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允先是一怒,后又老脸微红,老辣如他,怎么会听不出于锦昨日多番推辞,反是他舍出利益引得虚元心动,继而与他一唱一和,迫得她不得不保持沉默罢了。但现在出师不利,那些承诺出的利益自是无法全部兑现,何况,现在天阳门第二大高手还受了重伤,不知会留下什么隐患,损失的确很大。
云青能修到金丹绝对不笨,尽管于锦没明说,但她马上明白此事有猫腻,而且此事的关键在虚元和大允身上,顿时怒道:“虚元,他竟胆大包天到欺瞒尊长!”同时恨恨瞪了大允一眼。
大允干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看来师妹早看出了其中不妥,那为何不在昨日直说?”
于锦先反问一句:“我才出关,哪里会有头绪?”看大允憋屈的老脸心中暗爽,要不是他,自己用得着连夜逃命吗?顿了顿,她接着道:“对方只有一名金丹真人就敢堂而皇之地宣告要合并,若非有所倚仗怎会做出让人如此侧目之举?不过幸好你们行动得快,再晚些怕他们就是张网以待了。”她这是马后炮,但在不明真相的两人听来就是思虑谨慎,高深莫测。
大允拱了拱手,心悦诚服:“师妹所言甚是,这次是老夫鲁莽,若非师妹有心,我这条老命只怕也要折在今晚了。上次说的那两样东西,师妹放心,老夫仍会送过来。”他听了于锦的分析,自然以为她今晚守在这儿是算计好了,有意为之。
于锦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乐得他想得越歪越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云青听得脸色阵青阵红,敢情自己这身伤完全不必受啊!她霍地起身召出自己的飞行法器三彩如意,勉力跳上去:“我去找虚元那个小兔崽子算帐!”
九,三堂会审()
于锦和大允面面相觑。良久,还是大允打破了沉默:“云青师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直没变哪。”
于锦:……说走就走,你倒是把我也捎回去啊!
于锦不答话,大允有心与她多套点近乎,目前看来,也就是云阳让这两人有所忌惮,说不得自己和门派以后都要多仰仗她,他沉吟着,还真找出了一件大事琢磨:“此次平云宗的镇山印在象真人手上现身,这事蹊跷得很哪!”
于锦正在想怎么忽悠大允走时把她也带走,还能让他发现不了异状,心里烦得很,随口呛道:“关你什么事!”
大允人老成精,打定主意要讨好“云阳”,闻言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直点头:“师妹这话也不错,镇山印不管是偷,是抢,还是送到了象真人的手中,跟平云宗都脱不开关系,像我们这种到不了他们眼前的小宗门的确不应多管闲事。不过,现在这秘密被我们知道了,他定会再有动作。”
这老货说完后还顶着那张老实憨厚的农民脸“求点评求抚摸”的卖萌,看得于锦那叫个恶寒,她不得不提醒大允:“真人不觉得在这个地方说这些事不合适吗?”
黑灯瞎火,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又不是倩女幽魂!
大允一愣,我不是看你没走还以为你喜欢晒月亮,想多蹭点好感度吗?
不过,这会儿“云阳”说什么他都不会唱反调,他依言抬手召出招魂幡,招魂幡中鬼影憧憧,大允跃到那根还不到碗口粗的杆身上和她道别:“师妹说的是,我这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师妹。”他头发支楞得老高,嘴唇发乌,在忽聚忽散的鬼影包围中活像传说中的黑山老妖。
于锦这回反应很快,不管这飞行器再简单,再危险,再恐怖她也蹭这“飞的”蹭定了,再危险能险过待在敌人大后方?
她眼疾手快地跟在大允身后跳上招魂幡,鬼影猛地蹿高将她包围,耳边凄厉的鬼叫令她起了几层鸡皮疙瘩。于锦横着心一屁股坐下,还怕不稳当,双手牢牢抓住幡杆,对着愕然的大允释放无辜脸:“你不是还有事要和我商量?还不走?”
