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隐伸手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上了丝疲惫,“这是玉晗,给你定魂用的。”
直到这时夏叶瑾才想起来,眼前这人不是宫辰时,她也还没有回到古董店里。这里是大宋朝,她不久前差点被化魂镜给摄了魂。
想到这里她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下意识问,“那些孩子呢?救回来了没有?付”
最后一句话她本想问问付清竺如何了,但想到王坏等人在这个时候或许不怎么想听这个名字,便硬生生压了下去。
“救了一部分。”秦隐看了她一眼,“虽然有些元神已经被转移,但有这面铜镜在,或许能救回一些。”
“那我们现在就去那些人家里看看。”王坏说着一个箭步冲到前面,作势就要往外走。
被秦隐拦住,“你们留在家里,我自己去就行。”
“可是掌柜的你一个人?”
“没事。”
直到确定秦隐已经走的够远听不到了,夏叶瑾才小声的问王坏,“掌柜的救了我?”
“是啊,这化魂镜是个狠角色,我们费了很大的劲还是让它给跑了,如果不是秦掌柜,你的魂都收不回来。”说到这里,王坏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气恼的接着说,“也怪那个捉鬼小子,他如果不假装昏迷早点动手,你也不会被摄了魂!——”
“他人没事吧?”
王坏挑眉满脸质疑,“人家都害的你差点醒不过来了,阿瑾你怎么倒是关心起他来了?”
夏叶瑾一听赶紧摆手解释,哎呀王坏你别说的这么夸张,什么叫关心?他再怎么样也算是条人命不是,我就蛮问问。
见她这么说,王坏的脸色总算恢复点正常,但语气依旧不怎么好,“不知道,不过大概是死不了,反正我走的时候没见到他有什么伤。”
夏叶瑾暗自松了口气,又想到一个问题,便伸手扯了下王坏的衣袖,“咱们家玉器铺子真的能开的下去吗?”
对方一愣,似乎对夏叶瑾突然转化的话题有些不适应,“为什么这样问?”
“我看都没有人来买过东西。”
王坏还没开口,就被旁边听不下去的阿九给抢了先,“不是没人买,而是无缘的人买不了,咱们东西是卖给有缘人的。”
“”
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好像宫辰时那家古董店也是坚持这样诡异的经营之道。嗯,果然都是,有原则的生意人。
*
碧月将付清竺带到院子里的那口古井旁,指了指那黑洞洞的井口,说就是这里。
“每次见它都是在这里?”付清竺眯着眼睛仔细往井里瞧,但里面除了水之外,并没有看出其他任何的异样。
“还缺一点东西。”碧月顿了一下,“还缺一面铜镜。”
原先那面用来联络的铜镜已经被秦隐带走,现在她必须要另外找一面。
但显然在家里再找一面镜子并不算是难事,就在碧月又找了一面铜镜出来时,付清竺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是铜镜,而是碧月,看上去十分不对劲。
“你是不是许诺了它什么?”
碧月脚步僵了一下,随后便又到廊下拿了铜盆过来。
虽然在这过程中她始终没有说话,但其中的内情付清竺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世上之事,无论是人是妖,想要对方帮你,必然是需要一点代价,而碧月的代价,估计是她自己的元神。
没了他当药引,还有碧月在,所以今晚那个东西,还是会来。
付清竺突然觉得有些无奈。
世人总是这样,常常将死亡与剥夺元神或者灵魂混为一谈,以为少了灵魂就是死。但殊不知少了灵魂比死要痛苦无数倍。死亡还能有轮回,而少了魂魄的人,生生世世都在六道之外,看不到终点,找不到归宿。
不过既然是被他发现,无论藏在古井底的是何方神圣,他都不会让碧月死,更不会让对方取走她的元神。
其实刚靠近这院子的时候,付清竺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古井上面,毕竟这口古井是这座宅子唯一有水的地方,但他转瞬就放弃了最先开始的构想,一是古井里没有任何异样,而是碧月刚拿出来的那面铜镜镜面,已经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盛满水的铜盆加上镜子刚刚一个想法在脑子里成型,就看到碧月拿着手中的铜镜就要浸入水里,他心下一惊,喊了声“别放下去”就伸手去抢,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镜面碰到了水。
霎时周围水汽弥漫,原本平静的古井竟泛起阵阵波涛,诡异的水柱连续不断的冲上来,差点直接将他们两人掀翻在地。
洪水滔天。
付清竺脑子里冒出这个十分不恰当的词的时候,院子里几乎都快要变成汪洋大海。放眼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全是水。
他下意识将碧月护在自己的身边,刚想掏出黄符,眼前的水面忽然高耸了起来,无数水珠不停地从水柱中滚落下来,到了最后,渐渐的在幻化出一个几乎是透明却又泛着银光的人形。
“你放弃了?”对方用完全没有眼眸的空洞眼眶盯着碧月,开口之后竟然是温柔的女声。
这让付清竺更加的毛骨悚然。
第二百四十一章 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
“你放弃了?”对方用完全没有眼眸的空洞眼眶盯着碧月,开口之后竟然是温柔的女声。
这让付清竺更加的毛骨悚然。
“结束吧,我不想再自欺欺人。”碧月死死的攥着自己的手,突然间就有了勇气,抬起头来正面看它。
“这样啊——”对方意味深长的点了下头,如果那透明的东西是头的话,然后发出笑声,她那近乎透明的脸上也象征性的露出了笑容的轮廓,“那你的命我可还是要带走。”
说话间,它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慢慢的转过头,目光停在付清竺的脸上,一时间透明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起来,“看来今晚的收获不少,相比于你来,我更钟情他呢”
“你不是说只要一个元神就够了?”
