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木门割断的除了空间还有似乎停滞的时间。
只是
物是人非
“殿下”侍女见了墨宁,行礼。
“能否请姐姐通传一声,墨宁求见若雪公主。”墨宁回礼道。
“殿下稍候”
侍女入内,少顷即出,“公主在思云亭等殿下”
“吴涯,你怎么了?”墨宁回头,正见我一抹冷笑。
没事,我摇摇头,走吧,我说。
穿过九曲回廊,思云亭正建在假山高处,状落盘旋的孤鹰,几欲乘风而去。
山涧淙淙,自亭畔流下,声如玉撞珠落。
亭中坐一宫妆女子,雪衣红颜,正是阿雪。
“慕容”,见我,阿雪低呼一声,神色微变。
“你们都退下吧”阿雪挥退侍女。
“是”侍女们行礼毕,退下。
“吴涯,我去走走,半个时辰后,回来接你。”
我点点头。
如此一来,亭中只剩得我和阿雪二人。
我在石凳上坐下,“姐姐,好久不见,你还好么?”
“慕容,你听我说。不管你是为什么来京城,你马上走。”
我疑惑的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你恨我也好,瞧不起我也好,就当我贪慕荣华富贵好了。我求你,你马上走。”
“阿雪,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孩子找到了么”我握住阿雪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许久不见阿雪清瘦了许多。
“他很好”阿雪的手有点轻颤,冰冷沿着指尖透了过来,“阿虎拼死用命救了他,把他交给一个普通农家抚养,后来裴问找到了他。虽然阿虎当初接近我是血欲门派来的卧底,但是终究他没有背叛我们母子。他是一个好父亲。”
那一瞬间,阿雪脸上带着餍足的喜悦,温柔微笑得看向遥远的地方。如此的美丽。
纵然短暂,纵然有过欺瞒,阿虎最终还是爱着阿雪的,这就够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走?阿雪,我也不想瞒你,我喜欢裴问,想和他在一起。也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他是男子,更是那个人的儿子,可是我还是喜欢他,”轻轻拢起阿雪的手,我苦笑一下,“我也没办法,姐姐,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禁忌的爱情虽已让我飞蛾扑火,但我还是想得到阿雪的祝福,毕竟我们身上流淌的是传承自同一个父亲的血,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慕容,你不是认真的吧。你们……你们都是男人,而且,而且他是你的……那是罪孽呀”阿雪脸色惨白,甚至连身体都在颤抖。
不曾想阿雪对我们关系的反感一至如斯,我一怔之下,心内有几分难过,黯然道,“我知道,分桃断袖为世俗所不容,可是谁让我爱的人却偏偏不是个女子。我也无可奈何,我原以为姐姐你能理解我的”
不是不想有正常的爱情,只是爱上了这个人,所以无可奈何。
“不,我绝不答应。”阿雪叫起来,苍白的脸庞摇落的几缕青丝,在草色山光间竟有点歇斯底里的疯狂。
“为什么”我抬起眼,不解,阿雪的反应激烈的奇怪。
“因为,因为”阿雪眼中带着决绝,“裴问喜欢的是我,而且我也喜欢他。是的,慕容,我爱他,所以我不想再看见你。”
“那阿虎呢,你不是爱阿虎么?当年是你选择放弃裴问的。”我愕然
“阿虎已经不在了,现在我只有裴问,当年是我放弃的那又怎样,裴问依然爱得是我。你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如今我回来了,你以为裴问还会在乎你这个赝品?走,我不想看见你在我们中间碍手碍脚。”
流水的声音刺耳,滴滴敲在我的心上,几欲滴穿。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所以,阿雪,对不起。
这和成全无关,只是我没有办法。
阿雪冷冷得看着我。
滴漏声声
……
“吴涯,好了么”墨宁走进亭来,打破僵硬,“咦,你们怎么了?”
