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挣不过她,被她一把揽在怀里,哭闹着又踢又蹬。于锦心里难受,她小胳膊小腿砸在身上也不疼,只是轻轻箍住她的身子,便由她去了。
小女孩踢打了一阵子,大概是累了,终于平静下来。于锦抱着她,捏了个飞行诀,绕着断峰飞了一圈,越飞心越沉:断峰横着飞下来碾碎了大半个城,剩下的一小半也被巨石泥土砸了个稀烂。
于老头,于是江,于家,老陈……他们只是普通人,每个人都那么努力地要活下去,却什么都不知道就突然地死在了这场无妄之灾里!不是天灾,而是*!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于锦浑身颤抖着走进废墟中,她想找到哪怕一个幸存者。她是金丹期,只要活物在她百丈内就能找到,可来去梳理了三回,一个活着的人也没发现!
是啊,千钧重物砸到地上,起码能让地陷三丈。什么样的凡人能在这样的雷霆一击里逃过一劫?这些高高在上,深受凡人供奉之恩的“仙人”们,他们就是这样藐视别人的生命吗?!
于锦看向那座矮了一截的巨峰:到底是谁这么无所顾忌?若有一日叫她知道,必还此报!
四十五,金丹多如狗,元婴遍地走()
逃出来的人分成了三群各自围起来,其中一群明显是一起来的,于锦听见有人低声问道:“是哪位师叔动的手?”
可惜那些人口风很紧,有人回答道:“谁动的手有什么打紧,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一句话说得一群人都沉默起来。
于锦只感到那群人里数道不弱于她的神识在他们中不住扫射,这种类似挑衅的动作,令她几乎按不住自己的怒火跳起来。
另外一群人就嘈杂许多,有人在破口大骂:“真t在干这种没卵|蛋的事!”他其实骂的是砸山的人,但显然窥视人和砸山的都是同一路。
“刷”,先头的那群人眼睛立刻像安了利剑一样射向那人。
那人也不笨,立刻明白过来,缩着脖子退到了人后。
那群人里原来还有一两人要走过去教训那人,见状,一人就笑道:“原来是个软|蛋。”引得他身后的人哄笑不已。
见被骂的那个人垂着头不敢吭声,那群人中一个长髯中年人便道:“好了,现在留在此地已经没用,我们还是去山上看看情况吧。”
等那人走后,先头那个缩回去的人立刻又跳了出来:“呸,这是哪里来的王八蛋?”
这个时候谁也没心情取笑他前后不一,有人就道:“你管他哪里来的,只要知道你惹不起就是。”
那人居然没再说话,只哼了一声。倒是另外一个个子矮小的年轻人阴沉沉地开口了:“当然要知道那些人是哪来的了。”
有人问道:“莫非你要找他们报仇不成?难道你不知道那群人修为个个高过你我?”
小个子一字一顿地说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其他人便不再说话,白云镇修士不少,但绝大部分都入了天阳门,平时都待在山上不怎么下来,现在看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于锦端详了一会儿,果然发现这小个子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想来他近日下山探亲,竟险险避过一劫。
其他人都是过路人,修整了片刻,便各自取出法器快速散去。在修真界混久了的人都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在别人宗门里能引得这样地动山摇,不是有人寻仇,就是有异宝相争。无论是哪一种,没有实力的人凑上去就是个死。
那小个子竟没马上上山去寻仇,他抱着一柄铁剑席地而坐,与于锦这边三个人遥遥相对。
那个吓傻的女人终于缓过劲来了,她张着嘴“呜呜”小声哭得揪人,她一哭,引得小女孩也开始哭了起来。
于锦听得心烦意乱,索性撇下那两人哭个够,走过去坐到那小个子跟前。
小个子铁剑攥得紧紧的,并不看她。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灵应?”
难怪觉得面熟,这小子之前帮她驾过一回灵舟,只是太过羞涩,面对着她连头都不敢抬,才没叫她记住面容。
小个子诧异地抬头:“你认得我?”
