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澄澈情不自禁鼓声长啸,啸音与胎元神刀的镝鸣相呼相应扶摇直上,譬如两条神龙腾夭翱翔在九万里云霄之巅。
他这一记情难自禁不要紧,却可怜天都城中不知有多少人从睡梦中被惊起,又有多少人醒来后彻夜难眠。
姬澄澈的脑海澄空,甚至连面前的步沧桑也恍若不存,深深沉浸在胎元神刀惊天动地的那一抹光芒里。
他信手挥落就是一刀,划出了映雪洗冰章的第一笔。
刀锋一闪壮怀激烈,至刚至猛犹如神罚天谴令亿兆生灵无所遁形无处藏身,唯有瑟缩拜服承接王者的裁判。
“嚓!”
清清脆脆的一响过后,胎元神刀从踏雪无痕杖中间穿过。
踏雪无痕杖应声断成四段,截面光滑如镜叮当坠落。
步沧桑的胸前衣襟遽然裂开,一蓬鲜血飚射而出!
87。第87章 两袖青龙(上)()
步沧桑的胸膛上立时现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口子,幸而并非刀锋而是刀气所致,否则立刻便要被开膛破肚。
姬澄澈的身形向后翻飞,见这一刀居然只在步沧桑的皮肤上划开一条伤口,并未能造成重创,亦不由佩服对方的身速与反应。
换个人哪怕只慢一秒,此刻绝对会被胎元神刀的刀锋从正当中一劈为二。
步沧桑死里逃生亦是惊魂未定,深悔方才多少有些托大,竟险些成了刀下亡魂。
他这才明白姬澄澈为何有恃无恐敢与自己单打独斗――昔日魔帝轩辕昆仑一刀在手睥睨四海八荒举世无敌,不知饮过多少圣者之血!
“啵!”他背后的衣衫陡然暴烈化作片片蝶舞,一双雪白无瑕的羽翼从背上舒展开来,迎风张扬焕发出美轮美奂的流光溢彩。
羽族无痕,鹤翼天翔。
步沧桑的身形在濒临坠落的一瞬间,鼓风上扬逆势翱翔,似一团雪影掠过黑夜。
“砰!”他的双袖同时炸开,从中飞射出两柄雪鹤神刀分插姬澄澈的左右肋部!
姬澄澈的胎元神刀刀势方尽,胸前一马平川无遮无拦,眼睁睁看着雪鹤神刀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千钧一发,异变突生!
姬澄澈纵声长啸张口喷出一蓬浓烈的紫色龙息,在空中骤然幻化凝铸成三道雄浑无铸的波澜,翻翻滚滚涌向雪鹤神刀。
雪浪三叠!
他竟是将度难真人的成名绝学与自己的玄霜龙息完美结合熔炼于一炉。
步沧桑不由眉宇耸动为之惊艳,双刀劈波斩浪切入龙息之中。
“砰、砰、砰!”三道紫色狂澜一浪高过一浪,重重拍打在了雪鹤神刀上。
雪白的刀锋嗡嗡剧颤泛起丝丝紫芒,一道道森寒彻骨的凌厉龙息逆向涌入直要灭尽步沧桑体内燃烧的药力,封经冻脉冰透周身。
“比翼双飞!”
步沧桑喉咙里一记低啸,小乾坤真元鼓荡涛涛涌升直灌双刀。
两柄雪鹤神刀大放异彩将紫芒震碎,并驾齐驱锋芒直指姬澄澈,近了!
就在这当口上,他愕然察觉到自己的身后竟有隆隆鼓啸之音,凛凛周天之气!
汪柔的身影犹如夜莺般翩飞在苍穹之下,她的双袖烈烈飘舞譬如彩翼,从袖口中迸放出两道青色的缎带,凌空绷作笔直两束刺向步沧桑背心!
汪柔到底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道左相逢一杯酒,两袖青龙出大渊。
无边的罡风凛冽呼啸,攒聚起一蓬蓬离乱的青色云光,吹送两道“天青眉影”破茧而出,如青龙横天如虹桥飞架,毕露锋芒掩袭步沧桑。
“咦?”步沧桑不得不面临艰难的选择,要么不管不顾天青眉影的突袭,拼着身负重伤击杀姬澄澈;要么放弃眼前的机会先求自保。
几乎没有迟疑,他选择了前一种结果。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纵使以身相谢也在所不辞!
