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王嫫皱了眉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您何苦呢!”
“快去!!!”苏帘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叫了出来。
第十八章:不该来的姻缘(下)
苏帘叫王嫫去回绝,没想到王嫫她居然、居然把何远浊给带来了!!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此时,苏帘正坐在抄手游廊里,一席青灰色的身影就那么走进了她的视线范围,何远浊立在廊外玉兰树下,浅浅一揖,脸上微微有些发红,道:“冒昧登门,叨扰苏夫人了。”
见状,苏帘只得起身万福还礼,“何先生,委实抱歉……”可别叫他觉得自己是在耍他才好。
何远浊顿了顿,“我……并不介意,若你不嫌弃我是个穷酸书生——”
不介意?不介意什么?苏帘一愣,才想起来,他是说不介意自己是个寡妇吗?苏帘不禁也犯了愁,不知该如何婉拒了,沉吟片刻,方才问:“先生是如何看‘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何远浊正色道:“远浊只读孔孟,不读朱子。”
这话可生生把苏帘给怔住了。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此话是朱熹朱夫子说的。朱熹曲解孔孟仁恕之道,人性的压抑、尤其是对女人的压抑才到了极点。苏帘读历史,最厌恶的莫过朱熹这样的假道学!他口说“存天理,灭人欲”,却诱奸尼姑,与儿媳偷情,世间最虚伪、最肮脏者莫过于此!!故而苏帘对朱熹以后,奉读程朱理学的读书人没有丝毫好感!!!他们要求妻子宁死守贞,却纳妾狎妓,极尽秽乱腌臜!!这种人着实叫人作呕!!
可何远浊偏偏不是这样的人,他目光清明,守着清贫不愿出仕,曾经也只有一位故去七年的妻子,没有纳过妾。
这样的人,苏帘真的犹豫了。她想,若是错过了,此生还能遇见第二个不纳妾不狎妓的男人吗?
“先生……”苏帘缓缓开口,“抱歉,我不愿改嫁。”她不是不动心,而是……如今的身份,她不是寡妇,而是皇帝的妾侍!若是有朝一日身份曝露,她固然有桃源安身,他人却是全家性命皆休了!!
“夫人之心,真如磐石,委实丝毫不可逆转吗?”何远浊揉碎了眸光,有些支离破碎地问。
“我心中所系,唯有已故夫君。”苏帘定定道,其实到了现在还拿前世的丈夫来做借口,苏帘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可有什么办法?她只能拒绝。
何远浊却并不是很介意的样子,他幽幽道道:“我亦无法忘怀结发妻子,否则也不会七年不曾续弦——念旧情,是人之本性。”
苏帘不由怔住了,记得前世,丈夫死了之后,也曾经有人给他介绍相亲,每次苏帘都会说那句话,她忘不了前夫,结果每一次相亲都告吹了。而他,竟然丝毫不介意吗?
现在可是思想封建的古代!有几个男人是不嫌弃一个未亡人的?!更要紧的是苏帘如今的身子,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四嫚说得对,她还有什么资格挑挑拣拣?!别人不嫌弃她,已经是万幸了!
何远浊的风骨、脾性也都很对她的胃口,苏帘一个人过了数十年,习惯了一个人,却也羡慕别人成双成对,她不是不渴望家庭,只是不愿意在这种事情有所迁就。可偏偏,这个叫他也有些中意的人,终究只能错过。
“对不起——”苏帘只能这么说了,“我对虽钦佩先生为人,但并不曾有此心。我不知是如何叫先生误会了,在此赔罪——”说着,苏帘深深一福。
何远浊大约是有些受伤的吧,他良久不出声,看着空朗朗的庭院,幽幽叹息一声,再拱手道:“远浊并非死缠烂打之人,苏夫人若无心,自不该有损您清名,这便告辞,日后绝不敢再来叨扰!”
书生都是有气性的,何远浊的傲骨苏帘更是见识过的,他这般话说出来,便是一刀两断了。
王嫫见何远浊头也不回地走了,急得连连跺脚:“夫人,何先生虽然脾气有些倔,但是个难得的好男人!错过了实在可惜啊!”
