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会不会战死沙场,我是怕妙之……”
慎氏说至此,忽然僵住,不再说下去,汀奴接话道:“师姐是怕妙之会像我一样,年纪轻轻的便守寡了?”
慎氏长叹,未语。
汀奴淡淡道:“如今天下安定,咱们有生之年,断不会再有什么战事,师姐大可不必担心。”
慎氏依然不语。
汀奴忽然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道:“师姐一直担心妙之对公子衍恋恋不忘,可如今妙之却迷上了蒙恬,师姐也可放心,妙之对公子衍,始终不过兄妹之情。”
慎氏淡淡一笑,忽然像是想开了一般,言道:“不如生米煮成熟饭,任妙之荒唐下去。”
天色已晚,外头却是雪亮,姜妙之依旧趴在书案上,只闻外头爆竹声连连。
过年了,这是她来到秦朝,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接下来的日子,不知还有多久……
也不知有生之年,她还能不能回到现代……
屋门忽然开了,是慎氏拎着一只食盒走进来,姜妙之当即放下手中的毛颖,彻底趴下去,将脸埋在手臂之间。
慎氏走至书案前看着她,忽然将食盒放在书案上,平静的说道:“娘包了饺子,你去将军府给蒙恬送去,只当是腊八那天,为冲动之举给他赔个不是。”
姜妙之微微一愣,抬起头看着她,又看了食盒一眼,诧异道:“给蒙恬的?要我去送么?”
慎氏脸色颇冷淡,听言故意拎起食盒,转身道:“你若不想去,那便算了。”
“诶,我去我去!”姜妙之连忙站起身,追到慎氏身侧,一把抢来食盒,同慎氏笑道:“娘,我去。”
她说罢立即转身跑出去,慎氏见她这般,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汀月倒是抱起斗篷赶紧追出去,唤道:“诶!小姐,外头冷!”
汀月为姜妙之披上斗篷便回头,慎氏见她未曾跟过去,不免有些狐疑,问道:“汀月,你怎么不随她同去?”
“婢子……婢子……”汀月笑了笑,却笑得又苦又涩,黯然道:“小姐对蒙恬将军情真意切,婢子若是跟过去,岂不是妨碍了小姐?”
慎氏淡淡一笑,未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说到底,对姜妙之和蒙恬的事,她心里头还是不太愿意的。
姜妙之到了雎园,走至蒙恬屋门前,抬手正要叩门,却闻屋里一阵沉吟,颇为销/魂,随后有人道:“你轻点。”
这是那个小鲜肉的声音!
姜妙之本能的发怵,并未进去。
又闻蒙恬回道:“很疼?那我轻点。”
姜妙之怔怔,不由得联想到了他们二人到底在里头做了什么。
里头又传来了小鲜肉的沉吟,“能不能再轻点!”
蒙恬道:“我是个粗人,劲头大,下手……自然也免不了重些,你忍一忍,这种事,一咬牙就过去了。”
“嗯,”小鲜肉低沉的应了一声。
姜妙之正极力告诉自己,他们俩只是在做别的事,并没有什么苟且,只是她想多了。
可却又听小鲜肉道:“这事儿连灌童都不知道,可莫要在你这儿泄了密。”
蒙恬道:“放心,此事除了咱们,绝无第三人知晓。”
“那就好。”
眨眼功夫,里头似乎已完事,只听蒙恬道:“天凉,快把衣服穿上。”
姜妙之听至此,已确信他们的的确确就是在行苟且之事,殊不知里头二位并无不清不白,只不过是蒙恬在为公子扶苏包扎伤口罢了。
适才公子扶苏在来的路上,走至将军府外的围墙边,陡然遇刺客行刺,他本猝不及防,加之徒手单打独斗,一人之力敌不过七八人,因而右肩受了刀伤。
姜妙之忽觉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转身欲要离开之际,眼前一黑,竟倒了下去。(。)
第九十一章 一瞥()
姜妙之醒来见自己正躺在蒙恬的床上,公子扶苏坐在床边,灌童站在他身后,却并未见到蒙恬的身影。
灌童头一个见到她醒过来,惊喜道:“公子,她醒了。”
公子扶苏见她睁眼,这才松了口气,笑了笑,而后便问道:“大夫说你这是饿的,你没吃饭便过来了?”
