竖,忽然伸出右手,中食二指曲弯如,以极缓慢的速度慢慢向“千手如来”双目挖下!
  双指离“千手如来”双目不过三尺光景,李启承双指一分一分地下降,背上冷汗如浆,双指也是颤抖不已。
  这时李启承脑中充满的是一股态态的火焰——兽性的火焰,眼中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自己抖颤的双指一分一分的下降,下降——
  最后,他的双指离“千手如来”双目不过三寸,却停止了下降。
  他知道师父虽在入定,若是自己行动稍带风声,必然将他惊动,是以用最缓慢的速度徐徐下降。
  但是现在,他忽然停住了,一张慈祥的脸孔透过眼前火烈的兽焰,映入眼帘,他竭力使自己不想这些——
  想想那“燕王”府中的金碧辉煌,想想自己锦衣玉食的高官,那醇酒、美人……忽然“千手如来”眼皮似乎动了一下,李启承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猛一吸气,双指如箭射下——同时一个“金波倒穿”跃后丈余——
  一声惨叫,冲破这一潭死水般的宁静。
  “千手如来”双手猛力一击,石洞顶上立刻被掌风劈下无数碎石,却都落在自己身上。
  淡淡的月光下“千手如来”双目已成了两个血洞,他扶着床边站着,狠狠地迸出几个字:“启承……你好狠……!”
  李启承躲在一隅,一声不发。
  “千手如来”双目失明也不敢妄动,静静侧耳倾听。
  李启承缓缓蹑足走过来,由于散尽全身功力,和平常人一般慢慢蹑足行走,是以“千手如来”不易发觉。
  走到他身旁两尺近才驻足不动,忽地手一扬,一颗石子带风向“千手如来”左侧打去,右手骈指如戟却向“千手如来”右边“笑元”穴点去……这“笑元”穴是人身死穴之一,被点之人,饶是武艺高强,在数日之内必然死去。
  除非有内功高深的人以本身真力强行打通才有救。
  且说“千手如来”强忍怒痛,侧耳倾听,虽是含劲未发,其实有如一张紧绷的弦,随时一触即发。
  李启承左手抖出的石子带着一股风声打倒,冯民和立刻两掌奋力一击……哪知一击出忽感右面为人所袭,心知中计——
  闷哼一声——硬生生将击向左边的劲力拉回,向右面击去……双掌才收回递出,右肋已被一股内家劲力触及,身形立即软麻下去,双掌才递出一半,就软绵绵地垂下。
  虽说如此,那股掌风仍把偷袭得手的李启承打出丈余,撞在石壁上。
  李启承只觉血气翻腾,心知受伤非浅,一时连忙运气压制住那口即将喷出的鲜血。
  “千手如来”冯民和知自已“笑元”穴被点中,老命必然难保,一时心中反而平静异常,跌倒地上一动不动。
  忽然,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启承不禁大惊,心想深夜荒山中居然有人走来,必有蹊跷?连忙一跃从侧门穿出躲在石后偷看。
  只见脚步声近,一个老僧急急走了上来,在石门前高呼:“师兄,师兄,是小弟雨云。”
  李启承一听此僧竟是师父之师弟,虽然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和尚师叔,但是见那老僧仙风道骨确是一个高人,吓得冷汗直流,一动也不敢动。
  那和尚叫了半天门,才听见里面一声长叹,不由大惊,一推门,竟呀然大开,于是启步入内——
  李启承一看机会难得,拚命一跃而起,竟冲上六七丈,几个起落已消失在黑暗中。
  老和尚一进门,见师兄倒在地上,借着月光一看,竟是满地鲜血,想起方才听到的一声惨叫,不禁毛发竖立,忙颤声问道:“师兄,你——”
  “千手如来”听到老和尚叫门,已知是师弟“雨云僧”但知“雨云僧”不会武艺,旁边还有一个逆徒躲在洞外,定然会连“雨云僧”一起害了灭口。想到师门不幸,出此败类,自己受害还要连上师弟,不禁长叹一声。
  正在思筹救“雨云僧”之策时,忽闻洞口风声甚急,知李启承竟匆匆逃去,这才想起李启承并不知道师弟不懂武艺,必是吓得遁去。
  心中一放,正要开口“雨云僧”已进来相问。
  这一阵紧张“千手如来”竟忘了本身痛苦,背上冷汗却已湿透长衫。
  这一时抬头“雨云僧”又是一声惊呼,敢情他已发现“千手如来”脸上两个血洞!