苏帘何尝不知可惜呢?若是前世,她必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男人!可今生,她实在不敢嫁人!她怕,她怕死,怕自己的父兄死,也怕连累旁人一起死!!!
苏帘忍不住咒怨皇权,咒怨这个时代!!为什么她要来到这个地方?纵然逃离了宫闱,却还是摆脱不得那层无形的束缚!!
好在,她并没有对何远浊动情,如今斩断这段本就不该开始的姻缘,也可免去了诸多忧患。
看开了也就好了,苏帘也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很快就没心没肺了——如果王嫫不整天唉声叹气不休的话,那就更好了。
这一大早,苏帘被王嫫叨扰得不胜其烦,只好叫上四嫚一起出去溜溜。
“夫人,咱们要进城去吗?”四嫚问。
想到上回进城就一不小心救了大阿哥,然后碰上大阿哥他爹……苏帘觉得自己运势也许太足了点,还是别往人多的地方去了,便道:“去东面,不是没多远就有个什么寺吗?咱们去上香吧。”
四嫚哦了一声,道:“是毗卢寺,那香火极好,不过大正月里,人去得不多。”
就是要去人少的地方!苏帘暗道一句。
苏帘早听说五六里开外有个毗卢寺,位置就在裕德园西不远处,听说是那位福爷出资修建的,虽只是个很有气派的寺庙,风景也是极好。
一路走官道,正可抵达。官路平坦,车马自然就不颠簸,苏帘在车上稍微一眯眼,就到了,她是被震颤耳膜的撞钟声给敲醒的。
四嫚笑道:“每日辰时,毗卢寺都要撞钟一百零八下。”
苏帘揉了揉耳朵,看样子她来得太早了,早知道就应该在路上多耽搁一会儿。挑开车帘,放眼望去,虽然冬日一片萧索,但毗卢寺正建在毗卢山的山麓至山腰位置,其中有一钟楼,有五层高,遥遥便可瞧见隐约有个青袍沙弥在撞钟。
等到那沙弥撞完了钟,苏帘方才选车,只见周遭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香客前来,有周遭的贫苦人家农户,也有本地士绅商贾。
毗卢寺大门敞开,入得其中,之间院中左右修建了四四方方的水池,池水冰封,但隐约可知池水中应该栽植了睡莲。正对这的第一座佛殿便是毗卢殿,毗卢佛便是即“毗卢遮那佛”,是释迦牟尼的法身佛。
进了佛殿,瞧着旁人都在跪拜上香,苏帘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买香!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只好叫四嫚去买香,佛寺周围,想必有卖香的所在。
“你可是苏宅的那位夫人?”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穿着寻常绫衣的圆脸妇人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第十九章:羞辱
“你可是苏宅的那位夫人?”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穿着寻常绫衣的圆脸妇人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苏帘一愣,“正是,只是我们应该不认得吧?”眼前此人面生的很,苏帘自称住在西山,从不串门子,也鲜少有人登门。
圆脸妇人梳着高髻,妆容一丝不苟,很是端庄严肃的样子,语出极为自傲:“我是蒋家镇的节妇刘氏!”
“节妇?”苏帘一怔,方才明白,这位蒋刘氏人是个未亡人。
蒋刘氏轻轻一哼:“想必你也听说过,我可是这一带唯一的节妇!”
苏帘低头一思忖,的确,她也听说过这么号人物,蒋刘氏十几年前就死了丈夫,是个得了贞节牌坊的人。不过,苏帘听四嫚说过,这个蒋刘氏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极爱挑剔人,尤其厌恶年轻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想到此苏帘不禁微微蹙了眉头。
蒋刘氏无比傲气地说着,轻轻又睨了苏帘一眼,“我小儿子在幼安书院读书,有一回偶尔曾经瞥见过苏夫人一眼。今日来,原打算去地藏王殿给我先夫上一炷香,没想到碰见了你!”
