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客户被撬了也不敢离开。而晓东呢?根本不熟悉西门周边的状况,也从没有去看过那所房子——我们公司规定带客户看房必须要自己事先去过。晓东拿着钥匙和一个大概地址到处去找自然很难找到。要是这时候他能打个电话回公司问问,或者老实告诉客户他找不到争取客户的原谅,这事也就过去了。小温就算生气,也会从公司利益角度出发,帮他先解决客户的问题。可是谁成想他竟然骗客户说去打电话,然后就丢下客户不管不顾,自己先走了,害得那位60岁的大爷在街角等他两个多小时。投诉信一来,小温抱委屈,信上面投诉的名字是她的,万一传开了,以后工作还怎么做?晓东却像没事人一样,一声道歉悔过也没有,照样玩他的游戏。
看完这封信,听小刘说的这些,我是真的火了:想想从白手起家一直做到现在,公司像爱惜自己的羽毛一样爱惜自己的声誉和信用,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还没见过这么没职业道德的人!虽然是他个人所犯的错误,可是人家传出去只会讲是某某公司这样折腾客户。这样的口碑传出去,谁还敢到公司来买房呢?所以,即使是亲生儿子要是这样瞎胡闹,我也不能再留他。这次我是铁了心让他走人了。
“帮助”公司建立解聘制度
我朋友上次就说过,再出什么事情就不再帮他。现在他这样的表现,我朋友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他虽不是生意人,也知道对公司来讲有些原则性问题是不可侵犯的;他还不断跟我道歉,说不知道给我介绍了这么样的一个人,下次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我原本想既然我已下决心让他离开,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哪知道还得有一番波折。在他的折腾“帮助”下,我们人事部又增添了一个新的制度,是关于解聘的。
以前我们解聘人都是按照规矩提前告诉他们,好让他们有时间再去找份工作。当时想的是既然人家不适合在你这里做,没准去别的地方还挺适合,毕竟大家都挺不容易的。所以这次对待晓东我也是按照老规矩跟他谈,说:“公司目前架构上有调整,需要精简人员,你如果有好工作就自己找吧。我这里呢可以多留你一个月的时间给你找工作。”
结果呢?他不是抓紧利用这段时间找工作,却在办公室里往外到处打电话给他的同学朋友,“控诉”我们公司如何坏,说什么公司欺负他、不用他会后悔之类的话。发展到后来就到处骂娘,在公司见到一个同事就损其他同事,说别人整他、害他、排挤他。他还把公司的信息故意透露给外人,甚至是对手公司的员工!你想想:我们这行就是靠信息来吃饭的。他这样做不是等于要断了公司的活路吗?
更过分的是,他还打电话给他手中掌握的客户,告诉客户我公司有多少利润是从他们那里赚来的。最后临走还弄破办公室椅子,破坏电脑里的资料。真是害惨了公司!本来公司这么些年一直发展得很好,被他这一折腾,不仅打击了员工积极性,还流失了好些客户。事后我们还要四处解释,给人赔礼道歉,前后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实在是难以计算。我一时的心软换来这样的结果,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诉啊!
经过这场教训以后,现在我是怕了这种不负责任的人,也知道硬起心肠来按原则办事了。招人必须严格按照公司的制度执行;我只会给他有限的考察期,实在过不了关的、不行的,会议上一宣布,立即清理办公桌,立即给钱。我情愿让财务处多给他结算一个月工资,立即清点东西,马上走人。就算要打电话骚扰客户也不给你打免费电话的机会,要打你自己花钱外面打去。说来也奇怪,这制度执行以后再有解聘人的时候,上述一切乱糟糟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受了这次打击,我对刚毕业的大学生就有了相当不好的看法,以后就不要应届毕业大学生了。你问为什么?因为他们敬业素质很差,完全没有工作状态,根本还不如现在的很多中专生、大专生。我认为,恰恰是此前大学生找工作太容易了,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目中无人,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所有人都应该围着他转。而中专生们觉得工作来之不易,会尽心尽力地干;而且很虚心,接受别人的教导,也能够不断地学习。
因为妈妈舍不得她就一直待在家里
要说,坚决不要大学毕业生,没有一点抵抗力还真不容易做到。刚说的是我朋友介绍,这次比上次更难办。我这个公司在业内小有名气,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哪一步走得不到位了,说完就得完。亲戚朋友看着我表面挺红火,想法往我这里安插人。我不想搞什么“举贤不避亲”,那样太麻烦。你把他们分成三六九等挑着用,他们能善罢甘休吗?一起都要,他们不适合,我也用不上,钱给少了还得招闲话。所以我是一碗水端平,概不接纳。长痛不如短痛,一刀切,要知道请佛容易送佛难。否则这会儿做人难,拖着拖着就难做人了。小婕是我一位长辈的女儿,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眼看着今年应届生就业有点见难,因此长辈找到我,希望我帮小婕安排一下。
他说:“我女儿学的是企业管理,学习成绩还不错,希望能够从事本专业工作,你看能不能让她进你们公司?”我知道他是爱女心切,可他也不打听打听:有哪个公司肯让刚刚大学毕业的小丫头担任管理职位的呢?
