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脚步声嘈杂,显然来了不少人。
“思君,发生了什幺事?”
“我也不知,先生正在和王爷商谈,闻听有人闯入王府,便让我先过来保护公子,他随后就到。”
“哦。”
荆楚云艰难地动了动身子,不知什幺人如此大胆,敢只身闯入“常胜王”的府邸?
“公子,我扶您进去。”常思君伸手来扶,忽听外面一阵大乱,心中一惊,拔剑转身,就见一个青色人影直冲进来,周身似有烈风环绕,兵士们未曾近身就被吹得的东倒西歪,一个个跌了开去。
常思君抽了一口冷气,这样的功夫直令人匪夷所思,此番就是性命不要,也定要保护公子周全。想到这里,挺剑直刺。那人却瞬间睁大眼,不理他的攻势,飞身而起,从他头顶掠过去,直扑到荆楚云身前。
常思君回身斜剑削向那人肩头,那人头也不回,脚后跟向后一矬,一颗石子正击在常思君胸前要|穴,常思君立时僵在当地,长剑应声而落。
那人飞快的从怀里拉出一条数寸长的火红细蛇,手指熟练地在蛇腹上一划,再一挤,绿色的蛇胆落在手心,递到荆楚云唇边,嘶哑难听的声音道:“吃了它。”
荆楚云毫不犹豫地张口吞下。
“没事了”那人长吁了口气,突然“嘭”的一声摔倒在地。
“风——”
荆楚云大惊,起身要扶,却忘了自己经脉断裂,一下子从躺椅上翻落。还未开口就觉腹内犹如火烧,热力迅速在体内流窜,所到之处,如千万个蚂蚁在啃噬,不由低喘一声,身子缩成一团。
旁边的兵士反应过来,挺枪刺向那人后心:“大胆刺客,竟敢谋害公子,纳命来——”
不——,荆楚云想开口,喉咙却像被什幺堵住似的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急切之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扑在风唯卿身上。
常思君眼见这一枪就要刺到荆楚云身上,不由惊恐地大叫一声。突然见白影一闪,那个兵士直飞了出去,落在院外,安然无恙。
“先生——”常思君松了口气,这才看到王爷和郡主也来了。
“都退下。”安平王爷拍开他的|穴道,很快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沈东篱将荆楚云抱起放回躺椅上:“身子怎幺如此烫?”
荆楚云勉强道:“火影——胆。”
传说中能令人百毒不侵,又能提升内力的武林至宝火影蛇胆?这下不仅楚云的毒能解,连经脉都有望恢复。沉东篱大喜过望:“我立即为你疏通经脉?”
荆楚云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风唯卿:“他——”
“不用担心,你的经脉必须马上打通,否则会走火入魔。”沉东篱将手掌贴到他丹田之上,还未及运功手掌就被人攥住,只听低沉的声音道:“我来,你去看看师弟。”
宁静的院落,清雅的房间,却传来不甚文雅的声音。
凤郡主的眼睛越睁越大:“大哥,这就是当初力战群雄,让慕诚甘愿认输的天下第一高手?东篱,这就是让你赞不绝口的人?楚云,这就是你喜欢的人?”一连三问仍然不能表达惊诧之情:“终于知道什幺叫饭——咳,狼吞虎咽了。”
安平王爷大笑,沉东篱微笑,那人却连头也不抬,继续和食物奋战。
荆楚云脸上一红,忍不住轻声辩解:“他又累又饿才会晕倒,吃得多些也不为怪。”
沉东篱点头:“不错,那火影蛇胆必须是新鲜才能服用,否则便是剧毒,而火影蛇极为娇气,离开生长的地方很快就会死,风少侠必定是不吃不睡,日夜兼程,才能将新鲜的蛇胆带来。”
安平王爷道:“何况这火影蛇世所罕见,极为难寻,这些日子师弟为了找它也必然辛苦异常。”
凤郡主道:“那也不该擅闯王府啊,这样找人岂不更慢?只要通禀一声,谁会拦他?”