姜妙之面无表情的望着床顶,不言也不语。
公子扶苏于是又道:“你带来的饺子,我喂你喝了点儿饺子汤。”
姜妙之仍不理睬他。
公子扶苏颇为不解,停顿了片刻,忽然道:“妙之,你瘦了。”
他说了什么,姜妙之是全然听不进去,只是想到他与蒙恬之间的苟且之事,便又伤心又气愤,鼻子忽然一阵酸涩,两行清泪顺着两边的泪沟滴落在枕头上。
公子扶苏更是不解,微微蹙眉,问道:“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姜妙之抬手粗略的抹了把眼泪,忽然瞪着公子扶苏,又看了眼他的屁股,而后冷冰冰的问道:“屁股疼么?”
公子扶苏听言有些发懵,良久才道:“好端端的,屁股怎会疼。”
姜妙之听罢陡然掀开被褥起身下地,站在他跟前斥道:“撒谎!”
说罢便转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了。
公子扶苏连忙站起身,正要追出去,却不料适才起身动作太大,竟扯到了右肩上的刀伤,他一咬牙,“嘶”的一声,便重重的坐下。
灌童见势一惊连忙搀扶,道:“公子,你怎么了!”
灌童是刚才不久才来将军府的,他不知公子扶苏受了伤,可见他这般,却也猜到了一二。
恰巧公子扶苏右肩渗出了血,他便道:“公子!你受伤了!”
公子扶苏沉声道:“切莫张扬!”
灌童不得已应道:“诺。”
彼时姜妙之哭哭啼啼的回到汀园,这时慎氏几人皆已睡了,汀月也已趴在书案上睡着,只等着姜妙之回来,姜妙之推门进屋,汀月闻声醒来,抬眼却见姜妙之抹着眼泪,连忙走来询问道:“小姐,你怎么了?你哭什么呀?”
姜妙之不答,单是走去妆台前坐下,汀月又问:“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去蒙恬大将军府上的么?怎么哭着回来了?”
姜妙之止住哭声,可眼泪还是像发洪水似的流下来。
只道:“一言难尽……总之,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找大……再也不会去找蒙恬了,我发誓,我这辈子,要是再踏进将军府半步,那我就……我就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汀月怔怔,道:“小姐,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发这么毒的誓……”
姜妙之依然不肯说,毕竟这事儿关乎蒙恬的威名,只是哽咽道:“我饿了。”
汀月连忙道:“小厨房还有些饺子,婢子这就热来给小姐。”
说罢赶紧出去。
姜妙之吃得饱饱的,总算歇下了,可翌日一大早,便又独自出去,汀月自知她心情不好,大概是想一个人出去静静,便未曾跟随,只问了她要去哪儿,姜妙之说,她要去雅舍。
姜妙之约了嬴缕在雅舍见面,她到雅舍后未过多久,嬴缕便过来了,应姜妙之所言独自前来,未曾带上宝彤同行。
还是在西侧的雅间,姜妙之席地而坐,嬴缕进了雅间,望见她便唤:“妙之。”
姜妙之脸色不太好,闻唤只是看了她一眼,心不在焉的说道:“你来了。”
嬴缕走至她对面坐下,言道:“前几日想约你过来喝茶,可宝彤回来说你病了,而今,身子可好些了?”
她说罢,忽见姜妙之神情有些恍惚,是以顿了顿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等我等得久了?”
