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其实生得很是标志。不过黑色的唇膏、黄色的平头、一边耳朵上的硕大耳环以及一身深棕色的皮革,让人不由想起前卫二字。只可惜被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功夫实在不够拉风提劲。“看什么看?”女人对苏木嚷道,“还不快把老娘扶起来!他妈的你小子够种,居然敢暗算我。”
“嘿嘿,”苏木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巧合巧合,我是正要跟我朋友打招呼的。再说要是你不藏在我后面我怎么可能暗算得到你?”伸手把女人扶起来。
“我说暗算就是暗算!哼,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女人拍拍屁股,问道。
“你能来我不能来?又不是女厕所。”
“去去去。就你一个人来这里?”
“你以为还有谁?熊家婆倒是有一个。”
这时山谷中远远传来陈野的嚎叫:“苏木你搞暗杀吗?还不快下来……”
“听见没有?”女人一拍苏木长满绿毛的脑袋,“你朋友也这么说的。哼,走吧,下山之后再来收拾你……”两人边说边走,渐渐远去。
谁也没有发觉那双藏在灌木丛中的眼睛,正发着令人恶心的凶光,仿佛巫婆的诅咒。
“我叫苏木,你呢?”苏木伸出手,表示和解。
“王霞。”女人不理他伸出的手,反而瞪了苏木一眼。
苏木只好讪讪地收回手,没话找话道:“怎么现在才来啊?刚才在教室里可没有看见你。”
“关你什么事?”王霞似乎仍然对刚才苏木的那一下耿耿于怀。忽然她象想到了什么,朝着苏木的脚踝子就是一脚,踢得苏木呲牙咧嘴:“喂!你怎么随便打人哪?”
“那是还你的。哼哼,你姑奶奶可是从来不肯吃亏的。”
“好好好,是我错了。咦?你也迷路了吗?怎么也走到那条死路上去了?”
“你在搞审问啊,少说两句行不行没人当你是哑巴。你姑奶奶现在心里正烦着,别理我。”
陈野老远就看见苏木象个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地跟着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女人走了下来,不免暗暗吃了一惊,心想这女人倒也有些手段,居然可以把苏木这种玩世不恭的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他向他们挥挥手,那女人瞥了他一眼,苏木却已竖起中指,口中也不知不干不净的嚷些什么。
“认识他们?”旁边一个人过来搭讪。
“不,不认识那个女人。”陈野回头,看见一个高高胖胖的男人,一身西装,大背头梳得油亮油亮的。“那个男的也只认识两小时。”陈野补充道。
“不认识就好。嘿,很快就要认识了。”那个男人笑得有点古怪。
“怎么?”
“不,没什么。你是今天才来的吧?”
“是啊,你是第一批来的?”
那男人看看表:“再过两个小时就走,你们的房间可还是今天我们一大早给让出来的呢。”
“这里的人好象不多呢。”
“是啊,一次只能有十五个人,多了装不下。总共只有两个管理员呢。”
“是么?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男人不回答,只是笑着摇摇头,眼光却盯着走过来的两人。
“陈野你这小杂种!害得我好苦!”苏木走进来,还舍不得把中指放下。
“有什么好苦的?多走些路居然捡到个漂亮女人回来。早知道这样我就走那条路了。”
“什么?你再说一次!什么叫捡到的女人?!”那女人把眼光一横,把陈野吓了一跳,好凶的眼光!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是王霞,我才认识的,”苏木出来打圆场,“这是陈野,也差不多是才认识的。这是……”指指旁边的这个男人,向陈野询问。
“这,这不是个好东西!”王霞停止和陈野的对瞪,“这家伙一直死盯着我看,有企图吗?”最后一句话却是对那男人说的。
“我……他……”男人居然被唬得面红耳赤,陈野和苏木不禁暗暗好笑。忽然苏木想到了什么,对陈野质问道:“喂,你是不是以前来过?干吗把我骗到深山老林里去?”
