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李哲也是世袭贵族将门出身,没有人将这些所谓的将门当做一回事儿。
须知这些将门们传承的所谓兵学经验,早在几百年前就过时了,现在时代的战争和当年的战争怎么可能一样,当年的大战可还是冷兵器,还没有火炮,火铳这样的兵器,而现在,这些热兵器已经成了主流,整个战争的面貌已经完全是两码事儿。
因此,没有人因为李哲能在这操演中做出成绩。
谁知今天这么一看,今天这五都的士兵们的训练,真真是让每个人都大惊失色!
二团的团指挥石秀看着眼前的这个怪阵,就问身边一团的指挥岳伦道:
“如果我没看错,五都的这一排,怕是足足有二十个人了。”
岳伦数了数,回道:
“那可不是,足足两个小队,这阵型站的太密集了,”岳伦喃喃的说,在他的一下印象中实战火铳兵,从来都不可能站的这么密集。说起来李哲的五都正是隶属于他的一团,他才是李哲等人的直属上司。但今天五都的操演,连他也给吓了一跳。
石秀脸上表情突然间变得激动,
“那赶紧再数数,他们的这个方阵射击速率多少,”
石秀又继续道,
岳伦等几个人听言,默默数着场上五都士兵们的排射次数。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对,没有搞错吧,一分钟足足射出十次排射,天啊!
这些军官们都呆住了,作为职业军官,他们完全晓得这里面的含义。
“老天!”石秀睁大了眼睛,兴奋的楠楠自语道,“这些兵用的是什么样的铳,一分钟十三次排射!这火力足以击退任何一队骑兵。在一排的正面集中了二十根火铳,然后去掉长矛兵,除了炮兵以外,所有的士兵全都改为火铳兵。这,难道就是武学里那些人倡导的全火器化?”
岳伦呆呆的看着这个五都,脸色表情复杂,
“我想,如果我们没看错的话,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全火器化!”
“全火器化”!那可是这些年从天竺到中原,从南洋到北海,整个大宋军界上层精英们口中最时髦火热的词。
问题是从那些中央武学里专门研究军事理论的军官们提出来的,认为是未来军事战术演变的方向。随着大宋朝军事上,对火铳战法越来越熟练,越来越重视,军中那些激进的军官们早就已经在推演中发现,所谓的方阵战术,里面真正承担火力输出的主力,毫无疑问是火铳兵!
火铳兵的操演之所以在军中越来越被重视,原因是很明显的,既然火铳兵才是承担方阵火力输出的主力,那么火铳兵能够打出多少火力,那就直接影响到整个方阵的杀伤力。
那么接下来问题就来了,按照理论上来说,一个方阵正面所面对的敌人总是有限的,哪怕是成千上万的敌人,在同一时刻,真正能够在正面面对方阵的敌人,总是只有那么多。
就以李哲的这五都所排成的一排,二十个士兵,大约十米左右的宽度,这样的宽度到了战场上,正面面对的冲锋的敌人,不会超过十人,如果是骑兵的话,那更是只可能有五六人。
这样密度的敌人,面对线列步兵的排枪,如果火铳兵的排射火力够猛的话,一次性就能投射二十颗弹丸,一分钟之内的轮射那就是恐怖的两百颗弹丸,哪怕是这时代的火枪命中率感人,但如此密集的致命的弹雨分布在这些敌军士兵们冲锋的路途上,可以想象他们所要承受的可怕伤亡!
这个时代的火枪,从来都不是靠着精准度来吃饭的。大面积覆盖,求概率上的命中率才是战斗中实用的做法。
两百颗弹丸分配到五六个骑兵和他们的马匹上,那简直是死亡陷阱,根本没有冲到近前的可能,只需要百分之六十,哦,不对,不需要百分之六十,哪怕就只是百分之五十的杀伤率,那任何一支军队,恐怕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损失超过十分钟。
这就是所谓数学的威力,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承受的杀伤力总是有限的,而到了草原上,大宋朝的主要敌人,蒙古人,甚至他们骑兵的密集度还更低些,那么自然的结果就是,敌人根本冲不到方阵近前,长矛兵实际上根本就是无用。
事实上在战场上,真正的大兵团会战,这种情况已经显露了出来,一个大方阵就是移动的城池,而火铳兵,就是这个城池的刀尖。火铳兵如果在战斗中时时刻刻向保持足够密度的弹雨,那么对面不管是什么敌人,都无法能够顶着死亡冲锋!
那样的战争就将变成一个纯粹的比拼消耗的游戏,火铳兵的威力在这样的战争中将成为真正的主宰,在士兵们子弹和体力耗尽之前,没有人能击败这样的军队。
当然,这样的想法,目前还仅止于武学中少数精锐军官们的讨论,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认为这样的理想型“全火器化部队”有实现的可能。
最起码在宋兵还没有装备更好的火铳,更可怕的大炮之前,还没有人真正见过。
但是现在,这些军官看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这个怪阵,这,难道就是它!
