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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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答应-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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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总不至于寂寞了去。

    支窗下,坐榻上,一碗半温的碧粳米粥,小猴子双手捧着,整张脸都埋进去,吸溜吸溜喝着。苏帘不厌其烦地擦着他满嘴满下巴黏糊糊的粥汁,顺手又夹了一块柔软的佛手酥递给小猴子。

    已经断了奶的孩子,过了不适应期之后,胃口便是大开,他格外喜欢吃碧粳米,喜欢香喷喷软绵绵的点心。毕竟牙齿还没长全,吃不了硬食物,苏帘也不敢给他吃难以消化的东西,肉食也格外控制着,就算吃也只叫膳房弄成肉末或者肉丝,熬煮烂糊了加进粥汤之中,为的就是好消化。

    小孩子的欲求总是简单的,玩、吃、喝、睡四样,足矣。如今一岁多了,腿脚愈发爬跑利索,故而跟着他的乳母、保姆、太监便辛苦了,真不晓得他哪里来的精力,就爱跟人玩躲猫猫,不到肚子饿的时候不消停。吃喝上,少不得软软的粥:或是碧粳米粥,或是荷叶粥,小猴子似乎喜欢那澄碧的颜色。这会子,小猴子吃饱喝足,便幸福地打着饱嗝,在苏帘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开始打哈欠了。

    且叫乳母抱了小猴子去木炕上睡着,苏帘这才开始动筷子用晚膳,桌上摆着大半都还未动,日子溽热,苏帘也不喜欢吃太油腻的食物,不过是金菇掐菜、清炒大叶芹、莲蓬豆腐之类清淡的食物,配素日爱吃的长春卷、合意饼之类精致的饽饽,和一盏奶茶也就是了。

    日落西山,天色渐昏的时辰,小凌子掐着行宫落钥前二刻钟,方才回来:“……林二爷争气,说势要考出个武举给您添光呢!”

    小凌子嘴巴里的“林二爷”便是苏帘的弟弟乌苏里阿林,前二年苏帘安排他去读了书,本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不过约束约束举止,再能识字也就够了,没想到去年阿林竟然考出了个武秀才出来……苏帘笑了笑道:“那武秀才,是他运气好才考上的,武举人可是有经义策论考呢,他那点子墨水,是不必指望了。”

    武秀才的文试稍简单,死背几本书也便差不离了,可那再上一层的武举人若是考中了,可是有资格做官了,想也知道难度不是一个档次的。小凌子嘴巴甜,笑嘻嘻道:“娘娘没瞧见,二爷可用功了!白天习武、晚上苦读,是真真要为娘娘争气呢!”

    苏帘一笑置之,不再多言。

    小凌子又道:“听老大人说,五日前,昌平县驿丞乌雅伊泰为长女来给大爷提亲了,老大人记得娘娘的吩咐,不敢答允,只说了过几日给回复,还叫奴才问问您的意思。”老大人当然是达山,好歹他还在内务府挂着个主簿衔,虽然是闲职,可到底是九品的官儿,唤作“老大人”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小凌子都是七品了,倒是恭敬的很;而大爷,自然就是尚在西南,随主帅围困了云南昆明府的先锋官阿克敦了。

    苏帘暗叹一声,德嫔的手脚倒是够快的,便道:“改日传信给我阿玛,只说等大哥回来再说,先拖着。”

    小凌子忙不迭地点头:“大爷战功卓著,回来至少得是四五品,娶个不入流驿丞的女儿,未免太亏了,他们不过是在旗罢了!奴才还查到,乌雅伊泰是镶蓝旗乌雅氏庶出的一支,嫡出那支都做到了从六品赞善呢!摆明了不拿好姑娘给大爷,娘娘也不必理会这等人!!”

    这话听在耳中,苏帘倒是不以为怒,反正她也没有要和乌雅氏联姻的意思。人家嫡系的格格舍不得,便抛一个庶支的赌一赌运气,无可厚非。毕竟乌苏里氏如今是包衣旗的,哪儿有像样旗人家的格格愿意嫁过来,非得是落魄的才肯搏一搏,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大哥阿克敦已经二十三岁了,在这个早婚的年代里已经是个“剩男”了!若非他去战场上拼命挣功勋,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娶个像样的媳妇呢!只不过当然了,如今他大有发迹的模样,自然少不了上门提亲的人!