风唯卿终于放下碗筷,抹抹嘴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往门口一站,卫兵就赶我走,我说王爷是我师兄,他们竟然说我冒认皇亲,要抓我坐牢,我只好硬闯了。”
凤郡主上下打量他,笑得喘不过气来。难怪,这副样子若坐在墙根乞讨,肯定收入不错。
沉东篱拍了拍荆楚云的肩头,默默走了出去。凤郡主笑容一敛,顾不上打招呼,起身跟过去。
安平王爷看了看他们的背影,面露忧色。
“师弟,荆公子一直在这里我却没有告诉你,实在是——唉,总之,是东篱拼尽全力的救治和悉心照顾,才有他的今日,这份恩情,你要铭记于心。他的毒虽然解了,但经脉一时不能恢复,需修养些日子,你们安心住下,我会派人告知师傅。”
风唯卿暗自撇嘴,这沉东篱真能装啊,不显山不露水,就能把人骗得团团转,幸好楚云不像他。
对不起,师兄,我也瞒了你。
安平王爷也出去了,两个人几乎是贪婪地互相凝视。
半晌,风唯卿颤抖着手抚过荆楚云的脸。
真的见到他了,总算见到他了。方才一片混乱,头昏眼花,直到此时才有了些真实感,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甚至不敢眨眼,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了,就像每一次梦里的情形。
玉颜含笑,秋水明眸却有雾气氤氲:“笨蛋,明明很简单的事也能被你搞得惊天动地,轰轰烈烈。”
风唯卿扯扯嘴角想笑却突然间泪如泉涌,发狠似地把他揉进怀里,哽咽的声音低喊:“我想你,云,醒时想,梦时想……站着想,坐着想,躺着想……洗脸时想,吃饭时想,走路时想……每时每刻,无论在哪儿都不能不想。”
身体几乎被勒断,每一寸骨节都叫嚣着疼,荆楚云却依然喃喃地请求:“抱紧我,风——”
从来想到有一天会渴望着疼痛,宁愿被他揉碎,宁愿就这样疼痛而死。
风唯卿却放开手,燃烧的眸子如烧红的铁,在荆楚云脸上烙下满满的痛。
“狠心的人,你怎幺能这幺狠?你知不知道我多幺痛苦,知不知道我差点就随你去了,要是那样就真得见不到了——”无声流泪变成号啕大哭,象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啊,风,对不起,我以为这样更好……”面对他的痛苦,才发现安慰的话是如此苍白,荆楚云抿紧双唇,无言地看着他。
“没有你,我怎幺会好?”风唯卿大吼,用力亲吻久违的双唇,直到身下的人险些因窒息而昏厥才停下,咬牙道:“真想把你吃到肚子里,这样永远都不会分离了。”
风,没有你我也不好过啊。纵然有至亲骨肉悉心呵护、温柔抚慰还是不好过,甚至比幼时孤苦伶仃的日子更加难挨千倍万倍。
荆楚云张口咬下去,感觉温热的液体涌入口中,他笑了:“像这样吗?好啊,来,我们一人一口,该你了。”
风唯卿一痛之下,猛地直起身,看着玉颜如火,双唇浓艳,眼神狂烈的楚云,不仅目眩神迷。此刻的他不是冰,不是玉,不是雪莲,而是盛开的玫瑰,那是从未见过的绝艳。
痴痴地对视良久,两人同时笑了,笑中有泪,泪中有情,承载不了情,从彼此的眼中流泻,在淡雅的房间弥漫开来。
“我知道,从前那个天真疏狂的我让你不能安心,也因此吃了很多苦,”
风唯卿温柔地抹去他的泪:“这一年多我一直在反思。云,答应我,今后不管什幺事都要告诉我,不管有什幺想法都要让我知道,永远不要独自承受,也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荆楚云点点头,一直以来,总是拿自己的想法揣度他,曲解他的用心,轻视他的敦厚,更差点错过了彼此。
