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会中途停下来翻身睡去,但关健时候他也会赶紧把刘阿朵的嘴巴捂住,防止她失控地喊叫出来。
刘阿朵后半夜有小便的习惯,偶尔一次神志不太迷糊,刚回到床上,听见窗台下好像有人在哼哼,不由得头皮发紧,睡意全无。仔细听听,是隔壁“大猩猩”发出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床也在吱吱地响,墙壁不时被重重地撞一下。刘阿朵听了一会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又干呕,三两下推醒了马小波,低声说:“你快听听隔壁在干什么。”马小波恰好听见“啪啪”两声,像是巴掌打在肉上,就说:“睡不着觉,打蚊子呢。”刘阿朵说:“肯定不是打蚊子,你再仔细听听。”马小波凝神一听,“扑哧”笑了起来,说:“听见像是在自……”刘阿朵掐他一下:“恶心吗你!”马小波笑道:“这么大年纪了,没个女人,还不让人家自蔚一下?……哎哟你别掐我,我不说了。”马小波伸胳膊把刘阿朵的脑袋抱在怀里,哄道:“别听了,睡吧,生理需要,正常现象。”刘阿朵在黑暗中微笑着闭上了眼睛,马小波却睡不着了,黑暗中睁着眼睛想:“庄丽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呢?”想到这半年来跟刘阿朵在一起的生活,马小波感到了强烈的不真实,仿佛一个漫长而乏味的梦,他想:“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就是传说中的幸福吗?”
一个人可以遇到两次以上的爱情(1)
马小波更加热衷参加公司的外交应酬,跟庄丽在一起时,是为了躲避她的吵闹,如今刘阿朵听话得像只猫,却让他感到了比吵架更难忍受的腻烦。下班早了,马小波也不着急回家,而是一个人到处溜达,慢慢地养成了独自散步的习惯。有好几次,马小波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庄丽居住的小区,夕阳下,他久久地望着那扇封闭藏匿着自己过去岁月的窗户,心里冰凉冰凉的,常会想起那句词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跟庄丽在一起的四年来,马小波无数次想过索性终止炼狱般的婚姻生活,如今真的解脱了,他却感到头不着天脚不着地,空落落的。马小波有些明白过来了:“再闹,我和庄丽之间还是有真感情的。”
倒是他马小波一直是对的,最后却错了。这就叫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吧。
中午,马小波陪客人喝高了,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喷酒气,谢月忙着给他倒茶,又拧了手巾把来给他擦。马小波两眼发花,只看见谢月就是庄丽的模样,一把拽过来。谢月踉跄着倒在他身上,脸对脸地望着他。马小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费劲地打量谢月,还是庄丽的模样,酒精让神经变得脆弱,眼泪就下来了。谢月误会了,温柔地给他用毛巾去擦。这时,谢月的电话响了,她麻利地站起来跑过去接,嗲着声音答应了几声,扭头望望马小波,看见他闭上眼像是睡了,放下电话出门去了。
马小波满心眼里全是庄丽,摸到自己的手机,借着酒劲给庄丽发了个短信:“救救我宝贝,我快死了。我只想回到你身边。”勉强写完,按下发送键,就睡过去了。
昏睡了一个下午,马小波的酒劲过去了,依稀记得自己给庄丽发了个短信,冷汗就下来了,他想:“这不是自讨没趣吗,庄丽一定不搭理我,闹不好被她血骂几句。”马小波稳一稳心神,翻开手机,庄丽竟然回信了!马小波瞪大眼睛,一字一字地读着,读完又读一遍,一连读了三四遍,依然是那七个字:“随你便,我无所谓。”
马小波真的晕了,“扑通”仰倒在沙发上。庄丽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已经看穿了生活,感到“无所谓”了吗?想到庄丽已经看穿了自己和婚姻,马小波感到更加缺乏勇气见到她。
马小波到底没有勇气去庄丽那里,满腹心事地溜达了几条街,最后还是回到了学校。刘阿朵看到马小波心神恍惚,以为他累了,让他躺床上,给他捶打腰背。又钻进马小波的怀里,吻他的脖子、胸脯,听他的心跳。马小波一面想庄丽,一面应付刘阿朵。他在想:“如果我离开刘阿朵回到庄丽那里去,刘阿朵会怎么样?我和庄丽又会怎么样?”当然,想不明白——如果当初他能想明白现在的结局,无论如何不会离开庄丽的——人没有前后眼啊!