于是雪鹤神刀义无反顾,继续向姬澄澈的两肋插下!
生死一发间,姬澄澈的心神无比冷静。
步沧桑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所以才敢冒着被天青眉影重创的危险,要毕其功于一役。
然而步沧桑不知道的是,他错了!
姬澄澈的左手蓦地翻转,掌心里赫然多了一柄银色的短剑,一尺七分的剑锋在月光下如水银般流淌着绚烂清冷的辉芒,在间不容发之中左右开弓“叮叮”脆响拍中劈来的雪鹤神刀。
雪鹤神刀顿时一颤,不由自主向下微沉,偏离过姬澄澈的两肋,刀锋在他的大腿划开两条血槽。
然而步沧桑的感觉就像这刀锋切过的是坚不可摧的金石壁垒,而非人类的血肉之躯。刀锋在姬澄澈腿部的肌肉上“铿铿”作响溅起一蓬蓬光火与鲜血,仅仅入肉三分便劲力衰竭。
他凛然一惊刚想再次催发小乾坤真元,姬澄澈的身躯宛若神龙摆尾般猛地一甩脱离雪鹤神刀的锋刃,右手胎元神刀长歌钧天卷土重来,斜劈步沧桑左肩!
一攻一守之间情势瞬息万变,顿时又变成步沧桑腹背受敌势若危卵。
“噗!”两束天青眉影犹如长龙汲水披荆斩棘,犀利地切入步沧桑背部厚实的肌肉中,立时鲜血泉涌。
步沧桑的雪鹤双翼逆风鼓荡重重拍击在了天青眉影之上,汪柔低声嘤咛娇躯如遭五雷轰顶疾向下坠,脸色惨淡若金樱唇呛出口淤血。
“唿――”生死关头,步沧桑爆发出惊人战力,身形借着雪鹤双翼的鼓荡,从姬澄澈刀下匪夷所思地闪躲而过,横移开十数丈!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胎元神刀霸气无双的威势,刀锋之上卷裹起星星点点的黑色流光,直如雨打芭蕉竟似比雪鹤无痕的身法更快更飘忽,结结实实打入到步沧桑的身体里。
步沧桑人在空中骤然巨震,仰面喷出一道血箭,身躯犹如断线风筝甩向地面。
“鸟人!”一声怒愤的叱喝自黑夜里响起,麻杆儿柳眉倒竖煞气毕露,提掌便往步沧桑的胸口印落。
不防仇鹰更快,抢在麻杆儿身前撩起一脚就朝步沧桑脑袋上猛踩道:“我来!”
他们几个人虽然受到汪柔转发的命令,待真格看到姬澄澈遇险又岂会袖手旁观?
几个人惊怒交集早就将禁令抛到九霄云外,奈何场中打斗兔起鹘落实在太快,等他们赶到时业已尘埃落定。
姬澄澈身形飘荡,探手一抄揽住汪柔的小蛮腰,怀中之人柔若无骨触手却如火炭,姬澄澈口中大喝道:“莫要伤他!”
仇鹰立刻空中收腿出爪拿住步沧桑的肩膀,一股指力透体而入。
步沧桑怒哼一声,运功反击震得仇鹰五指生疼险些脱手。
“抓活的!”窦豹赶到,点睛神笔运转如风一气不停从头到脚连点步沧桑身上二十七处经穴。
麻杆儿、关应物也不客气,一人一掌将掌力泻入步沧桑的体内。
步沧桑浑身浴血多处受伤,加之体内药力燃尽火毒趁虚发作,再被这四大高手联袂攻击,终于不敌被擒。
姬澄澈怀抱汪柔飘落在地,又是一声大叫道:“找太医来!”