“没事,”我站起身,展颜一笑,“墨宁,我们走吧。”
“阿弟,我求求你走吧,和裴问在一起,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怕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身后传来阿雪含泪欲泣的声音。
“姐姐,我很抱歉,来不及了”不经意间,我隐约看见墨宁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经过回廊的时候,迎面遇见一位宫妆打扮的中年美妇,
擦肩而过,频频回首
****
与墨宁别过,回到房中时,裴问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床沿上瞪着我。房间里气压很低,我还是出去避避风头吧。转身……
“慕容,站住,你去哪了?”裴问叫住我,脸色铁青。
“出去走走。”哼,凶什么凶,我正不爽着呢,我又不是你的奴隶。
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上我的背,火热的触碰引起我身体的一阵颤栗。一双大手环上我的胸膛。不会吧?昨晚才,而且现在还是大白天。
“那个,裴问,今天天色很好,我们一起去散步吧。水榭的梅花该开了。”顾左右而言他。
“慕容,我以为你一声不吭就离开我了。”裴问将脸贴着我的肩,闷闷的声音。
“傻瓜,没吃穷你,我怎么舍得走呢?你就想,我走了,那不是便宜了你?”我握紧他环在我胸前的手。
“慕容,我不是说过要带你看尽京城的花,今天天色这么好,西郊的晴方园风景很美也很清静,我们去游湖吧。”
“好啊,”靠着他温暖的胸膛,我懒懒得点点头,去哪都行,只要不在危险的房里。
一种叫幸福的甜蜜感觉在心间荡漾开,一圈圈放大着我的喜悦。
山光潋艳晴方好
两岸山光映在水中,冬天不是巍巍青山,而是更丰富妖娆的色彩,一层层,红的炽热,黄的浓烈,绿的苍翠。天光倒影在碧蓝色的水里,白云与纤长的水藻纠缠在一起,紧紧握着,一如画舫上的两个人。
“喂,你到底会不会划船,不会的话就别逞能。”船横在水中央,离岸甚远,我站起来看看空空寂寂四野无人的岸边,“这下好了,连收尸的都没有。”
“没人不是更好?船就让它自己漂好了。我们来做更有意思的事吧”裴问邪魅得一笑。
将视线转回,我的目光直直迎上他。“你不是想在这儿做那种事吧?”
“有何不可?以天为帐,以地为被,青山作证,鱼水共欢。”哼,大言不惭。
我身体一晃,避开他伸过来的擒拿手,两人就在狭小的船舱内一来一往拆起招来。缠斗间,突然裴问身势一缓,我的手刀收避不及,眼看要砸上他的背,我急忙回旋转身,卸去劲道。就在这一瞬间,裴问切了进来,扣住我的手腕一带,四两拨千斤,我的身体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未及爬起,裴问的身体就重重得压下来。
“如何?你输了,我要取回我的战利品”带笑的黑眸在我眼前放大。
伸出手掌隔开他的胸膛,“你使诈”我指控道
“非也非也,慕容,兵不厌诈。”带笑的脸又贴近了一点
船在江中晃悠,我的拒绝也不确定起来。
一江春水带潮生
……
3
爱是什么?
无风无浪,船在晃,身上的人也在晃
紧紧的拥抱密密的相扣,裴问似乎要把我整个揉进他的身体,榨干彼此胸腔中所有的空气。
冬日的午后,阳光有一种叫毒辣的味道,照在契合的两具年轻的躯体上。滚落的汗珠划出道道晕眩的光。
如此霸道的攻城掠地索取掠夺,如此决绝的投入迎合。拔高的巅峰快感,如琴瑟和鸣的最强之音,碎金裂石,透支所有的热情和力量。燃尽一切,不管明天。
没有明天。
日影渐渐西斜,晚风送来一点清凉的感觉,在高温的熔炉中,只是轻轻一颤,卷起一波更高的热浪。
“裴问”浅浅喘息,我微微支起酸麻的身体,透过船篷的边沿,两岸枯黄的垂柳在夕阳余辉中染上一点悲凉的淡金色。
裴问伏在我的身上,汗湿的黑发沾在他宽阔的额上,坚毅的脸上带着迷惘的神情,薄薄的双唇紧紧得抿着,似乎还在平息刚才的余韵。我的手抚上他的挂着汗珠光裸坚实的背,蜜色的肌肤在指节下轻颤,身下相抵的热度又高了几分。感觉自己的腿被分开了一些,惊骂一声。“浑蛋,我有话要说。”避开他啃噬在我脖颈上的吻。
“说吧”心不在焉,唇在我的胸膛徘徊不去,舌尖挑起敏感的茱萸,成功的让我惊喘一声。咬紧牙关,把剩下的甜腻的呻吟堵了回去。
裴问似乎不满起来,用牙轻咬敏感的||||乳尖,一只手在我大腿内侧轻轻摩挲,恶劣的逗弄就是不给火热的中心任何抚慰。快感伴随酥麻的疼痛席卷了我,还有一种空虚的不满难耐得敲打着我的神经。弓起身躯,抚在他背上的手握紧了些。娇媚的轻喘终于不受控制得逸出我的唇边。
意乱情迷间,依稀看见裴问唇边得意的一抹邪笑,这个混蛋。
……
两具身躯重新分开时,已是四野星幕低垂。
裴问躺在我身边,声音因喘息断断续续,“慕容……你…刚刚……想说什么?”
