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长兄,我倒是听说过你。”
“哦,路廷兄莫不是也清楚滕王阁发生的事宜吧。”
“当然,不仅仅是滕王阁发生的事宜,还有之后的事情,我都略知一二。”
“惭愧惭愧,那都是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呵呵,瑞长兄不想提及此事,恐怕有些人会想方设法的提及啊。”
说话间,吴宗睿进入了卢发轩的房间,一间甲等上房,外面是会客室。
卢发轩的话语,已经引起吴宗睿的注意,不过坐定之后,他没有马上开口提及此事,既然卢发轩主动说及,那就一定会阐明其中理由。
果然,书童上茶,带着刘宁离开之后,卢发轩开口了。
“瑞长兄,万时华、徐世溥以及陈弘绪都是豫章社的盟主,在江西的影响很大,绝大部分的读书人都知晓他们,你却毫不在意,断然拒绝他们的邀请,不愿意加入豫章社,在读书人之中,影响很大,而后的乡试,你高中第十八名,更是引发了诸多的议论。”
“有这等事情啊,我的确不知,乡试结束,我就赶回家了。”
“那是自然,你我都要参加会试,自然没有多少时间,只是我并未立刻回家,乡试结束,在南昌府城逗留了一段时间,直接赶赴京城了。”
“路廷兄肯定知晓是那些议论,说来听听。”
“瑞长兄,我以为你应该知晓的。”
“的确不知道,鹿鸣宴结束的第二天,我就回家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昨日你从容应对公长兄,我还以为你知晓。”
“什么意思,公长兄也是豫章社其中一员吗。”
“当然,公长兄在豫章社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万时华和徐世溥等人。”
“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是孤陋寡闻了,不过昨日那样的情形,我不想提及已经过去的事宜,免得大家都扫兴。”
“我看出来了,想不到瑞长兄如此年轻,就能够从容应对任何事宜,当初听闻滕王阁发生的事宜,外面说你只有十五岁,我还不相信,今日是彻底相信了。”
“没有那么神秘,路廷兄,难不成你也和公长兄一样,认为我很神秘吗,我和你们不一样,自幼丧母,跟随父亲生活,家境一般,为了维持生计,父亲含辛茹苦,累死累活供我读书,我若是不明事理,岂不是辜负了父亲的期盼与辛劳。”
“原来如此,说句瑞长兄不多心的话语,犬子也是十五岁的年纪了,县试都过不了。”
吴宗睿看着卢发轩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卢发轩摆摆手。
“还是说说豫章社的事宜,去岁你与万时华和徐世溥等人发生了争执,若是你乡试没有高中,此事也就过去了,偏偏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等人,乡试全部落第,如此外界的议论就有些意思了,豫章社的几位盟主,乡试不中也就罢了,还要给人家新科举人厉害瞧瞧,这岂不是自取其辱,由此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等人,面子不好看,豫章社也受到了影响,身为豫章社社员的公长兄,必定维护豫章社的声誉。”
吴宗睿微微皱眉,跟着开口了。
“我对豫章社并无恶意,当时的情形不一样,乡试在即,我想到的都是温习功课,自然也不会在意豫章社的事宜。”
卢发轩看着吴宗睿,微微摇头。
“我看瑞长兄并非如此想的,豫章社在江西一地,影响力不一般,诸多的读书人都以加入豫章社为荣,瑞长兄就算是不想加入其中,也没有必要与他们辩驳。”
“这很简单,我年纪不大,听不得那些不入耳的话语。。。”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卢发轩就站起身来,神色变得严肃。
“瑞长兄,你今日前来,若是仅仅拜访,我们就不用说及这些事情了,大可谈及风花雪月之事,想想你的年纪,想想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无法形容内容感受,或许你是遭遇到诸多的磨砺,变得如此的成熟和睿智。”
卢发轩的话语,让吴宗睿的脸微微有些红,也许是穿越之后,几乎没有遇见什么知己知人,所以他变成了刺猬,警惕他人的同时,也隔绝了与外界的关系。
站起身来,对着卢发轩抱拳之后,吴宗睿开口了。
“路廷兄的提醒,醍醐灌顶,想来我以前遭遇到太多的事宜,都不知道如何敞开心胸了,若不是路廷兄刚刚的话语,以后我还不知道会闯下什么祸事。”
“瑞长兄,不必如此说,我以为,你可以不在乎豫章社,但切不可蔑视豫章社,那样后患无穷。”
吴宗睿的神色变得严肃。
“路廷兄,你我一见如故,在你的面前,我没有必要隐瞒,我尊重每一个人,不管他是读书人,还是商贩走卒,更不要说赫赫有名的豫章社了,不过若是有人依仗某种势力、站在高处强压,我绝不会屈服,集会结社都是自愿的,人家若是觉得你的倡议有道理,与你志同道合,不用你多说,人家自然会加入其中,反之强迫他人加入,以为自己就是正统,对于那些不愿意加入之人,蹬鼻子竖眼,甚至想方设法攻击,这样的学社,不管有多大的名气,我都不会加入其中。。。”