姜妙之摇了摇头,嬴缕又道:“那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姜妙之心里头正委屈,憋着一团气无处发泄,是以今日约嬴缕出来,就是为了同她诉苦。
原本也只是想同她说说自己的事,可她却是越想越委屈,鼻子忽然一酸,她便深吸一口气,欲要压制住眼泪,开口道:“大过年的约你出来,害你连团圆饭都吃不成。”
岂知话音落下,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滚下来了。
嬴缕见她这般,一时间也慌了,连忙道:“你怎么了?别哭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没事儿,你说吧,我听着呢。”
姜妙之抬手抹了把眼泪,哭道:“阿缕,我跟你讲,我现在特别委屈,你知道吗?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有什么委屈的事情,你同我讲。这些事情倘若憋在心里头,自然就像一块大石头压着你,还不如讲出来的好。”
姜妙之道:“我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久很久,可他不喜欢我,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我对他死缠烂打,只盼着他有一天能发现我的好,我还拜他为师,同他学武功。昨天晚上除夕,我娘包了饺子让我给他送去,我便送了,可谁知道走到他屋门口,却发现他屋里藏了人……还是个男人……”她说至此,哭得愈发厉害了。
“男人!”嬴缕一愣,道:“他屋里藏的是男人?妙之,你是不是搞错了,他要是男人的话,那他屋里应该藏女人才对啊,怎么会是男人,是不是你搞错了,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姜妙之道:“不只是朋友,我昨天晚上过去的时候,还听到他们两个在……在……”姜妙之愈发觉得难以启齿,便伸出两手,左手握拳,手心一面中间留了洞洞,右手的食指伸进洞洞里戳了两下。
嬴缕起先不懂,便也学着她照做,戳了两下恍然大悟,猜测道:“妙之,你说那个男人,他会不会是个寺人?”
“寺人?”姜妙之微愣,“寺人有洞么?”
她说着,食指在洞洞里又戳了两下,思忖着,泰国的人妖,似乎是有洞的,可那是人妖啊,太监哪能和人妖相提并论。
嬴缕想了想,回道:“不知道,没看过。”
姜妙之哭得稀里哗啦的,又道:“他要真的是太监,那我岂不是连寺人都不如?他宁可喜欢一个寺人,也不愿多看我一眼,你说我是不是连一个寺人都不如?”
嬴缕忽然问道:“妙之,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呀?”
姜妙之顿了顿,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嗯。”
这事儿她本想为蒙恬保密,可她憋心里头实在不舒服,终还是说出来了,“我们家邻居。”
嬴缕想了想,淳于家隔壁似乎是将军府,难道是……“蒙恬?!”
姜妙之颔首,不语。
嬴缕怔怔,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原来蒙恬将军,他好男风……”
姜妙之仍点着头。
嬴缕起身走至她身侧坐下,搂着她安慰道:“妙之,没事的,别哭了,他既然不喜欢你,那你不如趁早把他给忘了,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他本来就不喜欢女人嘛。或者,你也可以这样想,就当是自家养了一头猪,让别人给牵走了。”
姜妙之点点头,这事儿说出来了,心里头果然舒坦多了。
嬴缕又道:“你不是还有李长靖么?再不济,你还有他呀。”
姜妙之直起身,道:“他算个屁,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还怎么嫁呀。”
嬴缕微愣,道:“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你不是见过他么?”
姜妙之微怔,搪塞道:“见是见过,可许久没见他了,我哪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嬴缕点点头,道:“嗯,说得也是。”
忽闻外头一阵轱辘声,声音愈发近了。
雅间的门开着,姜妙之转头看向雅间外,只见一个家奴推着轮椅进了雅舍,轮椅上坐的是初次来雅舍时见到的那位白衣公子。
姜妙之对他的印象尤为深刻,并非因他是个瘸子,而是因他也唤作“子启”。
子启进了雅舍,不经意间转头看向西侧雅间,面无表情的与姜妙之对视一眼,却只那一眼,便又回首,任由家奴将他推着往东侧雅间去。(。)
第九十二章 灌童()
姜妙之回了府,进门便与大惠氏母女遇了个正着,看样子,她们母女二人是要出去的,淳于妙绣首先望见姜妙之,大老远便阴阳怪气的说道:“哟,妙之妹妹千金之躯,而今竟也出来走动了,怎么?莫不是病好了?”
