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关心这个叹息的男子,却又是谁也不服谁,像是争宠吃嫩草的两个师姐。
还看得出来,右边的明显是他们的大师姐。
在这座小山峰上,其实并不止他们三人,在他们的身后丈许远处,还有一个人。他穿着一身灰袍,没有带刀剑,靠在一根大树栏杆上,一动不动,像是一根怪异的树枝分叉,与树根溶为一体。
他就那样靠在那看着他们三人,如若不是那略显笨拙淡漠的脸上,一棵眼珠子还会因为睫毛的眨动而轻微晃动的话,这一刻,他还真不像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活人。
他就那么淡淡的望着前面的几人的笑闹,像是一个不苟言笑,沉熟稳重的大师兄,守护着一群顽皮淘气的师姐弟。
忽然,他那浓黑的眉头轻蜇,原本漠然的眼睛之中精光暴闪而过,瞬间又回复了平静,再次回复了他的木雕形象。而他的身体,从头至尾就没有动过。
“李兄就是贪玩,再晚些时刻下山恐怕就来不及了!”
“无妨,只要不遇上拦路剪径的强贼之流,山林之中的一般豺狼还是奈何不了我们的。”
……
片刻之后,随着几声男子的声音响起,山林小道上爬上来三名书生打扮的文士,正是从主峰跑下来的,忙着下山赶回家。按他们走路下山的这个速度,等到他们下山时,天还真得入夜,那时山林之中的豺狼虎豹都出来活动,还真是有点凶险。
“啊,李兄,前面不会就是你所说的剪径小贼?”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忽然一声惊呼,指着路旁一棵大树下的灰色衣袍,那衣袍随风飘荡不停,人却一动不动,还真有些像拦路的强贼。
“赵兄,我胆子小,你不要吓我!”
“啊,我们快跑啊!”
后面的几个或虚弱或肥胖的男子,既惊恐又好奇的挤过来,小心翼翼的往那灰影探望着,几个胆小的已经颤抖着往后慢慢退,争取能够在强贼追来的时候先跑一段距离,说不定就能够摆脱他们的追踪。
虽然明知道真遇上了强贼时,是不可能让他们轻易逃脱的,特别是这种有恃无恐的亮相剪径,只是有些时候,没有真被抓到,人总有一种心存侥幸的感觉。
他们这一阵大的骚动,那狼狈的样子,惹得山崖旁边大岩石上的三人诧异的往这边望来,两名女子早已经娇笑连连,捧腹大笑。
愁眉不展的年轻男子跟着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当前面的一个胖子在逃跑时被绊成滚地葫芦时,他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将刚刚的忧郁一扫而空。
就连那树下装木雕的男子,嘴角一样的往上扬着,还是没有出声。
兴许是他们笑得太过放肆,兴许是这笑声之中有女子的声音,兴许是他们并没有粗声粗气的喝斥,那些逃回半山腰的几人终于停止了逃跑的动作,聚在一起面面相觑着,还缩着脖子,心虚的不停往旁边扫描着,以防忽然跑来了打-劫的强贼。
“赵兄,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咱们还是快点绕道逃命吧!”
“他们几个,好像不是拦路的强贼啊,咱们去问问吧!”
“你作死啊,明知道他们可能是强贼,还跑上去送死,嫌命长啊?”
……
那岩石之上的几人内功奇佳,自然将他们的说话声听得点滴不漏,笑得更开心了。
左边的一位圆脸女子转过身,瞧了男子一眼,笑道:“师弟,咱们来打赌好不好?”
她手中抓着的一只胳膊依然没有放手,被她们夹在中间的男子两只手就都落入了她们的手中。中间略显清瘦的尖脸男子笑着摇摇头,好似嫌这样被她们拉着不舒服,将手往里抽了抽,她们就乖巧的都放开了手,速度飞快,一点也没有拖延。
男子的忧愁好似已经随这山林的风吹散了,了无踪影,咧嘴笑道:“师姐,你想赌什么?”
