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该死的瘦猴子呢?他简直是下贱胚子中忘恩负义的极致,哪怕是一分钱都从未拿出来过报答师恩,真正是良心全泯,要不是自己生性仁慈宽厚,换作另外任何一个人,只怕早已经将之扫地出门了。
像这一类人,是天生不可救药的贱人,根本不值得自己付出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怜悯,内特利先生极端的愤怒之余,不禁再一次感叹自己心肠太过软弱慈悲,今天,是不应该给这个该死的瘦猴子留下任何的机会的。
在吃惊、佩服、挖苦和幸灾乐祸交杂的目光中,狄长离镇静地说:“内特利先生,我认为,这必须由校长先生和有关的部门来决定,您,没有任何的权力剥夺我们任何的权利。如果您坚持这么做,我们可以向联邦政府控告您。”
这、这简直是翻了天了,内特利先生震愕惊怒得一时吐不出一个字来,胸脯激烈地一鼓一鼓,像只破风箱一样发出难听的急促喘息声。
很久,很久,内特利先生终于定下神,以大异于往常的嘶哑声音说:“对,狄长离同学,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申报上这件事,请校长先生来作决定。”
好些胆子稍小的学生都吓得低下头去,不敢接触内特利先生那双深陷的眼睛中疯狂闪烁的禽兽一般的狞光。
狄长离也扭开了头,但并非是恐惧,而是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怕自己会忍不住呕吐出来。
他身后,有两个满脸痞气的少年勾着脑袋,不停地挤眉弄眼传递着隐秘的信息。
这两个小子正是狄长离的街坊,一个叫柏尼,一个叫乔治,贝蒂所丢的三百块钱,在昨天晚上已经变成几缕大麻的轻烟,和几瓶酒被灌进了他们的肚子。
“内特利先生。”乔治忽然站起来吞吞吐吐地说:“我和柏尼知道一些事,我们想应该也让您知道。”
柏尼的手指配合他偷偷向狄长离指了指。
“好,你们出来跟我说。”内特利先生眼睛一亮,抑下几近疯狂的怒火,带着这两个小子出了教室。
“你们是说,昨天晚上狄长离同学很反常地带了价钱相当贵的天然食物回家?”内特利先生问。
“是的,内特利先生。”乔治得意地说:“不信您可以向那个老白脸,哦,您可以向狄长离的邻居威廉先生作调查,他可是亲眼看见了。”
柏尼也信誓旦旦地附和说:“内特利先生,平时狄长离家里可是好一点的合成食物都吃不起,怎么突然就有钱去买青菜和肉?而且,他的老爸本来就是一个小偷,在我们街上谁都知道,所以我敢断定,绝对是那家伙偷了贝蒂的钱。”
内特利先生冷冷地问:“你们知道贝蒂同学的钱是什么时候丢的吗?”
“下午啊。”两个小子齐声说。
“下午狄长离同学在什么地方你们又知道吗?”内特利先生冷冷地又问。
两个心怀鬼胎的小子立即一呆,昨天下午狄长离早已被内特利先生找借口赶了出去,根本就不在学校。
柏尼眼珠一转,又说:“说不定他偷偷溜了回来,下午我好象看见他出现了。”
“对,我也好象见到过他。”这次轮到了乔治附和。
“你们能肯定并作证吗?”内特利先生像一条蛇一样盯着他们。
两个小子顿时支吾起来,他们原本是瞧不惯狄长离,却又碍着父母的禁令不敢过份挑衅欺压,这次正好趁着狄长离惹怒了内特利先生,于是趁机跳出来借刀杀人,更可以洗脱自身的嫌疑。但现在让他们出面作伪证,等于反过来成了别人的刀子,倘若败露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这些下贱胚子果然都是蠢笨如猪的家伙,内特利先生不住地冷笑,慢条斯理说:“嗯,你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也有可能会看错,这样就会让一位清白的同学名誉受损。更何况,如果狄长离同学有人证明他下午不在场,这会对你们造成不良的影响,所以,本着为人师表的职责,我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出现。”
两个算盘落空的小子沮丧地点了点头,神情如丧考妣。
“啊,我可能记错了一点。”内特利先生又沉思着说:“贝蒂同学好象是说钱在上午就丢了,那个时候,你们有没有看见狄长离同学接近过贝蒂同学呢?”