于锦背对两个女人设下隔音结界,换回自己原来的声音:“我是老祖。”迎着小个子不可置信的目光补充了一句:“我现在用的是易容丹,没办法显容。”
**************
到天阳山这一段路明明最熟悉,于锦却走得心惊不已——
这里几乎是遍地岗哨,时时都有神识扫射,每道神识强度都不弱于她。若依着白天灵应的坚持,她那个时候进山无处可藏,也只是送菜而已。
即使是现在,没有映云裳,她肯定也暴露了:光是刚刚越过的那道小山岗,就有不下20个明哨暗岗,她的敛息术只是天阳门收来的大路货,凭她自己根本进不来。巡察的人没有半点掩饰,一色的蓝袍白袜芒鞋,看来败的是御兽宗的人。
对方到底派了多少高手在这里?每一个她能感应到的神识都不弱于金丹,甚至还有至少七八个元婴,只是在担任岗哨的责任!
于锦放弃这个光想就叫人头皮发麻的问题,回想起灵应的话。
其实天阳门的大部队早秘密搬到了丘游岛,只是前一天正好是跟御兽宗约好的交货时间,掌门便带着长老又临时搬了回来,为了撑场面,把内门弟子全带了回来。
他父亲因为生了重病,早就带话想见他一面,反正第二天有他没他都没关系,他便同虚元告了假回家。事发之前他正为老父抓药,及时跑到街上才逃了出来。
回来之前,他已经得到消息,掌门将领着全派人马并入御兽宗,只是夜色渐深不好赶路,便又留宿了一夜,之后发生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只是平云宗的那艘巨舰天亮还没亮就来了,并且来得没有半分掩饰。他隔得远,修为又低,对两方是怎么打起来的一无所知。
天没亮,这么说,平云宗果然确定了消息,是直接来攻打的!掌门他们根本就没走!
山上的所有东西全被破坏,到处滚得是断枝残木,天阳山原先还有几分山野仙隐的气魄,这一回直接变成了车祸现场。
尽管不大可能,于锦还是先摸去了灵应说的掌门他们住的地方,那里不出意外地也打成了一堆烂木头。
她只得老老实实地开始搜索,总要活见人,死见尸。万一有人受了伤,早一分找到就早一点希望。
这一夜简直是于锦一生中过得最漫长最刺激的一夜。
夜深之后,平云宗警戒的人反而越来越多,完全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她有几回几乎是贴着人家巡防后的空隙在走,稍不留神就能跟人撞个正着!
眼看一夜就要过去,于锦在绝望和希望间来回徘徊,正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心头突然一阵血脉相连的感觉涌起。
她的朝华簪就在身周不到五十丈处才会有这么强的感应!
于锦几乎要高兴地跳起来:天阳门早就求购到了禁锢灵气的用具,只是门中为稳妥起见,仍是将簪子留在了门里。后来走的时候她也忘了要,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它出现了。
只有天阳门的人才知道这个簪子的正确用法!那么说,门里的人至少没有死绝了?
于锦兴奋地朝簪子的方向奔了过去。
四十六,嘴炮先上()
此时天将亮未亮,借着东边晨星的余辉,于锦看见虚元头顶撑开的透明结界。虚元身后,包括掌门虚玉在内,或躺或坐了几个天阳门子弟。
结界周围八个蓝袍修士,其中一名膀大腰圆的蓝袍修士使出一柄开天斧一下一下地朝结界狠砸。砸一下尘砂飞起,砸两下巨树震动,砸三下,连足下的山都开始摇晃。幸好,他不知砸了多少下,结界很争气地纹丝不动。
但这人好像不知道什么叫气馁,什么叫力竭,像一台永不停止的机器一样,不知疲惫地朝缝都没裂开一条的结界劈砍着。
虽然蓝袍修士动作骇人,可朝华簪毕竟是宝器,开天斧的品级差异在那里,除非蓝袍修士舍得将下品灵器自爆,否则想要对付朝华簪,仍是差了点火侯。
朝华簪的结界力量于锦是亲身体会过的,它不止能禁锢灵气,还是个绝佳的防御结界,她走前给簪子输入过一次灵气,不出意外,虚元他们还能支持六天。
可是结界里的人除了虚元,全部都不知生死倒了一地,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于锦拖延时间另想办法。谁知道平云宗这次有没有带来正好克制朝华簪的东西,只是还没来得及用到他们身上?