第二天是周六,马小波一直睡到中午,醒来还是想何去何从的事。“难道往后就这样生活下去吗?出于潜意识的破坏欲望,我失手打碎了自己的生活,覆水还能收起来吗?如果我再次离开,对于无辜的刘阿朵来说,我又要犯一宗罪了。”马小波感到活着真是烦死了。
刘阿朵出去买菜了,马小波把头从文件柜后面探出来,望向门口。从竹帘子的缝隙望出去,马小波看到“大猩猩”挥舞着手臂出现在阳光下,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比她小很多的年轻女人,那女人穿一身样式很花很俗气的廉价衣服,低着头跟在“大猩猩”后面迈着小碎步。马小波注意到,这个苍白肤色的女人,有一点清秀,不由微微笑了:“‘大猩猩’终于也有个女人了,不过别人有个女人才显得正常,他有了女人却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
马小波起床后出来洗脸,看到那个女人正给“大猩猩”做饭。正好刘阿朵回来,看到这情景,看呆了。马小波赶紧把他拉回家。吃过中饭,刘阿朵又要出去看那个女人,马小波看着她大惊小怪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女人真是猴子,对什么都好奇。”
那女人正坐在门口洗衣服,对刘阿朵善意地笑笑,刘阿朵倒不好意思了,也笑了笑,算作打招呼,赶紧撤回来了。她小声问马小波:“不知道她晚上是不是跟‘大猩猩’住在一起。”马小波笑得直不起腰来,暗想:“女人对这些事情真是太在意了。”这个女人的到来,转移了马小波的思想,他感到心里平静多了。
平静的生活一瞬间又回来了,酷暑的炎热也突然来到了。马小波不想成天关在屋子里,恰好市中心开了一家大书店,马小波就拉着刘阿朵去买书。在书店呆了没几分钟,刘阿朵一个人出去逛商场去了,这一点爱好她跟庄丽没有什么分别。马小波在书店的书吧看书,直到刘阿朵大包小包回来喊他回家。如果是庄丽,马小波就没有这样的自由,他得全程陪同她购物,还得小心翼翼。马小波想到这点区别,暗暗笑了:“某些时候女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样。”路上买了一张晚报。
吃过晚饭,马小波翻看那张晚报。刘阿朵边收拾碗筷边说:“小波,我觉得你最近老了许多,不太爱说话了,心里没什么想不开的吧?”马小波抬起头来说:“没有,难得生活这么平静,我这是自在的表现。”刘阿朵笑了,深情地望望马小波,洗碗的时候又对着碗说:“注意你的身体,晚上熬夜别那么久了。”马小波笑笑,打了个哈欠。
一个人可以遇到两次以上的爱情(2)
睡下后,刘阿朵温柔地说:“小波,也不见你带朋友回来,他们是不是对你‘离婚’的事有看法?”马小波看看她,笑道:“碍着他们什么事了,管好自己的事就不错了。”刘阿朵说:“那你明天约几个朋友来家吧,老是咱们两个人,你肯定闷得慌。”马小波心下感慨:“女人都是自私的,都希望尽量多时间跟自己的爱人独处,但刘阿朵和庄丽明显不同,庄丽不会这么为我而牺牲自己的。”不过刘阿朵的善解人意倒给马小波造成了心理负担:“请谁呢?”他想到了姜永年和谢月,又否决了,“他们看到我现在的生活,一定会大惊小怪,闹得全公司都知道。”后来马小波终于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客人:李浩。
第二天是星期天,正好李浩没有班,早上接到电话,上午就来了。马小波去学校大门口接他,怕他大惊小怪,走回来的路上给他简单讲了自己的现状,进门后李浩还是惊呼道:“靠,你怎么住这里,比我还惨哪!”马小波怕刘阿朵脸上挂不住,赶紧打哈哈给两人介绍。刘阿朵一点没有见怪的意思,很高兴地跟李浩攀谈。有刘阿朵在,马小波不好跟李浩谈自己的事情,李浩就跟刘阿朵讲述自己的婚姻不幸。李浩讲起来比从前给马小波讲顺溜多了,就跟英模做报告似的,听得刘阿朵一脸泪水。马小波听着李浩想着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