“我来过个屁。猜拳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当时我也有输的可能啊。再说邂逅一个美女可是大大的妙事一桩,我想碰还碰不到呢……”
苏木想想也有道理,也就不去计较陈野的什么“捡到美女”之类的屁话。回头看看王霞,正把那男人骂得狗血淋头。“算了算了,”他扯了王霞一把,王霞一不留神,被拉了个琅跄,于是转身就朝着苏木的脚踝子又是一脚,口中骂道:“你敢对我动手动脚!”陈野这败类自然看得幸灾乐祸,生怕此事就此结束,走过去对正在揉踝关节的苏木凑了一句:“蛮配的。”却不料王霞和苏木颇有默契的同时回头骂了一句:“配个屁!”骂完王霞也自觉好笑,陈野更是得意的对苏木眨眨眼睛,炫耀自己的判断能力。
日正当头,热气在屋子里窜来窜去,熏得人毫无食欲,昏昏欲睡。陈野心烦意乱的端着盘子在比萨饼和煎饺前犹豫着,不知道到底吃什么好。他并没有看见有所谓的厨房存在,所以面前这些食物只能是在外面冷冻后运来的。陈野抓起一块比萨咬了一口,果然,象洒了盐的石头,毫无水分。“微波炉解的冻。”他想。于是他把咬过一口的比萨偷偷丢在一边,叉起几个煎饺,瞅了个空位坐下。
旁边坐着一个胖眼镜,他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个煎鸡蛋,仿佛那就是他的全世界。“好吃吗?”陈野随口问道。
“还不错,”眼镜点点头,看了看陈野的餐盘,“速冻食品。”他指指那些饺子。
“你们上午干了些什么?参观完幼稚园之后。”
“嘿,别提了。那老巫婆硬逼着每个人都跟她学唱儿歌。”
“吓!什么儿歌?”
“《我爱我的幼儿园》。”眼镜旁边的一个人插话道。陈野一看,正是那个喉结几乎有鸡蛋大的瘦子。
“唔,好象是首老儿歌了。”陈野依稀还有点印象:“怎么唱来着?我爱我的幼儿园,我爱幼儿园……不记得了。”
“我爱我的幼儿园,幼儿园的朋友多。老师同学喜欢我,我的生活真快乐。我爱我的幼儿园……”瘦子自顾自的唱了起来。一开始陈野还以为他是好心帮助自己恢复记忆,于是一脸微笑洗耳恭听,但等瘦子唱到第三遍时就感到有点不对劲,等听到第五遍时就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陈野悄悄的对旁边的眼镜说:“你看这家伙疯了么?”眼镜刚刚消灭完第N个煎蛋,正心满意足的用纸擦嘴,听陈野这样一问,就悄悄地对陈野耳语道:“不是疯了,是智障。”
“怎么?”
“来来来,出去说罢。我瞧你也吃不下去了。”
陈野往一块大石头上一坐,问道:“那家伙还有什么疯狂举动吗?”
“那厮是个纯粹的障碍脑筋。刚才说要唱儿歌时大家都不乐意,就他一个人大声叫好,还居然鼓起掌来了。你说这不是智障是什么?妈的,原来我们交钱是来受音乐熏陶的。”眼镜摸出一包烟,“要么?”他示意陈野。
“谢了,我叫陈野。”
“吴昊。”眼镜指指自己,东张西望一翻才把烟点上,口中叼着烟说:“这地方真混帐,连抽烟也跟作贼似的。又不是真的幼稚园。”
“是啊,今天我一来就觉得那个王老师不大对劲。好象有一点偏执狂。”
“岂止一点,简直整个是个疯子。刚才游园的时候有人把烟点上,结果被她逮到大耍了一回泼。还把人家的烟抢了去说是要等结束时才还。”
“啊?怎么这么变态?”
