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说道:“按宗门定律,凡是金丹修士,皆可收徒。故而许多主峰内,除了有峰主可以收徒以外,其坐下的金丹真人亦可以收徒,是以每届收新弟子有的主峰足足能收下百人呢!”
几人皆不是蠢钝之辈,心中粗粗一算已经大概有数。
一旁听的茹娘暗暗吃了一惊,原来竟有这样多的人,前一百的名次恐怕得斗个你死我活了。
旋即一想,她至今不过炼气五层的修为,说得好听些,来霜降会本就是为了增添阅历,说得难听些便是主动来做炮灰。又何必替一群炼气后期甚至大圆满的师兄师姐们操心呢?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们也莫要气馁,纵观天都阁霜降会所考验的内容,大多都不是完全以修为为参照的。修为、神识、心境、阅历等等,都会成为考校的标准,万一哪位师姐师妹侥幸,也未可知的。”看几位师妹已经神色惨淡,慧真急忙补充。
听了这席话,几人的面色才略有好转,纷纷开口谢道:“慧真姐姐说得有理,是我们着相了。”
众人不再闲谈,一头扎进了茫茫人海之中。
实则报名不过是向统计的师兄上报自己的姓名、修为以及主峰称谓而已。这广场的泱泱人海,大多已经报名完毕,如今聚而不散,不过是为了观察此届霜降会报名弟子的修为如何,或是彼此之间交流消息,以早做准备罢了。
茹娘在人群里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的,这厢方说了此次校验弟子神识,那儿便又说此次乃是设擂台斗法。一个个都言之凿凿,面色笃定,说是内部消息泄露。
娇小的身子在人群里如游鱼一般四处游窜,一个人修炼了太久,茹娘觉得这场热闹真是有趣极了!反正她不求结果,只求过程,有个参与奖就挺好了。
忽然头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阿茹师妹巧啊。”
茹娘诧异,因为唤住她的不是旁人,乃是莫寻峰的弟子左立,这位师兄已经是炼气期大圆满的境界。只是左师兄入门已久,怎么会出现在此处?望着左立的眼睛满是困惑。
左立也猜到了茹娘心中疑虑,一张憨厚的面庞嘿嘿一笑。“阿茹师妹,相逢不如偶遇,你向来运气好。”略一停顿,眼中精光闪过,又开口说道“可想挣点零花?”
茹娘想到无数个明媚的午后。那时黄氏还未进门,一到午后,院中的仆妇都各自偷懒去了,她无人约束,总是能偷偷的溜出家去。笔直的大街上小贩们大声叫卖着,总有货郎手里有稀奇玩意,也总有些人看她年纪尚小又穿着富贵,意图哄骗她。
最离谱的记忆就是一个鼻下长着一颗痦子的老大爷,边坐着晒太阳边问她:“小姑娘要不要来挣点零花钱?”身后的旗帜上“四海赌坊”字样迎风飘扬。
只是面前的左立师兄一脸憨厚,看起来比那长了痦子的老头靠谱百倍。
“哦,好啊。”茹娘笑眼盈盈。
腰间的储物袋里一颗灵石也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茹娘面上的笑意更盛,倒是笑得左立心里发毛。
第40章 三宗同比()
“左师兄,你看这样可好……”
“嗯,阿茹妹妹说得有理。如此一来,我们大可坐拥渔翁之利。只要到时候不横生枝节,我们小赚上一笔定是没有问题!”