第五十章争执()
后世的人,很难理解这个时代人的思想,在后世人看似异常简单,理所当然的东西,在历史上却往往是经历了何等艰辛和漫长时间的演变。
在早期单纯的火铳兵并不能在整个战术体系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才有在实战中出现的火铳和冷兵器相结合的方阵战术,西方的西班牙方阵,东方的戚家军鸳鸯阵,都是早期火器时代军事家们不得不采用的战术。
“全火器化”战术震惊了前来视察的军官,在此之前,这个时代的军官们甚至根本无法想象一只军队缺少了冷兵器究竟该怎么打仗。
这时代的人没有人能够洞悉未来,而当线列步兵出现之前,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燧发枪时代的战术究竟是什么样,而当李哲将这一切展现在军官们的面前的时候,这种转变就带给了这些人一种巨大的心理冲击。
能做到这一点,就没有人敢再说李哲是不识军伍的书生了,不管李哲摆出的这个枪阵到了战场上具体实用度怎么样,就单单这个阵摆出来,李哲的军事素养就绝对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你们用的到底是什么铳?”二团指挥石秀迫不及待的冲上去要从士兵们手里夺走一把枪查看,他去夺枪那个士兵,正在操演当中,猛地碰见一个人冲上来,差点儿没把枪里的弹丸打出去在石秀的脸上。
石秀抓住了士兵的燧发枪,士兵却本能的紧紧握住自己的火铳,军中对火铳兵的教导是枪在人在,枪毁人亡,因此那士兵虽然明知道这是上面下来视察的军官,但也是发自本能的紧紧握住自己的枪,怎么也不肯放手。
石秀贸然去抓枪,结果却和一个士兵在队列里僵持起来。
李哲看见,好险忍住了没笑。
我的天,这些捧日军里的军官感情都是这么一副德性。
最后还是马忠站出来停下了操演,命令士兵放开了手中的枪,将枪交给了石秀。但马忠那也是实诚人,黑着脸对石秀没有半点儿客气,
“长官!你虽然是下来视察,但也不能冲撞行伍,你擅自打断正在进行中的操演,按照军律应处以鞭刑!”
哈,李哲真是服了这个马忠,他在这儿根本就不用出面,得罪人的事儿马忠自己全都办了。
陆轩一行人被马忠弄的全都是面色铁青。但没办法,军中戒律森严,冲撞行伍那可是大忌,哪怕是陆轩亲来也不能说马忠说的有错。
可是,这一行人全都是高级军官,尤其是石秀,还是团指挥,比李哲马忠都高出了一大截儿,堂堂一团指挥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刑罚,这可是丢了老大的人了。
更何况这还是他陆轩带来的人,这刑罚若是真的执行了,那不是鞭子都打在他陆轩的脸上!
陆轩黑着脸,一双眼瞪得恨不得把李哲烧成灰烬。所有的军官们都觉得面上无光,反而是当事人石秀觉得没啥!
“嘿!你这个马忠,连我你都不给面子!不过今天你说的没错,军营里纪律森严,该罚的就是要罚,这鞭刑我认,是我有错在先。”
石秀这,看着马忠到好像是看对了眼了。
让一群人都是无语。
李哲总算是找机会说了上话,
“我说,军律森严是有的,可是团指挥也不是有意冒犯,今日这场合不合适,我看这鞭刑就暂且记下来,如何。”
石秀一听,立刻就觉得李哲这话儿说的好听,成功帮他把话而给圆回来了。
“小子,那你就是李哲,嘿嘿!不错,不错,我石秀记得你这个情面。”
这几句话一出,这群军官们都觉得李哲不错,李哲帮石秀保住了颜面,就是帮在场所有人保住了颜面。这样知情识趣的人,怎么会是有人说的那样盛气凌人的纨绔子弟呢。
有些人做事未免太出格了点吧!
在众军官心里的天平上,那砝码又向李哲这边偏了一层。
陆轩看着李哲在那里做好人,心里更是不忿,吼道:
“李哲,李虞侯!”
“在!”
李哲忙应下。
“我说,谁让你擅自给你的部下们换铳的?你的铳都是哪里来的,经过有司没有,你换铳没有校验,没有审核,火铳这种军国重器,没有上司的批准,出了事,责任谁来承担?”
陆轩劈头盖脸的对李哲一顿训斥。
李哲擅自给不下换铳,竟然是没有得到批准的。
这在现在的军中的确是大忌,要知道他所处的可不是某人的私军,而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军,官军的装备,样样都是通过有司多年校验,审核,不知经过了多少道手续,才最终能够进入军中,成为制式武器。
不可能随便什么人拿出什么武器都能让朝廷官兵们用的,官兵们所用的制式武器,第一考虑的是稳定,高效,以及还要朝廷军队后勤上的效率。
当年那种自己带枪,自己配备马匹,就跟着自家领主们前呼后拥杀上草原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的朝廷官军,规章制度森严,追求的是标准化,因此才能保证宋军始终是这个时代的精锐。
李哲此举,虽然或许能真的提高战力,但是在捧日军中,却是不可取的。
这时候,那边一直抱着抢来的枪不吭声的石秀,突然插口道:
“可是,我捧日军中距离上次换铳,也已经有三十年了吧,打我老石进入军伍中起,这铳就没有换过,现在外面的新铳早已经进步了很多,远比我们的制式火铳要好,就像我手里的这把铳,设计精巧,端的是一把好铳。我看这铳就挺好的,值得考虑换铳。”
“什么?”
