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她追了上去两步,想将他留下。
将离顿住脚步,回首问:“还有何事?”
谢兰若其实是不想让他走,只得找了个借口:“哦,我屋里有些吃的,你带回去给辰儿吧,我特地给辰儿做的,只是一时没找到机会给他。”
将离点点头,就站在那里等候。
谢兰若进屋,很快取了一个用锦缎包着的干果盒出来,给将离递了上去:“这是什锦红枣,辰儿应该会喜欢吃。”
“嗯,我替辰儿先谢过了。”将离伸手,要接过这小包裹。
谢兰若一时只想多看他几眼,多和他说上几句,紧紧的抓着小包裹不想松手,哪怕是让他再停留多一秒也甘愿。
可是,将离只是一手就把小包裹夺了过去,藏入袖中,又道了一句“告辞”,干净利落,扭头离去。
谢兰若看着那一抹翩然远去的背影,如同触电一般,脑子里霎时就浮现出前世的记忆。
那时候,楚君墨出征,她与楚君墨在长亭告别,她也是这么孤单单的看着楚君墨背影渐渐远去,那是最后一次看他,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那一别就已经十几年过去了,离别的画面一直深深刻在她脑海里,从来不曾忘却。
楚君墨离开时不会回头来看,他说怕回头就再也不舍得离开。
将离也一样,这样离去竟头也不回。
谢兰若这一刻异常害怕,怕他这一去再也不回,怕像以前一样离开再也见不到他。
“别走,君墨哥哥。”泪水不知不觉又模糊了视线。
别走,现在这么脆弱的她不想让他离开。
这次,谢兰若说的话很清楚,一字一句,而且还重复了一遍:“君墨哥哥,别走,不要离开我。”
这句话是谢兰若很多次在梦里说过的话,那些梦里,她每次都回到了与楚君墨离别的场面,她每次都想让楚君墨留下,不要出征去打仗,这样就不会死,可是楚君墨还是会飘然离去无法阻止。
将离脚步一顿,伫在那里,一时愣住:“你,方才说什么?”
谢兰若再也不想顾忌更多,就算会吓到将离也好,就算将离有个儿子也好,就算将离不会相信她也好,不论如何,她义无反顾,只想现在就告诉他!
她跑上去两步,一把就横抱住将离的腰,脑袋贴在他背上,咬着嘴唇,憋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说,君墨哥哥,不要离开我!”谢兰若语调清晰的说。
将离身体僵住,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许久也没说话,只剩下沉默。
谢兰若双臂抱得更紧了一些,又问:“你就是我的君墨哥哥对不对?是你对不对?我是谣谣,你还记得我么?”
将离转过身来,声音沉凝,背着月光一脸阴霾也看不清表情,只轻声道:“小兰若,你在胡说什么?好了,快回屋歇息,你定是困了。”
谢兰若与他面对面,却还是不肯放开抱着他的手,不住摇头,扬起下巴与他对视,认真的说道:“我是谣谣啊,江雪谣!”
“你不是谢兰若么?怎会是江雪谣呢,别说傻话。”将离微微侧了侧脸,映着月光可见他面无表情,目光显得空洞无比。
谢兰若忙为自己解释:“是这样,我死了,后来醒过来,发现自己出生在谢家,长了十五年才长成现在这样,虽然样貌变了,可是我还是我……”
谢兰若稀里糊涂的说着,却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些话难以让人相信,若是放在以前,她自己也不会相信什么转世重生的事情。
“你到底在说什么?”将离面色凝重。
谢兰若撇下眉,难免有些失落:“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就和传说的投胎转世差不多,不过我没过奈何桥,也没喝过孟婆汤,我还记得我前世,我也还记得你,君墨哥哥。”
将离听后,似乎还是不为所动。
谢兰若把脑袋钻进他怀里,抱着他,只语气坚定问:“你就回答我,你是不是楚君墨?”
许久,将离反问:“小兰若,是不是我长得像你那位故人?”
“不是长得像,你就是他,你就是楚君墨!”谢兰若抱得更紧了,摇着头,有些不理解,将离为什么不承认他是楚君墨,明明他就是,他还画江雪谣的画像,他还住在将军府,他还会做雪玉糕,他绝对就是楚君墨!
不管他承不承认,她都认定了。
这次,将离没有出声,停留片刻,一双手不自觉缓缓抬起,揽住了怀里的她,相互拥抱。
夜深人静,清风徐徐,月光昏暗,一对男女就这么相拥在树下,衣衫和发丝随风交错,仿佛时间凝固,不知过去多久。
一夜过去,谢兰若次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痛难忍,全身乏力,刚一坐起来就一头栽了下去。
“铃儿,铃儿。”谢兰若唤了两声,却声音微弱。
好在铃儿敏锐,听见呼声,连忙进屋查看,就见谢兰若在床边摇摇欲坠。
铃儿惊得忙来到窗前将谢兰若扶住,问道:“姑娘,你怎么啦?”
“头痛。”谢兰若扶着沉重的脑袋,紧缩眉梢。
铃儿大惊:“哎呀,昨夜下了雨,天气转凉,姑娘你定是受了风寒,我这就去叫大夫过来看看。”
谢兰若扶着脑袋苦恼的问:“昨夜什么时候下了雨?”