茹娘早已完成了霜降会的报名,刚一退出乌泱泱的人群便迫不及待的和左立商量起来两人的外快事业。
两人这外快生意若说寻常,倒也寻常得很,估计凡这天底下熙熙攘攘人烟繁盛之处,皆有此等生意,且此地越是富庶,这生意也越兴盛。修士求仙,虽说是要隔绝七情六欲,实则天底下多的是低阶修士,连自己修什么都还修不明白,又谈何隔绝六欲。因此,每逢天都阁霜降会,宗仁坊熙熙攘攘的修士之中,最多的不是去购置法器丹药,而是去地下赌局小赌几把。修士修天道,更重命数,谁不是对自己的气运格外自信呢?每年开盘之后,也总有那么几个低阶弟子押中了宝,一跃成为富翁,滚滚灵石从此享用不尽。
这些修士的大名从此在宗仁坊流传千秋,吸引一批又一批的弟子揣着灵石走进赌局。自然,庄家无利不设局,血本无归的修士总是多过一夜暴富。然而,要扑火的飞蛾可不会因为看见先辈们的尸体而停止心中的向往。
茹娘信命,但她却更信自己。
令她意外的倒是这相貌平平,还露着几分憨厚的左立师兄。虽说左师兄年纪尚轻,入门不过二十多载,可这霜降会的赌局,竟然已经参加了三回,倒是一次都没落下。上一次更是带着几名要好的师兄弟,从宗仁坊的赌局中挣了不少。
“阿茹师妹你面生,此次下注就委托你了。横竖你也要参加比赛,你去押几个,他们不会怀疑。”这便是左立拉拢她的原因了,茹娘起初觉得很是无语。
“左师兄何必忧心,施个新颜换旧貌不就成了?”
“阿茹师妹有所不知,赌坊为了防止修士设局哄抬赔率,里面设有一面真我镜,凡金丹以下的修为,一照便露最初样貌。嘿嘿嘿,还得麻烦你跑一趟了。”
茹娘心中腹诽,真不知道左师兄携一众师兄弟到底是在那赌坊干了什么,现在连抛头露面都不敢去,恐怕是从庄家手里割了不小一块肉吧。
左立见她没有否决,这便是答应了。何况阿茹师妹乃是其枫师兄的师妹,自己与其枫交情甚笃,倒也不怕茹娘反水,都一五一十向她讲解起来。
赌坊开设的赌局,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前十乃至前五十的排名,甚至是各个主峰的名次,除此之外,赌坊往往还会因时制宜,根据每届霜降会的比赛内容进行调整。左立所参与的便是这最为热闹的名次之赌。
别看他相貌憨厚,实则左立交游广阔,凭着一张格外忠厚老实的面孔在七十二峰混得如鱼得水,混得久了,自然也就对每一峰下的主要弟子都有所熟知。虽然每年霜降会开比之前,赌坊之中亦会售卖各前十名乃至所有弟子的信息,可那些不过是管中窥豹,哪里比得了他深入基层的调查。
将他所得的调查与热门选手一一对应,选择一二名不符其实的修士,派若干师兄弟呼朋唤友前去赌坊小额买进,使得宗仁坊大批散修纷纷跟进,自己再选一二热门选手,在宗门内传播其修为不济、心境不稳等等谣言,私下大额买进。一来二去,他便能赚下不菲灵石。
当然左立没点明的是,也正因为如此,他需要一张新面孔替他出面。赌场对于此类行径倒不会横加干涉,在他的煽风点火之下,庄家只会挣得更多。可树大毕竟招风,庄家不恨他,散户绝不会对他留情,小心驶得万年船!
茹娘听了左立的一番自白,笑眯眯点了点头,朝着人不可貌相的左师兄缓缓开口:“只是师妹现在身无分文,想帮师兄也帮不了啊,还请师兄行个方便,先让我赊个少许灵石,阿茹拿了灵石,定会好好干活!”
左立一时结舌,他投机倒把不假,可阿茹师妹这是空手套白狼呢。
“行行行,好说,好说。”一张憨厚的面庞一笑,更露出几分质朴。唯有左立自己心中滴血,感叹茹娘这也忒上道了吧,小姑娘心这么黑。
两人这才结成同盟,有了开头一番交谈。
……
太阳高悬,不知不觉之中,广场上的修士已经陆陆续续回了各自主峰,早上还热闹无比的天都峰,此时在飘零的落叶衬托下,颇有些萧瑟。唯有茹娘和左立,两人寻了一个僻静之所,兴高采烈的商量着两人的发财大计。这二人一个不过是去做炮灰,一个根本没有报名资格,于是扑通扑通齐齐钻进了钱眼里。任凭这萧萧秋风呼啸而过,却浇不息二人火热的发财之心。
茹娘正竖着耳朵听得认真,惊觉广场上忽然一片喧哗,甚至有颇有些怨声载道的意味。奇怪,这是怎么了?虽然他们这些炼气期的弟子功法修炼的的确确还不怎么到位,可是无论是宗门内行走,亦或是外出。天都阁的弟子无一不是端出了天下第一道宗的气度与涵养,就算是装,也能装出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这是怎么啦?