右边略丑的长脸女子抿嘴轻笑,含情脉脉的望着男子,没有插言。
圆脸女子脸色稍显不忿,忽然眼珠子一转,笑道:“咱们赌他们敢不敢从这边过去,赌注就是今晚谁赔师弟好么?”
男子一楞,她这么一说,摆明了不是和自己赌,而是将旁边坐山观虎斗的长脸女子拉入了战团,并且将自己推出了赌局。
右边的女子同样楞了会儿神,扫视俩人几眼,笑道:“那就依师妹的,我赌他们敢从这下山。”
“这不算!”圆脸女子撅起嘴,脸色有些难看,“我赌他们一柱香之后,才会到这儿。”
中间的男子笑笑,道:“那本公子就赌他们不敢从这下好了!”
圆脸女子瞪了他一眼道:“去,没你的事情!”
你们都是以要与自己陪睡为赌注,怎么就没自己的事了,男子吃了个瘪,讪讪的笑,也不再言语。
想了会,觉得自己好似吃了亏似的,又插嘴道:“要是他们不从这下,本公子一个人睡!”
忽然又觉得有个伴一起,更温馨一点,补道:“不行,本公子赢了就要两人全陪。”
此言一出,两女脸色变得通红,笑靥如花。长脸女子道:“不就是一晚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赌他们一柱香时辰后就会上来。”
树下的木雕型男子眼中精光暴闪,嘴角弧度弯得更高了些,暗中嘀咕:本公子吓人的效果就这么差么?我敢保证,他们不敢从这儿下去,或者一定是超过三柱香的时辰。
此时留在半山腰的那三名书生,脸色早吓得苍白。其中那胖子的一双稍微显臃肿的双腿,直到此时还在不停的颤抖着,与上面笑拿他们胆量打赌的几人完全是天渊之别。
当然,他们只来得及惊恐的发现了路旁疑似强贼的灰袍男子,并没有发现被几棵树遮掩住的那三人,虽然有听到了女子的笑声。
几人除了偶尔往旁边树林小心扫几眼,大部分时候依然将目光停留在刚才攀爬上去的山峰,唯恐刚才看见的几名强贼跑下来。
胖子实在坚持不住,顾不得地上脏,一屁股坐倒在旁边草丛中,抚胸喘气道:“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赵兄,刚才我们遇见的,会不会是一名已经被人杀了的死人?”
当即,远在山顶的那名木雕般的男子翻了翻白眼,暗道你们三个书生才是死人!就算不死,等会也要被山林之中的豺狼虎豹活活吓死。
远处几人好笑的望过来,木雕男子眼中闪过苦笑与无奈。
“这一路还不是王兄拖了我们的后腿,要不然咱们早下山了!”杏桃脸男子瞪了胖子一眼,不大相信的摇摇头道:“不大可能吧。赵兄,此时是改道还是怎么走,你表个态啊。”
一位方脸青衫的英俊男子,应该就是他们嘴中的赵兄,歪头拍着脑袋,盯着山峰上,皱眉苦思,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胖子坐在草丛中不停的拍打着腿肚子,苦着脸道:“好不容易跟跟你们出来爬次山,走了这么久的路,累得动也不想动了。不管这么多了,只要他们不杀人灭口,胖子只求能保条命,就算倾家荡产也无所谓。”
照他的意思,能够保命,就算他们另外讹他家一大笔银子都可以。那么这胖子也算是家中的宝贝一样的人物,若真有强贼遇上他,绝对得发上一小笔财。
另外一人一直盯着青衫男子,听过胖子这一番言语,叹了口气,跟着坐倒在草丛中。他们爬了一整天的山路,还真的很累。
青衫男子抬头望了望天色,夜幕已经即将来临,咬牙道:“此时天色已晚,咱们就算改路下山,也不定能够下山,还更可能因此迷失在山林之中,遭遇豺狼围杀丢掉性命。而往前,不管那男子是不是死人,也有可能碰到杀死他的真正在的强贼。左右是死,咱们干脆赌上一把,往前走吧!”
