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午饭,苏帘原想出去溜达溜达,虽然看样子出园子是不可能了,但是裕亲王这个园子也是很有看头的。但是梁敬翁却是紧张不已,好说歹说劝着她,又是哀求又是磕头的,要是苏帘不回床上歇息,估计都能哭给她看了。
苏帘真有些受不了这个太监,只好躺在榻上眯着了。
约莫是下午快申时的时候,梁敬翁在一旁请示着苏帘晚上要吃点什么,他的建议净是燕窝鱼翅、鲍鱼海参的。苏帘一再要求了要清淡,梁敬翁乖乖应着,但是否真能清淡了,苏帘实在觉得有点悬。另外又强调了自己不吃姜,什么菜都不许放,管他姜片、姜丝儿、姜末儿还是姜汁儿一律不许加!!最后点了花生酪和素馅的烧麦。
苏帘觉得在这儿吃顿饭真的很费劲,她很想念王嫫。这一想到王嫫,苏帘又有些担心,王嫫和四嫚不知如何了,便问了梁敬翁,可否叫王嫫母女过来伺候,梁敬翁只说他做不得主,得回了皇帝再说。苏帘也懒得费那个麻烦了,便只叫梁敬翁派人去通知王嫫母女一声,告诉她安好,叫她们别担心,这个梁敬翁倒是老老实实去办了。
说得嘴巴有些干,那个叫绿水的侍女便奉了个叫“庐山云雾”的贡茶上来给苏帘喝。可惜苏帘对品茶不在行,给牛饮了下去。
这屋里的四个侍女,都极会伺候人,不需苏帘说想要什么,她们便能猜个七七八八。这个叫绿水的就泡得一手好茶,还寻来了几本演义小说来给苏帘解闷。
只不过一旁梁敬翁瞧着这几个侍女却很嫌恶的样子,趁苏帘有些眯着了,便不动声色地指使她们出去做事,而自己却想尽办法走到苏帘跟前讨好。
苏帘倒也看出几分来,他们都存了讨好巴结的心思,互相之间竟有些较劲儿了,不过还是梁敬翁更胜一筹,谁叫他是皇帝身边的人,还是个有品级的太监呢。上午时候跪在外头,两度想要把皇帝请回去的那个,梁敬翁在苏帘面前不动声色地上着眼药,说那小子叫魏珠,比他小二岁,都已经是六品副总管太监了。
“魏珠两边接着永寿宫和景仁宫的赏呢!”梁敬翁无不羡慕嫉妒恨地道。
苏帘也只当是听闲事儿打发时间了,原来太监之间也暗斗较劲呢!
“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倒只听说过御前有个老资历的太监,叫梁九功……”苏帘说着,便看了看这个梁敬翁,是一个姓儿,莫不是有什么关系。
梁敬翁急忙笑着自报家门:“奴才是梁大总管收的干儿子,如今在御前做七品执守侍太监,专责给万岁爷端茶倒水的。”怪不得叫梁敬翁,翁就是爹的意思,敬着他的那个干爹,可真会讨好呀。梁九功作为御前的大太监,怕是认他当爹的太监不在少数,但是连姓都随了的怕是只有这一个了,怪不得能坐到七品太监。
一个端茶倒水的太监,都是七品,苏帘咋咋嘴巴,搁下茶盏道:“你也是七品,还真有趣,我也是七品的。”答应,可不就是正七品呢。
梁敬翁登时就噗通跪下来了,这位主儿的得宠她是看见了,皇后、贵妃两边的事儿都没能把皇上请走,虽然后来皇上大约有生气的样子,可他听得真真的,这位小主回去便是贵人,过不了多久就升嫔主,这么接连的晋封,可是宫里从未有过的,故而他一开始就讨好不已,如今苏帘这话可算把他给吓着了。
梁敬翁哭丧着脸道:“娘娘,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您是主子,小的是奴才!哪儿能用品级来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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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达山入狱(上)
苏帘只是随口一说,也没吓唬梁敬翁的意思,不过太监这种生物,动不动就要哭的架势,简直比女人都那个啥!苏帘无奈得紧,想想还是以前伺候他的小凌子像个正常人样。
想到小凌子,便想到了点翠,她年前一失踪,也不知她俩如何了,便问梁敬翁道:“以前伺候我的太监和宫女现在如何了?”