两人急急忙忙奔赴广场。
广场上的修士本就已经不多,只见他们团团围在布告栏那处,将布告栏围了个水泄不通。
茹娘心中泛起隐隐不安,此时的布告内容八成与霜降会脱不了干系。可以说天都阁这一场霜降会从伊始便吸引了太多的目光,不论别的赏赐,单单是前一百弟子可得筑基丹一枚,这个奖赏就足以令天下炼气修士趋之若鹜了。究竟是什么内容,茹娘边过去心里边不住猜测起来。
还未到布告处,茹娘便瞧见一个青年面色铁青的朝她走来,嘴里不住念叨着“垃圾比赛,骗我感情!垃圾比赛,骗我感情!”
茹娘一阵无语,见修士们都一反常态,心中的不安也隐隐扩大,调转一身灵力朝脚下汇去,急急忙忙朝那布告栏处纷纷赶去。
越是靠近,修士们的声音越是沸腾,隐隐约约之中,茹娘似乎听见了真华门的字样。
“开什么玩笑,我天都阁何曾有过这样的先例。”
“就是就是!那帮剑修砍人不眨眼,那帮秃驴更是烦人,为何要我们与他们一起比赛?”
“要比就比筑基、金丹啊,比个炼气算什么本事。”
茹娘西一句东一句的听着,在心里拼凑出不少信息。娇小的身子在人群里不停穿梭,终于来到了布告栏正前方。还未定下心神,便被布告栏上的第一行字惊了个半死。
“三宗同比,共襄盛举”
感情她与左师兄谋划了半天都打了水漂?饶是她本就对霜降会的筑基丹不抱有希望,此刻也觉得面前一阵青烟飘过,那是她的发财美梦化成了青烟!
茹娘捂着胸口一字一句地往下看,原来真华门与西华寺的炼气期精英弟子已应天都阁之邀,不日就将抵达天都阁,并且与天都阁炼气期前一百弟子再行比试。看到此处,茹娘捂着的胸口才觉得好受了点,横竖她又不指望进入前一百,只是想赚点小钱。
身旁的左立师兄拖长了音调,有些苦恼的说道:“看来咱们还得从长计议……”略一沉吟,又露出几分喜色,在茹娘耳畔笑着说道:
“来者是客,不宰他们岂不是太客气了?”
第41章 轩然大波()
“天都邸报现在为您送达——”
“举世皆惊!霜降会再爆意外。此届霜降会将迎来前所未有的三宗同比,据悉西华寺禅修即将进入天都境内,门内炼气期精英弟子倾巢而出,真华门不日亦将抵达,接下来听收听天都百晓生为我们带来的分析……”
“宗仁坊消息,本月基础法器的价格已飙升三成。据珍宝阁预估,随三宗同比消息的传出,本月法器、灵器的价格还将逐步增长。”
“大量散修最近初入天都阁境内,请天都阁弟子外出注意。”
……
随着霜降会的临近,音螺里传来的简讯似乎越来越丰富,而今日三宗同比的消息一经公布,整个天都阁似乎都陷入了沸腾!除了低阶弟子以外,大批高阶真华门和西华寺修士的到来也点燃了天都阁的筑基、金丹修士们激情。
平日里天都阁严禁弟子私下斗法,自相残杀。可是天下三大宗门各有所长,镇守一方,任谁家的名字一提,那也是威名赫赫!当然这也同时代表着三大宗门互不顺眼,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打架机会,各筑基、金丹期修士无一不是热血沸腾。
什么?你说这霜降会只为炼气期弟子开放?