蒋刘氏盯着苏帘娇嫩的脸蛋,似乎忌惮地打量了一通,甚至带着挑剔、不屑的意味,她昂着下巴问道:“我听说苏夫人亡夫大丧快过了?”
苏帘被她看得很是不舒服,本不想回答她的话,但是佛寺之中,只得暂且忍了,便点了点头。
蒋刘氏随即冷哼,甩了甩衣袖,一脸厌恶地看着苏帘,又摆出高高在上的说教嘴脸:“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侍二夫!!苏夫人看样子是太年轻了,守不寂寞!!”
她这番刻薄的话说出口,登时叫苏帘心口火气冒了上来,便冷冷回道:“不劳您多管闲事!还是忙您自己的吧!”不是来给他死鬼老公上香的吗,怎么还不滚!!!到了古代,苏帘满以为多是有教养之人,没想到竟然碰见这种人!!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蒋刘氏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的样子,语气反而愈发尖酸,昂首挺胸上前一步,扬声嗤道:“何先生可是远近闻名的鸿儒!你若是有点廉耻之心,就别缠着人家不放!”说着便狠狠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她厉声讥讽:“哼!!夫丧未满,就耐不住寂寞叫仆妇替你去提亲!你不知羞耻便罢,何先生的清名,可不能叫你这种人给毁了!”
苏帘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古代的泼妇的一张嘴,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女人守寡多年,自以为很有“操守”,便处处想要踩着别人彰显自己!!看到苏帘年轻貌美,还有博学的读书人不介意她是**、愿意明媒正娶,自然嫉妒得发狂!!
在这种地方,苏帘很像忍忍就过去了,可是蒋刘氏却不打算得两句嘴头痛快便就罢休了的样子,反而觉得苏帘好欺负,更加得意洋洋:“我蒋刘氏,是朝廷封的节妇!守了十多年寡,再苦再累也一个人养大了两个儿子!朝廷都给我盖了贞节牌坊!我最看不得不守妇道的女人!!”她扬声一哼,嗤笑道:“我若是你,便立刻一根绳子上吊了去!!不干不净的人,也好意思到佛祖跟前,也不怕污了这地儿!!”
“够了!!!”苏帘再也忍不住,直接勾拳上去,给她那张满是脂粉的脸色狠狠来了一记!她脾气很好,但不代表没有!!怒极了之下,她懒得动口,直接动手!!
“哎呦!!——”蒋刘氏凄厉惨叫,一个趔趄,便撞在西面大红柱子上,翻滚着倒地了,她却不爬起来,反而在地上打着滚嚎叫:“打死人了!!哎呦——打死人啦!!救命啊!小娼妇要打死人了!”
她着一扯着嗓门子叫唤,原本都只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立刻便指指点点了,有人说:“好歹等满了三年,再改嫁不迟……”“到底是年轻,耐不住红杏出墙了——”“本就是不守妇德,还敢打人……”“真不知羞耻……””“没有男人便活不下去了不成?”
苏帘登时气得整张脸都涨红了,她知道古代妇德愚昧,所以从不招惹什么人,也少跟人来往,就是不想招惹是非!但是如今都被骂上门了,苏帘自问绝非那种可以忍气吞声的泥菩萨!!何况她根本没有要嫁给何远浊,凭什么受这番不该有的羞辱?!!
见地上那蒋刘氏捂着肿胀的半边脸,却一副快意报复的样子,苏帘登时恨得牙根痒痒,她抬起脚来,便要再踹!
没等踹上去,那圆脸妇人立刻一个窜蹦了起来,急忙躲在柱子后头,大喊大叫:“杀人啦!救命啊!小娼妇要杀人灭口啦!!”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传入殿中,只见一位穿着木兰色袈裟、须发皆白的老僧从后头走了出来,这一声佛号仿佛有振聋发聩之效,佛殿中立刻便止了声音。
蒋刘氏见有高僧出来,立刻嚷嚷道:“大师救命,有个小娼妇要杀我!”