梁敬翁道:“奴才只听说,因伺候娘娘您不周,被调去旁的地方了。”
苏帘松了一口气,又忙问道:“他们没有挨板子吧?”
“不曾。”梁敬翁回答道,倒是没挨板子,其实还不如挨一顿板子呢……梁敬翁知晓内情,却不说全乎了,一个被调去了上驷院喂马扫粪,另一个被送去广储司底下的浆洗房洗衣服,都是苦哈哈的差事。
如此,就因为苏帘的粗线条,生生叫他俩多受了许多时日苦劳呢。
苏帘背靠着一个软绵的引枕,身上盖着绒面薄被,手里拿着一卷话本闲看着,这个时代真是没什么娱乐,尤其是她这样的病号,不许出门,还没要求尽可能呆在床上榻上。苏帘也就只能看本有趣的书了。
裕德园侍女绿水趁着梁敬翁去方便的时候,偷偷低眉进来,凑到苏帘近身,低声道:“娘娘,园子外头有个自称是您弟弟的人。”
“我弟弟?!”苏帘不由脱口而问,不错她是有个弟弟没错,但是阿林不可能晓得他在这里呀,便问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多大年纪了?”
绿水回答道:“精瘦的样子,卵圆的脸,小孩子模样尚未褪去,瞧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他自称叫乌苏里阿林,说家中出了急事,非要见您不可。”
绿水这一描述,竟然十分吻合,便急道:“快放他进来!!”十有**便是阿林了,只是乌苏里家中到底出了什么急事?!阿林又是如何晓得她身在此地的?!
苏帘等在正房福佑堂,倒是愈发心急了。没等来阿林,却听着梁敬翁的声音,似乎是在训绿水呢。
苏帘急忙从昼床上下来,穿了鞋子,走出堂子来瞧,“出什么事儿了?!”
梁敬翁一副气急了的样子,正要先开口,只是绿水嘴巴更快一些:“娘娘,梁公公不让您弟弟进来。”
梁敬翁一听,瞬间先是一呆愕,随即看着绿水的目光尽是恼怒之色,最后却平静了脸色道:“娘娘,您身份贵重,不能随意见外男。”
苏帘看了看绿水,他被梁敬翁训了一通,倒是没有露出委屈模样,反而一如往常端方,便急忙吩咐道:“还快把阿林带进来。”
“娘娘!”梁敬翁急忙近身几步,“这可不合规矩。”
苏帘皱了眉头,语气很是不悦道:“我位份低,大约指使不动公公,等皇上来了,公公也跟着回吧。”滚一边的规矩,她就是讨厌宫里那成堆的规矩,才不愿意回去的,这番梁敬翁说规矩,她自然更加厌烦了。
梁敬翁见状,急忙噗通跪了下来,磕头不迭,“娘娘,奴才是怕皇上晓得了会有所不悦——”见苏帘愈发不喜的样子,他急忙改口道:“奴才错了,奴才该死!娘娘恕罪!可千万别撵了奴才!”想到干爹给他交代的任务,梁敬翁不但没讨好这位贵宠,反而落得嫌弃,若是被谴回去,他这七品太监的顶戴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呢!
那边绿水腿脚快,已经带着急冲冲地阿林进来了。
“阿姐!!——”只见阿林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绫面棉袄,满头大汗,一脸急切地便冲将上来。
融合的那部分记忆不由隐隐发热,苏帘眼中有些湿润,急忙撤下衽上的绢帕,去擦阿林额上的汗水,才十二岁的孩子,已经长得和她一般高了,人却还是那么瘦。
阿林急忙抓着苏帘的手,眼里便流了出来,他哽咽着道:“阿姐!出事儿了!阿玛出事儿了!”
阿林哭着鼻子,眼睛红红的,一着急起来,便还是个小孩子:“阿玛他聚众诈赌,已经被顺天府尹捉拿下狱了!!”
苏帘的手一颤,手中那绣着喜鹊登梅图的绢帕便落在了地上。
苏帘急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怎么会聚众赌博?!”