  “千手如来”此时反而平静之极,苦笑一声道:“师弟,快来,愚兄有事要拜托你——”
  那“千手如来”是昆仑掌门,他有两个师弟却是佛门弟子,一个是“雨云僧”一个是“白云僧”皆非昆仑门人,是以不谙武功。
  只因冯民和曾拜两僧之师为师,学习佛理,是以三人成了师兄弟。
  “千手如来”一面含下药丹止血,一面将一切告诉师弟。
  “雨云僧”听得不住口宣佛号道:“难道师兄之穴道无人解救得么?”
  “千手如来”长叹一声道:“若以一个身具上乘内功的人肯为愚兄救治,并非无望,只是愚兄最多只能支持五日,如此深山中……唉,还是准备后事罢。”
  “雨云僧”想凭现下二人,十日也走不出深山,不禁默然。
  “千手如来”道:“师弟,请你到我石床下拿出那个酒坛来。”
  “雨云僧”见他此时竟要喝酒,不禁大奇?
  但仍到床下一看,果然有一个旧酒坛,用泥巴封密着。
  “千手如来”接过酒坛,打碎封泥后,坛中竟无滴酒,倒是掏出一个布包来,对“雨云僧”道:“师弟,这里是昆仑全都心法,以及一点愚兄自己的心得,留在世上与其将来为歹人所得,倒不如将它烧了省事。”
  “千手如来”灰心之极,竟欲将昆仑绝学付之一炬。
  雨云大惊道:“师兄万万不可如此,难道师兄忍见祖师数百年心血付之一炬?”
  “千手如来”道:“唉,昆仑气数已尽,此书留在世上,若为歹人所得,岂非更不得了?就是愚兄做千古罪人对不住祖师,也只好如此了!”
  “雨云僧”知他思想已入偏激,不禁大急,忽道:“难道那逆徒就让他从此逍遥么?”
  “千手如来”一想之下,也是默然。
  “雨云僧”想起刚才师兄说“昆仑气数已尽”的话,心想师兄平日豪气干云,坚毅无比,此时竟委之气数,可见灰心已极,念思及此忽然灵机一动——
  于是吶吶说道:“白云师弟说:‘他说昆仑气数不仅未终,而且——而且有异才辈出,使之发扬光大呢!’”“白云僧”极精术算,所卜之数,灵验至极,就连“千手如来”一向也极信服,此时“雨云僧”见冯民和灰心之余,惟有如此才能打动他,是以谎称白云师弟云昆仑气数未尽。
  冯民和闻言神情似乎一振,抬头道:“师弟此话可真?”
  “雨云僧”一生不打诳语,此时不得已骗了师兄,心中极为不安“千手如来”脸上虽是两个血洞,但他犹觉两道锐利的眼光直刺心房。此时硬着头皮答道——
  “怎的不真?”
  “千手如来”仰天不语,半晌才道:“唉,昆仑命运只好委诸上苍了!”
  过了一下又道:“但是如果到师弟你坐化之日仍未见有缘者来,则请师弟将此包毁去!”