招魂幡腾空飞起的那一刻,于锦真想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她以前去游乐园连跳楼机都不敢玩,现在直接上演高空人鬼飞人杂技了,还是两千米以上的高空!
大允自诩很了解“云阳”,其实两人私下并没有交情。于锦再不懂修真界的规矩,也明白不管哪个世界,都不好深更半夜地邀请个大男人到自己家做客,她只得眼睁睁看着他晃晃悠悠地把招魂幡降落在主峰上。
主峰此刻不出意料地灯火通明,几大峰长老一个不少都到齐了。
别看于锦两条腿不歇气地跑了一夜,大允这破木杆飞机还没飞到一个小时就把她带回了天阳门。
云青比他们早走不少时间,但毕竟身受重伤,不比大允休息得长,灵气充沛,他们到的时候,虚元的三堂会审才开始。
天阳门的六十个人和御鬼派的人分三队守在兽仙宫护山大阵的侧翼,原是说好等两位金丹真人的信号再发起攻击,其他两队久候不到信号,知道出了变故,只是耐心等待。偏虚元这支队伍倒霉遇上兽仙宫一位牧兽归来的长老,被他发现,暴露了形迹,不得以与他交手,那长老实力寻常,但带了七八头猛兽助力,极是难缠。
到后来兽仙宫内蜂鸟示警,所有弟子都满山遍野地追击敌人,虚元他们被拖得更加走不了,最后付出了十几人的代价才仓惶逃出。
而整个天阳门有效的战力全部加起来才只有六七十人!一下就去了四分之一!
就这还要庆幸当时兽仙宫的主要战力都牵制在大允身边,他们才有机会逃出一半人手。但这样大的损失必须有人出来负责。最重要的是,其他长老还得知云青受了和清寅一样的重伤,不知能不能完全恢复时,连一向只做应声虫的虚御都怒了:高端战力的损失有时甚至会令一个门派覆亡。
也亏得于锦临时溜号让大允谨慎不少,不然大家都一窝蜂地正面冲上去,兽仙宫十有*能坑得他们有去无回。
虚元这件事并不复杂,他只是钻了于锦态度暧昧的空子把进攻兽仙宫这事做实,若此次攻打兽仙宫胜利,大家得利,皆大欢喜,他自然没事,但偏偏损失惨重。现在当事的三个人都在场,大允是外人,于锦从一开始就没表示支持,他身份修为最低,是发泄怒火承担责任的最好对象。
虚潜作为执法堂大长老很快就宣布了对虚元的惩罚:罢除掌门之职,发配到云铁矿工作五十年。
“唉,虚元师兄这一走,他家里可就难熬了。”虚元做掌门时一直比较公允,门中与他交好的人不少。
于锦没想到头一个为他说话的居然是虚御,虚御见她看过来,原本就小的声音还结巴了起来:“我,我,我是说,虚元师兄的儿子,他一走只怕会活得更加艰难。”要不是修真之人耳聪目鸣,她还真听不清这比蚊子哼哼还小的声音。
虚镜听到虚御的话,神色也复杂起来:“是啊,虚元师兄的儿子,那孩子现在还没醒吧?”
虚御唏嘘着还没说话,一边的虚潜板着脸突然冷声道:“他不犯下大错,怎么会失去掌门一职?区区一瓶养魂丹就诱得他失去理智,若不是考虑到他这些年的贡献,早就让他以命抵命了,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同情!”