碧月声音里带着恐慌。
“话是这么多,可多了也没有关系啊”
付清竺面上云淡风轻的站着不动,手中却在暗暗蓄力,趁着那东西转头去跟碧月说话的当口,以最快的速度掷出了一张黄符,那“人”瞬间觉察到不对,漫溢出来的水全都急急地往回收,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漩涡。
只可惜它还是晚了一步,等到它开始想要逃脱时,那张黄符已经十分稳当地贴在了它的面门上。
人形瞬间被定住没法再散成水珠,付清竺冷笑一声,咬破指尖,将鲜血划在事先准备好的另外三张黄符上,用力一指,三张黄符齐齐飞出,到了半空幻化成一个铜钵,散发出极大的吸力,罩在了那“人”的头顶上。
眼看那东西就要被吸进钵内,突然一线金光闪过,紧接着一道佛印拍了下来,那铜钵应声而碎,只听得“哗”的一声,那“人”瞬间散成了一滩水珠,齐齐跌进庭院中的各处青石缝隙里,汪洋大海转瞬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小滩井水还积在脚下。
付清竺有些懵,他看了一眼碧月,确认她完好无损之后才蹲下身,用指尖沾了点水,闻了闻。
“它跑了?”碧月的声音几乎在发抖。
付清竺的面色也十分凝重,“跑了,不过受了伤。”见对方一脸恐慌担心的模样,叹了口气,安慰道,“它最近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不过你家里也不要再有镜子了。”
待走出院子,他似乎又有些放心不下,便停下脚步回过头,“李子彦他的灵魂早已经不在了,你也看开点,选个日子让他安心的走吧。”
*
正睡得迷迷糊糊,屋门却被拍的砰砰响,夏叶瑾翻了个身,刚想破口大骂,就一听到阿九的声音在门前响起,“阿瑾你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等她强撑着一口气揉着睡眼出现在堂屋外,才知道对方口中所谓的出大事竟然是——秦隐带了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回来。
这到底算哪门子的大事!?
夏叶瑾转身就要回去再继续睡觉,却被阿九拉住,“诶阿瑾你真的不好奇吗?要知道咱们这铺子里可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女子啊?”
“那我是什么?”
对方一噎,“你不一样啊,而且这个女的来了之后你这玉器铺子里的唯一身份可就没了!”说到这里他凑近了些,“难道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夏叶瑾心说危机感你个大头鬼。还好意思提这个,我从出现在这铺子里你们有一天把我当做女子来看待?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屋门吱呀一声打开,秦隐和那女子走了出来,阿九夏叶瑾两人瞬间噤声,面上装作云淡风轻的看风景,但目光却一路追随着那两人远去。
“这女的长得倒是不错,你说该不会是咱们掌柜的相好吧哎哟,你干嘛打我?”阿九的话还未说完,脑袋就被从后面走过来的王坏狠狠挨了一下。“谁让你乱说话的?”
“我哪里有乱说话,王坏你刚才是没有看到掌柜的和那女的你又打我?!”
“都说了别乱说话了!掌柜的是那种人吗?”
阿九满脸委屈,“哪种人啊?男未婚女未嫁不是很正常吗?王坏你自己才是那个竟往歪路上想的人”
他的控诉还未说完就被王坏推走,“行了行了这天都还未亮你就在瞎嚷嚷些啥,赶紧回去睡觉。”
两人推搡着远去,王坏见夏叶瑾还愣着便也回头催了一下,夏叶瑾应了一声也往回走,但早已经是睡意全无。
突然出现的女子,难道这就是她此番的任务内容?
来破坏秦隐和这女子的姻缘?而这长相与宫辰时完全一样的秦隐,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脑子里混乱一片,几乎是完全理不出头绪来,等走到自己屋子前夏叶瑾想,这事情急不得,她还是找机会先观察几天再说吧。
*
秦隐刚走到后院,就被斜里伸出来的一柄长剑拦住了去路。付清竺从角门里转了出来,嘴角吊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秦掌柜,还真有你的,用佛印去救一只作恶多端的水妖?”