仿佛为了证实她的想法,为首的那名蓝袍修士悠然道:“我劝你们还是别多费力气,早点降了,或者宗里会给诸位一条活路。”
即使防御主要是朝华簪在做,但虚元作为唯一一个还有点力气的人,精神一点都不敢放松。他干脆不听那人蛊惑的话,蹲下来开始给同门疗伤。
另一名蓝衫女子哼道:“师兄何必与他们多言,反正存明师弟已经去找知即师叔借照雪镜,只需稍等片刻便可破开结界。”
虚元给虚玉疗伤的手颤抖了一下,虚玉睁开眼睛,勉力说道:“你平云宗无缘无故追杀同道中人,传出去不怕引来天下讨伐?”
蓝衫女子撇嘴冷笑:“山野小派就是山野小派,我平云宗何惧他人攻讦?”
虚玉亦是冷笑:“平云宗好大威风,竟连天下人都能踩在脚下!”
蓝衫女子正要再说话,之前开口的那名蓝袍修士喝了声:“师妹!”转向虚玉:“阁下真会给人乱扣帽子,我平云宗何时与天下人过不去?分明是你们天阳门暗中修炼魔功,正好被本宗游历在此的修士发现,引得我们不得不除魔卫道。”
好生会颠倒黑白!虚玉气得脸色发白,心也止不住往下沉:真若按这人的说法,哪怕他们今日能逃出生天,也要一辈子隐姓埋名地躲躲藏藏,生怕被人识破来处!
虚玉说完这两句话原就在强撑,此刻听见对方赤|裸裸将自己的谋算道出,忧心焦急之下,一口气再也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不能再拖了!
于锦深吸一口气,飘身飞出藏身之处,高声道:“天阳门何时有人修炼过魔功,我云阳怎么不知道?”
蓝袍修士们先被突然冒出的于锦吓得阵脚一乱,于锦趁势拍开一人,钻进朝华簪结界里,温声对神色复杂的虚元道:“我来了,你也好好调养片刻,有事出去再说。”言毕,转身面对领头的蓝袍修士行了个平辈礼,笑道:“多年不见,存志道兄威风不减当年呢。”
存志皮笑肉不笑:“哪里,云阳道友的风采,为兄可比不上。”
而先前那名一直在一心劈砍结界的蓝袍修士则转头过来,欣喜地喊了一声:“云阳师妹!”
于锦并不看他,朝存志点了点头:“看来存志师兄除了修为尔尔,自知之明倒还不缺,是我小看师兄了。”
这存志在云阳刚入平云宗时,因为不服气她被知非青眼有加,曾以筑基大圆满的修为想在宗门小比上“教训”当日还是筑基中阶的云阳,却硬生生被对方以低两个小境界的情况下逼成了平手。这事传遍了整个宗门,不可不谓是他生平奇耻大辱。而现在自己好容易成为结丹中期修士,却没想到对方反超了他两个境界,将他稳稳压住,心绪怎能平静下来?
