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躲?”杨定国双眉一拧,上前一步,再次一巴掌扇向张召凯。
手掌才挥到一半,忽然感觉被人攥住了,杨定国回头,只见甄建握着他的手腕,于是他瞪眼喝道:“你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甄建淡笑甩开他的手,道,“如果我没看错,你是在打我的麾下?”
“我打他又怎么了!”杨定国瞪眼冷哼,“此人张狂至极,竟敢肆意殴打虐待我的……殴打新入营的士兵!”
甄建嘿嘿冷笑道:“杨将军不懂就不要乱说,这是我们樊城军营的传统,但凡所有从京城来的士兵,只要违反军纪,一律严惩,以儆效尤。”
杨定国冷然道:“杜忠勇违反什么军纪了?”
甄建指了指刻有“铁牢律”的石碑,道:“违反了第三条,军中不许喝酒;第五条,不许携带任何违禁物品入军营,以及第六条,不服管教。”
杨定国怒道:“只是这样而已,凭什么打人,而且拳打脚踢?”
甄建冷笑:“是杜忠勇先动手殴打上官的,这是很严重的罪过,上官还手打他,合情合理,不仅如此,按照军法,杜忠勇还要承受三十军棍的惩罚。”
“你说什么!”杨定国双眉倒竖,寒声道,“甄建,你好大威风啊!”
“岂敢。”甄建满面淡然道,“甄某一向不怎么威风,但这群新兵顽劣,必须施以严法,甄建身为樊城中军指挥使,不敢渎职。”
杨定国道:“我看你根本就没把本特使放在眼里!”
甄建道笑道:“杨将军说笑了,请问杨将军此次来樊城的任务是什么?”
杨定国道:“奉圣上之命,前来宣旨,顺便带你回京。”
甄建道:“既然如此,皇上有让你插手樊城军营之事吗?既然杨将军如此喜欢管樊城军营之事,那不如甄某立刻发奏疏奏请皇上,让你来当这樊城中军的指挥使,如何?”
“你……”杨定国怒指甄建,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甄建斜睨了杜忠勇一眼,冷冷道:“杜忠勇是吧,本将军奉劝你一句,樊城不比京城,这里的军规是很森严的,你最好有点觉悟,今天这三十军棍,本将军看在杨将军的面子上,先给记下,若是你下次再敢犯错,一并处罚。”
杜忠勇此刻也有点怕了,没想到这甄建连杨定国也敢怼,他赶忙唯诺点头:“是,属下知道了。”
甄建转头扫视那群新兵,满面微笑道:“各位刚从京城来的兵士们,方才的话,也是送给你们的,樊城不比京城,这里军规森严,希望你们务必小心为上。”
他说罢转身回到了石碑旁,叶秋低声问道:“为什么那三十军棍不罚了,给这姓杨的面子?你莫不是怕他了吧?”
“我会怕他?”甄建冷笑道,“他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而已,三十军棍没说不罚,只是留到下一次罚,这杜忠勇若是再敢犯事,可对不住他了,两次军棍加起来,至少六十军棍。”
王广闻言失声惊呼:“六十军棍,不死也残了!”
“死就死呗。”甄建道,“本将军都亲自叮嘱他了,他还要明知故犯,打死也活该,我军营之中不养兵霸。”
叶秋摸着鼻子喃喃:“我怎么感觉你就是想故意整死他?”