    苏帘问道:“我那阿玛,最近没闯什么祸吧?”

    小凌子笑了笑:“您言重了,老大人顶多爱喝点小酒儿、耍耍牌罢了!按您说的若是管不住赌,便不许他玩十个铜子以上的赌局!奴才已经私底下通告了街面上的大小赌场,不许老大人进去!如今老大人只能在巷子里跟个闲人玩二把叶子戏过过手瘾,一天下来虽然输多赢少,可也败不了家!”

    苏帘笑着睨了小凌子一眼,这个猴崽子,办事倒是愈发利索了!苏帘侧了身子,笑问:“我那兄弟,只怕没少给你谢银吧?”阿林虽小,不过人情世故还是很通的,小凌子来回跑腿,也决计亏不得。

    小凌子舔着脸笑道:“娘娘英明,二爷这回赏了奴才十两金子呢!”

    苏帘喝一口茶道:“看样子我娘家手头的确宽裕了不少……”

    小凌子忙不迭地点头:“可不是么!那一年您一下子给出去二十顷良田,单单这个收益可不是个小数目呢!”他得东西可不止十两金子,还有乌苏里阿林私底下给的百亩的良田,不愧是娘娘的兄弟,出手就是阔绰!

    日子松缓,西鲁特福晋开始常常带着她快满周岁的儿子保泰来,小猴子平日里没有玩伴自然稀罕得紧,两个胖乎乎的娃娃扭黏成一团,如两个贴在一起的小肉山,动辄笑得咯咯作响,亲昵得不行。

    西鲁特氏眉眼也笑绽开来,忍不住抿嘴道:“我这孩儿平日里呆愣得紧,没想到来了娘娘这儿,倒是皮实了!可见是与娘娘有缘呢!”

    苏帘斜坐在在软榻上,纨扇扑着香风,两腮染着笑意道:“是这两个孩子有缘,本就是堂兄弟,又年岁相当,正可作玩伴,可盼着福晋多带保泰阿哥来,免得我这冒失的猴儿整日胡乱跑出殿玩。”

    西鲁特氏忙点头:“我正有此意呢,娘娘倒是先一步说出来了!保泰他哥哥詹升,去年冬又殁了,府里头也便没了兄弟,庶福晋索尔托氏生的二格格天生静默,瓜尔佳氏庶福晋的四格格又是个孱弱的,都玩不到一块,倒是生生把保泰给憋得不机灵了!”

    苏帘听着暗自咋舌,福全的妾侍看样子也不少呢,单单是庶福晋她就听说了三个了,夭折了的小阿哥詹升的生母杨氏前二年升了庶福晋,还有生了格格的索尔托氏和瓜尔佳氏也是庶福晋,至于那些个侍妾只怕就更多了!唉,福全还是个看着嫡妻的,就少不得这些成群的妾侍,更遑论玄烨了……今年选秀,佟贵妃主持,一下子就留宫十二人,先后按照家世高低奉了贵人、常在、答应不等的位份,他在宫中左拥右抱,怪不得没空闲来了!苏帘想到此,忍不住便酸溜溜的。

    “我听说,四格格是今年春才落地的?”苏帘问道,也就是庶福晋瓜尔佳氏所生的福全第四女。

    西鲁特福晋笑着点头:“正是呢,正月十二的子时出生,人人都说生在子时福气大呢!”

    瞧着西鲁特氏毫无半点吃醋的样子,苏帘忍不住佩服她,做女人难,做个贤惠的女人更难!做皇家贤惠的女人更更难!苏帘总觉得像纳喇福晋那样,才正常!

    西鲁特氏吃着茶,脸上笑容忽的有些苦涩,嘴巴上却道:“我们爷就是子嗣太稀薄了,原还想着瓜尔佳氏若是争气,给我们裕亲王府添个阿哥,我便给她求个侧福晋位份呢!唉,到底福气不足!”

    苏帘咂了咂舌,的确以福全对嫡妻和尊重和她生有一个健康的嫡子,是不许担忧侧福晋什么的,可是为人妻子,当真西鲁特福晋一点就不发酸嫉妒吗?还是古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西鲁特氏絮絮叨叨地道:“今年皇上也给我们爷赐了两个侍妾,一个满军正白旗的图塞礼氏,另一个是汉军旗镶红旗的刘氏,瞧着模样周正,都是好生养的模样呢!”