阿林一面那袖子蹭泪,一面哭声哽咽道:“阿玛赌钱总输,见做庄家从来只赢不输,便自己自己开赌局了!开始的时候,倒还好,一年能进十几两银子,可阿玛嫌少,便在骰子里掺了水银,自此便爆赚十倍!可不知怎么,竟然连安亲王府嫡次子、贝子爷玛尔浑也参进来赌,阿玛一下子就从他身上赢走了三千两银子!贝子爷恼了,便说阿玛诈赌,叫顺天府来人把阿玛给拿下了!!”
说完,阿林呜呜哭得更厉害了,“阿姐,快救救阿玛吧!本朝诈赌要判重罪的,数额超千两,至少要流放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若是重判,弄不好连命都没了!!”
苏帘也晓得一些,这时代赌钱不犯法,但是诈赌就是犯了大事儿了!!苏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诈赌的证据——那些掺了水银的骰子也被搜出来了吗?”
阿林摇头:“没有,当时我也在场,趁着乱势,偷偷把骰子扔进茅坑里了。”、
苏帘不禁暗暗赞一句: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机灵!!
不由露出笑容来:“也就是说贝子玛尔浑虽说阿玛诈赌,实际上并没有丝毫证据是不是?”
阿林立刻露出哭丧的脸:“阿姐说得倒是不错,可是那是安亲王家的贝子爷啊!他说抓人,顺天府尹便把阿玛抓走了!他说阿玛诈赌,就算没有证据,只怕还是会按诈赌判啊!!”
阿林如此说,苏帘也紧皱了眉头,权势!这就是权势!权势之下,哪里需要什么证据呢!
苏帘深思了一会儿,问道:“阿林,你是如何知道我身在此地的?”
阿林略止了几分哭,道:“我见阿玛下狱,正是急得没头苍蝇的时候,碰见了董鄂协领大人府上的管家,是他告诉我阿姐在西山裕德园的。”
董鄂协领?!苏帘脑袋一轰,不就是那天的噶礼吗?大阿哥保清就养在他府上,这必然是个深得皇帝宠信之人!那天,皇帝还是说若需要什么酬劳,便去找噶礼。噶礼这番做好心,目的在何?!苏帘一时想得脑袋都炸了!但可以肯定,他有自己的小算盘。
“阿姐!你不是皇上的嫔妃吗?你去求求皇上,别叫顺天府尹判阿玛死!”阿林不禁又哭了起来。
是了,出了这种事儿,以苏帘的人际,能求的人,也就只有皇帝了。噶礼引阿林来,目的竟然是这个吗?!还真是皇帝的好奴才啊!
苏帘咬咬牙,绝对不能去求皇帝,有求于人,必然就受制于人!!面上却只能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去安慰阿林:“放心吧,我自会想法子!”这个达山也真是的,以前赌两个小钱儿就罢了,现在胆子倒是肥了,居然敢聚众诈赌!!苏帘恨得磨牙,但是承接下来的那份对家人的感情和责任,叫她不得不去绞尽脑汁去救达山!!
苏帘按下心中的焦虑不安,对阿林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今晚先在园子里住下吧。”
阿林却急忙摇头,很是惶恐的样子:“那怎么成,这儿可是皇家的园子!!”
苏帘笑道:“没事儿,这是裕亲王的别院,又不是行宫。”侧脸便吩咐绿水道:“我记得东边有个小院儿是空着的,你去收拾收拾。”如今夕阳西斜,再过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关闭了,阿林显然是来不及回城中了,她这个做姐姐的,难道要自己亲弟弟露宿荒野不成?
第二十九章、达山下狱(下)
阿林那边,虽说暂且安置下了,但是苏帘依旧头疼不已!安亲王府,那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权贵人家,安亲王岳乐是顺治帝的堂兄弟,**哈赤的孙子,现如今安亲王及其世子还在南方战场上浴血奋战,苏帘早听说,岳乐父子骁勇,深得皇帝重用。故而安亲王府在京中是轻易得罪不起的人家,但是达山却偏偏得罪了王府的贝子爷!!!