“别胡说八道。”甄建挑眉道,“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故意整死自己的兵。”他说得正经,但脸上的那抹坏笑,证明了他确实没安什么好心。
经过这场闹剧,那群新兵们安稳了许多,天黑之前,所有新兵都安顿完毕,甄建写了一份公文派人送给秦雪阳,推荐张远担任中军指挥使,推荐张召凯为中军副指挥使。
第二天一早,军营中哨声四起,整蛊新兵的重头戏开始了,历史在重演,整个营区都弥漫着粪水的味道,新兵们绝大部分被泼粪了。
老兵们今天都很激动,特别是跟甄建一起来的那群人,可带劲了,好不容易从孙子熬成了爷爷,他们也意识到森严的军纪在重要性,毕竟他们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了,所以,对于整蛊惩罚新兵,他们义不容辞,一个个冲在最前面。
新兵们对这些老兵的整蛊举措无法接受,估计任何人都无法接受,于是跟老兵们干了起来,杜忠勇并没有记住昨天的教训,跳得很欢,带着自己的一伙手下们,带头跟老兵们挑起冲突。
很快,新兵们的哗变被镇压了,按照惯例,所有人被罚十天苦训,每天只吃一餐,但有一人除外,那就是杜忠勇,杜忠勇不仅要接受这样的惩罚,还要被罚五十军棍,因为这次哗变是他带头闹起来了,而且闹得最凶,他手底下跟他混的人有三十多个,集合在一起,颇有些厉害,极大地鼓动了新兵们的反抗情绪。
甄建亲自判决,罚杜忠勇五十军棍,连同昨天的三十军棍,一共八十军棍,立刻在校场执行。
杜忠勇没想到这么多人闹事,就他一个人被罚军棍,真的吓坏了,八十军棍啊,打完的话他还能活着吗,被押走的时候,他疯狂大叫:“去找我姐夫,快去让我姐夫来救我……”立刻就有两个新兵去通风报信了。
但甄建并没有阻止,他巴不得杨定国能来,他就是要当着杨定国的面打杜忠勇,看看以后谁还敢造次,至于杜忠勇会不会被打死或者打残,这就不是甄建关心的事情了,哪一年不弄死几个新兵吓唬吓唬其他人啊,小事而已。
杜忠勇被按上了刑凳,两个老兵抡起军棍,一下一下地打起来,杜忠勇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撕心裂肺。
甄建朝张召凯招了招手,张召凯上前抱拳道:“将军,什么事?”
甄建道:“让天卯营的人全部装备齐全,到营外等待。”
“装备齐全?”张召凯闻言一惊,问道,“将军,你想做什么?”
“你别管。”甄建摆手道,“按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是!”张召凯赶忙领命离开,但他心中还是有点忐忑,让天卯营的人装备齐全干嘛,一般只有在上战场的时候才装备齐全的啊。
王广在一旁惊讶地望着甄建,问道:“甄大人,你这是想干嘛?”
“不干嘛。”甄建道,“待会杨定国肯定会过来,他手上有御林军,我怕他被逼急了,会用御林军吓唬我,所以我提前做个预防,要是他敢乱来,那我比他更乱来。”
王广闻言震惊叫道:“万万不可啊,御林军是皇上的侍卫,你千万不可动御林军啊!”
“放心。”甄建淡笑道,“我比你清楚,我只不过是调他们来镇场子而已,只要能吓住杨定国就可以了,怎么可能真的打起来,杨定国这种人看起来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其实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纸老虎,很容易就能吓住他的。”
222章:打脸杨定国(下)()
才打了杜忠勇二十军棍,杨定国就带着两百御林军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停手!快停手!”杨定国带着御林军冲进了校场,喝止了执行仗刑的士兵,然后气愤地来到甄建面前,大声喝问,“甄将军,你这是干什么?想打死他吗!”
甄建面无表情道:“杨将军说笑了,甄某只是在执行军法而已。”
“军法?”杨定国冷哼道,“军法就是要把人打死吗?八十军棍?你分明就是故意刁难杜忠勇!”
甄建道:“本将军没有要刁难任何人,他若不触犯军法,本将军也不会责罚于他。”
杨定国冷笑问道:“我听说此次参与闹事的士兵足有上千人,为何你只罚他一人?”