“可不是。刚才教唱儿歌的时候也是这样。硬逼着一个一个上台去唱,直到每个人都可以唱得不出错才叫吃饭的。只有那个瘦子最来劲。我看他也多半是个偏执狂,一心以为自己真的还在上幼儿园。这倒是精神病教神经病,巧了。”吴昊象遇见八路军的阿庆嫂,使劲儿倒苦水。
“看来我倒回来的正是时候,不然连饭都吃不上了。”
“那猪食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吃的。菜单上写得好看而已,我看你自己也没吃下去什么。咦?刚才你到那里去了,教唱歌时我可没看见你。”
“我和那个绿头发的家伙——叫苏木——到山上去逛了一圈。山上风景也不怎么样,路也不好走。不过碰到了几个第一批来的。”
“我也碰到了几个。据他们说还有什么过家家之类的游戏安排。哼,我婚都离过两次了,还有什么家家好过的。”
陈野忽然想起那个被王霞臭骂一顿的高胖子为什么说话吞吞吐吐不干不脆,想必也是吃了不少王老师的苦头的。“那就叫王老师给大家玩儿真的。”陈野玩笑道。
“算了,那个老妖婆我可没什么胃口。”吴昊也笑了起来,“你那个绿头发的朋友呢?叫苏什么?”
“苏木。也不知道去哪个山洞里面找了个妖精回来。现在那两个多半偷出去野合去了。”
“什么?”
“一会儿给你介绍介绍,啧啧,一对嬉皮士。”
“到哪儿吃饭啊?”苏木对王霞问道,“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要吃就去吃啊,我又没拦你。快去快去,慢了就没有了。”
“在哪儿?”苏木四下张望,几幢两层高的木质建筑在外面看起来一模一样,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边那幢的二楼。”王霞回头指指最远的那幢房子。
“那咱们岂不是已经走过了?”
“是啊,那又怎么样?”
“你……你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你不吃饭吗?”苏木不由地停住脚步。
“谁说要吃饭了?我又没叫你跟我走。”王霞白了他一眼,脚下步子却不停。
“那现在咱们到哪里去?”苏木打定主意是泡上了,于是阴魂不散的又缠了上去。
“让你跟着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少得寸进尺多嘴多舌,更别指望还有什么地方有饭吃。”
“你,真的不吃?”
“不吃不行啊?我吃不吃关你什么事?”
“行行,不吃就不吃!”
二人径直走到一个小房子旁,王霞把手提袋一递:“喂,帮我拿着。不许跟进来啊。”苏木抬头一看,暗骂一句“晦气”。原来是厕所。想来这小妞还记恨着刚才在山上的误会。苏木忽然心里一跳:“要是现在跟进去有什么后果呢?荒山野林孤男寡女,其他人又隔得那么远,决不会听见看见什么,嘿嘿……”不由地想入非非起来。忽听得一声大吼:“笑什么?瞧你笑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事。”原来王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苏木不禁暗暗后悔自己没有痛下决心,脱口一句:“这么快?”马上意识到要遭,于是下意识的一抬脚,可惜晚了一步,王霞的飞脚不偏不倚正好搁在他的脚踝子上。“快不快关你什么事?还敢调戏我……”王霞口中犹自骂道。
“好好,大小姐。我知错,我悔过。”苏木陪上一脸苦笑,“现在又到哪里去?”