头疼!头疼死了!!难道真的要去求皇帝?!!
等等,苏帘突然想到了一点,这儿是福全的别院,福全不也是亲王吗?!而且还是最近支的亲王!!他可是皇帝的亲哥哥呀,论身份一点也不比岳乐差!而且,达山吃罪的人又不是岳乐,只不过是岳乐第五个儿子玛尔浑罢了!!
“绿水——”苏帘急忙扬声叫道。
绿水这会儿子刚带着人拾掇完东边的小院儿,气喘吁吁刚回来,额头还挂着汗珠呢,“娘娘,您吩咐。”
苏帘忙伸手去拉了绿水到自己跟前,道:“我想见裕亲王,你可有法子?”
绿水愁在眉头:“娘娘可为难奴才了,因娘娘暂居于此,二爷自然是不便来的。”
苏帘又问:“那可有法子通信?”
绿水笑道:“这倒是简单,娘娘只管写,叫外院的卞总管送去内城王府即可!”
苏帘不禁会心,道:“也不需要写信那么麻烦,你们帮我传个口信儿即可!”以福全亲王的身份,那个玛尔浑贝子应该不会不给面子吧?想到此,苏帘的心便放下了一半儿。
心既放下,苏帘正打算早点歇息下,梁敬翁却捧了一大碗浓黑的药汁过来,笑呵呵舔着脸:“娘娘,沈医官给开的药已经熬好了。”
闻着那味儿,苏帘就受不了了!她上辈子吃的都是西药,可没喝过苦哈哈的中药!!于是摆摆手,“拿走、拿走!!我才不喝这东西呢!”
梁敬翁有些急了,忙劝慰:“良药苦口,娘娘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绿水端了蜜饯过来,道:“沈老医官从前是宫里的医士呢,他的医术,您放心便是。”
这会子,梁敬翁倒是和绿水口径一致了:“沈厚朴可是当年裕亲王封王的时候,皇上赏赐给王府的医官之一呢!只因年岁大了,才分派到了园子养老。”
苏帘撇撇嘴道,医士不过从九品,王府医官是正九品,这老头也挺倒霉的,一大把年纪才混到正九品。宫里的医士,连正式的太医都不算,只能按照处方抓药,王府医官倒是可以自己开方子了,可惜被分派到这种地儿,怕是没有施展的余地了。这位沈厚朴医官医术如何,苏帘不晓得,也不想亲自去尝试尝试。
可是——,不管绿水还是梁敬翁都执拗得很,非要苏帘喝药。
苏帘只得到:“搁哪儿吧,凉一凉我会喝的!”转头却说蜜饯不好吃,叫梁敬翁去拿她最爱吃的蜜饯桃脯,又叫绿水去铺床,调开了他俩,苏帘端起药碗,转念便给洒进了桃源世界里,却装作是喝完了的样子,急忙往嘴里塞桃脯。
翌日晨,苏帘起得有些晚,阿林却早早过来,说要回城去顺天府大牢看望达山。
苏帘便取出来身上剩下不多的几百两银票:“该打点的地方,别惜这银子!若是不够使,尽管来找我要!”
阿林有些想哭:“阿姐,都是我没用……”
苏帘笑了笑,到底还是小孩子,遇着大事儿,难免急得像没头苍蝇,安慰了阿林又对绿水道:“替我跟外院马房借一匹脚程快的马!”阿林是一路跑着来的,鞋底都磨破了,回去的时候,自然不能叫他跑回去了。
绿水福身道:“娘娘来的时候,二爷便叫人传话说,这园子里的东西,您想用什么尽快使,只管当是自己家里。马房哪儿有几匹上好的伊犁马,小公子只管去挑便是了。”
阿林一听是伊犁马,立刻露出一副恨不得飞过去的样子。
苏帘却板了脸道:“给他一匹寻常的马就是了!”看到阿林那副失望的样子,苏帘解释道:“伊犁马是蒙古台吉们进贡来的贡马,骑上去实在太扎眼了!如今就先凑合着,日后阿姐给你一匹比伊犁马好十倍的名驹!”
阿林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
阿林大早晨便走了,但是裕亲王府还没有信儿传回来,苏帘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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