姜妙之倒是不慌不忙的,也不急着回应淳于妙绣,只是走至大惠氏跟前,微微福身唤:“母亲。”
说罢直起身,这才转向淳于妙绣,回道:“母亲因子楼的死伤心过度,都咳出血来了,而今也已痊愈,而我不过只是伤寒,自然早就好了。”
淳于妙绣轻斥道:“既是早已痊愈,为何没有去同母亲请安?”
姜妙之道:“我这几日深居简出,又岂知母亲的身子早已康复,府上从无人与我言说此事,我自然不会去池园请安,免得扰了母亲休养。”
姜妙之颇是强词夺理,淳于妙绣一时无言反驳,大惠氏却是净挑刺儿的,面无表情的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妙之,你僭越礼数,自当受罚,这大过年的,我也不想给你找什么麻烦,不如这样,你就去祠堂跪个三天吧。”
姜妙之这心情本就不好,遇着大惠氏找茬儿,自然也不甘心,直接呛道:“那我若是不依呢?”
淳于妙绣冷笑一声,颇是轻蔑的打量着姜妙之。
大惠氏亦冷笑道:“怎么?你这是要造反了?”
“母亲多心了,”姜妙之亦是一脸不屑的打量着大惠氏,言道:“妙之不过是想,区区小事,乃是妙之无心之过,母亲便要妙之罚跪祠堂,母亲这心胸,未免狭隘了些。”
“你!”大惠氏正要斥她,淳于妙绣将她拉住,挽住她的手臂道:“母亲,你和她计较什么呀,咱们还得进宫去见姐姐呢,哪有空同她废话。”
大惠氏睨着姜妙之,冷哼一声,道:“今儿过年,我不想与你计较多少!”
说罢拂袖而去。
姜妙之欲要回汀园去,途至前院儿的锦鲤池旁,淳于元歇忽然从假山后窜出来,着实吓了她一大跳,满脸笑意的唤道:“妙之姐姐!”
姜妙之一惊,怔怔的抚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嗔怪道:“元歇,你吓死姐姐了。”
妙之姐姐?唔……似乎到淳于家这么久,都还没听到过旁人唤她“姐姐”呢。
淳于元歇却是对她伸出一只手来,笑道:“妙之姐姐,我的压岁钱呢?”
姜妙之微微一愣,只是没想到淳于元歇竟会向她讨要压岁钱,她却也掏掏衣袖,摸到一只钱袋,便给了淳于元歇。
这时忽闻子氏唤:“元歇!”
淳于元歇闻唤转头见子氏走来,便扑向她怀中,唤道:“娘。”
子氏见他手里抓着只钱袋,又见姜妙之在此,便道:“元歇,你太不该了,哪有问姐姐讨要压岁钱的道理,快还给姐姐。”
彼时姜妙之也已走来,微微福身唤:“子姨娘。”
子氏自袖中掏出只钱袋来,递给了姜妙之,笑道:“几位姑娘都得了压岁钱,唯独你还没给,这两日一直没见着你人,而今总算见到了。”
姜妙之欣然接过,谢道:“谢谢子姨娘,子姨娘新年大吉。”
子氏笑得温婉,又看着淳于元歇,道:“元歇,快把钱还给姐姐。”
淳于元歇满不情愿的将钱袋递来,姜妙之看着子氏,道:“子姨娘,我这压岁钱都送出去了,哪有收回的道理,送压岁钱本是为让元歇驱邪保平安,若是再收回来,怕是适得其反了。”
子氏笑道:“你呀,就是这一张嘴太厉害,平日里都是能说会道的,我也说不过你。”
姜妙之笑而未语。
子氏道:“好了,既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