甄建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杜忠勇是带头闹事的那个,他私结士兵为朋党,煽动其他人情绪,鼓动其他人闹事,此等害群之马,自然要严厉处罚,方能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
杨定国闻言双眉一蹙,冷冷道:“好,就算你说的在理,那也不至于罚八十军棍那么多,你的那些军法军纪我都看过了,并没有哪一条军纪罚八十军棍的。”
甄建闻言嘿然笑道:“那我便给杨将军解释一下,昨日本将军点名叮嘱杨定国,要严守军规军纪,不可再闹事端,而他今日就犯,简直把本将军的话当耳旁风,此等行为,无异于在打本将军的脸,这让本将军如何统御下属,若不严惩,军威何在!此等劣行,罚武士军棍,还有昨日的三十军棍,今日一并处罚,一共八十军棍。”
“这……”杨定国闻言气得不行,怒声大叫,“他之所以闹事,也是因为那些老兵欺辱他在先,竟然往新兵的床上泼粪,此事若换做是你,你能忍?”
甄建道:“甄某也是从新兵过来的,也经历过那么一段艰辛过往,杨将军你说甄某能不能忍?”
杨定国闻言一滞,气闷叫起来:“总之,你们军营的风俗和做法很是不妥,这分明就是虐待士兵,骂士兵是废物,还往他们船上泼粪水,简直岂有此理!”
甄建道:“杨将军久居京城,不知樊城情况,还请莫要多言。”
“你说什么!”杨定国瞪眼怒吼,“你竟敢瞧不起本将军?”
甄建挑眉冷笑:“不敢,恕甄某直言,京城来的士兵,无论是三衙来的,还是御林军,战力都极其低下,必须经过我樊城军营数月的艰苦操练才能上战场。”
杨定国目眦欲裂地瞪视甄建,咬牙切齿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瞧不起御林军。”
甄建淡笑:“要想让人瞧得起,就得有真本事,樊城是什么地方,这是大楚男儿与匈奴还有图勒人搏命厮杀的地方,城墙下埋着数百万大楚儿郎的骸骨,御林军虽然是天子近卫,但也是军人,身为军人,若是没有战斗力,那么就与草包无异,任谁都会瞧不起。”
“锵”地一声,杨定国拔刀出鞘,指着甄建,厉声咆哮:“你再说一句试试!”
甄建见他如此易怒,当真觉得此人可笑至极,明明是软蛋,还不许别人说,他要是文官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是个武职,甄建挑眉扫视了一眼那些行来的士兵们,淡淡道:“此次入营的士兵四千人,参与今日暴动的,有三千三百人,而我只出动了一个营的老兵去镇压,也就是五百人,五百对三千,还打赢了,说他们是废物,难道有冤枉他们吗。”
此言一出,满场受罚的那些新兵全都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是啊,被人骂废物,任谁都不高兴,但人家用拳头证明了他们就是废物,五百人打赢了他们三千人,还有什么话说。
杨定国也是气急不已,没想到这帮三衙来的士兵竟如此不中用,但他不服气,冷声道:“就算他们是废物,那你也不能把我们御林军也骂进去。”
甄建咧嘴一笑,点头道:“好,在下的过错。”他说罢转头朝着那些行刑的士兵,高声大喝,“继续仗刑!”
“不可以!”杨定国怒叫,“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那边杜忠勇也是痛叫高呼:“姐夫,救我啊姐夫,八十军棍会打死我的,姐夫救我……”
甄建双眉一拧,高声大喝:“继续打!”
杨定国大叫:“不许打!”
甄建见那两个执行仗刑的士兵不动手,瞪眼叱道:“这个军营谁做主!打!”
那两个士兵当即不再犹豫,抡起军棍左一下右一下地打起来,杜忠勇连求饶的工夫都没有了,一个劲地嗷嗷痛叫。
“你好大的威风!”杨定国怒火冲天,刀又往前递了两三寸。
甄建垂眼看了看他的刀,冷然道:“杨将军,请收起你的刀,别误伤到了自己。”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连本将军也敢对付?”