陆轩不防石秀竟然站出来说这种话,这石秀,这时候站出来,难道是想要替那李哲说话的嘛?
陆轩狠狠的看着石秀,石秀见了却好像没所谓。
“诸位刚才也看了这火铳的威力,而且,五都操演所用的这种新阵法,我看也很有研究研究的必要,别的不说,单单废除了长矛兵,全部换装火铳,我看就是不错的创举。我看我们应该让将军也来看看,看看是不是能够尝试一下,如果真的有效,那么能够提高我军战力,那岂不是很好。”
石秀自顾自发言,却没见到站在他对面的陆轩早已经是面色铁青,等他话还没有说完,
“不行!绝对不行!简直胡闹!”
第五十一章比试()
陆轩怎么可能让李哲顺利换铳,身为一个老军伍,石秀能看出来的他又岂能看不出来,李哲的这个怪阵最重要的就是这种火枪。这种火枪才是这个所谓“全火器化”阵法的重点,如果没有这火枪,这个怪阵的威力最起码也要下降一半。
所以,他怎么可能让李哲顺利换铳。
事到如今,亲眼所见,陆轩也不得不在心底里承认李哲在军事上果然是有着某种天赋,竟然能让李哲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在短短时间内就琢磨出这么一个即使是让很多老于军伍的老军官们为之惊叹的阵法。
李哲这个家伙的才能不可谓不惊人。
如果不是因为儿子陆凡的仇,在军中碰见这样的年轻俊杰,以陆轩的为人,说不定提前交往提拔一下,这样的人才,别看这时候地位卑微,但假以时日,一旦有了表现的机会,那毫无疑问肯定会一飞冲天。
但偏偏这样的人才是害了他的孩儿的罪魁祸首,这偏偏让陆轩如何放不下和李哲之前的大仇,他怎么能让李哲如愿。
不得不说,哪怕是聪明人有时候也总是会做出些之后悔不可及的蠢事来。
如果李哲的这个阵法能够成功在大校阅的时候上场,那结果绝对是陆轩所不愿意看见的。
他陆轩费尽心力打压李哲,为了这甚至有可能连老上司和同事们都给得罪了,他陆轩自己如何能心里不知,现在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如果最终却不能阻止李哲上位,那他陆轩还怎么有脸在捧日军中立足。
陆轩看着那边站着的李哲,眼中直欲喷出火来。
到了这时候,陆轩甚至有些痛恨自己下来时带来的这些军官了,如果没有这些军官,陆轩身为比李哲高了不知道多少级的上司,肯定能理所当然的命令李哲不得换铳,但偏偏今天来的这么多其他军官,其中又有石秀这样的刺头。
让陆轩的得意算盘就没有那么容易打起来了。
“胡闹,怎么能说是胡闹呢?”
果然,石秀抓住陆轩的口语就反驳道,
“指挥使大人,莫非是说武学里的那些人也是胡闹,指挥使大人恐怕不知道吧,就连中央武学里的那帮人也在暗地里研究探索军队换装事宜,甚至中原天子拱卫,拱圣军,神武军,神卫军,都已经开始实验小规模全火器化部队。唯有我天竺安王藩,距离偏远,还没有考虑稳妥。
但王将军也多次嘱咐下来,要尽快考虑这个事情。
我捧日军,身为天竺安王属下最强军,在探索军事战术的事上也是当仁不让,一定要走在威远军前面。怎么,指挥使对这个也有疑虑。”
石秀这人看似狂放不羁,其实心内自有乾坤,否则也不可能牢牢站住二团指挥的这个位子,还敢屡屡违逆上司陆轩的命令。
这一番话说的水滴不漏,偏又拿枪捏棒,让陆轩发作不得。
他能怎么说?难道能说王禀说的话有错不成。
“石指挥过奖了。就五都这样的表现,也能算做战术革新么,石指挥高看了他们了。”
“不,指挥使大人,石某可不觉得高看,也从不会高看别人,什么事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五都的这个新阵法,新火铳,我看还是有些看头的,一分钟内能进行超过十次以上的排射,火力惊人,如果算不上是革新?”
陆轩被石秀三番两次顶撞,心里也是发火。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区区一个李哲而已,怎么就能跳出这么多人来跟自己作对,像那马忠,明明是一个混血儿军官,也敢违逆他的命令,处处帮着李哲,而今天,恰逢其会的石秀也要站出来作对?
这些人难道都受了李哲的贿赂么?
他嘴角一笑,冷冷的出口道:
“算不算的上革新,那是要看效果的。在这操演中能多齐射几次算的什么,又不是在战场。我们的火铳方阵经过近百年演变,早就操练成熟,能够适应各种情况下的战斗,才能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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