和吴宗睿不同,卢发轩的脸上露出一丝的笑容。
“瑞长兄真的是性情中人,你尚年轻,有资格如此说,我就不行了。”
“非也,路廷兄不也没有加入豫章社吗。”
“我和你不一样,人家豫章社看不上我。。。”
吴宗睿也笑了。
“路廷兄,你我半斤八两,你这话我若是相信了,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想想路廷兄高中乡试第二十一名,如此的文采,尚且不能进入豫章社,不知道豫章社招募的哪些俊杰。”
卢发轩看着吴宗睿,楞了一下,哈哈大笑了。
“爽快,好久没有这等感觉了,我已经三十五岁,足足大你二十岁,本以为勘破很多东西,却不知是自哀自怜,这等的心态要不得,要不得。”
。。。
书童进入房间,酒宴已经备好了。
卢发轩挥挥手,示意书童先行离开。
等到书童关上门之后,卢发轩略微严肃的开口了。
“瑞长,你要小心,豫章社与太仓的应社,本为一体,昨日我得到消息,太仓应社盟主张溥和张采,年前就发出了号召,让诸多的读书人前往苏州的尹山聚会,从南直隶传来的消息,正月就有近千学子前往尹山,豫章社首当其冲,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等人,悉数赶往了尹山。。。”
吴宗睿微微皱眉,看来历史还是没有出现多大的变化,历史的长河依旧奔腾向前。
尹山聚会,直接的结果就是复社成立,在明末的历史上,复社的名气巨大,一段时间甚至左右南直隶的乡试,影响到朝政,内阁首辅周延儒,被罢免回到家乡,得到了复社以及张溥等人的支持,尔后再次出任了内阁首辅。
复社联合了数十家的学社,这里面就包括豫章社。
尹山大会,前往的江南学子多达两千五百余人,声势浩大,最终成立了复社,这本来是一股进步的力量,可惜的是,复社的领袖张溥,没有能力掌控如此浩大的组织,最终导致复社成为了被他人利用的工具。
“吴兄,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些担心啊。”
“没什么,太仓的应社,影响比豫章社还要大,一声号召,前去的读书人肯定不少,不过我与他们没有什么交集,想来也不用去顾虑那么多,再说了,你我会试若是能够高中,参加殿试之后,就要到各处为官,与什么应社和豫章社更是没有交集了。”
“但愿吧。”
卢发轩看了看吴宗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第五十九章 巧妙应对()
卢发轩与戴明杰之间有着不同一般的交集。
吴宗睿总算是明白其中缘由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当日卢发轩出面,让贺耀廷无法继续向他吴宗睿发难,最根本的缘由还是戴明杰。
读书人之间若是意气相投,或许能够交付生死,但这样的情形太少见了,吴宗睿轻易不会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说到底还是利益交集占据大部分。
这就是现实,让人无奈又不得不遵从的现实。
三月初一,崇文门外,依旧是崇北坊某家酒楼,依旧是贺耀廷请客。
吴宗睿与卢发轩都接到了邀请,这一次两人一同前往。
距离会试放榜只有五天时间了,这个时候,参加会试的诸多举人,颇为关心是能不能高中了,会试高中对于举人来说,就是十年寒窗彻底结出了果实。
吴宗睿同样关心,但是与卢发轩闲聊的时候,绝口不提会试的事宜,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议论担心都是多余的,典型自寻烦恼,放榜的那一天到礼部去看榜单就可以了。
距离酒楼还有两百米左右的时候,卢发轩看了看周遭,低声开口了。
“瑞长,我总觉得今日的宴请有些不对劲,你可要注意了。”
“路廷兄,是不是感觉有鸿门宴的味道。”
“可能,公长兄已经邀请我等聚会过一次,没有必要再次的邀请,再说上次聚会的时候,他明显是想着和你好好辩驳一番的,却未能如愿。”
“无所谓,上一次的聚会没有尽兴,今日再来就是,若是不出预料,今日参加聚会的同年人数不少。”
“未必吧,公长兄的眼界很高的。”
“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路廷兄,我们打赌,我预料今日聚会的同年,至少五十人以上,甚至会更多。”
“好,我赌了,这赌注怎么说。”
“路廷兄赢了,明日我请你吃酒,我若是赢了,请你吃酒表示祝贺。。。”
卢发轩楞了一下,笑着开口了。
“瑞长,你可真的有意思,好了,我们之间不管输赢,明日我都请你喝酒。”
。。。
“瑞长,路廷兄,就等你们了,快快请进。”
“劳烦公长兄在门口等候,真的不好意思,多谢多谢了。”
贺耀廷在门口亲自等候,这的确出乎吴宗睿的预料,卢发轩说过,贺耀廷因为家境以及学识方面的关系,为人还是较为高傲的,一般人根本看不上眼,上一次聚会邀请的三十余人,基本都是乡试名次靠前之人,说到底这些人都有会试高中的希望,至于说那些名气靠后的新科举人,贺耀廷几乎没有邀请。