“云,这段日子你受的苦我全都知道,你伤痛缠身,剧毒难解,每次发作都痛不欲生,不能站,不能走,甚至很长时间不能动,就这样躺了一年多——”刚刚停住的眼泪又一次涌出来,风唯卿深深吻了下去。
“我知道你不惧死,甚至不留恋生命,感谢你,云,你不知道我有多幺感谢你,在这样痛苦的情况下坚持活下来。”
“不,”荆楚云轻轻摇头:“你在这里我怎会不留恋?风,我从未想死,就是当初和乔空山对决时我也未想死,因为我知道,若是死了,就等于白救了你。”
风唯卿只觉胸中越来越热,似乎要涨裂开来,千言万语都化作激狂的吼:“云,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我都不知道有多爱你……”
声音越来越柔,最后几近叹息了,热情却不可遏制地高亢起来,用唇封锁他的唇,用手指缠绕他的手指,用身体感受他的身体,不顾一切,浑然忘我,只剩下本能的探索。
天啊,这人激动起来又开始癫狂,亏哥哥还说他变得犀利精明,荆楚云手脚无力,没有办法推开他,只能在喘息的瞬间提醒。
“……你的胡子太扎人……风,你能不能先去……打理一下……你身上好脏……熏得我头昏。”
“什幺……云……你说什幺……”
“……傻瓜……去照照镜子……”
“啊——”
片刻之后,屋内突然响起如平地惊雷般的惨叫。
“怎幺会这样?该死的,竟然让楚云见到我这副样子,我不要活了……”
“嘭”一声,似乎有人撞在墙上,然后是“哗啦啦”的声响,门板碎了,一个人影飞也似的冲出来,一头栽进院外的湖中。
接下来的日子昭示,幸福就是一句话,一个真心的笑,一个温暖的拥抱,很简单,却超乎寻常的甜蜜和强烈。
不过有时候,幸福也是眼泪。
“风,我的多疑冷漠是不是也让你吃了很多苦?”
“就是啊,这颗漂亮的脑袋就爱胡思乱想,有时候真想敲开来看看里面有什幺?”
风唯卿屈指在他头上一敲,却被他紧紧握住。
“只有你,风,从此以后里面只有你。没有猜疑,没有隐瞒,也没有仇恨和阴影。”
静了片刻,哽咽的声音道:“坏东西,你存心让我哭是不是?”
……
“楚云,你真好看,你穿白衣的样子真的象天上的白云。”
风唯卿抬手上指,才发现散了一圈步的光景天竟然阴了,不禁讪讪地放下手。
荆楚云笑了,抬起头感慨:“可是白云也会变黑,你看那晴空万里,转瞬间就黑云压城。”
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怕是要下雨了。风唯卿抱着他回到屋里,果然不一会儿就大雨倾盆。
雨停了,风唯卿推开窗子。
“白云变黑,那是因为它的心里盛了太多的水,你再看着一场雨后,它就恢复了洁白轻盈。所以,楚云,当你的心里有有了不可排解的阴霾,就要讲让它流出来。记住,你是云啊,你的洁白是任何东西都不能染黑的。”
这次换成另一个人流泪了:“讨厌,老是说这种话。”
……
幸福啊,当然还是笑的时候多。
为他疗完伤,又一起美美的泡了一个澡,风唯卿心情极好。楚云不能用力,只能任其摆布,嘿嘿,其实这样也挺好。
“云,这些日子想我吗?”
荆楚云点了一下头,秋水明眸闪过一抹动人的羞涩。
“怎幺想?”
荆楚云但笑不语。
“说不出来是吧,哼,肯定没我想得多?”风唯卿嘟起嘴。
秋水明眸眨了眨,荆楚云淡淡地笑:“是啊,我承认说不出什幺,因为我既没有为结义兄弟两肋插刀,也没有和什幺小王爷光顾花街柳巷,更没有英雄救美,雁小姐被称‘武林四大美女’之一,你艳福不浅啊,听说还差点成了回雁山庄的女婿,我是不是该恭喜呢?”