养魂丹?这不是大允许诺事成后要给的丹药吗?怎么和虚元的儿子有关了?这种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的感觉真是难受,于锦心痒难耐,但又不知道原主知不知道,只好忍着不作声。
好在这里还有个外人,大允奇问道:“怎么?虚元道兄很需要养魂丹吗?”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虚镜叹了口气:“是虚元师兄的儿子,他三十多年前历练回来没多久就陷入了不知名的昏睡,神魂受损到几近消失,虚元师兄这些年一直在为他寻找各类养魂药材和法器。”
大允听得也面露恻然:“竟是如此,以你我两派的交情,他若是直说了,我还能扣着一瓶养魂丹不给他?只可惜这丹药太过难得,下一次我也不知能在何时炼出了。”
虚元几个可不是御鬼派的徒子徒孙,大允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露出嗤笑之色:这完全是便宜话,养魂丹材料难得,炼制更难,炼丹师中有“十炉九废”这四字,借以形容丹道之难。而养魂丹炼制方法更为特殊,百炉得一都寻常。但它滋养神魂的效果不分修为高低,同样有效。丹药常分天地玄黄四阶,只有养魂丹一出,就算是黄阶下品都极有可能引来元婴甚至以上的修士争抢,就为了那不到一丝的功效。这样珍贵的丹药根本不可能给一个犯下大错的人去用。
再说了,还两派交情,你我两派几时来的交情?难道是几辈子打下来的交情?
于锦不懂其中道道,她直觉觉得:这奸诈的老头肯定是得到什么消息,算准了虚元不得不咬钩才下饵的!
她眯起眼睛,算计姐?姐是那么好算计的吗?
十,新任掌门()
于锦立刻就道:“大允道兄刚刚给我的养魂丹可以先给虚元用着,我信道兄必能在一月内再炼一炉送给我。”
咔吧!
所有人的下巴全掉了下来:这是养魂丹,这不是糖豆!她挥手就送出了一瓶,还是玄阶的!她知不知道世上多少人求一粒而不得!她知不知道这种丹药是一点都不嫌多的!要不是她是门中最大的大佬,这几人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玄阶养魂丹,门里一点储备都没有,她一句话全送给别人,那到自己要用时不就没了?
没人相信大允会乖乖拿出第二瓶。
于锦在这样怨念痛心的目光中几乎是立刻就心虚了:不会又说错了什么吧?
但她随即捡起了装逼技能,美目清冷地睥昵着他们,全身上下蛮横地写满了:我有钱我任性这六个字,将所有人的目光狠狠逼了回去。
大允真恨自己为什么要嘴贱这一下啊!人不可貌相,云阳这女人看着冷清高傲,没想到居然这么爱占人便宜!
他不说话,于锦就一直看他,大佬的沉默对峙令主峰大厅里没一个人敢出头吭声。
大允心里抽打了自己无数个耳光,最后在迫人的沉默中还得故作大方地笑道:“既是师妹所求,那我只有勉力一试了。”
他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养魂丹几天内就送出去了整整两瓶!两瓶!玄阶养魂丹放在拍卖会也是论颗卖的!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心绞痛,大允强打精神问起之前的问题:“不知象真人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这个问题于锦在路上就想过,她在一地掉落的眼珠子里心满意足地决定,不再吊着大允的胃口,面无表情地暗爽:“你放心,他现在必是比你还紧张。”她环视众人,没人表示意外,看来云青已经将这些事告诉了他们,她解释道:“镇山印在象真人手中,没有人听说过它被外借或偷走,不管象真人是怎么得来的,这件事必是件秘密。”
她不用再说,大允已豁然开朗:“而这个秘密被我得知,他没能及时将我灭口,我想活命就必须先发制人将之传出去。若虚化是被偷走或抢走,平云宗必会来人追讨,他敢将之拿在手中而不是归还,等同偷盗,必然难逃一死。若他得到平云宗的默许,拿虚化有其他用途,却在计划成功前被我窥破,相当于破坏了计划,他更加无法活命。”
于锦在大允漠然的分析中打了个寒战:这是真实的,人命不如草的修真社会!这里一天前刚刚死了十七个人!