这个长辈以前对我挺照顾的,想想有些不忍心,琢磨能不能让她在基层做点工作?就问她实习期间做过什么,好有个参照。我那位长辈说小婕根本没有实习过,说是嫌实习太辛苦了。第一天去上班,那个单位让她下车间见习后写篇稿子介绍一下生产情况。车间灰尘和噪音都比较大,她硬着头皮在职工休息室窝了大半天,看那些工人灰头灰脸的躲都来不及,更别提采访了。回办公室后,她照着上学写作文的思路编了一篇类似“热火朝天工人干劲高”的稿子,单位领导看了没通过,让她第二天去现场再体会体会,重写一篇。晚上回来她就哭了。她妈妈舍不得女儿受“委屈”,就再没让她去,后来她就一直待在家里。
我一听这话,刚才那一转念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是少练。她大概是按照电视剧里常有的白领生活设想自己以后的工作:衣着光鲜地谈情说爱。我这个公司到底不是搞生产的,污染啥的没有。可她那种娇气难道叫人供着她?哭鼻子躺妈妈怀里能过一辈子?要我白白承担她的工资我也不是付不起;但是公司有这样一个闲人,其他员工会怎么想,他们工作还会有什么动力?
我还是鼓足勇气硬着心肠委婉地对长辈表示办不到。后来想了想又说:“这样吧,我有个朋友在一家人才中介公司做测评师,我后天要到他那里去办事,正好可以把小婕带去接受职业能力测评,委托他们公司向客户推荐。”长辈口气有些不满和遗憾,但也没再说什么,表示同意了。我请他转告小婕打电话和我约好时间,带上简历一同前往。
两天都没有等到小婕的电话跟我约时间,我只好一个人先去办完公事,顺便拜托那位测评师朋友帮忙。朋友跟我铁哥们,也很热心,答应一定尽力。临走他给了我联系办法,嘱我转告小婕来做测评之前最好先电话联系,怕临时有别的事占住了时间顾不上。
我打电话给长辈,是小婕接的电话;我正准备和她说事,只听见她喊说了句“爸爸,你的电话”,就把电话递开了。我跟她爸爸说自己已经去过那家人才中介公司了,问为什么小婕这两天没和我联系。那边电话停了片刻,大概是捂住电话询问小婕吧,然后说她准备后天去,前两天没空。我心说没空也应该早点告诉我呀,忍住气把我那位朋友的联系办法告诉了长辈,请他关照小婕务必事先联系好、按照约定时间前往。
过了两天,我以为小婕已经去过了,没想到又接到长辈的电话,说小婕还没有去。“小婕让我拜托你,能不能帮她打电话约好时间啊?小婕说跟那人不熟,怕说错话。”最后我的耐心开始崩溃了,只能说:“对不起,回头再说吧。我要开会去了,先这样吧!”后来我还是帮小婕打电话和我那朋友约好了,也不知道她后来按时去了没有,结果怎么样。
此后这位长辈没再给我电话,也许他有些恨我不肯帮忙,也许他也看出自己女儿有什么问题。我觉得自己是逃过一劫,我不可能供一个菩萨,什么事依顺着她,代替她去做,更不可能让公司供着她。也许我有些冷酷,但我的精力真有些疲惫了,从摆脱晓东以来一直如此。对于小婕,我还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她只是孩子,对大人天真地依赖。这次间接的交流,我觉得她的陌生不只是多长时间没见面的那种,而是固有一种亲切感觉的稀释;面目全非,完全等同一个陌生人,混同于百万个跟我无是无非的大学生的群体洪流中了。现在只要有人提到大学生,我就想起他们俩,我这头就个儿大。
当然,我承认,一两个大学生出问题并不能代表所有的人都有问题,但是对中小企业来讲,用人的决策对错关系着企业的生死存亡,遭遇过一次已经足够,自然不敢再冒险用企业宝贵的时间来跟这些人玩游戏。即便将来企业会招聘一些大学生做事,也一定要加上一条:有若干年工作经验才行。还是让玩得起的企业先去磨炼他们吧,我们只要能给公司带来收益的人。
采访后记:
郭总说自觉得这段用人经历当真如噩梦一般。虽然他说“以后再也不用应届毕业生”有些偏激,却是将心比心可以想通的。
在人们眼中,大学生是一个群体,人们对他们的评价容易由一个具体事例泛化到一个全体的概念。“晓东不可用”导致“应届毕业大学生不可用”,这本是个不等式,却因为心灵上的阴影加重了一块最重的砝码。毁掉一个形象很容易,再建一个形象得付出数十倍的努力恐怕也难以挽回。用人单位有了顾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危及到晓东尚在校园里的师弟师妹们,这个代价太大了。
人们评价现在的大学毕业生往往都认为他们是温室里的花朵,虽然已经毕业,走向社会,但在心理上却极不成熟。从校园里出来,他们往往还没有明确的人生目的和规划,找不准自己在社会中应该担当的角色;没有经历磨难,不通世事,从而根本不了解工作的意义,更别提对工作、对他人、对社会所应该具备的责任感。
企业录用大学生是看重其可塑性比较强,学习新知识新事物快,并愿意做一些繁重的活儿增强企业活力,但如果大学生缺乏主动心态则很难得到企业青睐。
错的已经错了,现实问题总还要要解决,套在应届大学毕业生头上的咒语什么时候能够解除?这还是需要社会方方面面的共同努力,否则恶性循环下去,又对谁有益呢?