白他一眼,“裴问,你把我当成什么?”
“嗯,什么?”
“在你心目中我算什么?”
“你是我的妻啊”一本正经得想呕死我。
“裴……问”
“难道不是么”裴问的目光意有所指得在我身上一转。
莹白的肌肤遍布点点暧昧的红痕。“裴问”我脸飞红了一点,目光却炯炯得看向他,“我是个男子,不是一介女流,我更希望做你的朋友你的兄弟而不是单纯的妻。你明白么?”
裴问的眼中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星在黑色天鹅绒似的夜空中缀着,星光照在眼波中,竟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温柔如水……
“所以,请你,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身体被打横抱起,跃入清凉的水中。不知不觉,船已漂至岸边,水清浅,只及腰。
“裴问?”
“我答应你,过了今夜,把一切都告诉你,所以现在请你不要问,好么?”
裴问的手顺着我的腰线滑落臀瓣,一只手指伸进菊||||穴,轻轻揉转。我的身体一颤,一记手肘就待招呼上他,裴问一闪身一抬手将我紧紧扣在胸前。
“慕容,你的体力很好嘛。”耳边响起戏谑的笑声,“放心,刚才做了那么多次,我现在不会对你怎样了。当然,如果你要挑逗我的话,我就不敢保证了。”
色狼,感觉冰冷粘稠的液体顺着大腿滑落水中,水波轻漾,我的脸更红了。
……
擦干身上的水珠,披上衣服。我们在堤岸上坐下。
静谧的夜,黑甜的温柔如一场扑朔迷离的梦境,深冬连夜虫的鸣叫也几不可闻。
“如此良宵,当把酒问月,抚琴论剑。”裴问轻叹起来。
“无酒无琴无剑”我轻笑一声,双指如剪,裁下垂柳纤长的草茎,凑至唇边吹了起来。枯叶纤薄,音色单调,却有一番直抒胸臆的豪情。
“锵”无剑出鞘
长剑一挽卷起漫天星光
那是柄两尺多长的长剑,剑锋奇薄,发着青中带蓝的光。无剑讲究的是意在招外,剑在心中。剑招懒散,寥寥几笔,似信手挥来,剑气却织成密密的网,在深冬的林间纵横。
一叶飘零落至我的肩上,断口平整,只有轻轻一痕。
好厉害的剑刃
好凌利的剑气
如此的剑,杀人只怕也是一抹红痕,如美人一吻吧。
叶笛婉转拔高,剑网更密,如海奔雷怒,被剑气波及的柳叶萧萧而下,熠熠星月的光芒尽数为这把剑所夺。
一剑光寒十九洲,
在这柄剑的光芒下,还能有更耀眼的光吗?