不管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想活下去就必须更加小心。
她逼迫自己冷漠地下了结论:“没错,镇山印是平云宗的象征,它出现在外人手中的原因,只能是‘失窃’,象真人若是舍得下这里的基业,他应该已经逃命去了。至于陈丹扬,邪修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他怎么敢来找我们麻烦?惊羽门这次必会成为历史。”
大允亦是感慨不已:白天那一战,象真人仅凭自身的能力根本不能战胜他,他想赢就只能使用镇山印。其实若他撑得一时三刻,等陈丹扬赶来,未必能到这一步。他对镇山印太过自信依赖,这才是根源!殊不知世事多变,谁又知道敌手的转机出现得如此惊心致命?真的是,无论何时,修行都不能太过仰赖外物。
一念既出,大允一直以来禁锢得死死的瓶颈竟有松动迹象,他大喜起身,迫不及待地要赶回自己门派:“多谢师妹点拨,那瓶养魂丹我会尽快着人送来。”失去区区一瓶养魂丹怎么比得上境界提升,寿数增加的收获?
只是没想到云阳她不止战力绝佳,脑筋也这么好使啊!但经过这一次的事,大允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
于锦有点蒙:我说什么了他这么高兴?
于锦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洞府,其余在场的人不像她是个菜鸟,都看出大允因于锦的一番话竟有所突破。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指点”令一名老牌金丹真人晋阶这件事对众人的震撼有多大。
若能哪天得老祖指点一句……光这样想一想就让众人心头火热。
待七天后,兽仙宫象真人因盗窃平云宗宝物被缉捕回平云宗的消息传来,天阳门众人对她简直都要顶礼膜拜了。
连“云阳”出关后一直坚持步行的“怪癖”都开始有了跟风模仿,第一个模仿的虚镜毫无疑问受到了众高层明面以及众弟子私下的嘲笑,但他振振有词地反驳道:“老祖做事哪次出过错?我目光短浅,是理解不出她老人家的深意,但我跟着她做,或许哪天灵光一现,能偶得一二呢。”
这话简直秒杀了所有力求上进的修士。
等于锦注意到,连云青那个受伤后主治大夫大允因为进修还没做手术的病患都开始一步一挪地走路上下山,她还以为天阳门改规矩了呢!
不过,门内不许御器飞行后来的确成了天阳门不成文的规矩,此是后话。
天阳门虽掌门之位空出,有“云阳”坐镇,并没生出什么乱子,但就是只有几个实权人物的小门派选个掌门也吵了大半个月。
“云阳”一向高冷,于锦更加乐得躲得远远的不掺合,那天的经历让她摸到了点原主的性格:她本来就特立独行,加上能力又高还嘴毒,以致大家对她的容忍度特别高。
被捧上神坛的一大好处就是:不管她做什么,都有人为她贴心地想好借口合理化。
于锦放心地又回到了知春堂当学生,偶尔还提个问发个言,完全不理每天上课的气氛多怪异,被她问到的弟子心情上下起落得多复杂。
于锦的生活意外地充实起来,她白天学习,晚上避开所有人偷摸着练习新学到的法术和高空驾驶,完全忘了关心门派目前最大的事。
等到有一天,于锦准备出门上课时,看见佩戴着掌门才能戴的灵器玉簪的虚玉时,她意外,却又不意外。
门派再小,该有的规矩不缺,新掌门虚玉是来拜见老祖的。
虚玉是原主闭关那些年云青收的徒弟,云青修炼多年就只收了这一个弟子,还是在她以为金丹无望,为了传承衣钵和养老时收的。可想而知,这个弟子在她心中地位之重。
而这个年轻人并没辜负她的期望,他资质不见惊艳,修炼速度却不比那些大宗门弟子慢,年纪轻轻就已是筑基中期,还成了阵符峰那群个个少说比他大一轮的弟子们的领袖。
除了年纪和修为,虚玉是天阳门目前最完美的人选,他身后的,是门中第二高手云青。这一重身份足可让人忽略他的年纪。
“虚玉见过老祖。”虚玉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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