人已经陆续离场时小邓又回到了我面前
我们当时主要招的是程序员。我印象很清楚,在小邓之前有个“胖眼镜”——圆乎乎的脸上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上来递简历的时候同时拿了一张光盘,说是他在学校期间做的程序。
当时还远没发展到现在移动办公阶段呢,笔记本是很贵的,我们倒是想过是不是弄台台式机放到招聘现场,但一想会场肯定没有网络条件(当时最可能的是拉条电话线拨号上网),如果没法上网给人家看我们的网站的话,就没必要弄台PC进去那么麻烦了。所以这个“胖眼镜”拿光盘跟我说是他做的程序时,我很窘——我没法看他到底做了什么,他这个举动差点“震”住了我。
知道我没法当场让他展示才能后,“胖眼镜”很失落的样子。他问我:“听说做网站的工资很高,是吗?”我说:“绝对数值肯定高过你做其他工作的同学,但相对数值可能还低呢!”他很惊讶:“什么意思?”
我给他细细解释道:“从绝对数值上可以这么跟你说,如果我们录用你的话,按你的学历,试用工资就是2000,转正后会是2500,到年底如果表现好的话还会再加薪。而你的同学如果到工厂大概也就每月600元到800元,这还得是效益不错的厂子才行,所以说绝对数值上肯定是高的。但做网站工作基本上没有8小时工作制的,难题解决不了的,就不是加班熬夜或者没周末的问题,甚至睡觉时你都得想该怎么处理。这么一算单位工作时间,工资的相对数值就未必高了。”
听完这些,“胖眼镜”的脸上原来的失落又混入了一种迷茫,我觉得甚至都可以算惆怅了。后面,在例行公事地询问了我们看过简历后会何时通知他考试等问题后,“胖眼镜”郁闷地挤出了人群。
到当天招聘会快闭馆前,人已经陆续离场了,小邓又回到了我面前。说“又”,是因为当时我就能感觉到,这个学生今天在我眼前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
小邓个子不高,白净清瘦,问我:“老师,我的学历是中专,也不是计算机专业的,但我觉得我能做你们要求的程序员,可以让我参加你们的考试吗?”他说话的声音不高,有明显的南方口音,语气谦逊、和缓,发音清晰,在窗外射进的斜阳中,很安静地看着我。
当时我心里就有感觉,这个学生这么稳重自信,应该有戏。我说:“网站的工作比较辛苦,有这个准备吗?”他说:“下午你和那个问工资的同学说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动脑子吃苦我不在乎,只要认真能做出结果就值得。”
我接过简历,随便翻了翻,说:“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就很好。我们大概会在三四天后考试,你回去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公司一起工作。”
小邓笑了,那种笑说如释重负就夸张到不够准确了,应该是放松到很纯的开心吧,说了声“谢谢老师,我会考好的。”
我录用的居然没有一个名牌大学的
招聘会结束后,我们在筛选简历的基础上通知部分应聘者考试。参加的人里至少一半正规大学本科应届生,有从其他单位跳槽的高级程序员大林,“胖眼镜”和小邓也都参加了,还有一个专程从黑龙江赶过来参加招聘的专科生阿发也在这时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们连夜看卷子,最后结果大出意料——也许是我们从国家正规考试题库里组合的题偏难吧,考第一的是小邓,80多分,第二是大林,70多分,然后大部分都是60分左右的了,“胖眼镜”只考了50多分。
我们商量后决定:50分以上的全都约面谈。了解对工作的意愿,从谈吐上感觉一下素质,能要学生的尽量要学生——他们有冲劲,好带,适合新公司,更适合IT类企业。随后我按名单联系确定面谈的时间。
我先把阿发排在第一个,因为考试散场时他跟我说过希望尽快通知他,如果不行他还要继续南下找工作。跟阿发的面谈很顺利,小伙子人高马大的,坦言因为学校的偏僻,自己的技术实践几乎没有,非常想得到这份工作,从头做起。于是在其他人还没确定之前我就先告诉他回学校办理离校手续,公司可以马上确认录用他。
后续的面谈者里,被淘汰的主要有几种:一种是谈话中表现出对工作选择犹豫,对利益责任胆怯的;一种是缺乏逻辑性,对话中思路混乱,问东答西的;一种是自恃过高,漫天要价,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