李浩走时,刘阿朵坚持把他送到大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李浩骑着摩托远去,回头对马小波说:“真可怜,长得又帅,你说那刘珂珂怎么就舍得离开他?”马小波有点酸酸地说:“你是不是爱上他了?”刘阿朵说:“去去去,我只是从小就崇拜警察。”马小波说:“警察有什么好?”刘阿朵想想说:“可能是威风吧,能给人安全感,我也说不清楚。”马小波笑笑,心里不太得劲,就对刘阿朵说:“你先回吧,我再去书店转转。”
路上,马小波想着刚才的事,越发觉得刘阿朵是爱上李浩了。“这说明,一个人是会有两次以上的爱情的。我还会遇到一次爱情吗?”又想到,“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人没有爱情而生活在一起,遇到爱情也自欺欺人地不敢承认,懒得打破目前的格局,比如刘阿朵,比如那些安于无爱情的婚姻的人。这样的人都不是勇敢的人。而我不爱刘阿朵却和她生活在一起,同样是对爱情的漠视。但是,要真的遇到第二次爱情是多么不容易啊,庄丽会像刘阿朵一样遇到她的第二次爱情吗?我是否应该勇敢地回到庄丽身边去,重温我的第一次爱情呢?”
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很可怜(1)
马小波只在书店呆了一个小时,买了一本米兰·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他坐电车到了公园,坐在树阴下的一张长椅上,看着树阴和花影里的男男女女,想自己从前和刘阿朵还有庄丽来这里的情形,觉得恍如隔世,此刻,这两个女人都很陌生。夕阳渐渐隐入一座大楼的背后,马小波站起来,走出公园,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回走。一个抱着小孩的少妇快步超过他向前走去,那个小孩趴在少妇肩膀上,眼睛直直地盯着马小波。马小波冲他做个鬼脸,小孩突然冲着他伸出一双手来,奶声奶气地叫道:“爸爸,爸爸,爸爸抱抱。”抱孩子的少妇闻声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对马小波笑笑,哄孩子:“宝宝,那不是爸爸,是叔叔。”小孩不愿意了,抻着小身子非要让马小波抱,少妇不让,小孩咧嘴就要哭。马小波上前伸手去抱孩子,对少妇说:“没事,我抱抱他,我很喜欢小孩的。”少妇只好小心地把孩子给他,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看他弄脏了你的衣服。”马小波笨拙地抱着孩子小而轻的身体,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幸福感冲上心头。可是孩子却又要她妈妈了,马小波把孩子还给少妇,少妇感激地说:“谢谢你,我们赶着回家,他爸爸在前面等着呢。”马小波目送母子远去,心中对美满的家庭充满了艳羡,不由重重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走到十字路口,往东是刘阿朵那个家,往北是庄丽那个家,马小波踌躇再三,在路口兜着圈子。虽然庄丽在短信里说他回不回去无所谓,但马小波能想到她在缓过劲来后会对他做些什么,况且,自己和刘阿朵这一段的生活,庄丽迟早要追究,后果不堪设想。马小波胆怯了,他还没有做好跟庄丽面对面的准备。十几分钟后,马小波向东走去。此时,黄昏已经接近尾声,大街上一片“宿鸟归飞急”的况味。“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马小波心里一片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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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波回来的时候刘阿朵正在做晚饭。刘阿朵头也不回地问:“今天买的什么书呀?”马小波一愣,这才想起买的书忘在公园的那张长椅上了,只好说:“忘了带钱,没有买。”刘阿朵扭过头说:“早晨我还见你钱包里有好几百块呢,怎么就没钱了?”她犹疑地打量着马小波,少见地伸过手去从他的屁股口袋里拽钱包。