老僧走到蒋刘氏跟前,双手合十,再念一次佛号,清癯的面容上满是悲悯之色:“施主,毗卢寺清静之地,您还是请回吧!”
蒋刘氏顿时满眼不信之色,“大、大师?!”
老僧依旧面带悲悯的微笑,虚手一抬,对身后两个青袍小沙弥道:“戒嗔、戒痴,这位施主与佛无缘,且送她离去吧。”
不管蒋刘氏如何不愿,还是被两个小沙弥强行送出去了,一边嘴巴里依旧不干净地嚎着:“小娼妇,你给我等着瞧——”
老僧这才走到苏帘面前,口呼了一句佛号,苏帘不等他开口便双手合十,鞠躬道:“我明白,这就离去,不会打扰毗卢寺清净!”
老僧却笑呵呵道:“施主,误会了!”
啊?!居然不是撵人?苏帘眨了眨眼,很是疑惑的样子,苏帘虽然不觉得自己有丝毫过错,可是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苏帘就没有一处对的了。而且,她的确动手打了人。
老僧侧身道:“施主,请随我来。”
苏帘有些疑惑,但是她对佛门法师很是有尊敬的,便跟这老僧去了。
原以为这老僧人是要带他去喝杯茶或者吃点素斋的什么的,没想到一路走出了毗卢殿,又过了药王殿、和观音殿,却还是还有止步的意思,苏帘不禁急了:“大师,据我所知,毗卢寺只对外开放前三大殿,后头是不许外人进入的。”
老僧依旧眉眼带着看破众生的微笑:“施主只管随老衲来,是有一位贵客要见施主。”
苏帘一听道“贵客”二字,立刻便想到了这毗卢寺是福爷出资修建的,莫非老僧是要带她去见福爷?只是待她还要再问细问,老僧却笑而不答了。
过了三大殿,便瞧见是一片密密的紫竹林,沿着石子路小径,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穿过了竹林。前头则是一座如江南水乡般别致的阁子,阁四周皆守护着身着皮甲的护卫,有至少五十人,皆面色严肃,神情警惕。知道老僧人带着苏帘靠近了,门前守护的两个侍卫便立刻开了门。
老僧止步,侧身微笑:“施主请进吧。”
苏帘突然觉得这周遭守卫未免也太严肃了些,浑然叫人紧张了起来,苏帘正要迈腿,却见老僧一动不动,“大师……不进去吗?”
老僧笑了笑:“那位贵客,只请施主一人入内。”
这么一说,苏帘突然觉得更紧张了,福爷不是这么个爱搞紧张气氛的人呀!怎么今天,难道是年前皇帝遇刺的缘故,让他也不得不加强警惕了?
如此,心中狐疑着,便小步进了阁子,她这一步入其中,后头护从立刻便关上的大门。犹自叫苏帘更加觉得像是付了鸿门宴似的!
(捉虫毕)上一本《穿越之温僖贵妃》被禁,这是的地址:read。/u/bookdetail?bid=386778362
第二十章、皇帝(上)
进了阁子,只见斜对面香案旁,立着一人,织金缎的蔚蓝色山水纹衣裳,斜斜日光透过纱窗落在他脸上——那张脸,不由地叫苏帘紧张了起来!是他,根本不是福爷!!
“怎么,有些失望吗?”他忽的开口问,凤眼随即眯了起来,透着危险的目光。
苏帘这才发现他今日的表情,不像数日前在城中碰到的那般温和,反而是紧绷着俊脸,似乎随时都会暴怒的样子。
苏帘急忙摇头:“不是……我、那个……”一时间,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他几步走到苏帘跟前,眯着眼睛凝视苏帘,声音似乎带着尖锐的刺:“我亦是有底线的!”
“啊?”苏帘有一种相当不妙的感觉,她突然想到了福全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若想知道什么事,就算我不说,他想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苏帘骤然有了一种被剥光了的感觉,难道他已经知道什么了,或者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苏帘额头冒出冷汗。
他的眼梢忽然透出一抹凛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