卢发轩认为贺耀廷的这种行为是高傲,吴宗睿却不是这样看的,此举恰恰说明贺耀廷有不一般的目光和远见,绝非莽撞之人,从现实主义的角度出发,不管是结交关系,打下牢实的基础,还是找到帮助,解决实际的问题,都要找到有能力之人,泛泛的结交关系,往往难以真正的达到目的。
应该说穿越之初,吴宗睿也有这样的认识,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改变了看法,如果抱着某种目的去结交关系,去认识和笼络某些人,最终可能南辕北辙,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远,相反,以诚相待,认真的对待每一个人,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走进酒楼的时候,吴宗睿坚持让贺耀廷与卢发轩走在前面,他走在最后,不管是从年龄还是资历,他都应该要略微的谦逊一些。
说话声、笑声扑面而来,一楼的大堂至少有六七十人。
卢发轩不自觉的扭头,看了看吴宗睿,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诸位同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江西戊辰科乡试最年轻的俊杰吴宗睿,字瑞长,十五岁的年级,高中乡试第十八名。。。”
突如其来的开场白,让吴宗睿楞了一下,他历来喜欢低调,不喜抛头露面。
“诸位同年,刚刚是公长兄的厚爱,我可不敢当,江西人杰地灵,英才辈出,前有殿试近三十位状元,现有豫章社的诸多俊杰,我怎敢担次名号,公长兄今日邀我参加聚会,倍感荣幸,还请诸位同年日后多多赐教,我在这里谢过了。”
一边说话,吴宗睿一边抱拳稽首行礼。
身边的贺耀廷,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
吴宗睿表现出来的成熟与灵活,与年龄完全不相配。
。。。
贺耀廷端起酒杯,大声开口了。
“诸位,前日我刚刚得到消息,太仓应社盟主张溥和张彩,提议江南学子前往尹山聚会,现如今前往尹山聚会的学子超过两千五百余人,我江西豫章社响应号召,聚集了近百位读书人前往尹山,我提议,我等为此次宏大的聚会举杯祝贺。。。”
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包括吴宗睿。
一杯酒喝下去之后,贺耀廷右手执斛,左手拿着酒杯,走到吴宗睿和卢发轩前面。
“瑞长,路廷兄,二位是我江西的俊杰,在下不才,代表江西豫章社,敬二位一杯。”
卢发轩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吴宗睿就直接回答了。
“恭敬不如从命,豫章社集聚的都是我江西之俊才,公长兄代表豫章社敬酒,我们荣幸之至。”
众目睽睽之下,贺耀廷、卢发轩和吴宗睿喝完第二杯酒。
贺耀廷没有离开,再次执斛。
“公长不才,再敬瑞长与路廷兄一杯酒,代表我豫章社,恭迎二位,不知意下如何。”
周遭瞬间变得安静,贺耀廷此举有些不合常理了。
不管是太仓的应社,还是江西豫章社,吸纳的读书人几乎都是生员的身份,这成为了大家认可的规矩,一旦乡试高中,成为了举人,则被视为朝廷之人,不应轻易加入学社之中。
当然,加入学社的生员,乡试高中,同样为学社社员。
不管是太仓的应社,还是江西豫章社,学社之中进士和举人的数目越多,其影响力就越大,能够发挥出来的作用也越大。
卢发轩忍不住,跟着开口。
“公长兄,此举不合适吧,我等都是举人之身份。。。”
“路廷兄,那不过是有些人唠叨之说法,不用在意,我是举人之身份,同样在豫章社之中,再说了,朝廷并未禁止举人加入学社之中啊。。。”
吴宗睿脑子快速的运转,琢磨贺耀廷的意思。
朝廷的确没有规定举人不能加入学社之中,这不过是众人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符合朝廷惯例的,一旦有了举人的功名,就意味着可以入朝为官,不管官大官小,都是朝廷的人,如果这个时候加入到学社之中,就隐含着对朝廷的不敬了。
如果直接拒绝贺耀廷,无疑是与豫章社乃至于将来的复社直接翻脸,目前来说,这样的做法是不明智的。
抬头看了看大厅之中所有的同年,吴宗睿忽然明白了,今日的这场宴请,就是针对卢发轩和他吴宗睿的,不管是同意还是拒绝,两人的声誉都会遭遇到重创。
略微平定情绪,吴宗睿站起身来,拿起了桌上的酒斛。
“来而不往非礼也,公长兄敬了路廷兄和在下一杯酒,在下借花献佛,敬公长兄一杯酒。”
“瑞长,刚刚我已经说过,再敬你和路廷兄一杯酒。”
吴宗睿摆摆手。
“我知道,公长兄的关切急迫之情,令我感动,豫章社乃是我江西俊杰聚集之地,有着数不清的英才,昨日我还和路廷兄议论,豫章社真的不简单。”
“至于路廷兄与我加入豫章社的事宜,我以为不妥。”
大堂里面再次的安静,这一次是寂静无声。
“豫章社乃是我江西最为杰出之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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