他没有提回山住山中的庙观,因为那是不可能,那路更远更难爬。
“好,就依赵兄的!”
胖子与杏桃脸男子互视几眼,壮着胆子从草丛中撑着站了起来。三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却谁也没有往前迈出第一步,好似往前一步,就是勾魂夺命,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犹豫再三,青衫姓赵的书生咬牙,小心翼翼的往前迈出一步,悬在半空,半晌才踏了下去。那一腿,好似重若千斤。
有了这第一步迈出,这第二步、第三步就容易得多。而有了他的带头,胖子与杏桃脸都慢慢的跟了上去。
三人的动作都那样的轻,还那样的抖。越是近到山顶,抖的弧度就越大,走走停停的,还数度欲转向往回奔去。
夕阳已经落山,余辉都不剩,头顶的夜色,变得越来越灰了,就要变黑了。再过大约一柱香,整座山头就要变得漆黑一片。
路旁的木雕男子依然一动不动,笑得极为诡异。对面岩石旁的三人靠在一起,一脸微笑的模样,都倚在一棵大树之下,就等他们的出现。
他们四人,与那三名倒霉的书生不一样,对这夜色视若无睹。
终于在三柱之香之后,那三名书生才提心吊胆的返回了山顶,动作越来越慢,不大敢往那棵树靠近。
岩石旁边的三人相视苦笑,三人都猜错了。只有木雕男子嘴角的弧度不变,在这半黑的夜色下变得更加的诡异。
三名书生手牵着手,以龟爬的速度一样慢慢往前靠近。忽然远处山林中传来一声不知名动物的凄厉的鸣叫,吓得他们三人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往前奔跑,踉跄的转身往后面飞奔。
“哈哈哈……”
后面的四人再也掩饰不住,又话声大笑,在这半黑的山林中听来,毛骨悚然的,与夜枭鸣叫差不了多少。
这一笑,声震山谷,将野兽的鸣叫也掩盖了过去,惊破许多野兽与鸟雀的胆,更吓坏那三名书生。
三人连滚带爬,直跑到山底,往山中的庙观奔去,再也不敢在这逗留,也不敢穿林而下。
好歹,山顶还有几座庙观,至于他们几时能够爬到,路上会不会遇上其他的猛兽与强贼,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不可能回来了,咱们下山吧,到底是本公子赢了!”
听到他们的跑动的声音从远至轻,传到山底,直到消失,推测不可能原路返回了,三人放肆的笑过一阵,才带着笑容向路旁走来。
“唉,到底是高估了他们的胆量!”圆脸女子吐了吐舌,笑道:“师弟,如此说来我今晚是打算要咱们都陪你?你不是有言在先,路上不惹人注目,最好分房而居,怎么忽然有这么好的兴致要我们陪?”
长脸师姐却是静静的在旁瞧着男子,笑而不言。
男子好笑的道:“那么这赌注不算数?”
圆脸女子摆手道:“算数!怎么能够不算数?”
圆脸女子暗恨路上赌输的次数太多,这次没输也能够陪睡,多好。唯一不足的是,为何就不能让自己独占着?