铃儿寻思片刻:“估摸着是四更的时候。”
谢兰若回神一想,昨夜下了雨么?她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昨夜她睡不着起来练琴,后来将离出现在了她院里,她一时冲动抱着将离,还说了一些话,再后来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昨夜可有人来过?”谢兰若问。
铃儿摇头:“没有啊。”
谢兰若有些疑惑,可实在头痛,只得又倒了下去躺着。
“姑娘你先躺下休息,我去叫大夫,唉,希望能赶在皇后生辰之前把病治好,不然可就麻烦了。”铃儿替谢兰若盖上锦被,随后匆匆忙忙出了门。
只剩下谢兰若躺在那里,扶着额头,一时迷迷糊糊,也不知昨晚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
第18章 做梦()
本以为只是偶感风寒很快就能康复,可谢兰若这么一病倒是越来越严重了,高烧不止,神志不清,只得躺在床上半睡半醒。
听说她突然病倒了,家里人都跟说好了似的,前前后后一起来了她院里看她,就连谢岩这次也亲自过来了一趟。
谢岩、叶秀云和赵姨娘三人一人一张椅子坐在床前,谢堇安和谢兰心则站立在旁边观望。
谢岩看了一眼床上的谢兰若,隔着轻薄纱帘,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冒着虚汗,两撇细小的柳叶眉皱在了一起,看上去难受至极,实在让人有些心疼。
“大夫怎么说?”谢岩也皱着眉头,出声询问女儿情况,不知昨日见了都还好好的,一夜大雨,怎就突然一病不起了。
铃儿正用冰水拧了块帕子,撩开床帘敷到谢兰若额头上,同时应道:“回老爷,大夫说是温病,给姑娘开了药,已经服过一次,说若是今晚姑娘能退烧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谢岩微微点头,目光沉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秀云倒是叹息一些,有些发愁,低声道:“今日十二,再过三日就是十五皇后娘娘生辰了,若儿这一病还真是不巧。”
赵姨娘在旁边嘀咕:“定是你们这些下人没伺候好,昨夜下那么点儿小雨,怎至于受凉成这样?这下倒好,若是两日后病没有好,看到时候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
谢兰若突然病倒,铃儿本就有些自责,一听这赵姨娘话里带刺,心里突然堵得慌,她们家姑娘可从来没当她是下人,赵姨娘倒好,一来就知道指指点点。
不过铃儿也不敢推卸,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地,低着头,抽泣着对谢岩等人认罚:“是奴婢失责,请老爷夫人责罚。”
这谢兰若屋里现如今共有四个丫鬟,大丫鬟自然是谢兰若从安阳带来的铃儿,另还有三个丫鬟都是新来不久的。
谢府建立也就不到一年时间,府上人手本就不是很多,所以从安阳把谢兰若等人接过来之后,府上才又添置了许多人手,多是在她们院里。
这三个新丫头见了铃儿跪地,也齐齐跪在了地上,毕竟姑娘生病,她们多少也是有责任的。
此时,忽听床上微弱的声音传来:“爹爹,不怪她们,是女儿自己趁她们睡着了出去吹了吹风,没想到会如此。”
是谢兰若听见他们在屋里谈话,怕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冤枉受罚,忙强撑着出来说话,替她们解释。
女儿病成这样还开口求情,谢岩哪里会怪罪,忙摆了摆手叫丫鬟们:“别跪着,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陆续起身,站在一侧立着。
叶秀云探出身子上前,轻拍了拍床上谢兰若的手,柔声道:“若儿,你就少说几句,这两日好好把病养好,丫鬟还得留着照顾你,不会责罚她们,若是人手不够,我稍后再派人过来。”
谢兰若微微睁开眼,动也动弹不得,只能应了一声:“嗯。”
后来……
她只记得谢岩他们来过,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就不得而知了,就好像脑子烧糊涂了一样,许多事断断续续。
其实谢兰若因为小时候身子骨弱,医女出生的祖母就将她养在身边精心调理,这么多年来她身体越来越好,已经很少生病了,这次突然病倒也是她没能料到的。
如此情况确实有些难堪,再过两三日就到皇后娘娘生辰了,她现在这样子,床都爬不起来,如何去比琴?
上次在望月楼,顾月见替她找了个肚子疼的借口没有比琴,这次若是她因为病倒无法比琴,那大家肯定会说她是为了逃避装病的,想来还挺苦恼。
另外,昨夜的事情也让她耿耿于怀。
她明明记得昨夜天晴云朗,月光如水,她还在院子里见过了将离,可是实际上昨夜却下了雨,到现在还绵绵不断,铃儿也完全没察觉将离的存在。
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做梦啊?