熟悉官府衙门那一套运作的窦豹立即领命飞身去往太医院。
姬澄澈这时才感到双腿剧痛锥心,浑身经脉咬合绞动不住推升气血翻腾上涌,体内的功力也似抽空了般,一阵阵头晕目眩气喘吁吁。
这一战前后不过片刻工夫,却是自己进京后最为惊险的遭遇,其间几次三番与鬼门关擦肩而过,只要稍微有一丝反应迟疑抑或判断失误,麻杆儿等人赶来后看到的也只能是具尸首。
元界八凶名不虚传,若非汪柔出手相助,今夜自己虽有灵武兼修又手擎胎元神刀、龙阳神剑,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铿!”姬澄澈将胎元神刀归鞘,腾出右手贴住汪柔的腹部。
汪柔黛眉微蹙,咬牙看着姬澄澈一声不吭。
姬澄澈凝神催动一道神识,口中低诵巫咒从指尖放出丝丝缕缕的淡紫色光晕,水银泻地般渗入到汪柔的娇躯里。
汪柔顿感体内激荡的气血为之一宁,就似漫天大雪飘落在了沸腾的火山岩浆里。
虽然不能够立即将这熔浆熄灭,但那清凉的气息已足以消减大半疼痛,缓缓地疏通过一条条经脉。
她不由自主地闭起双眸,运转魔功心无旁骛医治内伤。
“殿下,这家伙该如何处理?”
麻杆儿恨恨盯视步沧桑,要不是姬澄澈有言在先,早就用毒药将这鸟人折腾死。
姬澄澈回答道:“麻婶,先替步先生将血止住。”
步沧桑呆了呆,低哼道:“不必了。我将那人的姓名告诉你,只求死个痛快!”
此刻他体内火毒发作犹如万蚁噬咬苦不堪言,更念及自己倾尽全力居然还是杀不死姬澄澈,无法完成自己先前的承诺,一时间万念俱灰竟萌生求死之心。
姬澄澈不以为然道:“何必要你告诉我,不就是屠龙么?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小人行径!”
他的体质超强,一边自己运功疗伤,一边施展巫咒救治汪柔,犹有余暇对步沧桑说道:“我不杀你,自有原因。”
步沧桑讶异地望向姬澄澈,道:“你早猜到了?”
姬澄澈道:“你体内的火毒用紫龙舌炼制的药酒镇压,不过治标不治本。时间长了,对紫龙舌药酒的依赖越来越强,一旦失去,该如何是好?”
步沧桑被姬澄澈说中心事,无奈颔首道:“不错,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屠龙或许没有办法,但我可以治好你。”
步沧桑的眼睛骤亮,旋即又黯灭下来。自己因受屠龙救助之恩故而答应替他当杀手,为龙威部落去除姬澄澈这个心腹大患。
如今刺杀不成反遭擒,就算姬澄澈的胸襟再是宽广仁厚,又焉有慷慨救助杀手刺客的道理。
姬澄澈见步沧桑面色忽明忽暗已猜知他心意,微微一笑道:“二十八年前你为了救护一对遭受无端凌辱的母女,于一夜之间屠尽百余魔族武士,可有此事?”
“二十一年前,你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横跨半个大陆,九死一生击杀了大秦燕州都护冯秋爽,只为替惨死的好友报仇雪恨,可有此事?”
“十七年前,你与几位羽族强者血战长夏岭,生生挡住大秦五千铁骑,最终相助楚汉联军全歼敌方,功成之后悄然离去不受封赏,可有此事?”
姬澄澈如数家珍,一连说了七桩事情,听得步沧桑瞠目结舌,疑惑道:“你、你怎会知晓这些事?”
“这都是大先生告诉我的。”
“大先生?”步沧桑愈发讶异道:“可他又是如何得知?”
姬澄澈笑而不语,就听窦豹远远叫道:“殿下,太医来了!”
88。第88章 两袖青龙(下)()
事实上来的不仅仅是太医,五官中郎将徐克俭也来了,看到姬澄澈虽然受了些伤却也安然无恙,大大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自有关应物等人与徐克俭交涉,姬澄澈也懒得去啰嗦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将腿部伤口稍事处理后便径自闭门打坐疗伤去了。
约莫天色微明时分,喧嚣了大半宿的上林苑终于安静下来。
姬澄澈运功醒转披衣下榻,习惯性地喊了声“汪柔”,才记起她昨日在那场激战中受伤,如今正自休养。
姬澄澈摇了摇头,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习惯了有人早早备好清水,侍奉自己洗漱穿戴。
忽然之间这些都没了,他竟觉得有些不适应。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响起麻杆儿的声音道:“殿下,汪姑娘还在疗伤,你有何吩咐?”