有的
人
舞剑的人
舞着剑的人也是一把剑,一把更犀利更霸道的剑。
……
叶笛入慢,渐行渐远
突然,一个颤音,笛声嘎然而止。
“呛”无剑也在此时回收入匣中。
笛声虽止,余音绕梁。
剑招虽停,其势未歇。
抬眼,相视一笑 。
“好剑”
****
长街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面摊子,被油烟熏得又黑又黄的纸灯笼挂在摊头,微弱的灯光在寒风中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装在粗瓷大腕里,正袅袅冒着烟。
寒冬的夜里,对漂泊天涯的浪子而言,有什么比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更有吸引力的。
尤其是在肚子饿的时候。
“慕容,你饿了?”肚子咕噜一响没逃过身边人的耳朵,“都怪我,只顾自己吃饱,没想到你。”
这是在道歉么?狠狠白了他一眼,在面摊旁遥遥欲坠的桌椅上坐下,“老板,两碗牛肉面。”
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放在桌上。翠绿的粗瓷大碗不知有多少年的历史了,缺口豁牙。
微黄的粗面条就在碗底躺着,清汤上漂着一层红油,几叶青菜,几片酱牛肉。
拿起竹筷挑起几根面条。沿着碗沿,隔着热气,看见裴问那一副尴尬得拿着筷子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暗暗笑了一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过勉强了就不要吃了。反正你不饿。”我善解人意的一笑,“只是可惜你错过的是人间第一美味。”
我微笑得看着裴问英勇就义般得夹起几根面条。却在入口的一瞬间,脸色由委屈转惊讶续而喜悦。
“如何,味道不错吧。如此天然的美味,精雕玉琢的御厨是做不出来的,也只有在此陋巷中才有。”
鲜香热辣的面汤是长时间细细熬出来的,筋道的面条更是祖传的手艺。味道自是鲜美。这一处面摊在此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斗转星移,客人换了一茬又一茬,面摊依然在这儿,风雨不改。往摊主那儿投去一瞥,枯瘦的小老儿,步履浮浅,怎么也不会像是隐世的大侠。
我曾见过他在风雪中支着摊子,也许那样的日子根本不会有一个客人,摊头的纸灯笼依然持着得亮到天明。
“慕容,跟着我会不会委屈了你?”裴问咀嚼着面条,不经意得问道。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慕容,你像鹰,只有闲云野鹤翱翔天际才是属于你的。拉你陪我在这个樊笼中,也许有一天你会闷的。”
我放下筷子,“也许,但是我不后悔。”
****
回到王府,已是子时。
裴问将我留在房中,“慕容,今夜让我抱抱你,好么?”
从未在他的眼中看到如此的伤痛,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一遍遍
不再是轻柔蜜意,而是掠夺占有。
我想用自己抚平他眼底的忧伤,却不能够,
黑色越积越浓,化不开。
我只听见,裴问在我身上一遍一遍得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哦,没关系,裴问,真的没关系。
4
未及五更,迷迷糊糊间听见裴问在说,“慕容,我去上朝了,你就在这等我回来吧。”应了一声,抬眼依稀可见窗纱透进一点微冻的||||乳白晨光。昨天那场湮没一切的疯狂风暴,让我浑身酸软,提不起一丝力气。卷紧因裴问起身离开而透进些许凉气的锦被,沉沉睡去。
“你们不能进去”
隐约间听到噪杂的人声,好吵。
乒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不等我清醒,就有人鲁莽地撩开帐幕,一把就将我身上的锦被掀开。浑身一凉。耳边响起几声尖叫,夹以惊骇的抽气声。
勉强睁眼,混沌的脑袋却依然处于罢工状态,抬眼望去只见一堆宫娥正簇拥着一位铁青着脸的宫妆贵妇站在帐外。
竹儿被两个力大的宫女的擒着,脸上有掌掴的指痕。
一缕愤怒爬上我的心底,不管竹儿曾经做过什么,如今我留他在我身边,那么我就信任他,他是我的朋友,没有人能如此待我的朋友。
冷冷得扫过一片鄙夷嗤笑的脸,掀开被褥,下得地来,就在一片惊惧的目光中,我拾起散落于地的白色罩袍,轻轻一甩,掩起满身青紫吻痕。
那贵妇气得浑身乱颤,骂出一句,“狐狸精,和你父亲一样是狐狸精,我的丈夫,我的儿子,你们还要勾引多少人?”
歇斯底里,哪还有一点端庄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