两个小子对望了一眼,马上就兴奋起来,急不可耐地抢着说:“当然当然,那时我们绝对看见狄长离接近了贝蒂,还有很多人也见过,内特利先生,这一点我们可以宣誓作证。”
“哦,好,既然你们这么肯定我就放心了。”内特利先生微笑道:“我去找贝蒂同学核实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如果确实属实,你们就应该义不容辞出面指证,能做到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内特利先生,您是说,只要我说钱是上午丢的,就一定能够找回来吗?”贝蒂开心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有些疑虑,小心问道:“可是,我的钱其实是下午才丢的,这么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会,只是时间上的一点小误差而已,怎么会有问题呢?”内特利先生相当有耐心地为她释疑,又严肃面容说道:“但如果不这么说,我就很难帮到你了,贝蒂同学,难道你不想找回自己的钱了吗?”
“不是不是。”贝蒂吓了一跳,急忙摇头,怯怯地说:“内特利先生,我听您的,请您一定要帮我把钱找回来,我不想被爸爸打死。”
说着,她又惊惧地啜泣起来。
“啊,可怜的孩子。”内特利先生这一刻满怀慈爱与关怀,连自己都感动得不克自制,情不自禁地把这个叫人哀怜的稚龄女孩抱进怀里,紧紧搂着她无限关切地安慰道:“不要怕,孩子,我以后会保护你。”
贝蒂忍不住也紧抱住他放声大哭,将所有伤心与恐惧全部倾泄出来,只觉如找到了一座可以安心依靠的大山,却浑然不知,自己这位无比敬爱信任的导师的瞳孔中已然是充斥着邪恶而亢奋的赤红。
***
“哧。”
狄长离感觉肩膊处传来一阵刺痛,一管墨绿色的基因转化液已然被高压注射枪打入体内。
“自己压住,叫下一个进来。”一个护士扔给他一块止血药棉,面无表情地吩咐。
狄长离记得还有一件事,礼貌地问她:“请问我的注射证明卡在哪?”
护士白了他一眼,似乎不情不愿地取出一本卡册来。“诺,这里。”
狄长离略略翻开一看,眼神不禁一凝,震讶道:“我注射的是力量型的基因转化液?这怎么可能?”
护士再狠狠剜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这是经过严格的多元智能测验得出的结果,你有什么可怀疑的?注射力量型基因转化液最有希望成为炼能者,很多人想得到都不够资格,你还觉得不满意吗?”
一路走回教室,狄长离仍是满心的惶惑,依自己孱弱的体质来分析,明显应该是属于有效地计算、测量、推理、归纳、分类,并进行复杂数学运算的数学逻辑智能才对,怎么会归类到善于运用整个身体来表达思想和情感、灵巧地运用双手制作或操作物体的身体运动智能上来?难道自己的体质非常特殊?
一直想得脑袋发疼,狄长离还未能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残酷的谜底很快被他自己揭晓。
“狄长离。”内特利先生带着两个联邦治安警走进教室,厉声喝令他起立。
狄长离茫然站起,脑海里忽然电光火石般一闪,心脏骤然剧烈地跳动起来,连手中捏着的注射证明卡飘落在地都不自知。
“狄长离。”内特利先生庄严地宣布道:“你涉嫌盗窃他人财物,证据确凿,必须接受联邦治安条例的严惩。此外,从即日起,你被银河联邦罗马殖民星罗马城第八十三公立学校除名,永远不得再入本校学籍。”
内特利先生真的在自己的多元智能测验中做了手脚!