马小波呆着没动,有些不习惯地望着她。刘阿朵掏出马小波的钱包,却带出一根长长的头发来——刘阿朵一直留的短发,这根头发有她的五倍长——她的两根手指捻着那根头发,脸色渐渐变了,把头发举到马小波眼前,声音尖而高带着颤音问:“你今天到哪里去了?这是谁的头发?”马小波笑着说:“我知道这是谁的头发?大概是在公园的长椅上沾的。”刘阿朵马上问:“你去公园了?跟谁去的?”马小波依然笑着说:“我一个人去的。”刘阿朵深深地看了马小波一眼,低头打开钱包,然后大叫了一声:“钱呢?你把钱弄哪去啦?”马小波还在笑着说:“你今天怎么了?我说过我没有带钱,你一定记错了。”他伸手去抱刘阿朵,想安慰她。但是他看见刘阿朵眼神突然直了,眼睛盯着他的肩膀,射出一种绝望的光来。马小波顺着刘阿朵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天,那里竟然有个口红印!小小的,像个红樱桃,分明是一张曲线分明丰满圆润的小嘴留下的。马小波马上想到是公园外面碰到的那个叫他爸爸的小孩嘴上抹了口红,一边伸手去抹,一边打算给刘阿朵解释。但刘阿朵疯狂地把他的手打开了,她疯跑过去关上门,又疯跑回来,把那根头发举在马小波的脸前喊:“你到底去哪里了?我问你,庄丽是不是长头发?她是不是长着一张小嘴?”久违的气闷袭击了马小波,他突然感到了眩晕,整个脑袋像浸在水里的冰葫芦。刘阿朵依然在喊:“你一定到庄丽那里去了,我知道你身上的钱都给了她了!你爱的还是她,我根本在你心里没有分量,是不是?”马小波紧紧地抱住刘阿朵,闭着眼低声说:“朵朵,你听我说,没有的事,我真是一个人去公园了,你别胡思乱想。”但是刘阿朵很粗暴地挣开了,她喘着气一字一顿地问马小波:“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去庄丽那里了?你们Zuo爱了吧,很爽吧,她在床上是不是比我骚啊?……”马小波瞪着刘阿朵,惊呆了,想不到女人醋性大发、妒火燃烧的时候是一样的凶猛和疯狂,他分不清眼前是刘阿朵还是庄丽了,抡圆了就是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两个人都愣了,刘阿朵望着马小波,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委屈,转身扑到床上哭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马小波只记得自己挨庄丽的耳光,从不记得自己打过她,而今,一向温顺的刘阿朵却被自己打了!马小波懊悔不已,搧了自己一巴掌,走过去轻轻地搂住刘阿朵,他知道刘阿朵是个讲道理的人,比庄丽有文化,只要他能一五一十说清楚,她会原谅他的。但马小波却什么也不想解释,他强压着懊恼轻轻地搂着刘阿朵,感到她越哭越厉害了。马小波担心被隔壁听见,走过去把窗户也关了。回来把刘阿朵的头抱在怀里,尽量让她的哭声少发出来一些。
刘阿朵哭得浑身发软有气无力了才悸动着安静下来。马小波平静而缓慢地告诉了她今天下午碰到的所有的事。他真诚地望着刘阿朵,希望她能相信他。刘阿朵慢慢地摇摇头,凄然地笑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心里一直没有我,其实从第一次你离开我时我就该明白了。”她用泪眼打量着马小波继续说:“你和庄丽毕竟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还是忘不了她。既然这样,你还是回去找她吧,我祝你们幸福。”马小波苦笑道:“朵朵,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刘阿朵惨然一笑:“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不用解释了,你走吧,我不想和一个心从来没在我身上的人生活在一起。”马小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你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