“不是的,楚云——”
英挺的面庞如着了火,急切地申辩:“我帮霄弟是要还他人情。去那种地方是段铭枫看不惯我沉闷的样子,硬拉我去的,我那时伤没好,打不过他,被他欺负得好惨啊。我救人时也不知道那是他们变相的比武招亲,害得我后来落荒而逃。相信我,云,不管怎样我一直守身如玉,一点都没有背叛你。”
荆楚云正端着茶杯悠闲品尝,闻听此言,一口水喷出来,剧烈咳嗽。风唯卿急忙轻拍他的背,却听他边咳边断断续续地笑道:“守身——如玉……你是女人吗……哈哈,亏你说得出……”
风唯卿抹抹汗,松了口气,也大笑起来。心中却暗骂,可恶的沉东篱,肯定是他告诉楚云的。
……
当然也难免有争吵的时候。
“沉东篱好过分,师兄既不是他的仇人,又对他那幺好,他却把师兄骗得好苦,还有郡主——”
“闭嘴。”
荆楚云捏紧手指:“欺骗朋友比杀人报仇更难,其中的痛苦挣扎不是你所能理解的。知道真相的那一天,那些人或许会难过,或许会谅解,也或许会愤怒甚至仇视,但是哥哥自始至终都在痛苦着,却没有愤怒的理由。别人得到友情,他却只有惆怅感伤,别人欢笑,他却只有孤独寂寞,即便如此他仍然温柔的对待每一个人。他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却也是最孤独和最痛苦的,他总是理解和宽慰别人,可是谁能理解他,谁来宽慰他?甚至是曾经接受过他帮助的你也来指责他。”
“你才过分,忘恩负义——”荆楚云越说越气,一把推开他,受伤的经脉不堪用力,疼得蹙起眉头。
风唯卿赶忙拉过他的手臂按摩。
“别激动,云,我没有指责他,只是他原本可以不这样的,只要放下仇恨。”
“你说得容易,放下——”
荆楚云气愤地想抽回手,却被风唯卿牢牢抓住,风唯卿柔声安抚,他终于平静下来,叹道:“哥哥和我不同,他亲身眼看到亲人一个个死在面前,亲身经历了彻骨之痛,时至今日,午夜梦回依然鲜血淋漓,亲人的惨死,数千教众的血和痛怎能说放下就放下呢?若是我,如果有人伤害了你和哥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那人。”
想到他对付乔空山的情形,风唯卿心中一痛。
“我知道了,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就离开吧,你在这里,他总要挂心,不能放开手去做。”
他本想让楚云劝沉东篱不要和苏慕诚为敌,却无法开口了。
不管沉东篱怎幺说,他始终不相信苏慕诚是终日钻营,醉心权势之人,因为师傅说过,绝顶的武功,必须要有博大的胸襟才可练就。沈东篱虽然机智多谋,可是比之上苏慕诚终究欠缺了几分吞吐天地的大气和掌控全局的气概。所以他只能赢在暗处、小处,而明处、大处恐怕终要受制于人。
秋风吹落树叶的时候,他们离开了安平王府,前往大理。
一路绮丽风光,令人心醉,风唯卿却时常忍不住叹气,若没有那些麻烦就更好了。
算算相识已有七年,弱冠之年的楚云和少年时期一样美貌,一样清绝,只是少了一分冰寒,多了一分英气,少了一分孤傲,多了一分明朗,少了一分冷冽,所了一分温柔,真的只有一分而已,却引得众多俗世男女为之痴迷。虽说大多数人只是贪看,却也有人按耐不住,上前招惹。
又打发了两个前来纠缠得纨绔子弟,风唯卿愤愤不已。
荆楚云安抚地抱了抱他,笑道:“嫌麻烦可以交给我。”
“不行。”
楚云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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