这个念头飓风般掠过心头,狄长离脑中顿即轰然一声巨响,仿佛有一颗星球猛烈地炸裂开来,全部思维立即散漫,彻底的绝望感霎时沉入心底,就像一块陨石堕入了漆黑无边的地狱最深渊。
“啊。”一个女声惊叫了起来,又立即止住,贝蒂面色煞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脑子也是乱成了一团,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相信是狄长离偷了自己的钱,一定是内特利先生弄错了人。
她转头望向内特利先生。
内特利先生的眼神仍然严肃而忧郁,表情仿似极为痛惜,目送着身躯已是僵如木偶般的狄长离被两名联邦治安警强行带走。
柏尼和乔治拾起狄长离遗落的注射证明卡,一看之下都吃惊得差点叫起来,像触到毒虫蛇蝎般飞快扔掉,悚然望住内特利先生。
第十章 仁慈的上帝教导我们……(上)
“咣啷。”
临时羁押室的金属栅门重重磕上,仿佛命运的大门就此紧紧关闭。
这个声音宛若黑色安息日的清冷钟鼎,在一直恍恍惚惚浑噩如死的狄长离耳中骤然鸣响,他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猛然清醒过来。
“放我出去,我没有偷过别人的钱,我什么也没有做过,快放我出去,我必须马上出去。”狄长离扑上去抓住金属栅条,发狂地叫起来。
将他押进临时羁押室的一名联邦法警掉过头,走近来用手里的警棒敲了敲金属栅条,居高临下饶有兴趣地瞅着他,露出些许笑意说:“小鬼,你说你什么也没有做过?”
狄长离拼命仰头叫道:“是的,警官,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过,请你放我出去。”
法警点点头,慢吞吞地说:“唔,小鬼,看来你是第一次进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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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无辜的人都分成了几类。”他眯起眼问狄长离:“他们或者是碰上了一些小小的意外,或者是被人诬告陷害,或者是运气太差而成为了受害者,你是哪一种呢?”
狄长离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惊喜交集地叫道:“警官,我是被人陷害的,你知道是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这样的话我听了无数次,每个第一次进来的人渣都会对我说上一遍。”法警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敛,挥起警棒厉声喝斥道:“听着小子,要是不想吃苦头,就给我老实点待着,不要再跟我玩这些让人笑掉大牙的小伎俩,听清楚没有?”
狄长离像迎头被警棒狠狠敲了一记,惊愕地瞧着他。
临时羁押室的后面有人阴阳怪气地叫着:“警官,我也冤枉啊,我只不过是想跟人借点手纸上大号,谁知道那家伙竟塞钞票给我,警官,你说我他妈冤不冤呐?请你放我出去吧。”
一阵怪腔怪调的哄笑声立刻轰起,还有人使劲吹响了尖锐的口哨。
习惯了这种气氛的法警也不当回事,扫视着那几个起哄的老油子,扯动嘴皮笑笑说:“觉得很有趣是吗?那好,继续吧,我倒是很乐意跟你们这些精力充沛的热情小伙多呆上一会。”
那些家伙顿时老实多了,一个脑袋剃得精光只在耳朵上方留着两条黄辫子,看上去就是油嘴滑舌的小子立即讨好地笑道:“警官,我们只是开开玩笑让大家别太无聊而已,你也不必当真嘛。”
临时关押在这里的家伙基本上是没有犯下什么重罪,而且也未成年的少年犯,都在等待少年法庭法官的判决。他们要么被判进青少年中心做几个月苦工,要么被法官宽大处理,能够获得假释再出去潇洒,这通常得取决于遇上的法官先天晚间的夜生活是否愉快了。