甄建冷笑道:“甄某没那个胆子,但杨将军一再影响甄某执行公务,还在军营里用刀指着甄某,若是别人,甄某早就派人拿下了,但看在杨将军是特使的份上,甄某才给足了你颜面,你可莫要自误!”
“好,好,你很好!”杨定国怒极反笑,寒声道,“是你逼我的!”
他忽然转身,面朝所有御林军,高声道:“御林军听令,甄建违逆朝廷特使,立刻将其拿下!”
所有御林军立刻出动,快速地将甄建和其他一些人围在中间,剑拔弩张,好不气魄,还有几个御林军上前驱赶开之执行仗刑的士兵,救下了杜忠勇,杜忠勇开心得涕泪横流,指着甄建,怒声大叫:“姐夫,杀了他,杀了他……”
杨定国刀指甄建,得意冷笑:“就凭你也敢跟我斗!御林军可是皇上的近卫!”
“你也知道御林军是皇上的近卫?”甄建丝毫不紧张,反而一脸冷笑,道,“我看你已经把御林军当做是你杨家的私军了,用御林军来救自己的小舅子,呵呵……”
杨定国闻言有点慌,瞪眼叱道:“你休要胡说八道!”
甄建缓缓昂起头,沉喝一声:“天卯营何在!”
话音刚落,便听到营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天卯营五百将士纷纷手持兵刃冲了进来,一进来便四处分散开,将所有御林军全部包围在其中,全都开弓搭箭,用羽箭对着他们。
“你……”杨定国见状大骇,难以置信地望着甄建,高呼,“甄建,你想造反吗?”
“杨将军你搞错了吧。”甄建冷笑道,“要造反的是你,本将军按照军法处置麾下兵卒,并没有任何行差踏错之处,而杨将军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本将军执行军法,用刀指着本将军,还用御林军包围了本将军,本将军问你,可有皇上的调令?”
杨定国顿时双眼露出惊恐之色,没错,御林军只遵圣命,若无皇帝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调动御林军执行任何任务,否则视同谋反。
为什么擅自调动御林军就视同谋反了呢,因为在大楚,军队的调动权一直是最敏感的问题,大楚处心积虑地打压武将,就是怕武将造反,为此还特地设定了枢密院,就是用枢密院来钳制武将。
御林军虽然不受枢密院钳制,直受皇命,但御林军的调动更加敏感,因为御林军是皇帝近卫,最有机会接近皇帝,若是哪个御林军的将军敢擅自调动御林军,那简直是捅破天的大事。
甄建伸手握住杨定国的刀背,一把夺过刀,冷声道:“诸位,你们都看到了,杨定国未有皇命,擅自调动御林军对付本将军,有谋反之嫌,你们还要跟着他一起犯浑吗!知道谋反是什么下场吗!”
众御林军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所措了。
“大家休要听他胡言!”杨定国急得大叫,“他血口喷人!本将军才没有要谋反!”
甄建冷哼道:“是不是谋反,自有皇上决断,但很明显,你已经严重违反了御林军的军规,王广将军,你也是御林军将军,你说对不对。”
“没错!”王广上前两步,高声道,“杨定国未有皇命擅自调动御林军包围国之重臣,此乃大罪,各位御林军同袍,望你们立刻收起武器,迷途知返。”
王广到底是御林军将军,他都发话了,所有御林军立刻吓得收起了兵器,谋反大罪啊,他们可不敢玩,杨定国有老爹护着,自然不怕,但他们可没靠山啊。
甄建见大局已定,冷冷一笑,道:“来人,将杨定国绑了,本将军待会便将杨定国的罪行上奏朝廷,并带他回京问罪!”
立刻便有三个士兵手持绳索上前,要绑杨定国,杨定国怒声大喝:“别过来,你们疯了,竟然受甄建蛊惑,我没有谋反,你们是不是疯了,我可是御林军将军,我爹是御林军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