哈哈哈,这帮剑修秃驴大老远难得来一趟,怎么就不许天都子们热情招待一下了呢?
修士要打架,总归多的是办法嘛!
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唯一要晕厥的,恐怕就是炼气中后期的弟子了。虽说同样是霜降会争夺前一百名,只要进入这前一百的名次便能得到一枚筑基丹。可原来毕竟是和同门师兄妹相斗,念在大家系出同门的份上,更或许自己家师傅与别人家师傅就是师兄弟关系,这样一来,大家斗法也好,比别的也罢,都是点到即止,即使输了也断断不会太难看。
如今嘛,真华门的剑修们个个都是修炼狂魔,砍人不眨眼。且剑修以剑证道,他们天都阁走得则是道宗的路子,早期的修士一个个弱得都跟什么似的,若要比起来,恐怕要坠了这天下第一宗门的威望啊。
至于西华寺,此乃天下禅宗首领,居于陆之西北,广漠遍布,常年风沙大作,磨炼得那帮秃驴一个个心比磐石,佛心巩固。若是遇上这帮秃驴,亦是一场苦战!
这如何教天都阁的炼气中后期弟子不感叹时运不济,他们入门不过半年,就算自幼修炼,如今这修为实在有限!偏偏自己家的师兄师傅们一个个修为高深,自视甚高,还等着这帮小兔崽子为天都阁争光。天晓得他们恨不得呕血三升!
……
此处高耸云端,壁立千仞。然而亦躲不过这场轩然大波,平日里各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峰主将不小的议事堂挤得水泄不通。
一位胖乎乎的修士皱着眉头开口道:“掌门,这三宗同比的决定是否太过仓促。我峰下炼气后期的弟子寥寥无几,若要与真华门、西华寺交锋,一则是修为不济,二则我怕他们败得太惨,有损道心!”
语毕,一位身量瘦削的男子已经回到“师弟,你小和峰起码还有几位炼气后期的弟子,我峰下这届弟子可是一个后期的都没有。要他们与真华门、西华寺去斗法,恐怕还是自己一头碰死好看点。”
几位峰主均是心中大惑,被这瘦削男子一激,此刻也有些着急。这样大的事,事关整个主峰甚至天都阁名誉,为何掌门竟然未曾提及,好让他们早做些准备呀。现在离霜降会不过几日,实在是抱佛脚都来不及啊,就算喂丹药也喂不出炼气后期了!数位峰主已窃窃私语起来,倒是众人围着的白发老人,仍是气定神闲,看着他们此刻喋喋不休。
片刻,这帮年纪一大把的峰主似乎也觉得这样的切切察察很是有失身份,纷纷住了口。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没一人敢望向居中的白发老者。
白发老人见他们终于噤声,此时的议事堂内又恢复了它往日的寂静,他在这里已经多少年了呢,长远得他都快不记得了啊……这三宗同比虽说无旧例可循,可如今的情况之下,不得不比啊!
又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张开了口。但这微小的动作似乎也耗尽老人大半力气,最后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句。
“君安,你说。”
厅内的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饶是他们之中大多修为高深,甚至已然是元婴大能,在掌门面前,他们均是不敢造次,此时都将目光投向了其中一青衫文士,便是那君安。
君安本不欲前来,此番乃是被师姐半请半拉的带了来,自踏入议事堂内便一直眉头紧锁。几位师兄师姐所争吵的,不过是霜降会后贸然举办三宗同比,唯恐到时候峰下弟子修为不济,坠了本峰的颜面,也有损天都阁名誉。
可如今修真界的情况……哪里还顾得了一派,甚至一峰的颜面!
众人见他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口:“诸位长老与峰主,此事需得追根溯源。若要说近的,诸位可还记得不久前各峰灵谷忽染怪病?”
“自然记得,多亏师兄你发现病因,不过几日便稳住了灾情。”
君安听到师妹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