王霞偏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难得你当了那么久称职的斥候。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王老师把一干人领到一幢房子旁。“今天下午我们将进行一个很有趣的活动,”她说,“这项活动对于各位的爱心和耐性都有很大的帮助。众所周知,动物是人类的朋友。没有它们这个世界将变得无比的单调和乏味。孩提时代的天真和爱心也是这个世界山最宝贵的东西,而孩子们也是对动物最有爱心的。我们失落幼稚园也希望帮助大家重返那一幕。”她顿了一顿,看看大家的反应。只有那个喉头上长鸡蛋的瘦子在认真聆听。道号牛贞德的女士正忙着补上饭前抹掉的口红;陈野和吴昊鬼头鬼脑地小声嘀咕着什么;满脸麻子的黄女士正在听随身听;其他人或剔牙齿,或打哈欠,均显得漫不经心。大家有了上午被逼唱儿歌的教训之后都对王老师的演说不大感冒了。
王老师显然体会到自己被轻视而颜面无光,于是大声宣布:“今天下午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自己挑一只小动物作自己的宠物。它们将陪伴你们度过这五天的童年时光。”说完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转身推开门进去。
陈野正在跟吴昊说“这个构思还有点创意”,忽听到门里王老师大吼:“喂,你们在干什么?谁要你们来的?!”本来正打算鱼贯而入的众人忙顿住脚步,面面相窥,心疑王老师是不是失心疯了。这时只看见苏木面色苍白,飞也似的冲了出来。
“喂,你在搞什么鬼?”陈野走上前问道。
“我哪敢搞鬼,没见鬼正在搞我么?快……快帮我把这玩意儿弄下来。”他一转身,背上正趴着个尺把来长的变色龙,尾巴正一摇一甩,瞧那神色很是悠然自得。陈野脱下皮鞋拿在手里,朝着正趴在苏木背上享福的大爬虫用力一击,只听得“吱哇”一声怪叫,爬虫就掉了下来,在苏木背上留下一大滩淡绿色的黏液。
“怎么回事?咦,你脸上怎么花了。”陈野奇道。
“还不是王霞那个小巫婆搞的,”苏木连忙擦擦脸,又把外衣脱掉,“刚才她说要带我去个好玩的地方,我还当是什么。结果把我带到这里面,”朝前伸手一指,“要我挑个什么狗屁宠物。我说我要恐龙,冷不防她就抓起这玩意儿放在我背上。还在我脸上擦手,我KAO!”
“人呢?”
“在里面。咦?她们在干什么?”
众人竖起耳朵,听见里面正在大吵大闹。
“你成天吃饱了没事干,还领些野男人回来!”这是王老师的声音。
“总比你好,连亲男人都不要了!”
“你再说?”
“偏要说,怎么样?”
大家刚刚回味过来“亲男人”是什么意思,忽听得苏木“哇呀”一声大叫。原来那只蜥蜴又爬到苏木的脚上来了。苏木使劲一甩,蜥蜴不仅不动,还往上一窜,抓住了小腿。“这小东西倒还挺认主的呢。”吴昊说了一句,引得大家哄然一笑。苏木恼羞成怒,左脚踏住蜥蜴,右脚抽出来,再用力一踢,把蜥蜴踢到草丛中不见了去向。于是大家又回过头听屋里的动静,只听得王老师高声叫道:“你再这样就不用再来了,要呆在这里就要听我的!”
“走就走,谁稀罕了?看你那些猫猫狗狗都饿死!”
“你……你……,滚!”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纷纷暗中猜测这场因苏木这个“野男人”而起的纠纷如何收场,屋内却再无一点声息。不一会儿王老师笑嘻嘻的拉着个打扮古怪的女子走了出来,“这是王霞,”王老师介绍道,“我们这里的动物保管员。你们领养的动物要出了什么岔子就找她好了。”
“大家好啊。”王霞也微笑着给大家打招呼,众人心里均是一惊,纷纷想道这两个女子作秀段位实属高级别的。
“大家一定要细心爱护这些动物,可不能虐待了。一定要每餐定时照顾它们进食。”王霞一边带领大家挑选一边说。
“也别乱喂东西吃,会吃坏肚子的。”王老师在一旁补充道。
“大家挑选好后最好再各自起个名字。”
“如果实在舍不得想带走的话也可以,当然价钱最后再来算。”两人一搭一档,甚是默契。全然看不出刚刚还在互相抓脸扯皮。于是大家也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纷纷将小动物们瓜分掉。陈野挑得只小黑狗,起名叫“阿土仔”。吴昊也领了只白色北京狗,起名“熊猫”。忽然墙角一纸箱子被顶开,一条线形动物爬了出来,在箱子顶上盘成个圈,朝大家吐吐信子。“妈呀!蛇!”化妆女士牛贞德惊声尖叫,夺门而出。黄女士等一干人也跟着逃了出去。剩下几个胆大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