对方面无表情地站着,看样子似乎是并不想搭理这个擅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我不管你的原因是什么,也不在意你到底要不要杀了它,但至少得给那些孩子的家人一个说法吧?”
秦隐这时才抬眼看他,“你是不是管得太多?”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出乎了付清竺的意料,他僵了一下,才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可能真的要管一管闲事了。”
“无所谓。”对方扔下这么一句,径自越过那柄长剑,付清竺还想拦一下,可还未出手,剑锋突然砰的一声,断成了两半。
弯腰捡起掉在地上成两截的长剑,付清竺低头苦笑,看来自己这回还真是惹上了一个厉害角色。
正无奈间,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紧接着十分着急的声音传来,“付清竺你不要命了吗站在这里?”
付清竺嘴角下意识的扬了一下,将震碎的长剑藏进衣袖里,慢悠悠的回过头,一脸茫然,“站这里怎么了?”
“什么叫站这里怎么了?这里可是我们掌柜的必经之路还有王坏他们”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解释下去太啰嗦,索性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那天受伤了没?后来碧月怎么样了?大白天的你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旧识()
付清竺终于忍不住笑了,说夏叶瑾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啊?
夏叶瑾有些脸红,瞪了他一眼,“总之你大白天的不该出现在这里。”
对方一脸天真,“那大晚上的可以?”
“”忍无可忍一个白眼甩过去,“无所谓,只要你不担心被人当贼打死。”
两人又互相嫌弃了一会儿,付清竺突然收了玩笑的表情,说其实我今天来这儿是有点事儿。
夏叶瑾见状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就在她一脸正色的等待下文时,却听到付清竺说,“其实也没啥,就是顺道来看看你死了没。不过现在我算是知道了,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古人诚不欺我。”
“”
下一刻,一把凳子就砸了过来。
付清竺看着满脸恼火的夏叶瑾,心想他还好刚才临时改变了主意,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知道的多未必是好事,不知道或许才能更好的保全自己。
“真的是化魂镜在作怪么?”
夏叶瑾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单手提着木凳,保持着两人拉开的距离,看着付清竺问。在她醒过来后,无论是秦隐还是王坏都没有再提起,颇有点不了了之的意味,但夏叶瑾却觉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就看到付清竺摇头,脸色有些凝重,“不是镜妖,是水妖。至于镜子,不过是它用来吸取元神的把戏罢了。”
“那现在这只水妖?”
对方的脸色更加凝重,“跑了。”顿了一下又说,“我估计着它不会走远,你平常要小心一些。”
夏叶瑾心里想这铺子有秦隐这么厉害的角色在她根本就不用担心,但难得看到付清竺脸上挂满了担忧,还是认真的点了头,“那你也小心点。”
话刚说完,就看到对方脸上表情更加奇怪,夏叶瑾正纳闷难道还有其它棘手的事情,就听到付清竺小心翼翼地盯着她开口,“夏叶瑾你能先把手上的木凳放下吗?你单手抡着凳子让我小心点的样子,比起关心更像是恐吓”
“”
*
和风细雨,满室生香。
这是夏叶瑾迈进西厢客房的第一个印象。
汴梁属北地,冬日寒冷干燥,雪倒是经常下,可还是干,手脚皲裂几乎是家常便饭。但此刻站在室内,却让她感觉到了难得的温润。不是比喻,就是字面上的温润,仿若一下子走进了江南的小小宅院里,听雨看花,水汽氤氲,温柔婉转。
“你叫阿瑾?”
坐在绣花软椅上的人将目光从手中的建盏上移开,抬头看她。
“是。”夏叶瑾点了下头,不知道为何,眼前这个人生的十分好看,可举手投足间却透出一股子别扭,细看之下又好似错觉,可收回目光后却还是别扭。到了最后,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现反倒是让她自己的举止变得异常奇怪。
“听说你在这里也住了很久?”对方歪着身子问她,动作优雅,可还是无端端的透出一股诡异的别扭感。
“嗯,秦掌柜好心收留我们。”夏叶瑾边说边赶紧把手中托盘里的糕点在桌上摆好,阿九交代过,这些都是掌柜的特意为眼前这位姑娘准备的。
想起这个就有点来气,她好端端的在书阁里待着,本想找点有关水妖的资料,却硬是被阿九拖了出来,说什么要她帮个忙,这件事只有她能够胜任。就在夏叶瑾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时,对方竟然塞了一个托盘到她手里,让她送点心给新来的水姑娘。
没错,这个人姓水。单名一个云字。
当时她还因为这个姓震惊了好一阵子,但现在看来,跟这个水姑娘的人比起来,她这个姓氏实在是正常太多了。
“没想过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夏叶瑾正聚精会神地同眼前那盆秋海棠“天人交流”,就听到对方又问了这么一句,她立刻回神,避重就轻地答,“秦掌柜对我们很好,我们在这儿也很安心。”
“你们应该都很好奇我身份吧?”
冷不丁的,水姑娘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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