她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更不知时间几何,外面天黑还是天亮。
突然间,耳边想起了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小兰若,醒醒。”
谢兰若听这声音是将离的,立马睁了个眼缝,就见暖黄的灯光下,将离一袭青衣坐在床沿上,目光少了那时的冷漠疏离,多了温润亲切,手上还拿着个玉碗。
“君墨哥哥?”谢兰若见了他,一时激动难忍,可是奈何动弹不得,没办法扑上去把他抱住。
将离唇角微勾,目光更是柔和下来,伸出手,先将谢兰若额头上的帕子拿开,把她从床上扶起,磁性的声音说着:“来,我喂你喝药。”
谢兰若怔怔的盯着他看,真怕一闭上眼他就没了,可再怎么努力的睁大眼睛她还是觉得视线模糊。
将离扶她半坐起来,揽她在手臂上靠着,然后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拿着药勺,盛出一勺碗里黑乎乎的汤药,慢慢的送入谢兰若毫无血色的唇中。
谢兰若只顾目不转睛的盯着将离,这药一送到嘴边,她就下意识的张开嘴,把汤药含进嘴里,然后眼也不眨的吞下。
药很苦很苦,谢兰若嘴里虽然没味儿还是觉得苦,可是眼见是将离一勺一勺喂下来的,她心里别提多甜,甜得几乎忽略了嘴里的苦药。
她第一次这么想多喝一点药,这样将离就可以喂得久一点,一直喂她也没有意见。
喂药的时间毕竟还是短暂,不多时,这碗里已经空了,还顺手给她又喂下了几粒药丸。
喂完药,将离把谢兰若放平,正要起身去放手上的药碗。
“别走。”谢兰若一把将他的袖子抓住,紧紧捏在手里不肯放开。
将离拍了拍她的手:“我去放药碗。”
谢兰若摇头,还是不肯放手,喃喃重复着:“不要走。”
将离无奈摇头,只得随手将药碗先放在一旁不远处放花盆的架子上,回身坐在床沿,将她那纤柔却滚烫的小手握入了手心。
谢兰若感觉得到他的手冰凉沁骨,也能感觉这手心里的丝丝温暖,寻思片刻,她又问:“君墨哥哥,我是不是在做梦?”
“小傻瓜,你是在做梦。”将离失笑,伸出手,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发迹,将一缕凌乱的发丝撩开。
这一举一动,使得谢兰若脑子里就立即映出了印象中楚君墨的那张脸,此刻将离满目柔情,总算是和楚君墨毫无差别了。
这一刻,即使是做梦,谢兰若也觉得心甘情愿。
“君墨哥哥,我好想念你。”谢兰若手上死死的攥着他的衣服,怕让他给跑了,不管做梦也好现实也好,她都不愿让他离去,至少要多看几眼。
将离满目宠溺,道一句:“我何尝不是。”
“……”
夜深人静,不知几时,谢兰若猛然惊醒,呼吸急促,满头大汗,神经紧绷,嘴里喊了一句:“君墨哥哥。”
眼前光线昏暗,床前已不见了将离的身影,只有空荡荡的纱帘微微晃动了一下,幽静的夜里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她自己的急促喘息声。
他不见了,还真是梦么?
听见动静,在外屋守夜的铃儿惊得跑上前来,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就来到床边询问。
“姑娘,怎的了?”
谢兰若坐起来,扫视一圈屋内,除了铃儿,再没见到其他人,她呆滞的问:“铃儿,可有人来过?”
铃儿疑惑的左右环顾一眼,摇头摆脑回答:“今日除了老爷夫人他们一起来了,再没别人来过。”
因为谢兰若生病的事情封锁了消息,外面的人一概不知,所以也没其他人来探望她了。
谢兰若皱起了眉:“那谁喂我喝的药?”
她记得好像将离来了,还喂她喝药来着。
铃儿苦笑:“姑娘你还真烧糊涂了,当然是我喂的药啊,这里哪还有别人?”
“是吗?”谢兰若突然失望的低下头,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球一样,刚才那几分精神已经全不知哪儿去了。
呵呵,还真是做了个美梦。
不过铃儿打量一眼谢兰若,看她坐在床上,忙上前探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喜的笑了出来。
“太好了,姑娘,定是药起作用了,你额头没那么烫了呢!”
谢兰若感觉身上有些凉,才发现里衣都已经被汗浸湿透了,床上也有许多汗渍,一股汗味儿浑身都是。
“给我换身衣服吧。”现在还头昏脑胀的不舒服,虽然退烧了一些,但病却没好,不然谢兰若定要好好洗一个澡。
随后,铃儿叫来其他丫鬟,几人快速的帮谢兰若唤了身衣服,还换了床单,这才让谢兰若再次睡下。
待谢兰若睡着都已经鸡鸣破晓了,铃儿吩咐其他几个丫鬟去休息,她在屋里善后。
临走前,她过来帮谢兰若盖了下被子,无意间看着摆在床边架子上的玉碗,过去拿在手里瞧了一眼,一时有些纳闷。
喂了药之后,她记得明明收走了药碗啊,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难道是记错了?
稀里糊涂的,铃儿也没多想,收走了药碗,离开了房间。
第19章 默认()
谢兰若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的傍晚,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感觉脑袋没那么沉了,也恢复了些力气勉强能够起床。
“姑娘,你终于睡醒了,来把药趁热喝了吧。”铃儿知道谢兰若睡醒,端着药碗进屋来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