    “福晋!”苏帘终于忍不住打断西鲁特氏的话,“我素来是知道福晋贤惠,可也没必要如此吧?如今裕王爷膝下有了健健康康的嫡子,也就够了吧?”rs

第十四章、福晋难为(下)

    西鲁特氏一愣,随即长长叹气道:“我也是没法子呀!”

    苏帘瞧着她苦闷的样子,不禁犯了疑惑:“福晋莫非还有什么为难之处?”

    西鲁特氏搁下手中捧着的茶碗,拭了唇角,才踌躇地道:“原本想着詹升略大些,健康些,就给她生母杨氏抬个位份,没成想二阿哥福薄;后来我看着瓜尔佳氏肚子尖尖,满以为会是个阿哥,却是个格格……唉——如今,唯独我生了爷的嫡子,二阿哥没了,旁人更是没生出阿哥来,私底下已经有不少人说我的闲话了!”

    苏帘听明白了,若是西鲁特氏没生保泰便罢了,如今生了保泰,保泰的哥哥詹升更是夭了,只怕不少人要怀疑西鲁特氏不贤惠,或者从中动了什么不干净的手脚了!!西鲁特氏也被逼不得不贤惠啊!!唉,皇家的福晋不好当啊!像纳喇福晋那样破罐子破摔的毕竟是极少数!

    苏帘无奈地跟着她叹气,嘴里安稳道:“好歹裕王爷是相信福晋的!旁人嘴碎爱闲话,就随她们去吧!”

    西鲁特氏勉强笑了笑:“爷……大约是信我的吧。”

    苏帘一怔,她分明听说西鲁特福晋话中满是说不清的愁绪,难道福全……疑心了与他相伴十数载的嫡妻吗?苏帘的印象中,福全是品正厚重的,是最爱重嫡妻之人,怎么会竟然疑心西鲁特氏?

    苏帘喃喃道:“二阿哥就算健在,到底是庶出,生母更是汉军旗,根本威胁不到保泰阿哥将来的世子之位,只要动动脑子就知道,福晋你根本就没必要伤害二阿哥呀!”反而二阿哥一没了,对西鲁特氏只有坏处!

    西鲁特氏露出几缕苦涩的笑容:“我自然是盼着詹升健健康康长大,他虽不是我生的,却也是我看着长到三岁的,我如何忍心害他分毫呢?!去年冬天,詹升发了高热,偏生我去了五弟府给五弟妹庆生,回来的时候就听说詹升殁了!匆匆赶去杨氏园子,就看见爷抱着那孩子哭得不成样子,我看着也心痛!!”

    苏帘心偏向西鲁特氏,自然免不了为她不平:“詹升阿哥生下来就病弱,如今夭折,又其能怪得了旁人?王爷伤心是自然的,可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冷落了福晋啊!”

    西鲁特氏连连拭泪,自责道:“说来,也是我这个做嫡母的疏忽,爷与我置气,也是应该的。”

    苏帘听得纠结,便道:“福晋不妨多带保泰阿哥与王爷亲近亲近,也找个机会解释一二!福晋自己也是夭了一双儿女的人,王爷想必会想通的!”

    西鲁特氏面容苦涩,低啜道:“我也大阿哥和大格格……都是在我怀中没了的!现在想想,我心里还是像缺了一块肉!佛祖怜惜,给了我保泰,我原以为这辈子算是足够了!我念了一辈子佛,没做一件对不起爷的事儿,他怪我疏忽、不够上心都没什么,可他、他半年多都冷着我、疑心我……我、我——若不是还有保泰,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说着,又是泪落如珍珠,滴滴打在人心头。

    “那宁悫太妃也不管管吗?”苏帘有些坐不住了,急忙问道。

    “幸好还有额娘护着我几分——”西鲁特氏啜泣着道,“额娘喜爱保泰,自然也看重我,自然该劝的都劝了,爷他……还是只去瓜尔佳氏的院子,我想见他一面儿竟都难了!”