存志脸色变了变,竟然忍住了没多说话,朝其余人摆了摆手,反倒是先前说话的女子怒喝道:“早听说云阳道友为人狂悖无礼,今日倒是见识了。”
于锦淡淡道:“狂悖无礼,总比某些人抢了你的东西,还要污蔑你是作奸犯科的魔修品行来得好。”
蓝衫女子涨红了脸,正要说话,一直被于锦刻意无视的蓝袍修士不满了:“云阳师妹,你怎么不理我?我是存真师兄啊。”
于锦这才冷冷瞟他一眼,见他一脸天真慒然的笑,却道:“我认识的存真师兄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可不是这个夺我师门宝物,还要灭我师门的混帐。”
存真“啊?”了一声,于锦的话他大半没听懂,但不妨碍他听出了不满,连忙辩解道:“师妹,我就是那个待你最好的存真师兄哪,这回我一听说是来找你的,就跟出来了。你怎么不认识我了?”说完,他还摸了把脸,恍然大悟:“哦,你是看我留了胡子,认不出来了吧?我就说我不要留,我爹却非要说留了显得我更俊。爹真笨,脸都被胡子盖住了,能看出什么俊不俊?”他说着竟然倒转了开山斧的刃口,傻呵呵对于锦笑道:“师妹你等着,我这就把胡子割了。”
旁边有人实在听不下去存真傻里傻气的话,道:“存真师兄,你弄错了,这女子是天阳门的人,不是你师妹。”
存真脸上的傻笑还没褪去,听了这话,突然就变脸大怒,一斧子朝那名说话的弟子劈过去:“你放什么屁,云阳师妹当然是我师妹!她不是难道你是!”
那弟子大惊失色,法衣上防御法阵亮起,险而又险地挡住存真那一斧子,然而存真再傻也是金丹后期修为,这一斧虽没使他受伤,一件灵器级别的法衣也是毁了!
他惊怒之下险些大骂存真“疯子”,幸而想起他那难缠的一家子,要出口的恶骂才悬悬咽下去。
然而存真那一斧子仍将剩下七人的阵型劈乱,于锦趁机召出归法舟把天阳门一干人扔进去。其他人稍有动作,存真便虎视眈眈地看过来,以为旁人要同他打。那些人顾忌他,一时犹豫,倒让于锦钻到了空子,她人扔得差不多了,便朝存真叫道:“我要走了,你上不上来?”
存真原还须发怒张要再找那名弟子算帐,闻言也不追杀他了,乐呵呵地往舟上跳:“当然来,师妹我们要去哪?”
于锦还没说话,一个声音先到了众人耳边:“云阳小友,这么快就走,不和老夫打声招呼?”
四十七,元婴来援()
这声音不大熟,但于锦仍然听了出来,平云宗外事堂副堂主,知即。
知即一句话并没说完,到于锦面前时“会”字还含在口中,人已站定在那剩下的七名修士跟前,斥道:“一群金丹连这几个废物都拿不下,你们可真长脸!”
转而又对于锦笑道:“这次来本还遗憾见不到小友,幸好老夫我人老腿不慢,现在这遗憾也可弥补了。”
于锦原就没打算能轻易走成,见他赶到,也不着急,冷着脸与这老家伙周旋:“前辈既是现在见过晚辈,想来也没什么遗憾,晚辈这便告辞了。”
知即笑道:“我与小友多年不见,该好生叙回旧,怎么刚见面就要走?”又假意训斥那几人:“定是你们待客不周,让云阳小友不快了,还不快跟人家赔罪?”
云阳以前跟着知非时,各式各样的八卦听过几耳朵,知道这老头就爱说漂亮话,实则下暗手捅阴刀他比谁都狠。每每知非见过他,总要在洞府里跳着脚骂他“驴粪蛋子两面光”。
就像现在,天阳山原本是他天阳门的地盘,就是转手一道也没平云宗什么事,他愣是好意思把“待客”二字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于锦可不敢被他牵着鼻子瞎绕,直接召出冰月轮全神应对,往归法舟退去:“不敢当前辈盛情,晚辈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改日有空再叙。”
知即的笑突然阴冷了起来:“小友说笑了,我平云宗的地盘岂是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他说完第一个“走”字,一样物事突然打着旋扑面而来!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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