但就算被直接送到青少年中心去也比呆在临时羁押室强,这鬼地方只有几张光秃秃硬邦邦的铁板凳,想合会儿眼只能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去,而想用什么来塞饱肚子就只有恳请法警倒点儿凉水来了。谁也不想饿上两三天后才被法警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倒拖到少年法庭上,那时绝对会被法官毫不犹豫地判往劳役最苛严的一所青少年中心去。
法警很满意自己的声音立竿见影受到了尊重,也宽宏大度不多去计较,再敲了敲栅条对狄长离说:“不错,懂规矩的机灵小伙子才会讨人喜欢,小鬼,跟你这位机灵鬼兄弟多学着点。”
狄长离回过神来,又急切地叫道:“警官,我真是被人陷害的。。。。。。”
“你是想让我用另一种方式为你解释一遍吗?”法警打断他,开始不耐烦了。
“警官,我必须马上出去。”狄长离急得心里像有一团烈火在燎烤着,狂叫道:“我的学导不但陷害了我,今天还让我注射了不适配的基因转化液,我必须马上找到联邦基因工程院的专家帮我解化掉。”
已然极为恼火的法警顿时一呆,手里挥起的警棒停滞在半空中没有再继续击落,认真地打量着他。
那个黄辫子机灵鬼向身边的几个家伙挤着眼,噢噢怪笑道:“嘿,伙计们,这可是我在这里听过的最甜蜜动听的一段真情告白了。”
那些家伙哈哈大笑起来。
“闭嘴。”法警厉声喝止住那几个小流氓,又紧盯住狄长离说:“小鬼,你难道不知道基因转化液的特性吗?还是你认为我很温和、很容易唬弄?”
“警官,我没有骗你,请你相信我。”狄长离象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栅条,喘着粗气恳求道:“他们给我注射了力量型的基因转化液,不过注射没多久,专家说不定会有办法挽救,请放我出去,解化后我一定会主动回来的。”
“你被注射了力量型基因转化液?为你测验和注射的家伙都是瞎子吗?”法警错愕地瞅着这个少年的瘦小身躯和绝望与渴望交织的眼神,相信了狄长离的话。
这位法警还算颇有一些同情心,摇摇头把警棒收回来说:“就算我现在让你出去,基因转化液也不可能被解化,所以,你还是先担心怎么通过法官这一关吧。”
“不,不,不。”极度失望的狄长离疯狂地摇撼着栅条,以他自己也觉得极是陌生的尖利高音厉叫道:“我不相信,专家一定会有办法,我要出去,让我出去。。。。。。”
望着如同濒临绝境的负伤野兽般狂叫的狄长离,那些小流氓面面相觑,机灵鬼抽了抽鼻子,有些不敢相信地咋舌说:“呃,警官,这家伙不会是说真的吧?那他就他妈的走大运了。”
其余的小流氓都自觉收口不出声,只是表情各异地盯住狄长离看。
基因转化液每个人终生只能注射一种类型,内特利先生等到三天后才通知联邦治安警抓走狄长离,就是让他从此再无法注射适合自身特质的基因转化液。
这一辈子,狄长离基本上是毁了,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将永远是在一条原来不属于他的坎坷道路上艰苦跋涉。而且,还得终生带着不可抹去的污点。
“好吧,我帮你打个电话到联邦基因工程院去找个专家问问。”法警让狄长离稍稍安静下来,又警告小流氓们道:“不准动他。”
一个稍大点的黑脸小流氓兴致乏乏地说:“警官,你就放心,也省点心吧,这小不点算是。。。。。。嘿,那个狗娘养的杂碎可真够狠的,幸亏老子当年没遇上。”
机灵鬼瞥住眼神时亮时暗,情绪显然在剧烈波动着的狄长离,又抽了抽鼻子挖苦说:“黑鱿,你没遇上又有什么好庆幸神气的?还不是这幅见不得人的德性?”
那叫黑鱿的小流氓勃然大怒,握拳大声吼叫:“老子当你是兄弟,你他妈不干不净的这是放什么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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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灵鬼没理他,只对狄长离说:“嘿,伙计,看开点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兄弟都没注射错基因转化液,可现在还不是一起蹲在这鬼地方找乐子?再糟也只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