圆脸女子笑嘻嘻的一手搂着男子的手,心情大好,盯着路旁的木雕男子道:“原以为带着师兄出来只求方便,没想到却还有这样的乐趣,始料不及啊。”
153()
不用她招呼,木雕男子咧嘴笑笑,没有回答她,缓缓从树杆移动下来,在暗淡的夜色中照着山路飞奔而去。
他的动作看似笨拙,其实却快,像是刮过的一阵风,一瞬间的功夫就在消失在山林小道。灰白色的影子在漆黑的夜幕下晃动,飘渺无形,还真像是夜间收魂的无常鬼。
圆脸女子依然好奇的望着三名书生消失的方向,像是期待他们会回来似的。长脸女子好笑的道:“走吧,反正你的想要的,不是已经到达了。”
意外的闹剧已经过去,男子笑容收敛,在暗淡的星光下,迈步就往山林下飞奔,两名女子赶紧尾随追了上去。
夕阳渐落,大道上的蹄声不疾不缓传来,三匹健壮的骏马不停的打着响鼻,喘着粗气的随风飘散在烟尘之中,在大道上慢慢前行,想必已经奔行了不近和路程。马背之上的三人同样一脸困倦的风尘之色,望着前面一座小城的轮廓,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都带起了微笑的神情,就像是鸟归山林,鱼入大海,瞌睡来了马上就会有枕头一般的惬意。
又有哪一个旅客在困倦的时候,不希望早一点到达自己预计的客栈呢。
天色渐晚,出入城镇的人流也较多,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或进城安歇,或出城回家。
马背之上的三名豪客带着风尘之色渐渐的靠近城门,望着城门口往常的两三名守城官兵变成了数十人的数目,三人脸色一紧,手上缰绳轻勒,面面相觑,放缓了进城的速度。
只一瞬间,他们就明白了出现了意外变故,却奇怪没有收到师兄的消息。
圆脸女子脸色同样有些狐疑,从两名伙伴的眼光中,只瞬间就明白他们俩人眼中的猜疑,异常坚定的道:“你们放心,师兄不会出卖我们的。”
长脸女子只将目光扫过她,就定定的望向男子,问道:“怎么办,进还是不进?”
瘦削脸的男子一双疲倦的眼睛陡放精光,定定的望着前面三三两两进出的人流,嘀咕道:“奇怪,这小城怎么会忽然来了这么多的守城官兵,难道真是拦截咱们的?咱们不能停在这让他们怀疑,缓缓前进。”
如果他们此时调头就跑,那么守城的官兵肯定会起疑,会传信周边小镇,派人追击围堵。不过,这前提是这三真是他们要围堵缉拿的要犯。
男子是他们的主心骨,这话一出,两名不怎么漂亮的女子就仿佛身上一松,没有了先前那么的担忧,慢慢的向着城镇前进。看她们令行禁止的执行的态度,好似明明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如果男子让她们前进,她们也不会眨眼似的。
到近了,三人才发现守城的官兵对出城的人照常的不管,却加大了进城旅客的搜查。
圆脸女子再稍微放松下来,转声道:“师弟,这城中应该是忽然来了重要的人物,才会加强进城之人的搜查。”
男子摇头苦笑道:“恐怕不仅如此,真来了大人物,要加强他们住宿府邸的保护,犯不着来拦截搜查。”
确实,如果城中预先埋伏了匪徒行凶,他们搜进城门的人又有何用?还不如将这些人调去守府邸。
圆脸女子好似对这个非常清楚,笑道:“他们当然有这么做,他们住的府邸肯定是护卫森严。加强进城的搜查了,只为了将有可能到来的危险降低一些,多上一份保障。”
瘦脸的男子点点头,没有再言,当先向前行去。
这一回守城的卫兵对他们这些身带刀剑的江湖豪客搜查最严,连他们打赏的银两都不敢收,看来上头早有交待。
几位粗鲁的豪客骂骂咧咧的,虽然能够胜过守城官兵,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们也只能将刀剑先放在一旁,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士兵仔细搜查过。士兵对他们的相貌都对照通缉榜仔细看过,瞧瞧有没有什么凶险情况,才让他们放了进去。
不仅是对男子如此,就连几位娇弱的女子也不例外,这守城的士兵乘机就对进城的弱女子大占便宜。当然他们也是有眼光的,被他们占便宜的也是那种身份卑微的,应该没有什么靠山的那种。
旁边进出的城民有哀声叹气,爱莫能助的,也有嘻嘻哈哈,幸灾乐祸的。
“岂有此理!真是可恶!”
圆脸女子与长脸女子瞧着这一幕,眉头不由紧皱。圆脸女子更策马欲上前教训他们,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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