    “瓜尔佳氏?……”苏帘嘴里喃喃着,便问:“可是她进了谗言了?”原本西鲁特福晋许诺了,若生阿哥便晋她侧福晋,如今她只生了个格格,那位份自然就不作数了。

    西鲁特福晋只苦笑了笑:“瓜尔佳氏年轻好颜色,爷以前就宠着几分,如今她有了小格格,自然更盛从前。只是以前没有小格格的时候,她一直都安安分分,如今……”西鲁特氏没继续说下去,苏帘却明白了意思。

    “打早府里就有流言蜚语,也是从她嘴巴里传出来的,我原本想着爷不会信那些不着调的话,哪里想到原来是我错了……”西鲁特氏沉沉摇着头,“爷不信我……”

    苏帘忍不住问:“福晋可有好好跟王爷解释?”

    西鲁特氏一脸哀沉:“他不信我,我还徒劳解释什么?”

    苏帘心头暗暗一沉,曾经他们夫妻何等琴瑟,自然是心意互知,说是心有灵犀也不为过,如今出了这种大事儿,西鲁特氏想的是福全会信她,不需解释,而一旦福全竟不信她,她更心灰意冷,不愿去多费唇舌了。

    苏帘筹措了一下腹稿道:“福晋以为解释是徒劳,说不定落在王爷眼中,正是因为你没有早早解释,他才愈发疑心了的!”

    西鲁特氏当即便愣在了那里,苏帘又细细道:“没的到底是王爷的孩儿,若是有人私下近了谗言,王爷难免疑心一二,而恰恰福晋又不好好与他解释清楚,怎叫叫他不更加怀疑了?福晋与王爷是多年的夫妻了,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倾诉?与其说是王爷冷了福晋你,倒不如说,是福晋冷了王爷!”

    这种事儿,或许便是旁观者清吧,西鲁特氏原是聪明人,只因爱重太深,才泥泞难拔!这个时候,若是再有人从中搅合,便是愈发疏远了彼此了!何况西鲁特氏本就不是个会轻易对人诉苦的人,忍耐了半年多,方才对苏帘诉说其中委屈。

    苏帘道:“福晋收一收泪,待回去了哭给王爷看。”在她这儿哭又什么用?她怜惜有什么用?得要福全心疼才管用呢!

    “可是——”西鲁特福晋一边急忙擦着满脸的泪痕,一边道,“可是从前,我与王爷,从来都不需解释的。”

    苏帘简直无语了,忍不住气哼哼道:“难道出了这种事儿,还要靠心有灵犀一点通吗?!”平日里她那样明透聪明,最能看清人情世故,怎么一出了这种事儿就犯糊涂呢?!!

    “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个词一出,西鲁特福晋登时脸上红了七分,她连忙垂下头来,却又愁上心头:“可是王爷都冷了我这么久了,我去解释——他能听得进去吗?”

    “福晋若是端端正正去了,他十有**听不进去。要是红着眼睛、泪流滚滚去,他保准心疼了!”苏帘笑着打包票道。

    “可是——”西鲁特福晋却忧心忡忡,“我怕到时候便哭不出来了。”

    苏帘立刻出歪主意道:“袖子上抹些姜汁,到时候一擦眼睛,保准泪流得都停不下来!”想哭,还怕没法子哭吗?

    西鲁特登时一副傻了眼的样子,嗫嚅着道:“这、这不大好吧?”她素来为人端方,自然没有苏帘那些歪歪肠子,袖子洒姜汁,刺激眼睛流泪这种下等的招数,可当真叫西鲁特福晋有些开了眼。

    苏帘撇撇嘴道:“福晋是继续和王爷冷下去,还是使些招数把她笼络回来,随你自己取舍吧!”主意都出到这份儿上了,要是西鲁特氏不肯干,她也没辙了!其实装哭卖可怜,这算啥?苏帘肚子里还有更下三滥的手段呢!只不过担心西鲁特氏的承受能力不足,才没说出来呢!

    这事儿要是换了苏帘,肯定要给那个散播流言蜚语的人点颜色瞧瞧!拿夭了的孩子做筏子,根本就是两头人心撒盐!幸好那个瓜尔佳氏生的是格格,若是个阿哥,再抬举为侧福晋,还指不定心大到什么程度呢!!

    这种人若是落在纳喇福晋的手上,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苏帘再加一把火地道:“福晋若觉得自己受些冷落,忍耐一下便过去了,可是保泰阿哥呢?你与王爷冷着,害得阿哥也得不得阿玛的疼爱,日后若是那个瓜尔佳氏也生了阿哥,可真真要威胁保泰的世子地位了!”

    这话说出口,西鲁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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