“没什么,汪柔情形如何?”姬澄澈也不好意思劳烦麻杆儿侍奉自己,便随口问道。
麻杆儿推门进来道:“汪姑娘的伤势没有大碍,再静养数日便能痊愈。”
姬澄澈点点头道:“我去看看她。”
他走出房门,麻杆儿欲言又止道:“殿下,汪姑娘的修为似乎很不错。”
姬澄澈笑道:“我身边的人又有哪个差了?麻婶您当年不也是叱咤风云,挥挥袖子就能放倒一大片么?”
麻杆儿听姬澄澈提起自己当年的风光,脸上顿时泛出笑来,爽快道:“那倒是。”
两人说着来到汪柔的门外,姬澄澈独自进屋,麻杆儿在外守着。
汪柔独自盘腿坐在床榻上,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素白色长锦衣,深绿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精美隽秀的花枝,粉白色的丝线描出一朵朵含苞欲放的海棠,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葱绿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更显得身段窈窕挺拔,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一抹若隐若现的黑色束胸堪堪裹住丰润****,却仍是有无限春光乍泄而出。
姬澄澈站在门里,视线不自觉定定落在汪柔雪月光华般的婀娜身影上。
一直以来他所见的汪柔,不管是身穿黑衣面蒙轻纱,还是红衣媚人艳丽高傲,都是一副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模样。美则美矣,却哪似眼前这般韵度绰约铅华洗尽,妩然一段风姿灼灼如华?
第一次,姬澄澈发现原来“秀色可餐”四字竟果真别有风味。
汪柔的美就如同北荒冰原的皑皑白雪,在素冷之下裹藏着迷人而神秘的风韵,如极光流溢如幽夜星语,令人情不自禁屏牢呼吸无法言语。
汪柔察觉到屋中异样缓缓睁开双眸,她的眸子拥有龙族显著的特征,如同琥珀般晶莹深邃,望着略显失神的姬澄澈微感惊讶。
“我来看看你,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姬澄澈情知自己失态,微一踌躇拉了把椅子在床榻前坐下,视线无意中拂过,却见汪柔褪去鞋袜,裸露出一双如用冰雪雕琢的无瑕纤足。
终究是花样年龄的少女,别看汪柔平素间不施粉黛不着首饰,可她的雪足指甲上,却用一层紫色花油涂染,于妖娆中透着几分诱惑。
汪柔红了脸,悄悄将双足藏到蜷曲的小腿底下,轻抚衣衫掩住裙底风光道:“谢谢主人。”
屋里一时静寂无声,姬澄澈愕然发现自己一下子不知该对汪柔说些什么好了?
他咳嗽声道:“那你好好休息,这几日不要再跟着我东奔西走了。”
汪柔眸中波光一闪,脱口道:“你不问我为何要隐瞒修为,不担心我对你不利么?”
“看你使出天青眉影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姬澄澈慢慢恢复了正常,嘿道:“你若真想对我不利,从北荒到天都城迢迢十万里,有的是机会。”
“何况,”他顿了顿凝视汪柔的娇颜,不再刻意回避她探问的目光,徐徐道:“你不惜暴露自己的修为也要救护我,对这样的朋友,我为何还要疑神疑鬼呢?”
汪柔的身躯颤了颤,避开姬澄澈的目光,低声道:“我是你的奴婢,理当如此。”
姬澄澈颔首道:“那就乖乖听话,先把伤养好。”
说完他不待汪柔回应便起身出屋,轻轻将房门合起。
汪柔目视姬澄澈的背影一点点消逝在合起的门页后,窗外的晨曦也随之被房门阻挡,屋里又变得幽暗。
她轻轻地叹口气,静静地坐在这黑暗中低头望着自己的粉足若有所思。
门外,姬澄澈也同样轻轻地叹口气。冷不丁听见麻杆儿诧异地问道:“殿下,你怎么脸发红,不会是昨晚中了步沧桑那鸟人的火毒还没消退吧?”
姬澄澈一愣,尴尬道:“我没有事儿。”
麻杆儿喃喃道:“不对呀,为何我之前没发觉到你还残留火毒?”
姬澄澈恼道:“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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