  言下坚决之极。
  “雨云僧”见“千手如来”既答应暂时不毁,当下连声答应。
  虽说“千手如来”说自己只有五日生命,绝无侥幸之理。
  但“雨云僧”仍坚持要他下山求救。
  “千手如来”先是不肯,后来经不住师弟一再苦劝,便点首答允。
  此时“千手如来”冯民和武艺全失,有如常人,是以和“雨云僧”二人走了两日,仍未走出三分之一。
  “雨云僧”明知无望,但仍安慰“千手如来”继续前行。
  这第三日,来到山边绝壁边“千手如来”忽然停下来休息。
  “雨云僧”见他驻足不行,也停身回顾。
  “千手如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打开一看,却是空空如也。
  面色郑重地向“雨云僧”道:“师弟,这盒中本是一粒‘紫明宝珠’乃是昆仑门掌门镇山之宝,愚兄无能,竟为‘大凉派’所夺去,上次秦岭一战,昆仑菁英便为此珠伤亡殆尽,此珠始终未能夺回,若是苍天有眼,果如‘白云师弟’所言,有人继承本门,千万要他设法夺回此珠。”
  说完将小盒递给“雨云僧”。
  “雨云僧”忽觉“千手如来”面色有异,似乎大异寻常,正待相问,忽然“千手如来”叫道:“师弟,你看——”
  “雨云僧”随他手指处一看,只见朝阳照处,山岚丝丝蒸散散,在峰峦间却隐犹现,端的美丽无比——且慢!心中电闪过一念,此时师兄双目已盲,哪能指我看些什么?竟也上当!立即回头一望——已是不及……“千手如来”一声“师弟保重——”声中,已自纵身跃下峭壁。
  “雨云僧”虽早知师兄绝无生理,但此时在自己身边,眼睁睁看师兄跃下绝崖,心中难过已极,仰天喃喃自语,不知是怨天还是尤人?
  当日“雨云僧”对“千手如来”谎称昆仑气数未终,原是胡说一番,哪知后来会见“白云僧”时“白云僧”一卜课之下,道出昆仑气数确是未尽,那继承绝学之人似应出自庐山之中,而且课中说明“紫明宝珠”出世之时,即昆仑绝学发扬光大之日!
  “雨云僧”按课上所言刻了那牌子,藏在庐山中,重回洛阳古寺,静候有缘人。
  一年年的过去“雨云僧”已经愈见老态龙钟不堪了,可是那有缘人却如石沉大海,依然毫无动静。
  日前“白云僧”出外忽然遭到横死,更给这老弱不堪的“雨云僧”重大的打击。
  但是生命确是神奇难料的,他凭着“白云僧”的一句话支持着垂死的躯体,等待那有缘人,直到最后一刻——
  老僧说到这里,在那深陷落的眼眶中,竟缓缓滴下两行清泪,也不知是兴奋还是伤感。他再一抬头,注视这面前的少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神采秀俊而略带稚气的脸孔,一双含泪的眼睛,从那茫茫泪水中射出两道真挚的光芒——
  “孩子,你哭了——”两滴清泪滴在他那双枯竹般的手背上,他才意识到自己也是老泪纵横。
  更夫缓缓而有规律的击更之声传来,东方已有一丝曙光,老和尚满足而轻松地望了窗外黑漆漆的天穹,缓缓闭上了双眼。
  文玉宁感到一种从未有的感觉,突然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与世无关的人——千斤重担落在他的肩上。
  他恭恭敬敬地向老和尚的遗体拜了下去,他想:“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东方天脚那一线曙光逐渐增强,文玉宁如一缕清?般离开了“浩秋寺”。
  文玉宁挟着那包昆仑秘籍,在曙光下飞驰,他心中感到一种重重的压力,这压力几令他透不过气来,他一口气奔上一个峰头,才停足休息。
  黑暗中一股晨风吹来,令人精神一爽,文玉宁坐在一块山石上,解开布包来一看,见一部厚厚的皮纸书,颜色旧黄,封皮上“昆仑秘籍”四个篆字。
  文玉宁翻开一看,除了昆仑派练气扎基的功夫外,还有各种拳剑技艺的详细图解,都是昆仑数百年来的精华。
  文玉宁觉得有几套拳剑招式中颇为精妙,只是匆匆间不及领会。
  翻到大半本后,竟变成毛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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